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天橋上賣唱的男孩
下午四點的時候到了小區,剛爬到三樓半,四樓的門吱呀一聲開了,房東太太走出來。“小程,都拖了三天,你該不會告訴我沒錢交房租吧?”
我尴尬的咧着嘴沖着她笑。“怎麽會呢?”
我爬到了她門口的平臺前,她看我的眼神裏還帶着懷疑,無奈,我只能扯謊說錢被一朋友借走了,我手裏只剩一千塊了,要不先交一千塊,15號之前一定把錢補齊了。她将信将疑地看着我把錢給她轉到支付寶上,才拖着夾腳趾鞋退回去關上門。
你們以為房東太太是好心發作,見好就收?別想多了,那是因為我兩個月前租房子的時候掏了三個月押金,而且簽訂的租房協議上注明,租不夠一年押金不退還,為了那六千塊錢,我死活都得注滿一年再搬走!
一回到自己的窩我就麻利的去同城二手市場,以及一切相關的網站發布銷售信息,喝着酸奶,就等個不長眼的來解救我。
不過,不得不說,在我的精誠努力之下,不到一個小時就有人給我打來了電話,說是58同城上看到的信息約我見面買,跟他講了講,他說可以付市場價的九成給我,只要确認是正貨。
我當即就興奮了,立即約他見面。
差不多六點鐘的時候我到了約定的宣武醫院,打了電話給那個人,他說他也到了,我告訴他我在宣武醫院的正門位置,讓他來找我,但是他說醫院門口的人太多了,不好認,最好換個人少一點的地方。
我聽着心裏雖然有警燈亮,但是想着反正也在醫院附近這麽多的人,應該也不會出什麽事。但是他打電話說的那個位置我一直找不到,于是他給我發了個微信定位。因為他打電話問的時候說要看,所以我加了他微信拍照給他看。
找了好久才在一條人很少的小路上看到個戴着帽子的人,打了電話确認,那個戴帽子的人真的接了起來,我才跑過去。
那人差不多175左右的身高,挺瘦的,看着這樣的買家我心裏多少放心了一些。但是因為他靠着的路燈的燈杆上,因為路燈還沒有開,光線有些暗淡,具體他什麽模樣看不清。
“帶來了嗎?”他開口問着,不是很标準的普通話,有些南方口音。這樣的環境被這樣問,感覺特別像香港電影裏賣毒品的,摸了摸包裏的盒。“帶了,你錢帶了嗎?”
他直接從包裏掏出一沓錢來在手上甩了甩,我冒光的雙眼看着他的動作,口水都要掉出來了。那一沓,少說也有小四千吧?
“我剛過來的時候看到了家咖啡店,不如我們去那邊做一下吧。”如果他不願意請客的話,看在四千多塊錢的份上,我可以勉為其難地請他喝一杯。
“呢?”聽着他的聲音有些不相信我,我思忖了下,當即把6s掏了出來。“放心吧,帶了。”
他放心的點了點頭,然後把錢往我手裏一遞抓了6s轉身離開了。我愣了下,這麽爽快,都不看看是不是蘋果嗎?低頭看了眼手裏的錢,摸着感覺不對,再擡頭看那個男人時,他已經開始瘋跑,我才驚覺只見被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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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緊跟着那男的死命的追,跑到下一個十字路口的時候,因為跑得急,一個趔趄栽了個狗吃屎。
氣喘籲籲地趴在人行道上,周圍的路人形色各異,看着地上的我眼神怪怪的,沒有黑透的天色,被卡在十字路口的車輛也相繼搖下車玻璃往我身上注着目光。
我狼狽地站起來,靠在轉角的飯店的外牆上氣喘籲籲,緩了好久,怎麽也不敢相信剛剛我是被搶劫了。川流不息的路面上早已沒有那個男人的身影,我茫然地看着四周,只覺得自己真的到絕路了。
發洩的沖着身後的牆角踹了兩腳,因為相對立,我被反彈開撞上了一根燈杆。我扯着頭發靠在燈杆上,心緒亂成麻,我答應了房東15號之前把房租交了的,現在被搶了,一毛錢沒撈到,每個月15號發工資,就算是我能拖上一兩天,但我這十幾天的飯吃什麽?
媽的,許辰毅還作了我四百多塊錢,擦,他又不是沒錢,為什麽非要讓我買單,以前的紳士風度都去哪了。
越想越堵心,我拿起就給他打了電話過去,一接通,也不等他開口,劈頭蓋臉的就是一頓罵:“許辰毅,你個混蛋,你有那麽多錢,幾個安全套買不起啊,幹嘛非要我掏錢?那些錢對你來說不重要,你知不知道……”
“怎麽了?”
“這樣,我把自助餐的錢還給你,你把我幫你掏的錢還給我。”不要說我這樣做賤不賤,我現在一分錢都沒有,甚至連坐地鐵的錢都沒了,還想讓我考慮那個嗎?
抓着往對面的馬路走去,碰上個開過來的車,滴滴的按着喇叭,開車的肥頭大耳的男人還探出腦袋來罵我神經病。“擦,老娘要是神經病現在就撞你車上,濺你一身血!”
“你在哪?”
“我在地獄!”
我大罵一聲挂了電話,剛罵我的人沒理會我,我站在路中央,因為沒有挨車撞的勇氣,就任由那些開跑車的人從我面前來來往往的經過。
差不多過了一分多,我才在慢下來的車流裏穿過走到對面,剛站到人行道上,頭頂亮了起來,跟着,整個路面上的燈逐個都亮了,暗淡的路面頃刻之間照進了光源,但我的心仍舊一片漆黑。
挨千刀的,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渣的人!
現在我真的是一無所有了,一個人漫無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覺走上了一座天橋,孤寂悲涼的歌聲在晚風中呼嘯着,是北愛裏常聽到的那首《北京北京》。
“當我走在這裏的每一條街道,
我的心似乎從來都不會停止,
除了發電機的轟鳴與電氣之聲,
我似乎聽到了他蝕骨般的心跳,
……”
我順着彈着吉他唱歌的男的看去,那個牛仔褲搭上襯衣的男孩一邊撥弄着吉他,一邊縱情高歌,仿佛在歇斯底裏地吶喊在北京活着有多壓抑。我不知道他在這裏唱了多久,但他的面前已經扔了幾十枚硬幣,哪怕他前面既沒有放着盒子,也沒有放着碗。
嘆了口氣,原來已經窮到連碗都買不起了。走過去,蹲在他邊上,拄着下巴發着呆吹着晚風,掉在孤獨的漩渦裏,忽然不想往上爬了。
許辰毅的電話打了來,問我在哪裏,他的聲音裏透着緊張,聽在耳朵裏,讓我有種想哭的沖動。可是,不能哭,我問他做什麽,他說給我錢,原來跟他媽向輝一樣,所謂緊張關心是為了滿足他們男人的自尊心,他們的臉面,不想我跟別人說他閑話。呵!我告訴他錢我不要了,然後按了電話。怕他再吵我,我關了。
北京的各大天橋上不乏賣唱的,為了生活所迫,我們這些可憐的草根嘗試着各種得以偷生的辦法。
邊上的男孩穿的其實挺整齊的,一點不像其他的賣唱歌手,沒有那股子流行藝術家的邋遢感,反而有股學院風。我茫然地聽着男孩唱歌,不想考慮晚上我怎麽解決自己,反正現在的天氣也凍不死。
那男孩唱了幾首歌,把吉他放下來蹲在地上撿着錢。“姐,這麽晚了還不回家?”
我動了動有些酸的手腕兒,逗着他。“我沒錢回家了,看你這兒這麽多錢,想借點回家的路費的。”
講完這話,肚子咕嚕咕嚕地叫了起來,這還真是應了景了,但讓我處境窘迫。男孩撿完了錢之後,嘩啦啦地撥弄着手裏的硬幣,在我邊上的臺子上坐下來,幹淨的目光看着我。
“手伸出來。”
“啊?”
“快點。”
在男孩的催促下,我抿着笑伸出一只手,真想試試他會施舍給我多少錢,然而他看着我的手,繼續補充着。“兩只手。”
“哦?”
我遲疑着把另一只手也伸出來,兩只手捧起來擺在他面前,他沖我一笑,然後硬幣落在我手心裏,清脆的聲響一直在繼續,直到他手裏沒錢了。
他竟然把從地上撿起來的所有硬幣全部交給了我,我愕然地擡頭,難以置信。
“這可是你一晚上的勞動成果,你要全部都給我嗎?”被我捧着的錢,少說也有五六十塊了。滿滿的一捧,手兜不住所有的錢,兩枚硬幣從指縫間漏出去,掉在地面上叮當作響。
“嗯哼~”
他沖我笑着,起身去收拾自己的家當,我呆滞了許久。他交給我的豈止是錢,在這樣一個大都市,能得到這樣一份溫暖實在是太不容易了,可是……
“我不能要。”趕忙站起來,我把錢往他的包裏面塞去,“我就是跟你開個玩笑而已,你要真想給我的話,八塊錢就夠了。”
我在手裏剩了六塊錢,把掉在地上的兩塊也撿了起來,跟他笑了笑。他轉過身來看着我,态度很認真。“姐,我不是賣唱的,我是師範大學的學生,學校就在附近,唱歌只是我的一項興趣而已。”
“那別人給你錢你還要?”怎麽說我還有些不相信。
“既然是錢,為什麽不要呢?”頓了頓,他繼續說道,“你早些回去吧,這麽晚了女孩子一個人在外面很危險的,而且宣武這邊很亂的。這些錢應該夠你吃飯還有坐地鐵的錢了。”
他把被我塞進包裏的錢又掏出來放在我手上,然後離開了。
揣着一包沉甸甸的錢,從天橋上走下來,心情複雜,這世上就有這麽好的人,又有那麽壞的人。整理了下思緒,吐了口悶氣,沒關系的,只是沒錢而已,至少我還健康不是嗎?
開了,看了看時間,都已經八點多了,我竟然蹲在那男孩邊上不知不覺倆小時就過去了。
正打算朝地鐵口走去,身後忽然傳來許辰毅帶着怒氣的聲音。
“程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