第12章
“你剛剛有看清蹿過去的是什麽嗎？”林晞和轉頭問身邊的暮雲闊。
“啊？”暮雲闊将托着她胳膊的手放開，“沒……沒看清。”
“大意了。”林晞和有些懊悔，“沒想到蹿得那麽快。”
她踢了一腳牆壁，發洩怒氣。
“他剛才說自己是風宜山的祖宗。”暮雲闊冷靜下來，回想着黑袍妖怪剛才說的話，“既然它在這吸食凡人的神識，那這座山可能就在附近。”
“是白鼠……應該是白鼠成了妖。”
一個微弱的女聲傳了過來。
林晞和看向趴在緊鎖的木門邊，渾身顫抖的王氏。她的眼神不再空洞，看來神志恢複了一些。不過，如果不将她被吸食的神識拿回來的話，可能之後還會經常有神志不清的情況。
林晞和走到王氏的身邊，蹲下身，柔聲道：“別怕，我們是來救你的。”
王氏的嘴唇不停地顫抖着，但還是點了下頭，表示自己聽懂了。
“除了知道它是老鼠成了妖，還知道什麽嗎？”
“不……不知道了。”王氏的眼淚從眼中湧出，在臉上留下一道道黑色的淚痕。
“好的，我知道了。”林晞和說道，“我會抓住它的，不用害怕。”
“多謝恩人，多謝恩人。”王氏邊哭邊想跪下來磕頭，被林晞和一把攔住了。
“阿闊，去告訴王家人，他們少夫人醒了。”林晞和說道，“其他的，暫且先別透露。”
暮雲闊一點頭，擡手一掌将上鎖的房門拍開了。他提步走出了後覃房。
而林晞和轉過頭，拉着她的手，輕聲道：“其實這段時間你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不過夢馬上就要醒來了。醒來了之後就沒事了，也不用再害怕了。”
王氏不懂她的意思，只是緊緊地攥着她的手，願意将自己最後的信任交給她。
林晞和擡手，口中默默念起了心訣，一道藍色的靈光在黑暗中閃爍着。王氏的雙眼逐漸渙散，這段可怕的記憶也就這麽被抹去。
不消片刻，暮雲闊就回來了，他的身後跟着王府的衆人。原本雜草叢生，人跡罕至的後覃房倒是熱鬧了起來。不少下人倒是想看看熱鬧，不過他們也對傳聞中的青衣仙人比較感興趣。
看着躺在林晞和懷裏的王氏，一時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只有暮雲闊一人走到林晞和的身邊。
當家的王夫人扶着小丫頭的手走到了後覃房，看着滿臉是血的王氏，顫聲問道：“仙人，我家兒媳确實還活着吧。”
林晞和強忍住翻白眼的欲望，無奈地說道：“你們家少夫人現在已經好多了，只要我将傷害她的妖怪抓住，她就能蘇醒過來了。”
“哦，那就好。”王夫人對着管家說，“你們！你們快把少夫人扶起來。”
管家一揮手，身後的幾個小厮齊齊上前。
林晞和擡手制止了他們的動作，對着王夫人說道：“你們家少夫人是被山中的女妖附身。”
她頓了頓，環看了周圍人的神情。在這種将女子的名節當作最重要的東西的地方，有些事還是隐瞞下去比較好。不然可畏的人言和铄金的衆口比什麽妖怪都要可怕，輕易地就能奪走一位女子的性命。
“待我抓住那女妖，你們少夫人的病就會好了。”
言罷，她看了一眼周圍的小厮們，示意他們可以安置王氏了。
待到他們将人接過去之後，林晞和緩緩起身。蹲了太久，腳都麻了。
暮雲闊看着她的樣子，下意識地想來扶她。剛觸及衣角的手，不知為何像是被燙了一下，又迅速縮了回來。
林晞和沒有注意到他的一系列動作。不過，為了保持仙人的高冷姿态，她都沒有伸手扶着一旁的門框。她将已經麻木的左腳微微擡起，做金雞獨立狀。幸好現在的衣擺很長，可以遮擋住，不會讓別人看見。
“仙人啊——”王夫人看了眼周圍的下人，欲言又止。
“您說。”
王夫人下定決心，向林晞和走進一步，低聲道：“您看我們王府上下這麽多人，怎麽那妖怪偏偏就附了我家新婦的身。莫不是她……”
林晞和眯眼打量着眼前的這個老婦。且不說今日一整天，都沒瞧見王氏新婚的丈夫。就看着家中的新婦一出事就将她關進了這後覃房，也都能猜到王氏嫁到她家後過的應該不怎麽樣。而且對虛弱的兒媳漠不關心，只擔心會不會給他們家招來禍端。
哎……人啊，總是自私的。
“你們家的宅子風水不好。”暮雲闊突然插話道。
“宅子？”王夫人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
“是。”暮雲闊接着說道，“你們家的宅子風水不好，但是你家的少夫人的生辰八字倒是極好。所以妖邪上門就會近她的身了。”
“那日後豈不是會經常有妖邪？”王夫人又湊近了一些，“仙人可有化解之法？”
“驅避妖邪有兩種方法。一是你們搬家。”暮雲闊道。
“搬家？我們這一大家子人祖祖輩輩都在瓊玉城，搬家能搬去哪裏啊。”王夫人道，“仙人是否有其他的法子？”
林晞和抱着雙臂，悠然地看着暮雲闊在那裏一本正經地胡編亂造。
暮雲闊接着說道：“第二個就是，待到我們降服妖魔之後，我師父可以賜給你們一道符篆。以後讓你們少夫人随身帶着便是。”
“哦，這個法子可是容易多了。”王夫人聽到不用舉家搬遷了，倒是欣喜了很多，對林晞和道，“不知仙人是否可以賜給我家一道符篆，保佑全家老小的平安呢？”
“這個容易，只不過保佑你家世代平安康泰的不在我這一道符篆。”林晞和将手背在身後，裝作老成持重的樣子說道。
王夫人的好奇心被勾起，她雙手合十，拜了拜：“還請仙人賜教啊。”
林晞和瞥了一眼王夫人，神色頗為嫌棄。而後毫不猶豫地拂袖而去。
衆人齊刷刷地看着林晞和離去的背影，不明所以。但是每個人心中都不自覺對這位仙人的多了幾分敬重。
言有盡，而意無窮。這就是高人說話的方式。
王夫人也并沒有覺得受到了侮辱，反而覺得這位仙人，一看就比上次那個絮絮叨叨的老道士靠譜多了。
“剛才不是和你們說過了嘛。”一旁的暮雲闊語氣也是頗為不耐煩，“你們家少夫人命格極好。她好了你們家就好了。”
王家的人聽到這句話，忍不住開始低聲議論起來。
“還有，多問一句。”暮雲闊打斷了他們的竊竊私語，“風宜山怎麽走？”
——
日出霧露馀，青松如膏沐。【1】
看着眼前的岑嶺，林晞和雙手扶腰，面露苦色。
又得爬山，怎麽天天都要爬山？！在毓靈派的時候要爬山，現在下山捉妖還要爬山。
這對于她這麽一個缺少運動的大學生來說真是太艱難了。而且她本來就是一個十足的宅女，除了上課一般就是呆在宿舍裏看看網文，連社交都很少。
這妖怪怎麽就不能住在平原呢？！
林晞和轉念又想到，剛剛那妖怪确實藏于平原的尋常百姓家，只是自己一不留神給放跑了。她心虛地咽了下口水，沒将抱怨的話說出口。
“你有幫我帶着我的綠豆糕嗎？”林晞和轉頭對暮雲闊說道。
“帶了。”
暮雲闊拿出了用帕子包好的綠豆糕遞給林晞和。
居然一塊都沒碎。
林晞和心裏啧啧了兩聲，暮雲闊連一個小跟班都能當得有模有樣。
首先是能接得上她的話，關鍵時候能幫她撐排場。讓她能維持一個仙人的高冷氣場。其次，就是生活上的事無巨細。指路和幫忙拿東西都不在話下。
這能看出什麽？！
一個日後要成大事的人就是能這樣細致入微。不僅大事做得好，在小事上也是毫不怠慢滴！
林晞和心中琢磨，在暮雲闊還沒有成為大佬的之前，自己還是多使喚他幾次吧。
她将一塊塞進了暮雲闊的嘴裏，自己也拿起一塊吃了起來。
“肚子要填飽，不然會暈的。”林晞和含糊不清地說道。
暮雲闊無奈地鼓着嘴巴，細細地咀嚼着。
待到師徒二人休息夠之後。林晞和扶着自己一夜沒睡之後，僵硬的老腰，嘆聲道：“走吧，不然午時日頭太毒辣了。早點解決，我們早點回山休息。”
說着，她祭出了一道尋妖符。
不過，可能是因為這只妖法力較弱，又或者這座山上的妖怪較少。尋妖符顯示的黑色妖氣若隐若現，甚至需要他們彎着腰才能看清。
他們尋着山路上的妖氣，一路向上，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林晞和心中怒氣漸起：“這只白鼠精！！！要是被她逮住了，絕對要它好看！”
“師父！”
走在前面的暮雲闊突然停住了腳步。
他目前所站着地方的妖氣，居然偏離了山路，拐進了旁邊的樹林裏。
看來那只妖就藏在附近沒錯了。
好啊！終于被她逮住了。
這次她抽出了靈劍，執意要将這只白鼠精即刻斬于劍下，絕對不再跟它多話了。
林晞和給暮雲闊使了個眼色，二人壓低腳步聲地走進了樹林。
果不其然，不遠處就一個卧倒在地的黑色身影。
嘿！費力找了你一個晚上，你居然躺在這裏悠閑地曬太陽是吧？！
這也太不把她放在眼裏了。
林晞和強壓着心中的怒氣，向着那個身影緩緩靠近。她腳步緩慢生怕發出一點聲音，打草驚蛇。
就當她想擡手想将靈劍刺入他身體的時候，黑色袍子下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呻.吟。
林晞和猛地一愣，提劍的手也僵住了。
不對！這不是那只白鼠精。
昨晚聽到的老鼠精的聲音又細又尖，而這個人的聲音十分的低沉。
林晞和咽了下口水，而後謹慎地用劍尖挑起了那人擋在身上的黑袍。
還未看清那人的相貌，大腦中的系統倒是先發聲了
【嘀嘀嘀！本書男二葉長策上線。】
林晞和一怔，片刻後脫口而出道：“清風霁月？！”
作者有話說：
【1】出處唐·柳宗元《晨詣超師院讀禪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