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書名:相親,結婚(強強)
作者:樂小七
☆、01
“今晚六點,新皇都咖啡廳。”
“我告訴你,這次相親的對象是秦氏家具的總經理林二聖,秦氏你聽過沒有?就是包下了整個東升房産所有樓盤家具那個。林二聖雖然只是老板的侄子,不過聽說正宗的太子爺對生意沒興趣,所以将來他繼承公司的可能性極大!我可是費了不少力氣才搭上線,你得準時,別遲到!”
“我在伊麗莎白預約了兩點,你做完臉再做頭發!記得穿我昨天帶上去的那套白色裙子,別開車,我讓司機五點去接你!”
“已經兩點了,還沒起床?是不是又通宵寫那種毫無營養的狗屎小說?有正正經經的工作不幹,非要做那種見不得人的事情?煩!”
“起床!開電話!我最讨厭對着機器說話!”
電話答錄機“啪啪啪”的響了幾遍,說明來電者在挂線的時候,一直處于極其憤怒狀态。
全世界終于靜下來,葉子薇撇撇嘴,用毛巾把一頭長卷發拼命擦了幾遍,随手扔開。
衣櫃旁邊的挂衣杆上靜靜地挂着一套小禮服,白色的雪紡質地,長至腳裸,規規矩矩的款式。母親總是好這味,老要她裝純情。
“有錢人家不會想要個一副狐貍精模樣的女人當老婆,你給我裝得正正經經,知道不?”
當了老婆又怎樣?不都要跟狐貍精情婦鬥?
嗤笑了一下,葉子薇把那套小禮服用力扯下塞進衣櫃,拿了另一條雪紡長連衣裙出來。
同樣是白色,這條卻養眼得多。上身簡單抹胸款式,把她豐滿的胸部緊緊裹住,微微俯身,便露出深深的乳`溝。下`身質料略薄,裏面的襯裙只包住臀,腳一邁開,開叉部分便露出白花花的大腿。
早就過了叛逆期,可是面對母親長期的壓迫,她只想唱反調。濃妝抹豔後,鏡裏映來出的人明眸皓齒,纖腰豐胸,一把長至腰際的蓬松卷發襯得她風情萬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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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上天藍色的美瞳,對着鏡裏的自己笑了笑,她非常滿意這效果。
紅色MINI在馬路上飛馳,車窗敞開,一頭卷發随風飛揚。天氣酷熱,誰都緊閉窗戶開足冷氣,就她不然,用盡力量活得随行恣意,喜歡怎樣便怎樣。
經過商業街的紅綠燈,車被迫停下來。扭頭看向人來人往的街道,一群小女生有說有笑地準備穿過馬路,嘻嘻哈哈好不快活。
今天是周末吧?長期過着日夜颠倒的生活,對日期都快麻木了。她擡眼瞄了下紅綠燈,時間顯示還有八十幾秒。
一個T字路口也等這麽久,她有點不耐煩。扔在副駕座的電話這時叫起來,眼角餘光在看到來電顯示的名字時馬上收回視線,決定漠視!
陣陣章魚小丸子的香味遠遠飄來,誘得她的肚子大唱空城計。計劃是要去某家店喝下午茶,突然被這街頭小吃勾起了食欲,心底有個小小的聲音說:先解決了溫飽問題才有力氣對付母親的責罵。這麽想,就坦然了。
握着方向盤的手一轉,車子快速駛進路邊的地下停車場。
等候買東西的人很多,排成了長龍,懶得進店內跟別人擠,只好跟在隊尾等外賣。
小店玻璃間斷的窗口內,只有個年輕的女生管着,估計是新手,手忙腳亂。
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額角也因輪候時間過長而冒汗。還要等多久呀?
葉子薇拿紙巾印了印額角,開始後悔有好好的空調房不待,跑出來湊這個熱鬧。
好不容易熬到前面那個人付了款,剛想開口點餐,冷不防管外賣的小女生“啊”了一聲。
“你怎麽來了?”
她的臉上綻放着燦爛無比的笑容,聲音裏充滿了驚喜,葉子薇這才發現身旁多了道陰影。
驟眼一瞥是個寸頭男,三十歲上下,身材高大,側面神情嚴正。穿着普通的黑襯衫牛仔褲,挽起的半邊衣袖,是一截黝黑結實的手臂。
“聽說你在這打工,過來看看。”
“是媽媽說的吧?她嘴真多,我都說了別張揚。”嘴裏埋怨,臉上卻泛笑。“我請你喝果汁!”沒看到那人要阻止又放下的手勢,小女生已喜滋滋地轉身去弄,榨汁機傾刻發出“隆隆”的叫聲。
“出來執行任務嗎?”工作時嘴上沒停。
“嗯。”
“最近是不是很忙?好久都不見你了。”
“還好。”
相對小女生的熱情,寸頭男明顯冷淡多了。
“好了。”小女生把一杯鮮榨果汁放在窗口,繼續喋喋不休:“天氣好熱哦,經常跑來跑去會不會很辛苦?”
“工作,沒辦法。”
“你先喝飲料解渴,我再給你包份章魚小丸子。”
太不像話,敢情她這麽大個人,已被當成空氣了?葉子薇冷着臉,在看到那只黝黑的手去拿果汁時,果斷伸手攔住。
“先生,懂不懂規矩?要買東西請排隊!”
寸頭男迅速扭過頭,不算很帥,但是臉上棱角分明,一雙眼幽黑發亮。“我沒有要買東西。”
語氣淡淡,卻愣是讓人聽出點挑釁。接受贈送就不用排隊了?葉子薇蹙起眉,把目标對象指向小女生:“能不能分清前後主次?要讨好男人就不能利用空餘時間再做?”
湊過來了解情況的小女生吓得一愣,原來高昂的情緒立時蔫掉,怯怯的低下頭不敢回話。
“小姐,說話能放尊重點嗎?”寸頭男不急不緩地開口,他的态度客氣淡然,但話語間卻隐隐多了種不怒而威的氣勢。
葉子薇挑挑眉,雙手抱胸,仰起頭斜視他:“這還不尊重?如果我狠點,已經直接找她的老板,投訴她工作不認真!”
“姐姐,我很需要這份工作,請別投訴我!”小女生慌張地跑出來,拿起果汁遞給她:“別生氣,我請客好嗎?”
“誰要你請客!”只想要得到公平的對待,從沒要占便宜。葉子薇不耐煩地揮手,本意是拒絕,不料錯使了勁,黃澄澄的液體眨眼便往寸頭男身上傾去。
“啊!”率先叫出來的是小女生,拎起一條抹布便往寸頭男身上擦。
想不到會發生這樣的意外,葉子薇呆了呆,很快就被眼前的景象拉回神兒。她又不是故意的!随即抿了抿嘴唇,往後退了步。
無聊!壞了她的心情!
撩了撩頭發,打算走人。轉身離開之際,冷不丁手肘被揪住。
“道歉!”
葉子薇一揚頭,睨向小女生:“放手!”
“做錯事想一走了之?我叫你道歉!”态度很堅決,拽住她的臂往後死拖。
葉子薇冷不丁一個跄踉,險些跌倒,幸好有人把她穩穩扶住。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回身把另一只手揮了出去,“啪”的一聲,正中寸頭男的臉。
“哇,你還打人!”小女生大叫,整個人撲上前,死抓着她的兩臂不放。
人來人往的街道已經因這熱鬧而築起了圍觀的人牆,葉子薇最恨成為焦點人物,拼命甩着手:“放手!”
“快道歉!”不達目标誓不休,為了心上人,小女生死拼。
葉子薇被頻頻的逼迫惹火:“你有病!我說放手!”
“丁鈴,放手!”
“她……她打你!”面對寸頭男,小女生委屈得快要哭出來。
終于在拉扯間把手拯救出來,葉子薇又驚又怒。這兩個人竟然欺負一個女人?完全是錯位發洩,她舉起手上的包包就往寸頭男身上摔去。
“小姐!”
“喂!”
兩道聲音同時落下,寸頭男迅速揮開她的手袋,順帶擋開再次撲上來的小女生,另一只手從後面箍住葉子薇的腰,利落地轉了個圈。
“流氓!放手!”屬于男人的氣息貼在身後,他的手臂甚至還踫到她的胸部,葉子薇愈加的火冒三千丈,提起手肘往後捅。
寸頭男微一閃腰,輕而易舉地避開襲擊。
葉子薇不死心,提起穿着高跟鞋的腳往後踢,卻因為背着他而不得要領。完全動不了他半分,窩了一肚子氣即時爆發,眼下攔腰箍着自己的手臂變得特別刺眼,她什麽時候會随人欺負?帶着滿腔怒火,她附下頭狠狠往他的手臂咬了下去。
熟悉的情景在腦內浮現,寸頭男略微皺了皺眉,想要再次看清她的臉,手不自覺地抓住一把卷發往上扯。這樣的力度對付男人不足為患,可是對付女子,便過了。
頭皮一陣麻疼,葉子薇不得不松口。感覺自己像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屈辱感油然而生,随即舉起手往後亂抓。
寸頭男放開手裏的發,改把兩只白嫩的手臂壓住
身旁小女生的尖叫聲不斷,拼了勁一味往這邊沖,誓要幫忙對付這野蠻女人。寸頭男忙着避開了這個,卻沒來得及躲掉懷裏那個小野貓利爪的襲擊,臉出其不意就被尖尖的指甲劃了幾條痕。
應付慣了大場面,卻被這兩個小女人搞得一籌莫展。只想盡快結束這鬧劇,寸頭男沒多細想,把小野貓兩條手臂往後一剪。
“咔嚓”一聲,錯愕間,一雙玉手已被冷硬的手铐扣住。
“哇!”四周一片哇然,每個人都看傻了。事情怎麽越鬧越大?葉子薇更是氣急敗壞地大吼:“你幹什麽?”
寸頭男俯□,臉容依然平靜,氣勢卻異常逼人:“襲警,跟我回公安局。”
作者有話要說:作者無話要說,有興趣明天再來。
☆、02
“對!秦牧陽,鎖她!”小女生瞎起哄。
“叫叔叔!”寸頭男冷眼一瞪,小女生馬上噤聲。“我先走。”匆匆扔下簡單的三個字,他單手抱起還在掙紮的葉子薇,拔開人群快速離開。
“放開!放開!”雙腳離地,葉子薇已顧不及形象,使勁掐他的手臂。
“你如果不怕丢臉,可以繼續。”
這話一下子提醒了她,葉子薇咬着唇,低下頭把臉埋起來。
兩人很快去到停在附近的警車,寸頭男把她扔上後座,自己坐到前面。
小小的空間內冷氣口正強勁地噴着風,葉子薇垂着頭,雙眼死死地瞪着那副手铐。用力扯,冷硬的金屬硌進肉裏,勒出一條紅痕。
怎會這樣?怎會這樣?不停地深呼吸,努力壓住猛然湧上來的憤怒。
冷靜冷靜!
警車開了不遠,慢慢地靠邊停下。寸頭男拉起手剎,轉身欺近。
一個長方形的胸卡在眼前晃動,有張大頭照,還有三個字:秦牧陽。剛才太混亂,都沒看到這玩意。那上面的職稱,還真是警察!
可是襲警,那是一條多大的罪名?她犯了什麽事?竟然被扣了這麽大的帽子?分明就是假公濟私!她是一時沒反應過來,才被唬住。
葉子薇猛地擡頭,對着他怒目瞪視。
秦牧陽什麽也沒說,拉過她一只手腕,掏出鎖匙把手铐打開。
重獲自由,葉子薇揉着手臂,冷笑:“憑什麽說我襲警?”
拉了拉衣袖,秦牧陽把手臂伸出去。黝黑的皮膚上,一排整齊的牙齒印清晰可見。“掌掴,撕咬……”
他慢悠悠地陳述事實,氣定神閑,仿佛剛才的事情不曾發生,葉子薇眼睛越瞪越大:“那是正當自衛,剛才那個女生拉我!”
秦牧陽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那你想怎樣?”
料不到他有此一問,葉子薇愣了愣。她以為,他會抵死不認。“你……濫用職權!”
“要我給你投訴電話嗎?”
葉子薇又是一呆,火了:“你以為我不敢?”
“你敢的。”
還那種輕描淡寫的語調,想開罵的說話當場噎在喉嚨裏。她當然敢!問題是,憑什麽要如他所願?
不動聲色,秦牧陽略微偏過頭,錯開與她對視。“剛才那個小女生才讀高二,她的父親是警察,卻在一次追捕疑犯的任務中光榮殉職。她家只剩一個體弱多病的母親,和一個讀小學的弟弟。每逢假日,她就去打工,幫補家計。”
他的聲線渾厚,語調平平,分明就是解釋,卻又沒帶出一絲感情?
想博取同情,好讓她不再追究?
“那關我什麽事!”葉子薇別過臉,抿緊嘴唇不再說話。
秦牧陽定定地看着她,猜測她已經軟化,唇角微勾,劃出一道淺淺的弧線。說她襲警的确是太過了,只是剛才的情況,如果不把她綁走,恐怕會沒完沒了。這一着,險勝。
剛才被咬的一刻,他終于記起她是誰。那美麗的樣子基本與小時候沒變,就是人長大了,身材變得很惹火,脾氣還是那麽火辣。
“要去哪裏?我送你?”
“不要你假仁假義!”葉子薇朝他咆哮完,猛地推開車門,用力甩上。
越想越不忿,大庭廣衆之下被他用手铐鎖住拉走,如果讓有心人拍下扔上網,豈不顏面盡失!就這樣走掉,便宜了他!
“秦牧陽,我跟你沒了!”對着半空晃晃拳頭,秦牧陽還朝她揮手再見,葉子薇恨得牙癢癢的。
出門前應該先看看黃歷,估計會寫着今天諸事不宜。早知道就賴在床上,餓死也別出來。坐回車上,仍沒解恨。被這鬧一鬧,就過了兩個小時,原來的饑餓感,早已蕩然無存。
打開手機,提示音響個不停。除了未接來電,還有短信,統一是母親罵她的語句。她閉上眼,感到渾身無力。
先是被陌生人欺負,就連母親也這樣對她。在這個世上,有誰是真正關心她的?
你只能善待自己!
她輕輕地吐了口氣,自知今晚的相親宴是逃不掉的,或許提前去,還可以先吃點東西。
MINI駛到新皇都咖啡廳門口,立刻有小弟指引她去停車場。泊好車,前腳才跨出,眨眼就有人氣勢洶洶地沖過來。
懂得在這裏逮她,葉子薇不得不佩服母親高明。
“舍得出現了?你看你像什麽?不是叫你打扮得正正經經?戴那個東西扮鬼吓人?”郭潔說着伸手往女兒眼裏挖,目标是那副美瞳。
力度沒控制好,戳痛了她的眼。葉子薇卻完全不反抗,背靠着車身,疲憊地嘆氣。“媽,你不累嗎?”
同樣的話,不知道問了多少回。郭潔一律不予回應,扯着女兒的手臂便往隔壁的伊麗莎白走去。
半小時後,葉子薇從那邊走出來。身上已然換了一套循規蹈矩的裝束,臉上的彩妝變得很清淡,端莊得體。
新皇都果然有五星級的質素,門童微笑着躬□,禮貌地為她拉開門。
或許很多人想要的就是這種待遇,可是真正得到了又怎樣。葉子薇恍了恍神,臉無表情地走進去。
那個人遲到了。喝掉第二杯咖啡,葉子薇看看手機,六點三十分。怕她會逃走,母親估計在外面某個角落待着。
有時候她會問,自己怎麽不反抗?是懶得改變,還是已經麻木了?
點了第三杯咖啡,葉子薇掏出煙盒。
坐旁邊有一家三口安靜地用餐,媽媽不停地哄孩子吃飯,小家夥不高興,扭過頭只顧着玩汽車模型。
很普通的家庭生活,卻是她所向往的。父親沒去世前,她們一家四口也曾有過快樂的時光。那時候父親只是個大學講師,母親還沒變成闊太,家裏雖然算不上富有,但她和妹妹子菁過得很快樂。
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使這個家支離破碎,父親猝然去世,母親把房子賣掉,帶着兩個拖油瓶嫁給了車禍的元兇。子菁堅持不肯改姓,被母親厭惡,獨自搬離。而她則留在母親身邊,被威協相逼,過着苦苦掙紮的日子。
很多人認為她貪圖富貴,尤其相比子菁的清高,更顯出她的貪婪。或許吧,誰願意放着舒适的日子不過,去挨窮挨餓?
長長地吐了口煙,袅袅白霧升起,隔壁的母親不滿地朝她瞪了瞪眼。葉子薇無動于衷,看到那個母親悄然跟小孩子換了個座位,目光有幾許呆滞。
看,母親維護孩子,是與生俱來的天職,就她家與別不同。
突如其來的麻雀變鳳凰生活使母親極度不踏實,繼父風流成性,掌握着財政大拳的繼兄總給她擺臉色,她活得誠惶誠恐,怕終将有天會打回原形。最後,她把所有希望寄托在女兒身上。
從大學開始,她就不斷地為自己安排相親。她偏執地認為,只要女兒做了有錢人家的媳婦,她下半輩子就有所依靠,再也不用看別人的臉色過活。
可是,有錢了,就快樂嗎?
放在桌上的手指輕輕地點着,第三杯咖啡喝完,葉子薇打算走人,忽地一道低沉的聲音從天而降:“葉小姐?”
葉子薇擡眼,看到來人時嘴角一哂:“秦警官?”
秦牧陽瞥了眼桌上放着的紅玫瑰,拉開椅子坐下。
葉子薇順着他的視線看去,眼角閃起一抹了然。重新拿出放在包包裏的煙盒,“啪”一聲打着火機,懶懶的靠在椅背上。輕吐了口煙霧,饒有興味地看向他:“代人相親,秦警官覺得這樣耍人很好玩嗎?”
她不是姓夏的嗎?這個問題在腦內閃了閃,秦牧陽随即撇開。昨晚聽見表弟和妹妹在家讨論今晚的相親宴,不自量力,僞公主,企圖飛上枝頭變鳳凰,這是他們給相親女生冠上的頭銜。表弟還打算好好作弄她一番,被他阻止了。不想相親就別來,何必為難人家?不知道是出于同情心還是什麽,他今晚本是想來說明清楚,結果沒想到對像竟是她。
安靜地看着面前已完全換了妝容的人,不知怎的,心裏有點不舒服。“為什麽不以真面目見人?”雖然這樣的裝束也無損她的美麗,但見識過她下午的潑辣,還有那股性感妖豔,真的很難跟現在的裝扮相提并論。
葉子薇舉着煙聳聳肩:“你們這些有錢人家,不都喜歡良家婦女?”
“我不是有錢人。”
葉子薇輕輕一笑,往桌上的煙灰盅彈了彈煙灰:“秦警官又何必妄自菲薄?秦氏家具的名字那麽響,每年營業額以億計算,你竟然說自己不是有錢人家。”
多虧母親剛才在耳邊的唠叨,說秦家就一男丁,對家裏生意完全沒興趣,叫她好好把握那個可能會是繼承人的林二聖。順藤摸瓜,便不難猜到他的身份。看他不作聲,便是默認了。好個有理想的男人,舍棄那麽大盤的生意不要,甘心當個人民好警察哈。
秦牧陽一向忌諱在人前談論自己家裏的生意,秦氏家具做得再大再好,均與他無關。聽到她的話,他暗暗皺眉,心底那股不舒服感更強烈。耳邊隐隐約約響起一句話:“我夏子薇以後可是要嫁有錢人,做少奶奶,不是你這等黃毛小子高攀得上的!”
這麽多年,她一直在努力?臉色沉了沉,他發現自己非常排斥這想法。
覺察到他神情裏那抹嘲諷,大概以為她急着要高攀吧?葉子薇扯扯嘴角,一點也不介意。她的名聲,早就在母親迫不及待地要把她推銷出去時敗壞透了。以往的幾回相親,明嘲暗諷的說話聽了少,現在被小小看輕,真的不算什麽。
不明白他為何還不走,還點了杯咖啡,靜靜地坐着。
葉子薇懶得理會,坐正身子,招來侍應生,開始仔細地點餐。心情不好要吃,心情好也要吃,她從來就不愛理會別人的目光,更何況下午的見面已經夠糟糕了,還差什麽?
這一趟相親,風平浪靜。
作者有話要說:嗚!我無話可說,你們就沉默了?可不可以跪地打滾求撒花?
☆、03
這些天葉子薇幾乎沒怎麽正經睡覺,出版稿快到截稿日期,網站上連載的文不可中斷,還有雜志約稿,合上眼滿腦是漫天跳躍的文字。
母親知道林二聖當晚沒出現,只找了個代替品,即時黑了臉。不過氣歸氣,考慮到利弊關系也只能作罷。估計在她物色到下一個男人前,自己會有段短暫的安寧日子。
相親只是生活中一些小小插曲,風過了無痕,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她習慣了。
又一周過去,終于把出版稿交給編輯。睡了一日一夜,次日下午三點醒來,睜開眼盯着天花板,腦內一片空白。
或許在很多人眼中,她活得如魚得水。住葉家給的房子,開葉家送的車,接受葉家每個月劃來的生活費。公主般的惬意生活,連正職都沒一份。
難怪要被人看不起。
只是內裏乾坤,有誰明了?
揉揉依舊酸澀的雙眼,起床沐浴。
一小時後從浴室出去,習慣性地打開客廳裏的電話答錄機。
前一則留言的人是死黨郝妙,訴苦來的。那妞在婚慶公司工作,最近某個難搞的客戶要讓國外歸來表演的鋼琴王子給她的婚禮彈奏結婚進行曲。
蠢貨!有錢了不起?都不去摸摸鋼琴王子什麽底細?東升集團二公子,那個目中無人、不可一世的葉家二少爺,會跑去一個小小的婚禮上為人家演奏?
不可能的任務!就那傻妞一股勁的瞎折騰。
聽完訴苦,答錄機停了停,兩秒,另一則響起:“薇薇……”
輕柔的呼喚,是雙胞胎妹妹子菁。葉子薇正在喝水的動作頓住,歪着頭專注傾聽。
“房子,被東升集團收購了。”子菁嗚咽了一下:“我們的家……真的沒有了。”
說完後是長時間的靜止,可通話仍在繼續。起碼二分鐘,答錄機才切斷。
葉子薇站在飲水機前,胸口繃得緊緊的。子菁口中的房子,是父親在世時她們的家,承載了一家四口十三年的快樂與溫暖。
前段時間就聽說東升有意收購那一帶的舊房,開始她不以為意,畢竟牽涉的範圍太大,規劃一個新社區是何等艱巨的事情,肯定不成功!只是,她們都小窺了葉文昊的能力,動作還那麽快。
收購,意味着要拆。
透明玻璃杯被重重地放下,抓起餐桌上的車匙,她慌慌張張地打開家門跑了出去。
車,開得很急,甚至是橫沖直撞。
父親去世後,母親堅持把那房子賣掉改嫁,這麽多年來,姐妹倆一直努力賺錢,希望有天能把那幢小房子贖回來。她忍受着恥笑,接受葉家的支助,就為了小紅本上那日漸豐厚的存款。除了依仗有錢爸爸,她想不出任何辦法。單靠兩個小女人,到何年何月才能實現目标?可是現在……
快十年的希望,瞬間落空。
怎麽辦?
有點六神無主,腳下油門踩得更起勁。匆匆趕到子菁租住的小店,大門緊閉,拍得兩手生痛,沒人應。
到哪去了?
轉念一想,立馬奔回車上。
到達老房子,太陽已經開始下山。夕陽的餘晖努力地爬進這條又長又窄的小巷子內,卻驅散不掉那股陰冷。
很舊的兩層樓,已經有好些年月。青色的外牆磚上,長滿了厚厚的爬山虎。臨街的窗戶,玻璃已經破碎,露出了裏面生鏽的鐵支。
很久沒人住,房子日久失修,顯得破破落落。屋主買下後沒兩年就出了國,成年後,姐妹倆好不容易尋到,業主開了個價,是母親出售時的五倍。
苦苦的求,業主在價錢上沒讓步。大概是看她們誠意十足,承諾可以慢慢等,等她們存夠錢。只是,他反悔了。
東升是開了個很好的價錢吧?
盯着大門上那個豐滿鏽跡的鎖孔,仿佛能聽見裏面傳來的歡笑聲。院子內的龍眼樹枝葉依然茂盛,越牆而出,樹下,還有父親為她們做的秋千嗎?
眼淚冷不猝防就流了下來,帶着點點傷感,一切一切,都不會回來了。
淺淺的腳步聲驚擾了她緬懷過去,轉頭,被金燦燦的太陽光刺了一下目。一個高大的身影越走越近,晃晃腦袋,避開光芒。
不認識的人,可以置之不理。
“是你?”
竟然認識的?
光照後的暈眩過去,她看清了來人。一身黑衣,寸頭,渾身冷冷硬硬。
那個臭警察!
“你在這幹嘛?哭了!”
前一句想回他“要你管”,聽到後一句,直接臭了臉。見鬼,偶爾傷感一番也被人撞見。扭頭就走,不想跟他說一句話。又不熟!
腳步聲一直尾随在後,他沒再發言,卻亦步亦趨地跟着。臨近巷口,葉子薇突然停步:“跟着我幹嘛?”
夕陽已被抛到後面,眼前的人陷入暮色裏,看不清臉容,卻讓人覺得有壓迫感。匆匆忙忙出來,高跟鞋也沒穿,1.6米的身高在他面前,明顯矮了一大截。
已經輸了氣勢,她叉起腰,提高音量:“沒見過人哭麽?”
以為他會反擊,豈料卻只是伸手指了指前方,輕描淡寫:“我家在那裏,星河明居。”
呃?
葉子薇愕然。星河明居跟這片舊區只一街之隔,巷口出去過了馬路便是。所以,他只是回家?
“不會走別的路啊?”
已經是強辭奪理,很沖的語氣,秦牧陽仍然沒有生氣。今天見她又是另一個不同的裝扮,脂粉未施,穿着長長的大T恤和一條短褲,腳上甚至只蹬了雙家居拖鞋。見面三次,三個不同的形象。陽光下,分明流着眼淚,眨眨眼,又對他豎起了一身的刺。
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犯不着和她較真。
“我不知道你會在這裏,不然我會拐路走。”
順着她的意,卻不見得稱了她的心,淡淡的語氣更顯出自己無理取鬧。這算什麽?這條路又不是她的!“無聊!讨厭!”葉子薇鮮少對陌生人發脾氣,不是冷若冰霜便是懶洋洋的模樣,常被批故作清高。可在少數的幾次會面中,卻對他露出來了真性情。
“見鬼!見鬼!”她低聲咒了兩句,跺跺腳,飛快地跑掉。
秦牧陽本想再說兩句,最終忍住。這個小女生與自己無關,不該招惹。難得休假,買了菜準備包餃子呢,盡快回家吧。
剁好餡料,用剛買現成的皮包成一只一只的餃子。很難相信一個常常面對槍林彈雨的刑警會自己做飯,更何況他家還擁有那麽大的企業。不過秦家的人大多務實,特別是他。
把餃子下水燙熟,撈上盤子放整齊。熬的魚湯也變得雪白雪白,試試味,極鮮,灑上蔥花剛好。一切準備就緒,想想還是差了一點東西。剛才就應該去買,踫見她竟把事忘了。
傍晚七點,天色變黑。已經有吃完晚飯的夫婦出來散步,三三兩兩的走向不遠處的海濱公園。到附近的商店買醬料不過十分鐘的路程,不趕時間的時候,秦牧陽喜歡徒步走。
穿過一個小公園,隐約聽到“嘎吱嘎吱”的聲音。路燈照出一片昏黃,兒童游樂區的秋千上,有個身影蕩得很高很高。那頭長長的卷發,随着動作在半空中飛舞。
還沒走?
秦牧陽站定,告訴自己走吧,視線卻随着秋千一直蕩呀蕩。
“嘎吱嘎吱”的聲音持續了很久,直到秋千緩緩停下才止住。她的雙腳放回地上,手依然緊緊地抓住秋千兩旁的鐵鏈,頭低垂,沒了動靜。暗淡的黃光下,形影只單,如同被遺棄的孩子,孤立無助。
又在哭嗎?
好奇心會殺死貓,秦牧陽深深明白這道理。只是這一幕,不知怎的就牽動了心底的某根弦。明明要去商店的方向,腳步卻朝着她邁去。
找不到子菁。葉子薇打了很多通電話,都關機。她怎麽知道房子被東升收購了?是葉文昊告訴她的?怎麽老跟那個男人糾纏不清?
隐隐猜到些什麽,又不确定,就怕她受傷害。
妹妹不像自己,總習慣默默地忍隐。
當年她因為吵着要吃冰淇淋,父親才會橫過馬路出車禍。母親把所有過錯都推到她身上,一個才十三歲的小女孩,承受了最惡毒的咒罵。
母親改嫁,她不肯随繼父姓,母親對她怨恨更深。可想而知,這個倔強的女孩子,對原來的家是多麽的依戀。現在房子要拆,她是不是正躲在某個地方傷心流淚?
心下除了難過,還有擔憂。不知道怎麽辦,郝妙又沒空,想找個傾訴對象也沒有。
半小時前公園裏還有家長帶着小孩玩耍,天一黑便走光了。孤獨,總是一個人,家在哪裏?
用雙手掩着臉,葉子薇只感到無力。
“小朋友,回家吧。”
小朋友?葉子薇倏地擡頭,映入眼簾是臉無表情的秦牧陽。
“什麽小朋友?”虧他叫得出口,大個幾年就把自己當長輩?挺挺傲人的胸,睨了他一眼,态度很明顯。
額角微微抽觸,秦牧陽知道自己想多了。她挺好的,沒事。轉身就走,被一條白白的手臂輕輕攔住。
“喂!你說誰小朋友?”
竟然還在糾結這個問題。“誰應誰便是。”
“你的眼睛是不是有問題?”
他瞥了眼她,沒說話,只擡頭看看天空。挺迷人的夜色,不走了,索性在秋千旁邊鋪了橡膠板的地面坐下。
“這麽晚了,還不回家?”
又轉移話題!葉子薇別過頭,不理他。
一會,他繼續問:“不餓?”
很想繼續裝冷漠,可是肚子卻先作了回應。
秦牧陽牽嘴一笑,站起身,拍拍她的頭:“回家吧,小朋友。”
“不許拍我的頭!”葉子薇打掉他的手,“還有,我不是小朋友!我也沒有家!”
賭氣似的說完,才發現說多了。跟他講這些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