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步步為誘

回房間的路上,傅栗醉醺醺地搭在陸初景肩膀,從酒店大廳到電梯,兩個人樣貌的出衆引來不少過路人的目光。若是平常,陸初景從來不會在意別人的眼光,可現在,火辣辣灼燒着他。

這段路走得很是煎熬。

二十九層到了。

房卡刷開,是間豪華的套房。市中心威爾斯酒店這樣一間房,一晚少說也得□□千。

陸初景至今還不知道傅栗叫什麽,究竟什麽身份,見此情況忍不住又多審視了她幾眼。

進門後他徑直往卧室走,把傅栗放在啵啵床上。

大約是酒勁壓頭,眼下她已經閉着眼睡去了,陸初景站在床邊,注意到她睡着時的呼吸很淺,像片沉寂的湖。

看着傅栗平躺在柔軟的床上,肆意地張開雙手,這模樣不禁讓陸初景嘴角浮出一絲意味不明的笑。

他根本無法回想這一晚到底是怎麽過的,所有發生的一切,如此不真切。

包括此時此刻。

面前安睡的姑娘讓他甚至難以确定,她在夜店對他的所作所為,是不是一個荒唐的夢。

床頭的臺燈熄滅,陸初景黯然轉身向着門外的光亮走去。

那才是他該回的路。

突然,路過床沿的手被人牽住。

陸初景一怔,停下腳步。低下頭不可置信看着她纖長的手指鑽入他的手掌心,冰冰涼的。

“別走好嗎,”嬌氣的女聲呓語,“我失戀了,我怕一個人。”

“……”

低微如無依的蒲公英絮,勉力抓住途中的救命稻草。

熟睡的她被夢魇困得不安定,終究沒忍心甩開手。

晨光熹微從白紗窗簾照進,不過叫醒陸初景的并不是光線,而是淋浴間的花灑。

昨晚他睡在了套間外的客廳,坐着仰靠沙發将就了一夜。

吹風機聲音戛然而止,陸初景清醒過來。睜開眼揉了揉,适應了光線。

他剛要站起來的時候卧室門從裏面打開,傅栗出現在門口,穿着浴袍。她的長發還沒來得及吹幹,發尾濕噠噠從肩膀挂到胸前。

“早啊。”傅栗雙手抱臂,悠閑地走過來。

打招呼的語氣極其自然,叫人不敢相信他們認識還不到12個小時,連她是誰,名字叫什麽他都不知道。

傅栗接着又問:“昨晚睡得好嗎?”

陸初景忍不住咳嗽,越說越越界了。盯着她真誠的眼神,都要分不清到底是有意還是無意。

“很感謝你昨天替我解圍,但有些誤會趁早說清楚的好。”陸初景說。

傅栗聽後笑而不語。

同樣是一本正經拒絕人,可比起昨晚沉着臉拒絕經紀人和倆老板的時候,現在面對她,可愛*多了。

陸初景的語氣更為和緩:“我從沒起過那種心思,所以僅此一次,往後不會了。”

僅此一次指的大約是送傅栗回房間又陪了一夜。

的确,如果不是她借醉撒嬌,他興許根本不會進酒店大廳,如果不是她昏沉耍賴,他也不會送她回房間。更何況她後來利用他的同情心,叫他陪了“失戀”的她一夜。

傅栗唇邊浮現一抹笑,點點頭:“我知道。”

“你和酒吧裏的其他人不一樣,所以,”她學着他方才的口吻,“你走就是了,我可懶得送你。”

邊說邊往冰箱走,打開拿了瓶咖啡。

陸初景揣摩她的語氣,不刻意,很随意,仿佛昨晚到至今所發生的事對于她而言只是一件無足輕重的插曲,輕拿輕放,比夜裏睡着做的一場夢還不如,根本沒有讓她在意過。

傅栗擰開瓶蓋,喝之前歪着頭瞧他,好像在問,還有事嗎?

是啊,沒事了。那他怎麽還停在原地挪不動步子。

陸初景的眼眶微微發酸,心底卻篤定是昨晚沒睡好的緣故。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終于背過身要往房門走。

“其實我說你與昨晚那些人不同,不太準确。”

傅栗的聲音讓他不由自主頓住腳步。

聽她繼續說道:“你們有不同,也有相似。”

陸初景的眉頭不解地皺起。

“他們心裏明明不想接觸那兩個又老又油膩的男人,但身體還是親近了。”傅栗用詞嚣張,回到了昨晚夜店讓兩個四五十歲老板下不了臺的樣子。

“而你的不同,是明明心裏想與我牽連,但身體呢。”

陸初景感受到她大膽的目光在自己的身體上下掃。

“把控得很好。”傅栗總結,“你和他們一樣,做的都是違心的事。”

“我,”陸初景一時失語,他當然想說他沒有。

“不用着急否定我的話。”

“比如我塞你房卡,假如你真的十分抗拒這件事,大可以把房卡放在前臺。親手交還我,是生怕我等不來你嗎?”

傅栗放下咖啡,朝他一步一步靠近。

“還比如你送我回房間後,本來都要走了,為什麽我一說我失戀了,你就真的乖乖陪了我一晚?”

陸初景的手指微抖,長卻不窄的瑞鳳眼瞬間放大,瞪成了水汪汪的狗狗眼,目光裏竟是不可思議。

“你,你,”陸初景難得卡殼,“你沒醉?”

“原來這才是你關注的重點嗎。”傅栗倒是坦然得很,對她裝醉這件事。

确實,從郝佑謙的跑車下來一開始她就是清醒的,滿身的酒味和上臉的紅暈只能證明她喝了酒,但那點酒不足以讓她醉。

傅栗順便還告訴他:“我不僅沒醉,而且更沒有失戀。”

她停在陸初景的身側,稍稍踮起腳對着他耳朵輪廓吹氣:“陸先生,我還單身。”

陸初景徹底僵在原地。

耳畔的嬌妩,鑽入腦海卻炸響了深冬本不該有的驚雷,嗡鳴一片。

傅栗偷偷瞥了兩眼,看到了令她滿意的*神情,轉過身對他說:“行了,我話說完了,你真的可以離開了。”

說完,她的身姿一扭,坐到沙發上将拖鞋肆意甩開,打開了電視。

早間新聞的女播音腔不合時宜地響起,傅栗抿了口咖啡,又去抓茶幾上擺着的曲奇餅。看新聞談不上專注,時不時低頭刷兩下手機,沒過一會兒,浴袍下洗白的小腿翹到了茶幾上,一副在自己家的模樣,絲毫不避諱這還有外人。

陸初景的手放在門把手上,久久沒有用力。

須臾,混在一絲不茍的新聞念詞裏,發出了一句疲憊的聲音——

“為什麽。”

雖然問的是為什麽,但陸初景的語氣說出來好似并沒有很需要答案。傅栗似懂非懂,反倒問他:“還不走?”

陸初景背對着她,看不見表情。但一個背影,足夠她分辨他的情緒。

傅栗低下頭若無其事理了理半幹的發絲,讓每一縷頭發各歸其位。她笑道:“說實話,我不認為自己哪做得不對。你沒必要用這種‘受害人’的口氣,說到底,我對你做了什麽壞事嗎?”

“昨晚我幫你的目的不純粹,那也是幫了你。”

“我哄騙你進了我房間是事實,但我現在已經決定放你走。”

“你一沒丢財,二沒失身,陸初景,不覺得自己賺了嗎?”

陸初景回過身,盯住沙發上半躺的傅栗,眉眼發懵。

馬上就要被她說服了。

他虧了什麽嗎,好像也沒有,這樣說來他有什麽資格怪她。

傅栗又說:

“我不明白你問我話的意思,但躲不過就那幾個問題,我可以通通回答你。幫你是看上了你,你的高風亮節,你的獨樹一幟,現在放走你,是因為我覺得你和他們那些人沒什麽區別,心口不一,不過爾爾。”

陸初景再度愣了。

居然,如此坦率地被她說了出來。

讓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從頭到尾反而是他自己在胡亂糾結。

陸初景覺得很可笑,撇過臉自嘲般擡了擡嘴角。

“最後一個問題。”臨走前,陸初景恢複了平靜的語調。

“嗯。”傅栗等他張口。

“你的名字。”一個篤定想得到答案的問句。

“有這個必要嗎,”傅栗輕笑,“即使你知道了我的名字也沒法拿我怎麽樣。”

陸初景以為她誤會他想用名字威脅她,如數奉還昨晚她在夜店對他所為。陸初景沒有回答,緊緊望着她,目光未曾如此堅決過。

很快,她像是妥協了:“行吧,我既然知道你叫什麽,公平起見,你當然可以知道我。”

傅栗懶洋洋地坐起來,關上了電視。房間內只留下她的聲音:

“小西,很少人這麽叫,但我覺得挺好聽的。”

下午兩點,市中心大廈的高空茶餐廳。

傅栗坐在靠窗的座位等人,托腮望出窗外的層層雲霧。耳機裏話讓她揉揉太陽穴,實在忍不住打斷。

“我知道錯了還不行嗎。”

傅栗努力保持和平時一樣,不讓電話對面察覺*異樣。從來只有在他面前,傅大小姐才懂服軟。

電話那頭溫潤的聲音告訴她,逃回國的事情恐怕瞞不了多久,早點回家低個頭,有他幫說話,傅家長輩不會太為難她。

傅栗敷衍道:“你要是真擔心我,不如幫我找個舒服的房子住。”

對方和以往一樣拿她沒法,只好慣着,說下午會讓助理發給她幾個住處,讓她挑。

“謝謝哥。”語調平淡,牽強的感謝。

“別亂叫,忘記傅董和鄒總怎麽糾正你的嗎。”耳機的聲音頓時警覺。假如他沒有對某個字眼過于敏感,仔細體味傅栗的語氣,或許能感覺出她态度的變化。

“知道了,”傅栗淡漠一笑,“以後再也不會了。”

“小西,”林憬嘆了口氣,“你該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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