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周意憤怒歸憤怒, 但也知道什麽叫冷靜行事,她硬生生将怒火憋下去,一直坐在角落隐忍不發,等着兩人聊完。

沈宙則想法設法從丁志森嘴巴裏套話, 譬如最關鍵的一點——

丁志森現在完全涉及嫌疑販賣人口, 因為他剛才又說這個十二號送給他就是他的, 不會回收。

這也就意味着用籌碼換了個可肆意玩弄的“玩具”, 生死不論,那麽問題來了,這些人是從哪裏來的,以至于他能這麽随口定下一個人的歸屬問題。

對此, 丁志森閉口不談,又是神神叨叨說:“你以後就會知道的。”

“媽的,誰跟他有以後!”

一回到他們安排的房間,迅速檢查完有沒有監聽設備的歐亞終于忍不住, 一拳猛地打在牆壁上。

“這要是在澳洲, 我早就一拳打死那惡臭的家夥了!”

歐亞嬰兒時期被人丢棄在垃圾桶旁, 一個流浪漢将她養大到五六歲後去世,她再度成為孤兒,然後被拐入一家專門用流浪小孩為苦力的地下工廠,遭受過無數折磨, 因此她平生最恨的就是拐賣犯, 或者與拐賣相關的人或事。

不出意外,這裏的人絕對都是被拐賣會诓騙過來的,別無其它可能!

周意知道這件事牽出了歐亞最痛苦的回憶, 她默不作聲摁住她手,握緊。

“我們早晚會制裁他們的, 別生氣。”

“好。”歐亞喘着粗氣,緊緊回握住她。

剛才那一拳砰的聲響吓到了一起被帶回來的十二號小男孩,他手足無措站在門口絞弄着手指,須臾,他咬着唇上前,一把揪住沈宙的衣角,依賴又懼怕地以讨好的姿态握住他的手。

“你是我的主人嗎?”

他黑漆漆的雙眼中閃爍着期待的亮光,他記得有人跟他說過,只要跟了新主人,他就再也不會餓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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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宙低頭看向可憐兮兮的小男孩,沉默幾秒,他問:“你叫什麽名字?”

“138號。”

“你記得你家在哪嗎?”

“我是在這裏長大的。”

小男孩只有七八歲的樣子,他很乖,問什麽答什麽,只是回答讓大家都有些窒息。

沒有名字,只有代號。

這意味着什麽再也不難清楚,138往前往後,恐怕還有無數人被送上那座拍賣臺供人把玩。

周意渾身上下的骨頭都在發冷,她的故鄉明明是全世界最安全、最和平的地方,外面争戰頻頻,邊境屢屢動亂,那才是她見過并稱之為“煉獄”的罪惡集結地。

她不是沒見過比這種更惡劣的事,有人的地方就有黑暗,金錢與欲望鈎織出黑暗的大網,死死罩在平凡人民的頭頂,根深蒂固,無處不在。

然而現在,出現這種事的是她的故鄉,和平假象下湧動着邪惡又荒誕的利益鏈,期間又有多少白骨埋在這座輝煌金碧的會所之下?

深吸一口氣,她上前一步,直接敲暈小男孩。

切西亞反應快,飛速抱緊小男孩放到床上,驚訝道:“sera?”

她沒回答,看了眼時間,“現在是晚上十點,盧卡斯還有幾個小時就落地意利,窦真生意主要在意利,他眼線多,很快就能發現,所以我們要抓緊時間。”

沈宙是最懂她的,反問:“你要強闖?”

“對。”

聽到篤定回答,切西亞皺起眉:“憑我們四個是可以把這裏鬧的天翻地覆,但是,sera,你救得了這幾個,救不了所有人。況且,我們還不知道蔣月在哪。”

聽言,周意握緊雙拳,目光沉沉盯着沈宙。

“你覺得呢?”

事實永遠是最能挫敗人心的,一天不扳倒旗艦會所,這裏的罪惡将永不停歇,她明白這個道理,更明白她沒法報警,因為旗艦更具體的情況還沒摸清,這樣只會打草驚蛇。

沒有當面救人已經是最大極限,現在小男孩被送到房間,他們并不會動他,但不難想象,那些被拍賣的人會遇到怎樣非人的對待。

她沒辦法眼睜睜再看着這些無辜的人遭受折磨,再者,她總覺得有哪裏不對。

任何事情順風順水,沒有一絲波瀾才奇怪。

所以,她要他們把矛頭指向自己。

沒等沈宙回答,周意又說:“你們別露面,開輛面包車來接應我,我自己去救人。”

“你、一、個、人?”沈宙厲聲道,“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我知道。”

她擡眼,握拳敲擊自己的胸膛,逐字逐句說:“我在為我的心軟買單。”

那些人中不乏有好幾個未成年,她不能就這樣為了大局放棄解救他們,計劃可以再變,人命等不來。

周意轉身進入廁所換衣服,再出來已經是見盧卡斯那套裝扮,面罩夜視鏡、黑衣工裝褲,裝備齊全,渾身肅殺。

在爬上通風管道前,她留下一句話。

“如果當年anke沒有朝我們伸出手,我們也早就被人打死了,不是嗎?”

三人面面相看,最先是god慢慢吞吞笑着說:“既然隊長要做好事,那我們只能跟着喽。”

随即,歐亞抱起小男孩走到窗口。

“sera說的對,當年沒人救我們,我們或許也是這種下場。”

“行行行,做哥哥的讓讓妹妹。”切西亞也一同走在窗口,等了許久,他轉頭看向沈宙。

“你不走?”

沈宙大概早就料到周意會怎麽做,面色一派淡然,在沙發上坐下。

“你們去做外援,我在這裏支援。”

他必須要在最危險的地方保護她,這是他的贖罪,也是他給自己的懲罰。

晚上十一點,八樓丁志森房裏整點鐘聲敲響那刻,整間會所電力突然癱瘓,瞬間陷入黑暗。

數道驚詫、恐懼的叫聲在不同樓層響起,在大堂的會所經理氣急敗壞瘋狂打電話讓人趕緊恢複電力,結果得到的消息卻是整片街區都停電,連自家會所的備用電機都被人撬壞了。

撬壞了?

意識到不對勁的經理急匆匆用對講機打電話給丁志森,剛剛按下摁鈕,背後似乎有粗重的呼吸聲響起,他警覺拿手機照過去,什麽都沒有!

他正松口氣轉身,面前已然站着一位神秘黑衣的高大男子。

“你…..”

還沒等他驚呼出聲,周意掂掂手中從保镖那搶來的電棍,冷笑一聲,徑直蒙頭錘了下去。

經理身體軟啪啪倒在腳邊,她看也不看,憑借着夜視鏡的優勢飛快擊倒一樓的保镖,摁下電梯,一氣呵成。

“叮——”

“不好,他們地下是額外的發電機!”

電梯門打開的一瞬,god擔憂的話語尾音正徐徐消失,走廊裏十二個保镖整裝待發,舉木倉呈攻擊狀态對準了電梯口。

走廊盡頭,是丁志森和丁志林,還有面無表情站在旁邊的樂雅。

周意瞳孔猛地震顫起來,原本就緊繃的神經此刻完全崩裂,這女人……

看見來人愣在原地,丁志森漫不經心攬緊樂雅,故意拖長了音調,語氣促狹至極。

“真當我蠢啊,整個南安都是我的地盤,盧卡斯一落地我就知道了。跟你們玩場局,故意派我的寵物試試你,還以為你會忍住,沒想到還是沒忍住。”

雖說盧卡斯沃倫是窦真介紹來的,但他仍然留了個心眼,國外他鞭長莫及,只是國內可是他招招手就能接到任何消息的地方,盧卡斯一落地他就派人盯緊了他。

直到昨晚,他莫名消失。

然後今早,他接到他發來的信息,說他馬上就到南安。

這不是在搞笑嗎?丁志森一把将樂雅推前幾步,手裏的木倉抵住她的頭,他笑意稱得上是嚣張。

“既然你費盡心思要來我的會所,還這麽善良想救人,不如把你面具拿下來,讓我看看你這個大英雄到底是誰。”

他急不可耐想知道那四個人究竟是誰,如此神通廣大還能裝成盧卡斯來試探自己。

樂雅神情是麻木的,她控制不住發抖的身軀,頭上抵着的木倉口讓她整個人都處在極度緊張的狀态,臉色極盡蒼白。

氣氛焦灼間,她遙遙看着電梯口被神秘包裹的人,她不大能确定這人究竟是男是女。

準确來說,她不确定這人是不是那個金發碧眼叫碧翠斯的人。

她帶着任務演了場戲,說出求救的話自己也不知道是真心還是假意,可碧翠斯對她說完抱歉,又輕聲補了句——“等我”,碧翠斯沒有拒絕她的請求,反而她狼心狗肺出賣了她。

樂雅僵硬地牽起唇,默默垂下頭:“抱歉。”

“啪!”

丁志林看樂雅很不爽,甩出一巴掌,狠狠攥住她頭發威脅:“裝什麽呢,你是什麽好東西?”

他邊罵還邊埋怨自家哥哥居然什麽都不告訴自己,虧他還以為真的是貴客。

“一定要把這家夥給我抓起來!什麽東西也敢來我們旗艦撒野!”

丁志森懶得理他這個嘴碎的弟弟,沖着周意就笑:“看來你大意了,現在你投降我就饒你一命,也饒了她,怎麽樣?”

他看不清來人任何面貌表情,卻非常篤定這人就是上次闖入會所的人。

真想快點抓住他,看看到底是誰派來的呢!

“饒我一命……”周意沉吟良久,許久沒人對自己說這種狂妄的話了。

她就說今日的事不對勁。

看來丁志森很好地貫徹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至理名言,為了引出她不昔陪演這麽一出,還特地把涉嫌犯罪的拍賣會都放出來,真是佩服!

不過……

“要說大意的人應該是你吧?”她忽然丢了電棍,歪頭一笑。

她戴着純黑色的面罩與夜視鏡,做起這個動作時看起來有些滑稽搞怪,丁志森卻眉頭緊皺,突然有點莫名心慌。

沒等他徹底撫平這股心慌,就見電梯裏那人從腰間掏出圓盤樣的東西往地上一丢。

“忘記告訴你了,比起按照計劃按部就班行事,我更喜歡突發情況的刺激感!”

東西一落地,滋滋滋飛速旋轉并冒出白煙,周意一個翻滾迅速邁入衆人視線死角。

與此同時,煙霧瞬間撲滿整個走廊,丁家兄弟下意識擡手遮眼,嗆人的味道讓他們咳嗽起來,好一會,他們才臉色難看地往後退了兩步。

居然是煙霧彈!

丁志森也顧不上樂雅,舉着木倉倉惶去擢取周意身影,奈何煙霧重重看不清分毫,頓時氣急敗壞大吼起來。

“抓住他!抓住他!”

然而等白煙稍微過去點,擺好架勢的保镖早就亂了,都是普通保镖,哪裏見過這陣仗,通通迷茫着呢。

至于那人,不知什麽時候竟不見了!

他們驚慌失措四處亂看,眼角處不停有黑影晃動,壓根追不到真實身影,只能揮動着拳頭擊打空氣來防身。

直到為首的保镖察覺到到黑色人影從身旁蹿過,他寒毛頓豎偏過頭,直直對上夜視鏡冰冷的黑色鏡面,危險預感極速飙升。

“嗨。”

周意戲谑調侃,沖他擺擺手,下一瞬間,握拳,重重一拳擊向他面門。

這一拳正中鼻梁,保镖頭暈眼花往地上倒去,迷迷瞪瞪閉眼時,地下一層的燈也驟然滅掉,整個世界陷入無盡黑暗。

“babe,我直接黑掉了送電線路,你只有二十分鐘時間。”god得意洋洋自誇。

“多謝。”

周意哼笑一聲,在黑暗中站起身,鎖定倉皇推門離開的丁家兄弟,這一瞬間,無人看見她臉上勾起一抹稱得上嗜血的微笑。

黑夜,才是她的角鬥場,敵人的修羅場。

保镖們已經亂作一團,拿手機的拿手機,打開電筒的打電筒,沉重呼吸聲一聲接一聲響起,緊迫逼人的黑暗最大化拉扯着他們的思維,止不住生出無盡恐慌。

因為他們并不确定,自己要面對的是什麽人。

未知,永遠是最令人恐懼的東西。

對付起這群二腳蝦,周意簡直如魚得水,舍棄電棍,選擇拳拳到肉是為發洩,用力毫不含糊,幾乎是一拳一個。

耳邊悶哼聲不斷,她完全沒有任何憐憫之心。

因為他們不配得到憐憫,說好聽點他們是打工人,說難聽就是助纣為虐。

冷着臉迅速解決完,一腳踹開拱門,會場之內燈光微弱,臨時點燃的蠟燭搖曳,微弱燈光映亮三十多位蓄勢待發的保镖們。

周意絲毫不畏懼,站在拱門旁活動着關節,甚至還有心情開玩笑。

“闖一個關卡又有一個關卡,不停有npc跳出來找打,你們這會所是什麽闖關游戲嗎?”

保镖們:“……”

“少廢話!”為首的保镖大喝一聲,安着消/音/器的木倉應聲而動。

指尖扣下扳機的那一刻,周意冷笑,助跑起跳躲過第一波攻擊,雙手摸到身後,數道精巧小匕首以無比精準的角度猛地釘入幾個人四肢。

還有幾把徑直割斷火苗,整間屋子再度陷入黑暗。

“人呢!人呢!”

“啊!”

“我的腿!”

“我的手斷了!!”

毛骨悚然的骨骼斷裂聲不斷響起,随着保镖們的哀呼和木倉細微的聲響,一同在這裏奏響絕美的嗜殺之歌。

暗門之後。

暗門之後有一道樓梯直通地下二層,比起上面九層,這裏才是重中之中,是整間會所最不能被人發現的地方。

越過重重上着鎖的房間,丁志林揪着樂雅的頭發一路往盡頭深處跑去。

盡頭深處還有一道隐門,用來逃生所用,可直達一樓。

“別管她!把她丢在這裏!”丁志森怒罵出聲,直接一腳将樂雅踹翻在地。

他現在有多焦躁就有多生氣,他大意了,在決定演戲的時候還十分篤定能拿下這個三番兩次想闖會所的人,來個甕中捉鼈,現在卻覺得自己像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原本以為是卞鴻宇派來的人,當他拿出那種高科技煙霧彈,他就知道這人絕對不是警方卧底!

“該死的到底是誰!”他猛地往樂雅肚子上踹去,“他有沒有跟你說他是誰?”

樂雅虛弱地捂着肚子彎折軀體,眼淚不斷落下,痛苦搖頭:“沒有,她就讓我等着。”

“你當我不知道你想逃是吧!敢騙老子?老子一定要你弟弟給殺了!”

丁志森惱羞成怒,一腳一腳用力猛踹着她的肚子,發洩完畢後,他伸手從兜裏掏出手機。

“有事說事!剛才就不停打電話,養你們幹什麽吃的!!”

上面八層的保镖頭頭急促的聲音傳出來,被罵了也沒管,聽起來更像是在害怕什麽。

“丁總!我們上去抓盧卡斯,發現他把七樓客人都打暈了,十二個貨物都被他救走了!!我們……我們打不過!”

聽言,丁志森目眦欲裂,咆哮道:“廢物!你們這群廢物!”

他惡狠狠摔了手機,什麽狗屁盧卡斯,他們四個根本不是意利來的。

“哥,是警察還是……仇家?”丁志林這會也是慌不擇路,緊張不已來回轉圈。

他們丁家做了這麽多年髒生意,樹敵頗多,真要算起來還真不知道是誰。

“你他媽問我我怎麽知道!”丁志森煩得不行,自以為聰明沒想到殺出來幾個程咬金,這幾個人絕不可能是警方的人。

這件事是他不對,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後,他又說,“不管是誰,我們主要是不知道他們的目的,所以必須把這層先毀了以絕後患。”

“如果李崇明知道我們翻了大船,以後有我們好果子吃!”

他神色一狠,拿出打火機。

“現在,燒了這裏!燒死他們,燒掉所有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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