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釣

幾位高高在上的富二代們調侃的話雖然難聽,但鄰座的場子俨然一副娛樂圈不出名小演員們“求上鏡”的門道。

十幾個清秀的男生陪在主位的兩個中年男子左右,酒杯碰來碰去,鬧騰不休。

唯獨燈光暗處的角落,暫無人在意。男生端坐着,微微垂頭沉思什麽。光影沒有打在他臉上,單是明暗分界的輪廓就足以勾勒出他長相的出衆。

就在這時,舞臺旋轉燈球的一束光掠過,傅栗看清了男生的相貌。

驀然閃過的強光明顯加重了他的煩躁,偏過臉頰避了避光線,絨長的睫毛垂拂在細如絲的眼睑下方。

光快速穿過他高挺的鼻梁,照進了傅栗心底。

“嗨,發什麽愣呢。”

郝佑謙的響指聲在耳畔炸開,傅栗暗咳一聲不動聲色地*轉回頭:“沒。”

沒有才怪,連叫幾聲都沒反應。他順着傅栗剛才的視線匆匆尋了一番,可惜燈光暗了一無所獲。

“算了,”郝佑謙說正事,遞給她一張卡,“酒店訂好了,行李也叫人拿過去了。”

“多謝。”傅栗兩指夾過房卡,嘴邊苦笑。

誰叫她是偷跑回國的,有家不能回。

郝佑謙欲言又止,本來想多嘴幾句,可看見傅栗身旁坐着的葉菁菁向他搖搖頭示意,終究還是憋住沒說。

呯——

玻璃砸碎的聲音。

這碎裂聲來得突然,聽上去像有人動氣故意摔的。

離得近的人們紛紛停下手上動作朝聲源處窺探,就在隔壁卡座。

卡座十幾個男生齊齊吓到站了起來,一臉驚恐看着帶他們來的誠哥當兩個老板的面發怒,可見忍無可忍。

于總和孫總見過的世面多,并沒有多少波瀾,臉上挂着譏諷,睥睨着最邊上不識好歹的男生。

“陸初景,你他媽別給臉不要臉。”

張誠面目猙獰,手指抖個不停就差戳他鼻子罵。

陸初景陰沉着臉,眸光失色,直言:“合同要求無條件出席你安排的活動,并沒規定其他的。”

所以,沒必要再以違約金來威脅。

張誠本來要說的話被堵,更加氣急。氣得原地打轉,眼瞧着孫總正若無其事地暗地裏把玩其中一個男生的臀肉,于總也好像無甚所謂。

但其實張誠最清楚兩個人的胃口。剛才燈光打過,讓他們瞅見角落的陸初景,眼裏升起的欲望最不會騙人,就陸初景這種模樣,萬裏難挑一。否則他怎會渾身解數哄他簽了約,又百般忍耐他的冷臉帶他去各種“應酬”。

之前拒絕過的,張誠都可以既往不咎,但今晚這兩位不一樣。S+劇作的長期投資老板,只許成功不容失敗。

意識到周圍卡座人的目光聚攏過來,張誠恢複了冷靜。

他走到陸初景身邊,語氣軟和下來:“敬個酒而已,于總和孫總的面子你也敢落,我可救不了你。”

酒保收拾好碎玻璃,又重新拿來一只酒杯。

張誠幫他倒上,一邊給于總孫總賠笑臉,将杯子遞到陸初景眼底。

望見酒水映出自己無助的眸,陸初景緊咬着唇不甘妥協。

舞臺的燈光又恰好轉了回來,五光十色與高度數的酒水撞了滿懷,玻璃杯身放大出一道倩影朝他款款而來。

酒杯被人奪過,沒入喉嚨。

殘酒從嘴角溢出,一滴兩滴滴中了陸初景的手背,青筋浮跳。

“酒不錯。”

傅栗将沾上口紅的空杯優雅地放置回茶幾,直起身沖着主位的兩個老板說道。

張誠長着嘴說不出話來,心驚膽戰地看向于總孫總的臉色。忽然冒出來的女生打扮和氣質都不簡單,尤其是口氣不小,要知道能進到ONLYNIGHT的人都不會籍籍無名。

于總皺了皺眉,試探道:“小姑娘初來乍到不太懂規矩?”

傅栗似笑非笑:“想告我狀嗎,我哥就*在那呢,去吧。”

于總孫總還有張誠半信半疑朝邊上看去,認出了郝佑謙,嘉洲市出名的公子哥。

郝佑謙站一旁手心出了汗,這下鐵定完了,明天他家老頭肯定要知道今晚他在這鬼混的事。他面上保持鎮定,随意打了個招呼:“孫總,巧。”

孫總和郝佑謙父親認識,這些年為了攀這層關系不知道花了多少力氣,眼下他怎麽好跟郝佑謙罩的妹子下臉色。

“是啊巧,真巧。”孫總緊張了幾分,連忙看向面前的傅栗,和善地詢問道,“酒我國外空運來的,喝着還行的話捎兩瓶?”

“行啊。”傅栗也沒客氣。

孫總就這麽把幾十萬轉手送給了截胡他的小丫頭。

傅栗臨離開前,又想起什麽返回到角落,站在陸初景的跟前,擡頭說道:“你袖子髒了,趕緊回家洗洗吧。”

替他找了離場的理由。

剛才她喝酒的時候,唇角“不小心”溜出了些許酒水,滴落在他的腕邊,濺濕了衣袖。

陸初景對上傅栗的眼睛,明亮水靈,像個涉世未深的小鹿,闖入盤根複雜的森林,純真無瑕。

跟她方才乖張的行事做派截然相反。

不論對方是出于什麽,陸初景對她的挺身而出打心底生出感激。他正要開口道謝時,傅栗的足尖絆倒了茶幾腳,險些摔倒,幸好陸初景在面前及時扶住了她。

傅栗“不小心”撞入他的懷裏,藏在不為人知的角度,朝他手心塞進一張卡。

陸初景迷惑中低頭,直到看見威爾斯酒店幾個字時,手指的僵硬感瞬間蔓延至全身,頭腦嗡鳴。他難以置信地擡眸多看幾眼懷裏的女生,她卻一副差點失足受了驚吓的表情,驚魂未定。

是不是搞錯了什麽?

陸初景這樣想。

可下一秒,徹底擊碎了他的心理防線。

“要是不來的話,明天以後的娛樂圈就再也不會有你的名字了。”傅栗只用他能聽到的聲音,臉不紅心不跳,說了出來。

衆目睽睽下,傅栗終于緩過神脫離開陸初景的保護。

當着大家的面,對他微笑致謝:“陸初景是吧,名字很好聽,謝謝你。”

傅栗踩着高跟轉身走了。

在場人無一不目送着她的背影,在郝佑謙的陪行下漸漸遠去。幾個年輕男生他們眼中,或許是個嬌慣的小姑娘單純仗義,美救英雄一趟,偏偏這等好事落在陸初景頭上。探究的、羨慕的、渴求的情緒含在多道目光裏跟着傅栗回到了隔壁最大的卡座。

只有當事人,陸初景,心慌意亂。

他愣在原地一動不動連眼皮都未曾擡過,誰也沒發現他的額角生生冒出幾顆汗珠,手裏緊緊攥着那張房卡,再使些力就快要折斷。

“我先走了。”

再也待不下去了。

陸初景顧不上那麽多,拿起大衣邁開步子三兩步就離開了卡座。

之前傅栗替他找好了袖子髒的借口,張誠看他真不客氣頭也不回就走,嘴裏罵了句艹,別無他法*。

路經她所處的卡座,陸初景的腳步倏而慢了幾分。傅栗在人群中很耀眼,仿佛舞臺中心,所有人幾乎都圍着她,反觀她對其他人并沒有很大興趣,只靜靜坐在沙發上刷着手機。

傅栗察覺到不遠處的視線,擡起了頭側臉看去。

果不其然對上陸初景的眼睛,于是泛起人畜無害的微笑,無辜的大眼像是在說:

待會見。

……

陸初景心跳猛地一觸,瞳孔微縮趕緊挪開視線,沉着臉疾步離開了夜店。

“幹什麽呢,西木?”葉菁菁覺得有點反常。

“沒什麽,”傅栗回頭,“在等魚兒咬鈎。”

“什麽跟什麽嘛,你是姜太公啊。”這種典故她還是聽過的。

傅栗搖搖頭:“我才沒那麽無聊。”

“啊,什麽意思?”

“意思是,我魚鈎上的誘餌,沒有魚會拒絕上鈎。”

只要是她看上的魚。

淩晨一點,威爾斯花園酒店門廳口。

一輛烈焰般的紅色跑車從夜色濃重中駛來,酒店門童彎腰詢問了兩句,副駕門敞開走下來一人。駕駛座的人沒有下車打算,和走下來的女生告別後,車又卷着塵潇灑走了。

傅栗走得有些左右搖晃,拒絕了門童的攙扶後,深一腳淺一腳,朝花壇角落走去。

“等多久了?”

傅栗站穩在一人面前,問他。聽上去她好像一點也不意外,他會在這等她。

陸初景沒有回答。

他避免自己去看她,伸出手,将房卡遞給她。

很明顯的态度,是來還卡的。

傅栗略有迷離的眼掃過他全身上下,與夜店裏一樣,連白襯衫袖口的酒水印也還在,說明他出了夜店就在這等她,等了足足一個晚上。

“進去說吧。”

“不用。”

陸初景很幹脆,他真的只是來将卡還給她。

傅栗若有所思了一小會兒,很快換了副可憐的模樣,眼睛蒙上了層楚楚憐人的霧氣,嘟囔着唇說:“可是,外面好冷。”

邊說邊蹲下身捂住了光溜溜的小腿。

陸初景這才注意到她僅披了件厚實的絨外套,裏面仍是夜店那件墨綠色絲絨短裙,腳上也還踩着那雙高跟,大腿下的部分孤零零地在冬日的深夜吹冷風。

陸初景在進去或是脫下自己的大衣給她包腿之間猶豫,可沒等他心裏有結果,蹲在地上的傅栗小心翼翼地拉了拉他的大衣衣角。

動作幅度很小,生怕惹他反感。

這算什麽?撒嬌嗎?

陸初景的呼吸在冰冷的空氣中凝固,憋了幾秒險些喘不過氣。與夜店裏一樣,怎麽會有個女孩頂着一張姣好的臉蛋卻生出兩張面孔。

現在也是,明明是她把房卡塞進他手裏,逼着他來,這樣的舉動反而變成他委屈了她。

傅栗水汪汪的眸逐漸失落,低下頭。

陸初景壓制內心波動,問:“你喝多了?”姑且為她的舉動找了個理由。

傅栗不置可否,垂着睫毛撲閃撲閃。

一身酒氣,兩團明顯的臉頰紅暈,陸初景默認她是真醉了。

他擡腳往*門廳走,依她進了酒店的門。

“可以了嗎?”

陸初景站定在大廳,再次把房卡遞到跟過來的傅栗眼前。

傅栗身體搖搖晃晃站不住,眼角抖落一絲琢磨不透的笑意,突然抓住他的胳膊。

“送佛送到西,何況我的房間沒有西天那麽遠。”

聲音帶醉意,蠱惑着将人拆骨入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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