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俞桃被阻攔在了運轉的陣法外。
耳畔是寇漪慌張的叫聲, 似乎還有淩亂的腳步聲,但俞桃注意力完全不在這些上面,她看着陣法中的白芸彎了彎眼, 對着自己露出了解脫輕松的笑。
她忽然明白了, 為什麽白芸一定要在今天之內帶她看完阿娘的居所,即使身體承受不住地痛苦咳嗽也要給她講完阿娘的過往,最後又帶她來了這裏。
俞桃眼睫控制不住地顫動, 但強迫讓自己冷靜下來, 向外面的寇漪傳了訊息她們在這裏, 而自己抽出凜冬劍握緊, 尋找陣法的陣眼。
阿娘的書她有看過一些, 凡是陣法最重要的便是陣眼, 只要找到并毀掉就能破除法陣。
她四處尋覓。
陣眼……陣眼在哪裏……
……找到了!
黑池附近最異樣的地方,如此荒蕪詭異的地方, 開出的一朵白蓮。
俞桃握緊劍用力朝它砍過去,下一秒劍卻被彈開, 反震得她手腕發麻,險些要握不住劍。
她一連試了幾次, 反震力一次比一次強,凜冬劍被彈到石壁上,又落到她腳邊。
俞桃拾起劍, 茫然又絕望地看着快要運轉成型的陣法。
……即使找到了陣眼,她也沒能力破除。
“外婆……”
一只手忽然從後握上了她的手, 幫她握穩劍,冷靜沉着的話撥開海面重重迷霧沉沉落在耳畔。
“似守非守, 似空非空,無知無識, 心念歸一。”
俞桃一愣,繼而閉上眼,如他說的那樣,和平時練劍時聽到他說的一樣,放空心中所有雜念,握緊了劍。
再次睜開眼時,她已經不再迷茫,眼神堅定。
那只溫熱的手握緊她的,同她一起斬下這一劍。
純白色的蓮花的花莖攔腰斬斷,蓮花墜落在地上,很快消散,運轉的陣法也随之滞澀,晃動了起來。
俞桃用盡了全力微微喘氣,還來不及高興,視線裏那朵花的花莖上白光蔓延,以蓮花的形狀逐漸又生長了出來,陣法也随之開始運轉。
她瞳孔微動,“怎麽會……”
“別擔心。”
耳邊的聲音依舊冷靜,虛扶着她站不穩的身體。
話音剛落,視線裏一道青色虛影趁着陣法複原的間隙,晃進了陣法中,陣法再次運轉起來。
青色虛影變成人影,一手持劍向下,單膝跪在法陣中,持劍的手用力向下插入,輕微的碎裂聲随着裂縫蔓延。
“砰——!”
俞桃看着陣法中的青年低垂着眼,身形如風冷峻。
而在他的周遭,陣法如鏡碎裂,一片一片落下,化作虛無。
總之,一種高手的氣息撲面而來。
然而下一秒。
青年從地上爬起來,手忙腳亂接住倒下的女人,擦了把頭上的冷汗,長長吐了口氣。
“哎呦,我說您也太亂來了。”
“吓死我了,就差那麽一點啊,還好我反應快。我這小心髒啊,可經不起這麽折騰啊。”
青年不停碎碎念,把昏迷的白芸從破碎的陣法中抱出來,一邊朝外面喊:“喂喂喂,神侍長,你迷路了嗎?”
……高手畫風咔嚓一下忽然就碎了。
俞桃看到白芸沒事終于松懈了下來,緊繃了半天的弦一下松下,沒忍住就鼻子一酸,啪嗒掉了顆眼淚。
身後人輕輕嘆氣,擡起手,指節輕輕抹去她眼角的淚。
俞桃身子一頓,轉過身來,朦胧視線不出意外地對上少年淺金色溫柔的眸子。
那句話是他教她練劍時說的。
雖然有他在身邊,她總是沒法做到心念歸一。
她盡量忍住眼淚,想問他怎麽會在這裏,結果一開口還沒說話就猛地抽噎了一下,眼淚頓時落得更兇了。
“……”
郁離無奈,女孩眼淚越落越多,擦都擦不掉,抽抽噎噎的。
他索性握緊手腕一拉,将她拉進懷裏,手輕輕拍着後背幫她順氣。
“別哭了。”
“剛剛沒什麽反應,怎麽這會兒人被宗主救下來之後,反而哭起來了?”
少年的懷抱很溫暖,心跳聲沉穩。
俞桃覺得丢人,臉埋在他懷裏,揪着他的衣角,聲音斷斷續續,悶悶地傳出來。
“我、我也不想的,可是控制不住。”
“……笨蛋。”
白術這邊剛把昏迷的白芸交給神色緊張的寇漪,寇漪沒有多言,連忙帶着白芸回了神殿,似乎是找醫修去了。
白術抹了抹頭上的冷汗,還好人沒事,不然他這罪責可大了,寇漪肯定得往死裏追殺他,俞桃肯定也得難過傷心好一陣。
他轉過頭來看向兩人,看見少年抱着俞桃時,額角頓時抽了抽,眉頭一緊,險些就提起劍上去砍了。
冷靜,不要沖動。
沖動是魔鬼。
白術左手用力握住自己按在劍上的右手。
他們是小情侶,還是熱戀期,安慰自己哭泣的小女朋友抱抱什麽的很正常,也很合情合理的,對吧?
對……個鬼啊!
白術一把抽出劍,在少年面前幾公分處停下。
他咬牙切齒擠出來幾句話:“光天化日之下摟摟抱抱成何體統,還不趕緊把你那臭手放開,摟哪呢!”
郁離:……?
俞桃這會兒也冷靜了不少,從他懷裏擡起臉,吸了吸鼻子,有點不好意思:“你誤會了,他是我男朋友。”
白術當然知道他們的關系,但這并不妨礙他看郁離不順眼。
就像如果讓他知道俞桃的父親是誰,他肯定會狠狠揍他一頓一樣。
也不知道是哪個殺千刀的混蛋得到了他姐姐的芳心,還有了孩子,卻直到現在也沒出現過,讓俞桃自己一個人長大。
這混蛋最好是已經死了,要不然就算下魔域他都給過去給他逮回來往死裏揍。
“就算你們是那種關系,這旁邊還有旁人在呢,對旁人影響多不好啊!”
主要是對他承受能力是種極大的考驗。
再讓兩人抱下去,他手裏的劍就真的收不住了。
“抱歉……”
俞桃臉有點紅,推開郁離乖乖站好。
她擡起眼看向白術,問:“您就是我外婆說的白術宗主吧?我外婆她沒事……”
俞桃的話忽然卡在了喉間,神情變得怪異起來,目光緊緊地注視着白術的臉,目光灼灼。
被女孩這麽奇怪的視線盯着,白術不自在摸了摸臉:“怎麽了,我臉上有什麽?”
俞桃皺了皺眉,眼神也變得有些茫然。
她不确信地開口:“……父親?”
白術:?
?????
郁離神情也有些怔愣,看向俞桃。
白術眼珠子都快驚得瞪出來了,指着自己,吞了吞口水:“啊?你叫我?”
“你是不是哭迷糊了,找錯爹了……”
俞桃手抵着腦袋緩了會兒。
她在很小的時候,看着別人家父母雙全的孩童,曾向阿娘問出了自己的疑惑,她的父親是誰?
阿娘神色有些黯然,摸了摸她的頭,帶着她去書房,和她一起畫下了一幅肖像畫。
而那副畫上的人就是白術的樣子。
她那時還問阿娘:他去哪了?
阿娘笑笑,說:他去了日落盡頭的海,再也不會回來了。
俞桃便氣呼呼地在畫像上畫上小烏龜,心想他出去玩居然不帶她們,太自私了!
後來長大後的俞桃就理解了阿娘當時的話,再也不會回來的意思,不過就是已經去世的委婉說法。
所以她也從未抱有找他的想法。
只是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裏看到他。
而且似乎對她的存在完全不知道的樣子。
俞桃猶豫了一下,将這些情況轉述給白術:“我覺得阿娘應該不會騙我吧,可是我又聽外婆說……你是阿娘撿來的弟弟。”
她頭疼的扶着腦袋:“所以我也不知道是什麽情況了。”
白術整個人都傻了,腦袋當場宕機。
先是忽然知道白漁在去世前留下了個女兒俞桃,這已經讓人很震驚了,結果還沒等他瘋狂思索明白到底是哪個混蛋時,俞桃轉頭管他叫了聲父親。
……混蛋竟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