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為什麽沒有家?”他彎下腰,好奇心持續反常發作:“是人都會有家。”

“那你當我不是人!”

這回他沒笑,只用那雙深黑的大眼看她。葉家在M城響當當,即使只是繼女,也算集萬千寵愛于一身。忽地想起表弟和妹妹對她的嘲諷,心下莫名一緊。

每個人背後都有故事,恐怕她也不例外。

“要吃餃子嗎?”突然提出邀請,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什麽?”她以為聽錯。

“我做了餃子。”既然已經開口了,沒道理退縮。

倆人靜靜對視了片刻,葉子薇目光一凜,“好!”

誰怕誰!

作者有話要說:存稿箱說,再不留言,作者那二貨說不日更了。

掀桌!你說誰二貨來着!

……作者在跟存稿箱戰鬥,圍觀的滾邊去!

☆、04

他住的樓盤跟別的樓盤不同,複式在地下,兩層高,獨立的門口,還有花園,像小別墅。

有錢人果然是有錢人,盡管房子看着不算新,也不是每個人能住得起。

進了門,葉子薇毫不客氣地打量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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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不算很大,但收拾得整整有條。裝修中規中矩,挑空設計的客廳沒有過多的修飾,簡單的皮沙發,木地板,半新不舊。

看來這裏只有他自己住,有男人窩的味道。

“随便。”鎖匙一扔,他直接上了二樓。

葉子薇擡頭,才發現飯廳在上面。濃濃的香味,吸引她跟着走去。

廚房內,那人正背着門口在走動。明明是個又臭又硬的大男人,居然有如此居家的一面。不想去跟他擠那小小的空間,葉子薇走向通往陽臺的落地窗。

窗門半敞,白色紗簾被風吹得鼓起,襯着夜色,有股讓人舒适的寧靜。往下看是花園,雞蛋花的香味撲鼻而來。

喜歡那種淡淡的清香,她吸了口氣,眼睛不經意的望向遠處某一方向,意外地,看到那座老房子。

竟然,能看到?

她驚喜地奔出陽臺,踮起腳眺望遠方。隔着一排低矮的平房,幽黑中,老房子只剩下一個剪影。

如果有燈光就好了。可是那一帶,能賣的都賣掉了吧?沒人住了。

有點失落,柳暗花明後,為何不是又一村?。

“可以吃了!”他在裏面叫喚,沒聽到應答,皺皺眉,隔遠看去只望到她的背影。夜景那麽好看嗎?秦牧陽未理會,轉身回廚房。

出來時,發現她依然維持着剛才的姿勢,好奇走近,卻見她懶懶地靠在圍欄上,臉色不是很好,睛睛始終盯着一個方向,默默地,毫無動靜。

“可以吃了。”

剛才那麽大聲叫沒反應,現在極輕的四個字,卻吓了她一跳。“幹嘛吓人!”她拍拍胸口埋怨,往室內走。

秦牧陽欠欠身,讓路給她。善變的小鬼,像會變臉一樣,讓人猜不透。

關窗,準備開冷氣。聽到聲響,她扭頭:“為什麽關窗?”眼裏有防備。

“開空調。”現在才意識到危險是不是太遲鈍了?

“不用開,風很大!”她走回來把落地窗門完全敞開,并收好窗簾。

秦牧陽沒意見,徑自轉入廚房,把小湯鍋端出來。

空氣中彌漫着一股魚香味,引得她不斷地深呼吸。眼睛小小地眯起,放射出遇到獵物的光芒。這味道,讓她想起郝妙家的雲吞面。

“進廚房拿兩只勺子。”

他一貫的命令口吻,吃人嘴短,葉子薇抿抿嘴,忍了。出來時,櫻紅色的木桌上已經面對面的擺了兩個位,碗裏的湯正冒着白煙。

秦牧陽接過她手裏的勺子,指了指一邊的座位:“別客氣。”

“誰跟你客氣!”葉子薇快速坐下,看到碗裏湯面浮着的東西,擰了擰眉。“我不要蔥!”說着拿起勺子把碗裏的蔥花撈出來。

他剜她一眼:“偏吃不是好習慣。”

“別像個老頭子一樣說教!”

被稱老頭子心裏有點不快,秦牧陽識相地閉嘴。

進餐的時候很靜,有點像相親那晚的情景,只是又多了幾分親昵。才第四次見面,不對,是第五次,感覺熟絡了很多。

她吃東西的時候有個習慣,太熱會吹上幾口,然後急急的送進嘴裏,咬兩口,皺皺鼻子。燙了,可是下一口仍是這樣。

完全沒有大家閨秀的斯文,卻有鄰家女孩的可愛,這樣更符合她的年齡。

她多大了?估計大學畢業了吧?

曾經他也這麽年輕過,像她現在的年紀,遇見還是小孩子的她。相隔快十年,他仍然能一眼認出她。是緣份,雖然他不信。

不知怎的,她明明對人渾身是刺,可在他眼中,就像沒長大的孩子在假裝。

大概意識到對她有太多想法,秦牧陽勒令自己收回視線。然而下一秒,眼睛又像不受控制似的,定定地看向對面。

發現被注視,葉子薇瞪了他兩眼,秦牧陽有點想笑,眸內多了連自己也沒察覺的溫柔。

興許是對了胃口,葉子薇一口氣吃了三碗。喝完最後一口湯,放下碗,滿足的嘆了口氣。

“飽了?”她的食量,相親宴時見識過,挺厲害的,幸好多做了明天的量。

“嗯,如果有辣醬會更好。”

“剛才本來要去買的。”兩次遇見你都忘了。後半句沒說出口,免得她誤會。

她沒留意這些,歪着頭,似乎在想事情。半晌才用手撐着下巴,斜斜地看向他,眼波流動,神情帶着女人的妩媚:“秦牧陽,你多大了?”

秦牧陽挑挑眉,不動聲色地老實回答:“三十一。”

“哦。”她點點頭,果然是個老頭子。

“怎樣?”知道不應該問,偏偏像撞了邪,硬要往陷阱裏跳。

果然她“噗”一聲笑了出聲,眼角彎彎,眸裏閃着狡黠,得意得像只狐貍:“那個……我要叫你大——叔嗎?”

她故意把“大叔”二字拉長,秦牧陽輕蹙着眉,選擇沉默。

找到打擊他的方法,她更沾沾自喜,進一步說明:“不是嗎?我今年才二十二,叫你一聲大叔很應該。”

秦牧陽仍是那種無關痛癢的口氣:“你喜歡吧。”

一拳打在空氣裏,對方不接招,沒趣。葉子薇撇撇嘴:“才不!”

幹嘛身份上要比他低一截。眼角瞄見旁邊備餐桌上有包煙,她手一伸把煙摸走,抽出一根。

“女孩子不應該抽煙。”

“迂腐!”腥紅的火閃了閃,她吸了口煙,長長地吐氣。“你不也抽?還說我!”

秦牧陽平常只有動腦筋想事情的時候才會抽煙,被她一說,也懶得再管,起身收拾好碗筷,拿進廚房。

又是這種漠視。本已平靜的心景,再次感到煩躁,葉子薇狠狠的吸了兩口,便把煙滅掉,跟着入了廚房,擠到他身邊。

“幹嘛?”見她拿起抹布,擠了些洗潔精,秦牧陽問。

“你負責煮,我負責洗。”白吃了人家,當然要幹活。葉子薇平常去郝家,都會幫忙洗碗。“你想我欠你啊?”

原來自尊心作祟。秦牧陽決定不跟她争。

洗完碗,葉子薇走出廚房。樓下客廳有電視聲,往外俯視,他正翹起腿靠在沙發上。

她擦幹手,走下去。他的視線在她身上掃了眼,很快又回到電視上。

軍事頻道,好沒趣。

“洗好了?”

“嗯。”她一時不知要說什麽,有少許局促,只随意應了聲。

他抱着胸,專注于電視上。盯着屏幕的雙眼透着淡漠,酷得不得了。

氣氛變得沉悶,感受到來源于他身上那種拒人千裏的冷,葉子薇不得不開口:“我要走了。”

“哦。”

他沒挽留。也對,已經白吃了一頓。葉子薇輕嘆,不怪他,只是,心底還有個牽挂,今晚沒完成,以後能繼續嗎?

說好走,過了一會身邊的人仍是定定地站着,秦牧陽這才老老實實地收回視線,轉移到她身上。燈光下她紅潤的唇抿成一條線,神情頗嚴肅,像小時候教數學那位老太婆,跟她的形象完全不符。

“要我送你?”

“啊?不,我有開車。”

“哦。”

又是這種不溫不火的語氣,葉子薇深深地吸了口氣,讪讪叫:“秦牧陽,”開口極難,會不會很過分?“我以後還可以來不?”

“哦?”他愣了下,不着痕跡地審視了她一下。她的眼睛瞪得很大,臉上有祈盼,像個想要糖的小孩。警戒松懈,秦牧陽垂眸一笑:“可以。”

“嗯。”她又抿了抿嘴唇,不像笑,倒是對這個答案滿意了。“你明天在家?”

“我輪休三天,今天才開始。”其實有點事的,不過如果她想來,可以破例一次。

“好!”她說完,扯扯嘴角,這回真的開懷了,笑着走開。

人已經走到門口,秦牧陽皺眉,不明白她話裏意思:“喂?你想怎樣?”

葉子薇回頭,臉上還挂着兩個淺淺的酒窩,笑吟吟地說:“我明天來。”

“呃?”

“下午四點。”還定好時間。說完又走了兩步,像是解釋:“你做的餃子很好吃。”

所以?是他做的餃子,征服了她的胃?

感覺不可思議。他的廚藝不算頂好,卻也有粉絲了。

整晚他都在思考這事,到底她有何目的。第二天早上去跑步時想,刷牙還在想,不敢相信自己竟因她的來臨産生了期待。吃過早飯,他專程到菜市場買了新鮮的肉,青嫩的菜。

中午出去一趟,跟線人接了頭,下午三點就急急趕回來。以前幾日幾夜沒合眼,也沒試過這麽匆忙。

四點,門鈴沒響。十分鐘後,他到陽臺往外張望,烈日照耀的街道上,沒有人影。五點,六點,快七點,過了差不多三小時,她沒出現。

說生氣談不上,不過,他是覺得自己被耍了。

作者有話要說:存稿箱說:大家應該再給力點,需知道,小七那人小氣死了。

七吼:皮癢了嗎?信不信不喂你!!!

☆、05

葉子薇并非有心爽約,大清早八點不到就被巨大的拍門聲吵醒。開了門,看到兇神惡煞的母親。

“你二哥今天到,去接機!”

二哥是葉家的二公子葉文遠,很小的時候便去了德國學音樂,有“鋼琴王子”的美譽。葉子薇當了葉家繼女快九年,與他只有寥寥幾次的踫面機會。

對這位繼兄的印象:冷豔,高貴,不可一世。為了讓他首肯回M市這個二級城市開演奏會,東升花了許多人力物力。只是人家衣錦還鄉,光宗耀祖,她一個小小的繼妹去湊什麽熱鬧?

“不去!”

“你敢?”

“幹嘛拿熱去貼人家的冷屁股?”

“能貼上即使冷也是榮幸!”郭潔從來不會理會女兒的意願,強迫她換了套裙子便往外拖。

鋼琴王子不愧為鋼琴王子,接機人除了葉家,還有市政領導、記者,濟濟一堂聚集在G市機場內。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戴着墨鏡的主角半刻也沒停留,上了牛高馬大的四驅車,一溜煙跑掉。

連葉榮添這個當爸爸的也沒能跟他說上話,興高彩烈的來,卻讪讪而回。夾在迎接隊伍中的葉子薇低着頭一味笑。多有性格的人。

以為任務完成,豈料從機場出來,母親挾着她上了寶馬,直奔回M市。

“晚上設了宴席,歡迎你二哥回來,你一定要到!我準備了一束花,見面時你送給他!”

母親耳提面命地說着,葉子薇只惘然地看着窗外。以前聽到類似這種話會想撞牆,現在淡定了。送花不算什麽,只要別叫她獻身就是了。

拿出手機看時間,已經過了下午四點。不知道秦牧陽的電話,昨天約好的事,估計他也沒放上心吧。

晚宴設在喜來登酒店,開席前葉榮添跟酒店經理确認了好幾遍菜單,足見對小兒子的重視。

葉榮添是個傳奇人物,17歲前從未穿過鞋,年輕時放牛種田,做過泥水匠,後來誤打誤撞進了房地産業。短短十餘年,從“泥水匠”到億萬富翁作個了完美轉身,“五星級的家”成為家傳戶曉的豪宅代名詞。

經歷從貧到富,觀念自是跟随時間改變。貪新厭舊是有錢人的通病,他也不例外,對象還是個年輕寡婦。花了好大力氣離婚,即使兒子極力反對也不理會。半年後再婚,搞得轟轟烈烈,甚至寬待兩個拖油瓶女兒,一時成為城中佳話。

然而新鮮感過後,所謂愛情,也不外如是。葉子薇常想,是他厭倦了母親的惺惺作态,還是男人本就花心風流?反正這些年,他養情婦已經是公開的秘密。當年非卿不娶弄得人盡佳知,也難怪母親失寵後變得神經兮兮,老怕被抛棄。

都是可憐人。

“怎麽還沒來?文昊你有跟他約好時間沒?”八點了,主角還沒出場,葉榮添開始着急。為了這次見面,他可是傷透腦筋。

“說好七點半,他沒有正面給答複。”

“沒正面給答複?你也由着他?你怎麽當大哥的?”

面對父親的質問,葉文昊臉色一沉:“我給他打電話。”說完轉身出了包廂。

把大兒子惹毛,葉榮添的心堵得更厲害。離婚導致父子關系破裂,大兒子雖然一直在身邊,卻不是個随便可控制的主。甘于退居二線,讓他接管公司,也是為了把他留住。兩個孩子都像前妻,心高氣傲,不喜歡就給你臉色看,當父親的還得忍氣吞聲,窩囊的很。

有見及此,坐旁邊的郭潔适時遞來一杯水,讨好地說:“添哥,先喝水解解渴。”

葉榮添別過頭避開水杯,明顯地不喜歡這樣的安慰方式。

郭潔把水杯放下,不死心地繼續:“餓了嗎?給你上碗魚翅撈面?”

“上什麽?就只知道吃!”煩到不行,葉榮添遷怒到妻子身上。

郭潔臉色變了變,很快就把冒上來的火氣壓住,堆着笑聲音嗲嗲的:“不吃就不吃呗。別太擔心,文遠應該很快就到。哎呀你看看,薇薇為了歡迎他,還特意訂了一束花啦。”

幾個人随着她的手指望向靜靜地躺在一角的紅色玫瑰花朵上,葉榮添掃了葉子薇一眼,微微點頭,沒說什麽。打完電話推門進來的葉文昊則冷漠地扯扯嘴角,臉上盡是嘲弄。

葉子薇判若無人地玩着餐巾,對一切視而不見,完全置身事外。母親總喜歡做這種蠢事,誰的心裏都明白。

明星遲到稀松平常,葉文遠比明星還要大牌,到九點半才姍姍來遲。遲了非但沒道歉,還擺着副臭臉,活象人家欠了他幾千萬。

菜上齊後,誰也沒動筷,三個男人像三尊大神,各據一方。早在一個月前就安排了這場飯局,小兒子偏偏還是故意遲到,來了還表現得不情不願,葉榮添已有微詞。你不說話,我也僵着,誰也不先開口,氣氛變得沉悶而緊張。

郭潔見狀,拎起一杯紅酒,遞到葉文遠面前。“文遠,為了能見上一面,你爸爸可是費盡心神。給他敬杯吧!”

葉文遠沒接,連正眼也沒看她一眼,明擺是把她當成空氣。葉子薇看不下去,一手把酒杯搶過來,走到葉榮添身邊,軟着聲道:“爸爸,二哥坐了一天飛機,可能時差還沒倒過來。難得人齊,我就敬你一杯,慶祝你心想事成!”

有人給臺階下,葉榮添自是不好再黑着臉。端起杯跟她踫了踫,微啜了口。葉子薇已一飲而盡,臉色紅紅的還朝着他甜甜地笑。女兒就是好,雖然不是親生的。

“還是薇薇識大體。”葉榮添揉揉她的發:“不是準備了花?”

“是呀是呀。”丈夫賣女兒的帳,郭潔連聲附和。

葉子薇似笑非笑地拿起花,大方地走到葉文遠身邊:“二哥,歡迎歸來!”

惡心!不相信她真敢演這一出,葉文遠瞪着眼,臉色因生氣而變成豬肝色。

彎起腰,葉子薇唇邊的笑意更加深。“不敢接嗎?”

她的聲音很低,大概只有兩人才聽到。最恨人家威脅,葉文遠一手把花搶過來,粗魯地扔到身旁的椅子上。

大功告成,葉子薇撩了撩長發,扭着屁股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被這鬧一鬧,葉榮添心情好了些,吆喝着開飯。氣氛終于緩和下來,但始終不是愛熱鬧的人,席間話題不多,偶爾葉榮添問五六句,葉文遠才酷酷地回一句。

被寵壞的男人!葉子薇得出結論,暗暗又覺得葉榮添可憐。他只是想共享天倫,卻那麽難。

桌上的手機響了一下,打開看,是郝妙發來的短信息。問她趕完稿了沒有,最近太忙沒空給她做大餐,但也得好好吃飯,不能總是泡方便面。

體貼的小鬼。葉子薇窩心的笑了笑,把手機收好。

“什麽事那麽開心?”父子間的話題不知道何時結束了,葉榮添的注意力開始轉移。

葉子薇聳聳肩:“哪有開心的事情?”

“還說沒有?看你笑得?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哪有?”葉子薇拿起桌上一個裝着牙簽的小包裝袋把玩。

她低着頭,修長的脖頸彎成一個好看的弧度。繼承了母親的容貌,葉子薇擁有一張精致的瓜子臉,側面看鼻子細長高挺,紅潤的唇微微上翹,又濃又密的睫毛一顫一顫的。分明在回避問題,又帶點小女人的嬌羞。

已經長這麽大了,葉榮添變得若有所思。

“薇薇還沒談戀愛呢。”即使再笨,憑着女人的直覺,郭潔還是察覺到丈夫投注在女兒身上眼神的變化。身體微微偏移,擋住了他的視線。“她也不小了,添哥你有沒有什麽青年才俊介紹?”

葉榮添皺皺眉:“薇薇才剛大學畢業,這麽快拍拖幹嘛?”

“還小?我像她這麽大的時候,都當母親了!”沖口而出講完,郭潔才發現自己說錯話,連忙改口:“大學畢業兩三個月了,老是宅在家裏。叫她去找工作又不去,寫一堆亂七八糟的小說。”

“不喜歡就別做,免得看人家臉色,我葉榮添難道養不起一個女兒?她喜歡寫就寫,當個大作家不好嗎?”相比郭潔的不屑,葉榮添卻比較理直氣壯。

不願被當作讨論對象,葉子薇擡頭,隔着兩個座位問葉子遠:“二哥,能不能給我一張你的演奏會門票?”

“門票的事我不管!”眼皮都懶得再擡一下,葉文遠直接拒絕。

“薇薇也想看演奏會嗎?文昊,給她安排最好的位置。”

被點到名字的葉文昊挑挑眼角,目光往葉子薇的方向丢了個鄙夷的眼神,輕輕說了個“好”字,薄薄的嘴唇浮起一抹冷笑。

一個話題随之結束,室內又沒了人語,只剩下偶爾碗筷踫撞的聲響。

“子菁怎麽沒來?”

葉榮添冷不防又冒了句話出來,“哐啷”一聲,葉文昊竟然很失禮地掉了一只筷子。

“文昊,沒通知她嗎?”葉榮添尋根問底。

“忘記了。”葉文昊的聲音又低又沉。

葉榮添有點不悅:“郭潔,你怎麽當母親的?”

“……”郭潔不語。

葉子薇快要忍受不了這樣的氣氛,匆匆把最後一口酒喝完,倏地起身。

“薇薇吃完了?”

“我上廁所!”葉子薇抓起手袋,在衆人的注視下沖出包廂。

作者有話要說:有點沒勁了……

☆、06

最讨厭參加這種家庭聚餐,不喜歡看母親對他們卑躬屈膝,不喜歡受人家的冷眼,更不喜歡葉榮添對自己的過度關注。

很煩躁很煩躁!這樣的生活,何時才到盡頭?

狠狠地抽了口煙,對着黑壓壓的夜空長長地吐了口氣。

遠處烏雲密布,要下雨了嗎?

身後響起了腳步聲,目标似乎是她,越走越近。

“子菁在哪裏?”

沒有任何前奏,劈頭劈腦就問這個,葉子薇直想仰天長嘯。剔掉煙灰,她站起來,轉身對着那個渾身透着冷氣的人:“東升是不是收購了那幢老房子?”

盡管明知故問,還是想親耳聽到答案。可惜他非常吝啬,片言只語也不願意給。

寬敞的中庭內種滿了植物,高大的樹木遮擋了路燈的光線。這個供客人休歇的地方,因為入夜變得冷清。不說話,四周一片死寂。

葉文昊站在與她有三尺之隔的位置,不回答她的問題,只是漠然地重複剛才的說話:“她在哪裏?”

答案勢在必得,葉子薇只覺好笑。懶得跟他周旋,把煙頭扔地上,踩滅。他耍酷,她也可以。有種自己去查,幹嘛要問她。就那态度,別說不知道,知道也不會告訴他。

離開中庭,往電梯走去。葉文昊沒追上來,他那麽驕傲的人,估計能開口問已是極限。心裏不是不擔心妹妹,只是每個人面對內心苦楚的方式不同,既然她選擇躲起來,就由得她吧。

天有不測風雲,走到酒店門口,外面果然下起傾盆大雨。門童微笑着為她拉開玻璃門,一陣熱氣迎面撲來,她皺皺眉,思索着是否要出去。門童“謝謝光臨”四個字已經說完,葉子薇只好硬着頭皮沖出去。

喜來登開在新城區,四周只有樹影叢叢,人也沒多幾個。不開車來,下大雨更是寸步難行。不想回包廂,她獨自瑟縮在大門口旁的一個角落。

非常疲倦,每次應酬完葉家的人就有這種感覺。加上之前通宵達旦的趕了一周稿根本還沒睡夠,現在站着,眼皮自動自覺蓋了下來。

遠處一束強光照射過來,她微睜開眼。一輛車從正前方劃了出來,轉了個圈,“吱——”一聲停在她眼前。

車窗落下,露出了一張油腔滑調的臉。下雨天的晚上,竟然還戴着墨鏡。“美女,需要載你一程嗎?”

葉子薇正在犯困,眼睛眨了幾下後都快流出眼淚了,自是沒心情應付這種小流氓。別過臉,直接告訴對方,不喜歡被騷擾。

把車窗下得更大,小流氓摘掉墨鏡,滿臉笑得燦爛。微微側着頭,對車內坐副駕座那邊的人調侃:“老表,人家不賞面哦!”

就着酒店內映射出來的燈光,葉子薇看清楚,車內另一個人是秦牧陽。一個警察與保時捷,兩者真的很難搭上邊兒。可是随即想想他背後的身份,便不覺得突兀。

秦牧陽沒跟她打招呼,只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便把目光投向前方。葉子薇不甘心這樣被漠視,抿抿唇,賭氣般的拉開車的後座鑽了進去。

保時捷在小流氓的大笑聲中開走,車子隔間設備極好,把“沙沙”的雨聲擋在外面。葉子薇甚至沒有報出地址,潛意識認為,秦牧陽不會賣了她。直到車停到離喜來登不遠處的水中花前,她才開口:“不是回市區?”

“漫漫長夜才開始呢。”小流氓推門下車,并紳士地拉開後座的車門,彎下腰:“有請美女。”

秦牧陽已經自動自覺走出車外,葉子薇縱使不情願也只好作罷。小流氓把車匙抛給門童,單手搭着秦牧陽的肩膀往裏拉,對跟在後面的葉子薇愛理不理。

水中花不愧為M市最奢華的銷金窟,五光十色的燈光閃得人暈頭轉腦,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服務小姐在狹窄的走道內穿梭走動,形成一道美麗的風景。

一位穿着清涼的美女領着他們轉了幾個彎,去到一個包廂門前。門打開,小流氓嘻哈着把秦牧陽推進房內,接着大手一撈,把站得遠遠的葉子薇往裏一帶,正正撞在秦牧陽的身上。

“搞什麽鬼?”葉子薇低聲嘀咕了句,小流氓已經關上門。

看清來者,包廂內的人立時起哄:“林二,遲到,自罰三杯!”

“吵什麽吵?喝酒算什麽?”叫林二的人抓起遞過來的酒瓶,幾下就灌了兩瓶。葉子薇看到秦牧陽已然落座,想走過去,才轉身就被拉住。

“小美女,快來跟哥哥喝一杯!”

冒着水珠的酒瓶遞到面前,葉子薇想也沒想便一手拔開。

有人笑罵:“林二,竟有人不給你面子!”

林二不介意,繼續嘻皮笑臉:“人家良家婦女,不随便喝酒!”

“嘁嘁!你哪來的良家婦女?”

“半路撿的!”

這話即時引來哄堂大笑,葉子薇乘機鑽過吵鬧的人牆,在秦牧陽身邊成功坐下。

今晚的秦牧陽比過去的幾次見面更要清冷沉默,握着水杯,獨自坐在偏暗冷清的角落。剛才葉子薇被調戲,他沒反應,現在挨在他身邊坐着,也沒反應,仿佛不認識她似的。

葉子薇一手奪過他的水杯:“秦牧陽,送我回家!”這種烏煙瘴氣的地方,她一刻也不想多待。

秦牧陽看也不看她,拿起桌上一瓶啤酒,慢條斯理地喝着。

葉子薇盯着他,看着他的喉結上下滑動,半瓶落肚後,對她揚了揚手裏的酒瓶,安然地靠向沙發背,紋絲不動。

整個過程,他沒說一只字,只用行動告訴她,喝酒了怎能開車?

這種無聲的拒絕,葉子薇豈會不懂?她“吱”聲笑了笑,覺得自己實在傻。憑什麽會認為對方能給自己安全感?即使他是警察,也沒義務。他們不過是陌生人。

累!她揉揉額角,撐着頭,思索着是直接跑出去攔車,還是再等等?。

那個林二依舊在跟大家嘻笑怒罵,已經換了烈酒,一杯一杯暢飲,很是豪氣。沒人敢來惹秦牧陽,大家似乎有共識,知道他的身份,應該是相熟的人。

一會,場面換了輪,有人搶過麥克風唱起歌來,鬼哭神嚎。林二拎着三只酒杯過來,在秦牧陽與葉子薇中間一屁股擠下。

“這麽安靜幹嘛?”林二把臉湊過來,酒味濃烈,葉子薇掩着鼻子退開幾分。

察覺到不受歡迎,林二笑了兩聲,用力地拍了拍秦牧陽的背。“老表,你怎麽不好好招呼小美女?”

“林二,你醉了。”秦牧陽揮開他的手,又喝了口水。

“我哪有這麽遜?”林二轉過頭,肆無忌憚地上下打量葉子薇,臉上挂着壞壞的笑。以老表那種剛烈正直的性格,平常美女在旁也目不斜視,偏偏剛才在喜來登的停車場發現她時,回頭看了好幾遍。他這種人精豈會不明白?只怕是認識的,又對人家有意吧。

難怪總對他介紹的女人沒興趣,眼前的妞确實漂亮。長長的卷發貼着背後,整齊的劉海雖然怪但襯着尖尖的臉龐蠻可愛的。漆黑的雙眼斜斜看人,有點高傲,卻又說不出的邪氣勾人。明明就是一身正正規規的公主式打扮,稍微收腰的款式卻将小曲線勾勒得恰到好處。他保證,平凡包裝裏,肯定是引人噴鼻血的□。

是老表看上的人,林二不敢輕舉妄動,再好的貨色也只能遠觀。叫侍應送了杯水過來,換上淡淡的微笑:“小美女叫什麽名字?”

葉子薇很想回他一句“為什麽要告訴你”,轉念一想,只怕人家還怪你沒創意。她暗暗換了個坐姿,軟軟一笑,輕聲細語地問:“你又叫什麽名字?”

轉變太快,林二雖然奇怪卻想也沒想便報了名字:“林二聖,不過大多數人都喜歡叫我林二。你可以叫我哥哥,但千萬別加‘二’字哦。”

他朝她眨眨眼,自以為有型卻是非常輕挑。

竟然遇上放她飛機的相親對象!應該早就猜到,是她忽視了。視線在兩個男人間回旋,撞上秦牧陽不悅的目光時,她綻放出一個碩大無比的笑臉。哎呀難怪他一副陰陽怪氣的模樣,原來是怕她勾引他的表弟?

只是,他表弟分明就不是個正經男人,他怕什麽?

突然替自己感到可悲,每個人都把她當成貪慕虛榮的女人,以為最差的男人,她也不放過。葉子薇彎腰拿起桌上一瓶啤酒,仰起頭“咕嚕咕嚕”地飲完。抹抹嘴,朝林二抛了個媚眼:“我叫,葉——子——薇,聽過嗎?”

林二僵了僵臉,眉頭微蹙,默默咀嚼着這個有點耳熟的名字,突然瞪起眼,在她甜美的笑容中,清醒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把林二這只妖孽放出來了!

☆、07

外面的雨已經轉小,雨絲很細,很綿,急匆匆地落下,像春天飄浮的柳絮。

葉子薇站在水中花門外,刻意忽略門衛掃過來的審視目光,出神地盯着雨景。從包廂出來,已過了半小時。不意外地沒攔到車,說真的能來這種地方消費的人,都是有車一族,意料之內。

門衛又出來往她的方向看了看,葉子薇讨厭這樣,難道她看着像賊麽?狠狠瞪了他一眼,身子卻自動自覺地往柱子邊的陰暗處縮了幾分。如果剛才在喜來登沒跟上車,應該不會有這種情況出現。她可以舒适地坐在大堂裏等,甚至讓酒店幫忙請車,而不是像現在那樣狼狽。

靠着牆的身子往下滑了幾分,雙腳已經發軟。在警衛第五次探頭,葉子薇終于忍不住,一口氣沖進雨裏。

這地方真有夠偏僻,馬路上根本沒來往的車輛。兩旁的樹随着強風左右搖擺,除了路燈照到的地方,四周漆黑一片。如果……

葉子薇不敢想,事到如今也沒什麽好顧慮,只能硬着頭皮,朝着一個方向走去。這是分岔路,到大馬路應該就有車了。

走了幾分鐘,身後有強光照過來,一輛車緩緩地在身邊停住。隔着雨幕,葉子薇看清車邊倒後鏡上的标志。

車窗落下,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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