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sera, 救還是不救?”god在耳麥裏詢問。
周意并沒有說話,她攬緊因疼痛一直在嗚咽的樂雅,默默跟在丁志森派來領路的保镖後面。
救還是不救,這和生還是死同樣是個高尚且複雜的問題。
救了, 今日計劃毀于一旦;不救, 一個無辜少女則陷入深淵, 或因悲苦惶惶終日最後自裁, 或痛恨他人心生埋怨選擇報複社會,又抑或是依附痛苦成為罪犯的爪牙。
可惜,周意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個好人。
她一言不發,甚至沒有回應樂雅的請求, 進入休息室後,直到将她扶在小沙發上,她才出聲揮退帶領他們的保镖。
“我要幫這位小姐處理傷口,請你出去。”
她語氣是盛氣淩人的, 那保镖聽了心有不滿, 活動着下颚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 只是用眼神警告樂雅,仿佛在說“你小心點”。
樂雅一直瑟縮不敢擡眼,聽到門被扣上的聲音,她立即倉皇起身, 也不顧周意的西裝外套就這樣掉落在地, 她猛地跪在地上抱住她的小腿。
“求你救我…求你救我!!我不想留在這裏!”
她哭得聲嘶力竭卻壓抑,并不敢揚聲,只好死死咬着唇克制因恐懼而顫抖的身體。
周意慢慢扭頭, 視線緩緩從上而下落在她仍就不斷冒出豔紅血液的手臂,丁志森那一叉子完全沒收力, 以至于現在傷口深刻見骨,嬌嫩雪白的肌膚襯得那三個洞愈發漆黑。
god通過她的戒指看得一清二楚,幽幽說道:“真可憐啊。”
她真想罵一句多嘴,好在忍下去,須臾,她動動膝蓋掙開樂雅卑微的祈求。
她冷漠道:“很抱歉小姐,我只是助理,請你放開我。”
“為什麽不能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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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語氣無情又死板,樂雅聽得直覺喉嚨都像被掐住了。
她不敢相信她居然見死不救,于是崩潰大吼:“你知不知道我會死的,我會死的!你救救我啊!我求求你了!”
她哭泣着擡頭,映入眼簾的西方人面孔硬挺而深邃,翡翠般翠綠的瞳孔冰冰冷冷,如平靜湖泊般古井無波。
無動于衷。
這個女人還是無動于衷!
樂雅沒從她臉上看到一絲情緒,她徹底崩潰,洩了氣坐回地上,她真是天真,能和丁志森那群禽獸一起吃飯的能有什麽好人。
“我幫你清理傷口。”周意轉身去找藥箱。
然而背上卻忽然傳來悶重的撞擊感,紙巾盒咕嚕嚕滾落在地,她緩緩扭頭看向歇斯底裏的始作俑者。
樂雅怨恨與痛苦一同湧上心頭,處于極度崩潰狀态中的她完全不顧穩住情緒這種事,她只是恨恨看着這個女人。
“我不需要你幫忙,你別來假惺惺!”她指向大門,“你滾,你滾啊!”
周意平靜地看着她發洩,恍惚間看到和她一樣很多飽受折磨的女性,她們有可能在外面做着光鮮亮麗的女星,也有可能正在她還沒踏足的未知地下兩層。
她管不了那麽多人。
最終,她彎下腰,撿起外套幫她裹緊。
“你的傷口急需處理,記得把自己收拾好。”
“不用你假好心!”樂雅憤怒地瞪着她,卻又因為赤/裸被裹住而不自覺流下溫熱的淚水。
猝不及防的瞬間,周意展開雙臂将她抱在入懷中,确保她光/裸的身體徹底被衣服包住後,她小聲在她耳邊說了句話。
“你!”樂雅瞳孔驟然放大,剛想說什麽,就見她已經抽身而退。
過了好一會,她臉頰下落下兩道怔忡的淚。
那滴淚凝聚在地毯上,渾濁液體裏深藏着人世間最惡帶來的悲哀與無助。
樂雅聽到她說:“抱歉。”
語氣是那麽悲哀、又無力,就好像她被毀掉的人生,已經無力挽回。
周意出了門,繞開保镖到八樓的陽臺吹風。
不得不說碧翠斯這張臉很好用,在樓道裏看守的保镖再謹慎小心盯着她,但還得給她讓開路,恭恭敬敬一句話不敢說。
god詢問:“真不救?”
周意輕輕嗯了聲,沒有多說。
“你還是一如既往理智。”god也不知是誇贊還是諷刺,話頭抛出來後,氣氛有一剎那沉寂壓抑。
god是個讨厭沉重話題的人,很快調笑道:“丁志森大概怎麽也想不到,打算親自迎接的盧卡斯沃倫現在已經被五花大綁送回意利了,要不是我身為後勤人員,不然也想來看好戲。”
這的确是一場好戲。
“我看你就是手癢想打架。”周意懶洋洋靠在欄杆上俯瞰南安的商業中心,眼角沒一丁點笑意。
真的盧卡斯她動用高見陽的關系用私人飛機送回去了,還有幾個小時就能落地,他一落地,窦真那邊估計就會收到消息。
所以,查旗艦的時間只剩下五六個小時。
“你說,丁志森想要聽話水做什麽?”她疑惑問道,同時撥動食指上的戒指轉動一圈,對着丁志森的辦公室射出兩枚小型監聽器。
他要買毒品、手木倉不奇怪,這個聽話水就有點突兀。
聽話水能用到什麽地方,無非就是審訊、掌控兩個用處,她很快聯想到蔣月還被他們藏着呢,所以是要給蔣月用的?
“不一定吧,沈宙那邊已經搞定了。”
god那邊傳來極低的笑聲:“看來那家夥真的很想要盧卡斯的貨呢,沈宙就是給出個引子,他二話不說就要帶他去地下二層。”
“這麽輕易?”周意有點不太敢信。
旗艦會所目前确認販毒、情/色交易、賄賂高官這三件事,她甚至覺得還有賭博等以及可能有更沒道德底線的事存在,丁家兄弟既然敢做這些,就絕然不是簡簡單單的生意人。
起碼不會随便把肮髒事展開給一個第一次見面的生意對象。
畢竟,和窦真搭上關系的人,都可以稱上一句——老奸巨猾。
god無所謂道:“不管有什麽陰謀,等會就見分曉。”
“行。”
周意忽然直起身子,微微探頭看向樓下正停下的一輛輛低調豪車,也沒有猶豫,她扭過身,繼續扮演着刻板冷漠的碧翠斯。
她找回原來的房間,正好碰上沈宙假扮的盧卡斯,于是默不作聲走到他身邊,不茍言笑牢牢跟着,就像一個合格的透明人。
丁志森只是看了她眼,很快移開視線轉回沈宙身上。
“盧卡斯先生,您既然說想參與我其他的項目,那麽今天晚上我就帶您好好了解。”
沈宙懶洋洋哼笑:“現在不行?”
“這會都在準備呢,不如我們換個地方,先泡泡溫泉休息會。”
“也行吧。”
沈宙好脾氣應聲,幾不可查和周意交換個眼神,兩人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戒心與警備。
搞這麽大陣仗,倒要看看地下兩層究竟藏着什麽。
泡完溫泉,丁志森又派他的助理安悠帶他們逛了逛南安的著名景點,吃頓飯,等到晚上八點,好戲正式開場。
他們如約來到地下一層的入口,出電梯後首先是一條長長的走廊,走廊擺放着軀體交裹糾纏的石膏像,壁畫大多是歐式油畫,無一不是大膽而色/情,幾乎将這地下一層在做什麽擺在了明面上。
周意表面目不斜視,實際早就将這裏情況都記在了心裏。
和上面八層不同,地下一層的保镖更多,每米一個,長長走廊走完,細算下來共有十二個保镖,頭頂上共有八個攝像頭,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監控。
走廊盡頭是座金色拱門,丁志森在推門之前,神神秘秘遞過來幾幅面具讓他們戴上。
“這裏的規矩,所有人都要戴面具,戴上面具互不相識就可以盡情玩樂,今夜……我們就是這裏的主宰。”
他語意耐人尋味,周意不禁回想起曾經接過的一個訂單。
雇主女兒被帶入一座小島不知所蹤,那裏所謂的富人華袍加身,個個尊貴昂然,因無聊選擇在荒無人煙的島上進行了一場狩獵,獵物就是被帶進來的年輕男女。
出于上位者對下位者的高傲,富人連臉都不願意露,他們戴着猙獰可怖的面具,如草原奔跑的獅群,圍追堵截恐懼的梅花鹿,看着梅花鹿顫顫巍巍的雙腳,通常都會露出瘋狂而興奮的笑容。
周意見過那種令人頭皮發麻的笑,沒有道德可言,和丁志森現在如出一轍。
無論是再華美的面具遮掩不了他們醜陋髒污的臉,這不過是他們為所欲為的借口,面具戴上,或許人性也一并都被抹去。
盡管再不爽,現在都不是動手的時候,她木着臉接過面具,大家也都沒推诿,一一戴上,戴上後才算真正有資格看到地下一層的真面目。
拱門後面是一座被打通的圓弧形巨大會場,會場位置大約有三十來個,每個位置占地将近小半個客廳大小,都有紅色絲絨豪華躺椅、堆放着精美餐點的同色系桌子,還有拍賣會常用的叫牌放在旁邊,西裝革履、戴着不同面具的男人們正舉着香槟互相寒暄恭維,燈光折射下,他們的雙眼明明滅滅,映出邪惡的光。
這裏的保镖比外面的更多,将近三十,在每個位置的客人旁邊站着貼身保護,神色肅穆嚴厲,腰間通通別着木倉。
無論怎麽看,這裏都是比外面更紙醉金迷、更危險的地方。
周意還發現,這裏沒有女人,只有男人。
與臺下位置不同的是,正對舞臺的牆壁上還有四個懸空的包廂,看不清楚任何裝飾,約莫是反向鏡,只能從裏面往外看。
她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上頭四個包廂才是大角色的地盤。
斂了思緒坐下,眼神不經意落在舞臺旁邊簾幕下若隐若現的暗門。
電梯到地下一層就不再顯示,走廊是唯一出口入口,那地下二層從哪裏進,從這道暗門?
正當她疑惑時,丁志森洋洋自得道:“盧卡斯先生,我這裏還不錯吧?”
沈宙淡淡瞥向他:“這裏還沒我的莊園華麗。”
他撥弄下标有數字的叫牌,不屑挪開,“丁先生說要給我看你的商業帝國,這就是你的帝國?”
“好戲在後面嘛。”旁邊有個大腹便便的男子聽到談話,莫名其妙插話進來,又問丁志森:“新人?”
丁志森爽快點頭:“是客人。”
那人聽到是客人便不再說話,淫/邪目光透過面具掠在周意身上,然後笑眯眯坐遠了些。
爹的這崽種,什麽惡心眼神?
周意氣不打一處來,緊緊咬着牙齒壓下憤怒,好在god迅速安慰她,不然她真的忍不住一拳幹翻這大肚男。
她記住他了,冷冷收回視線,轉而看向舞臺。
“可以開始了。”丁志森給弟弟使個眼神,丁志林很快起身,徑直往那道暗門而去。
沒過多久,會場燈光驟暗,主要燈光聚集到舞臺上,簾幕緩緩卷起,一個身姿翩然的白禮服女子舉着話筒出現在上面,她也戴着面具,看不清面孔。
“諸位來客晚上好,今夜旗艦有貴客光臨,一月一度的拍賣會提前,這期主題名為“人魚傳說”,請大家拭目以待,度過一個愉快的夜晚。”
女主持聲音柔柔和和,聽着有些耳熟。
周意眯起眼,她聽過這個聲音。
“人魚傳說?”沈宙裝作很感興趣的樣子,疑惑出聲,“真的人魚?”
“哈哈哈這怎麽可能,要是有真的人魚,那我早就賺大發了。”
丁志森哈哈大笑,攤手朝向舞臺,意味深長道:“你很快就會知道了。”
“行,那我就再等等。”
臺上主持人又開始介紹:“接下來請欣賞我們的一號人魚,深海妖姬!”
話落,主持人讓開位置,舞臺上突然升起個足以容納三個人的長方形水柱,裏面沒有水,只橫躺一個穿着淡藍色魚尾裙、上半身赤/裸的美貌女性。
她美得不可思議,也驚慌得不可思議,長發鋪陳擋住胸膛,倉皇失措拍打着封閉玻璃,張着嘴不停呼喊救命,但沒有一絲聲音透出來,頭上華麗配飾在急促動作間不停晃蕩,顯得她整個人看起來破碎感愈發強烈。
與此同時,水柱後面的熒幕出現影像,将她無助恐懼的細微表情無限放大,惹得下面觀衆議論紛紛,不難聽出,是興奮的議論。
“1號人魚,2003年生,處女,起價50w,不限于真實金錢,籌碼可用其他等值物品交換,現在,拍賣開始!”主持人一聲令下,水柱裏忽然開始湧入淡藍色的水。
女人被水沖擊壓在柱底,由于腳被魚尾束縛,她只能用手扒拉去水面呼吸新鮮空氣,可惜水流速度太快,她翻滾兩下還是沉沒在水裏,氧氣被水流剝奪,她驚恐萬分在水柱裏扭動着身體,試圖打破柱子。
水柱迅速滿了。
然而臺下沒有一個人叫價。
沈宙早就看出來這裏究竟是做什麽的,他心情有些凝重,但仍要得和丁志森虛與委蛇,于是他裝模作樣拿起叫牌。
“沒人叫價?我看這個有意思,不如我來個開場紅吧。”
“別急,”丁志森摁住他的手,“好的在後面。”
“這個一般,她不夠痛苦。人魚傳說我之前也開過幾次,最好玩的就是這裏,看啊,她因為窒息掙紮翻滾,那可憐見的表情多引人喜歡。”他興奮地說。
這是拍賣會無聲的規則,大家都遵循着內心欲/望,勢必要最後一刻才會選擇叫牌。
果然,在女人缺氧到即将失去意識的時候,終于有人叫牌。
“恭喜我們的狐貍先生拿下一號!請先生登記房號,稍後我會将她送入房間!”
對于這荒謬絕倫的一切,周意心情早已從充滿憤怒到平靜,聽到主持人高昂的聲音,她面無表情轉頭朝正在和衆人點頭示意的狐貍面具男人看去。
不出意外這人肯定是哪位有錢佬,只是這裏似乎都不用真實名字交流?而是以面具命名?
沈宙是懂她的,問了這個問題。
丁志森不由失笑,語焉不詳:“這裏的人都是來玩嘛,不需要名字,大家互不認識,頂多交流下拍賣經驗。”
“有意思。”沈宙淡淡回複。
接下來是二號人魚、三號人魚……一直到第十一個結束,丁志森才慢慢悠悠地打個響指。
“最後一個堪稱絕色,挑選他的時候我心頭也癢癢的,我聽聞盧卡斯先生男女通吃,不知您會不會喜歡?”
這意思就是個男的。
前面的人魚中也有男人,沈宙眼波微動,片刻,他心不在焉靠回軟椅上。
“那就看看吧。”
第十二位人魚是個男人,還是個年輕男人,或許稱不上年輕,只能說——年幼。
天真好奇的小男孩撥弄着魚尾,瑟縮在角落無辜看着被暗色遮擋的觀衆席,如精靈般美妙的臉上出現類似疑惑不解的純潔表情。
他如此無暇幹淨,水注入那刻,猶如一條真正的人魚,蜿蜒游動,身姿翩然。
臺下衆人呼吸聲漸重,隐秘淫/亂的笑聲時不時響起,如同世間最肮髒惡臭臭水溝裏的老鼠,他們交頭接耳,毫不掩飾令人嘔吐的誇贊。
這邊丁志森終于開始說:“我的商業帝國就在這裏,如您所見,這裏的人都互不相識,但只有我知道他們是誰,他們都是….頂頂有權利的大人物,只要盧卡斯先生同意和我合作,我将會為您打通無數人脈,您的軍火可以走入我的國家,我還可以幫您用各種方式洗錢,這筆交易不虧吧?”
“另外,十二號一向是我們壓軸的重磅拍賣物,價值不菲,這回不需要您拍,我直接送您了,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這麽小,玩死了怎麽辦?”沈宙語氣悲憫,卻是裝作激動不已的模樣。
對此,丁志森如無其事道:“玩死就玩死,都是沒爹沒媽的,您不需要擔心。就像沒有人叫價最後憋死的人魚,結局就是放歸大海。”
話音未落,周意指甲已經死死扣住掌心,碧綠色的瞳孔裏狠戾随着暴怒一同湧出,她幾乎無法克制自己的情緒。
他把這些人當什麽?活生生的人他當拍賣物品、當成玩具,還是不值一提的草芥?他憑什麽随随便便、又輕飄飄編織他們的結局?
還有這裏人模狗樣的一群人,看身形估算年齡他們也是有妻子有父母有孩子的人,結果他們卻在這裏對着別人甚至是小孩指指點點,發洩惡臭欲/望,一個個道德簡直被狗吃了!
狗東西,她一定要幹翻這個鬼地方!
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