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太多關心。小二貨竟然跟葉文遠分手了,還獨自去了G市?

這消息讓她太意外,當初那兩人明明愛得死去活來,怎最終落得分手收場?

連好朋友也沒能得到幸福,自己呢?葉子薇對這段婚姻更沒信心了。

心煩的事情突然多了起來,不甘于一個人面對空蕩蕩的房子,她駕着他的車到商場逛了半天。

既然生活已是這樣無奈,她不要再頹廢下去。天氣早就回暖,對他那幾套黑白格調的床單早就非常厭倦,她買了一床帶着淡淡紫色的新床單。

去舊換新,整個卧室頓時變了味兒,多了幾分女性氣息。

舊的床單洗幹淨後,她包裝好放回衣櫃頂層。不夠高,只好搬個小凳子。攀上去的時候,意外地發現那個文件袋安靜地躺于衣櫃頂層的擱板上。

已經不是探究隐私的問題,單憑他那緊張的勁兒,葉子薇的好奇心再次被挑起。拿下文件袋,拆開繞着扣子的線頭,把裏頭的東西倒出。

先是些零碎的單據,接着是幾份合同,上面赫然有房産抵押的字樣。她粗略翻了翻,合上後整個人呆掉。

原來那家夥給她的一百萬聘禮,是抵押掉這套複式房子得來的!一股說不出的感受湧上心頭,不是喜也不是悲,反到是——感動。

沒錯,的确感動!

一百萬對秦家來說根本就是小數目,但他卻沒問家人要半分錢,抵押了自己唯一的物業,讨了她這個老婆。

他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

葉子薇很慚愧,除了給他一段婚姻,給他臉色,給他受氣,自己對這個男人,真的無所貢獻。忽地有點理解為何他不讓自己看這份抵押書,他是不想讓她內疚?又或許,他想要的從來就不是她的同情和施舍。

笨男人!

葉子薇默黙地把東西收好放回原處,心裏百感交集,很難找到合适的詞語形容。看看窗外,天色已暗。又一天接近尾聲,她算算日子,那家夥已經離家十幾天了,她甚至連他去了哪裏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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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個失敗的妻子!

眼眶漸漸濕潤,好想聽聽他的聲音。掏出手機鍵入那組早就熟悉的數字,電話接通了很久,但無人接聽。她按下切斷鍵,改入短信編輯系統。問他何時回來,卻突然感覺很別扭。

追查行蹤從來就不是她一貫的作風,這樣問會不會太怪?他為什麽不接電話?是否在執行任務?萬一自己妨礙他辦案怎麽辦?

整個晚上,她就這樣拿着手機打一段文字,又删除,按下號碼,又取消。新的床單無法給她優質的睡眠,她從不知道,原來自己會如此挂念這個男人,沒有他的味道,她連覺也睡不着。

53

眼睜睜地瞪着窗外的天色由黑轉魚肚白,辛勤的環衛工人早就完成了打掃工作,大街上又恢複寧靜。

寧靜的春日早上,忽地一陣急速的剎車聲劃破長空。不知出于什麽原因,她有預感是他回來,匆匆跳下床跑到窗前。

花園的鐵門外,有個穿着夾克的男人靠在門口的石柱旁,手裏夾着煙,對着空蕩蕩的街道吞雲吐霧。

果然是他!那個消失已久的臭家夥,踏着晨霧回來了。

一夜未眠,太陽穴緊緊的扯着痛,但她的心卻一陣狂喜,扒扒頭發就想跑出去。

不對!現在沖出去豈不是會被發現想着他?

葉子薇收住腳步,重新趴回窗上。他深深地吸完最後一口煙,扔掉煙屁股,掏鎖匙開門。

高大的身影迅速穿過小庭院,消失于客廳的臺階上。靈敏的耳朵仿佛聽到熟悉的腳步聲,不能讓他發現!葉子薇倉惶地沖回床上,拉開被單躺下。

幾乎在同一時間,房間門“咔”一聲被輕輕推開。她緊張地瞌上眼,随後微細的腳步聲來到床邊,有道目光在她身上停留。她摒住呼吸拼命裝睡,空氣中夾雜着煙味,很久很久,幾乎撐不下去,才聽到腳步聲轉移進浴室。

他是否每次半夜出差回來,都會這樣靜靜地凝視她?葉子薇睜開眼,讪讪地看了浴室方向一眼。想她就不會打電話回來?抿抿嘴,輕吐出“悶騷大叔”四個字。

等待的時間過得特別漫長,抑或是他這次洗的時間太久?迷迷糊糊地,意識因為太疲憊而開始渾沌,是開門聲驚醒了她。

沒開燈,窗外映進來的灰白色投在他的身上,映出一個側影。未發現她醒着,秦牧陽走到書桌前,拉開抽屜。

不知道他在幹嘛,幾秒鐘的事情,他搪上抽屜,葉子薇又閉上眼裝睡。腳步聲越走越近,身邊的床墊往下沉了沉,熟悉的男性氣息飄近,有只大手摸上她的發。

他的唇落在她的耳邊,吻上那圓潤的耳墜。“薇……”叫得太輕,卻隐含着濃厚的感情。

臭男人,終于舍得回來!心裏的怨念差點就爆發,眼睛酸澀到無法控制。

興許怕會吵醒她,他很快閉嘴。爬上床鑽裏棉被裏在她身邊躺下,小心翼翼地把手穿到她的脖子下,将她整個人撈進懷裏。調整好姿勢,尋到她搭在小腹上的手,十指絞纏。

很想吐糟兩句,想想這個時候也沒必要醒來了,葉子薇還是按耐住。有了他的存在,心裏踏實了許多,不用再假裝,很快就進入夢鄉。

是正午的太陽擾亂了她的清夢,還是被勒得快要窒息的感覺挑起她的求生意識?睜開幹澀的雙眼,葉子薇發現自己被完全困在一個鐵籠般的懷抱裏,他手腳并用,把她箍得紮紮實實。

葉子薇艱難地從縫隙間鑽出來,有得以重生的感覺,狠狠地喘着氣。這家夥倒好,只動了動,并未醒來。

眼前的人臉色很差,兩頰發青,胡子是刮了,可能刮得匆忙,鼻孔下有一條細小不太明顯的傷痕。

生病了嗎?還是很久沒睡?

手不其然地摸他的臉,才剛踫上手腕忽然被用力扣住,眼前一黑,人靈空翻轉,葉子薇整個人被他用擒拿手反壓在床墊上。

尖叫聲響徹整個房間,秦牧陽立即清醒過來,連忙松開力度。葉子薇滾到床邊,抱着幾乎脫臼的手臂連聲呻`吟。

“你沒事吧?”他撲上來,幫她把手扳直按摩,嘴裏碎碎念地責備:“你不應該在我睡着的時候摸我的臉,當刑警這一行很敏感,這是反射動作。”

本就憋屈,被他如是一說葉子薇更火冒三丈。本就沉睡如豬,怎地摸摸臉就醒來了?還偏要挑她柔情大發時來個反射動作?臭男人!臭刑警!再踫他就是豬!

葉子薇二話不說,氣沖沖地推開他,才要跳下床橫空多了只手往她的腰間一攔。

“別氣別氣,我道歉!”像怕她會跑掉似的,秦牧陽把她抱得死死的,完全不給一絲喘息的空隙。

剛才那股窒息的感覺再度而來,葉子薇快要不能呼吸,只好不停地撲騰,偏偏越掙紮,他抱得越緊。她正要破口大罵,臭男人适時堵住她的嘴。

偌大的房間裏,響着他顫抖的聲音:“薇……薇……”

再笨也聽也他的不對勁,抱着她的人,連身體也是顫動。葉子薇靜止下來,緊緊地抓住他的衣角。二人就這樣跪在床上,初春的空氣仍帶着寒意,但嘴邊的呼吸卻透着醉人的溫暖。

過了片刻,他終于恢複冷靜,龐大的身軀離開她靠向床頭坐下。

葉子薇扭過頭,看見他仰着臉,頭枕在床靠上,睛睛閉合,神色凝重。她爬到他身邊,擡手摸摸他的臉。胡渣子刺刺的很紮肉,他反握着她的手,睜開眼定定地看着她。

“發生什麽事了?”

面對她的提問,他并沒即時回答,只把這只纖細的小手放到嘴邊,細碎地親吻。

事情肯定非常嚴重!葉子薇想也沒想,強硬地跨坐到他的腰上,用另一只手扯他的臉頰,粗着聲喝道:“說!”

對于她小孩子式的命令,秦牧陽沒好氣地笑了笑,拉近面前的小臉親了親她的紅唇,接着又把這副小身板納入懷內。

葉子薇可不接受這種悶葫蘆式的敷衍:“說!說啦!”

悶悶的聲音帶着某種執着,秦牧陽心下一軟,頭伏在她小小的肩膀上,深深地嘆氣:“我差點……就回不來了。”

身子一僵,葉子薇讷讷地重複他的說話:“回……回不來?”

“嗯。”即使美人在抱,可感覺總不覺真實。恨不得把她揉進自己的身體內,秦牧陽又把她抱緊了一點,嘴上把發生過的事娓娓道來:“我們最近在查一蹤兇殺案。那兇手非常殘忍,殺人後還把屍體肢解成一段一段,用不同的膠袋将頭手腳身體分裝成幾袋,扔在不同的地方。”

分屍——案?豐富的想象力很快就在腦裏形成畫面,身體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怕?”秦牧陽側側頭問。

他要說心事,怕也得聽。葉子薇咽咽口水,硬着頭皮搖搖頭,卻把臉往他的胸口埋得更深。

口是心非。秦牧陽不免有點好笑,揉揉她的發,眼睛望向窗外的天空,不動聲色地繼續說下去:“這蹤案件我們查了有半年,發現涉及到黑幫仇殺,最後終于鎖定一個犯罪嫌疑人。那個人非常狡猾,行蹤飄忽不定。我們好不容易知道他到了S市,于是聯合那邊的刑警追蹤過去。我們自以為是的布下了天羅地網,打算把他一網成擒。誰知最精密的布局,仍然被識穿。他故意誘惑我們到一個空置的倉庫,還預先安排好埋伏,打算給我們一個反擊。槍林彈雨之間,我差點就……”

說到這裏,他的雙臂又一次勒緊。葉子薇知道他肯定在回憶當時的情景,沒作聲騷擾。半晌,他呼了口氣,吻吻她的臉。“薇薇你知道嗎?當警察是死了賺,活了算。警隊裏有句話一輩又一輩地傳下來:怕死不吃公安飯!我當了警察十年,早就把生死置于道外。可是昨晚當那子彈從我耳邊擦過的時候,我腦裏只想到一件事。”

腦內光影交纏,想到自己曾那麽接近死亡,秦牧陽渾身一顫,頭俯得更低,嘴貼着她的耳畔,沉沉地說:“薇薇,如果我死了,你怎麽辦?”

腦內像被什麽炸開,葉子薇茫然地擡頭,呆呆地瞪着他。

秦牧陽用拇指腹摩挲着她的嘴唇,露出了難得的脆弱:“我從沒那麽害怕過死亡。我的工作,肩負着對國家對人民的責任。遇到危險,絕不允許退縮!可是我現在并非孤單一人,我有了妻子,萬一我光榮犧牲,我家裏的小朋友怎麽辦?”

如果他不在……如果他不在!

“不許!我不許你有事!”葉子薇雙手攬住他的脖子,把整個人挂在他身上,哽咽着大喊:“秦牧陽,是你招惹我的!是你強硬要娶我!你不能……不能在我已經……的時候,丢下我一個人!我不允許!絕不!”

她霸道地向他下達命令,胡亂地把眼淚抹在他的衣服上。以前秦牧陽覺得愛是奢侈的東西,要擁有不輕易,想付出也不輕易。但因緣際遇下,他還是遇到了。她的拒絕,激起他的征服欲`望,她逃得越遠,他追得越緊。那時并未考慮得太遠,現在想想,自己是否太自私了?

這個問題讓他非常困擾,昨晚任務失敗後,乘夜趕回家,去到門口,他忽地膽怯了。愧疚,又不安。理智最終不敵思念,回到家看到她沉睡的臉,知道自己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放手。

左邊無名指上,有他早上戴回去的婚戒,素雅的款式,因為怕阻礙工作,出差前他摘掉了。經歷了昨晚的那刻,他發誓永遠也不會摘下來。

“秦牧陽我告訴你,如果有天你出事了,我就把你的房子賣掉!把金地的房子賣掉!”

他的小家夥大概被吓怕,開始語無倫次。秦牧陽輕輕拍着她的後背,希望能讓她平複。

然而這樣的安慰并未使她心安,葉子薇咬咬唇,繼續撂下狠話:“我去抽煙!去喝酒!讓自己腸穿肚爛!還要去飙車,去泡夜場,認識很多很多的男人,醉生夢死,給你戴五顏六色的帽子!”

噗!明明是那麽傷感動人的時刻,秦牧陽卻莫名的只想笑。貼在胸口的那小塊地方,已然變得濡濕。他的小朋友,嘴裏罵着,眼睛卻直流着眼淚。這個小家夥是有多嘴硬,才不肯承認自己對他的感情?可是他忽然覺得,這樣就夠了。

愛上了,多了牽絆,是幸福的負擔。以後的日子還那麽長,是甜蜜還是苦澀,得靠二人的努力。他等待着,她敞開心扉的那一刻。

54

消失了半個月,養足精神後自是要回秦家見見爹娘。

驅車前往秦家所在的龍騰山莊,沿路秦牧陽無論怎樣說笑逗弄,葉子薇均不看他一眼。

叫你笑!叫你不把我的威協當一回事!葉子薇越想越生氣,這家夥皮厚,咬他戳他都沒用,簡直刀槍不入。攻擊的結果就是不幸地被反撲,吃幹抹淨後他臉上挂着的得意嘴臉,活像偷腥成功的魚,讓人恨不得把它撕爛。

還說昨晚經歷過生死一戰,還敗戰,呸!這家夥分明就博取同情!

車子在秦家門前的空地停住,葉子薇伸到到門把,冷不妨他在身後叫了一聲:“慢着。”頭一轉,被他的唇撞個正着。

他的手把她的頭固定好,重重地給了個響吻。兩唇分開時,他笑着問:“還生氣嗎?”

“哼!”葉子薇拿額頭撞他。

秦牧陽順勢摩挲她的鼻子:“要怎樣才不生氣?”

葉子薇歪着頭想了想,非常嚴肅地說:“秦牧陽,為了我,你不許讓自己有事,知道嗎?”

秦牧陽笑笑:“好!”

“還有!”她咬咬唇,半帶羞澀地粗聲要求:“以後出差,一定要每天打電話回家報平安!”

“好!”

“平時事無大小都得跟我報備!”

“好!”小妻子的要求多,還有越來越過分的趨勢,秦牧陽卻不介意,咧着嘴,笑得非常開懷。“還有什麽?需要我以後上個廁所也征求一下你的意見嗎?”

這個無賴!葉子薇給了他一個白眼,氣也磨得差不多了。跳下車,他大步過來,順利牽起她的手。

夕陽西下,春日難得的好天氣。他拉着她繞着湖邊走了一圈才回家,進屋後他自然而然地放開手,與她并排前行。

手裏還留有他的餘溫,葉子薇停住腳步,反複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盯着他的後腦勺一會,總覺得有那裏不對勁,卻又一下子說不出來。

拾級而上進客廳,秦沛琳從樓梯口冒出來,看到秦牧陽像遇救命草,迅速蹿過來,神色慌張:“哥,你回來正好,樓下打十級臺風了!”

“什麽事?”

“你忘記啦?過幾天Z市的外婆大壽,媽說沒空。爸都躲進房間裏避難,卻要我當和事佬。”

老妹看着非常憂傷,家中兩老鬧革命,的确難搞。秦牧陽點點頭,表示收到消息了。

葉子薇不明白兄妹倆打什麽啞迷,雖不喜歡但于禮也要跟秦沛琳打招呼,走上前,剛要開口,豈料對方只在她身上掃了掃,僵硬地別過頭走到沙發區。

好大一盆冷水,葉子薇撇撇嘴,不跟小人計較。但對方好像不打算放過她,突然扯着聲朝這邊喊過來:“哥,你快去救火。不過如果連你也沒辦法,我覺得可以讓你老婆去試試。外婆不是最疼她?哼!”

什麽你老婆?她沒名字嗎?而且話裏蘊含着濃濃的酸味,簡直莫名其妙!葉子薇惱怒地扯扯秦牧陽的手臂,示意他應該教訓一下這個妹妹。但他只是拍拍她的頭,推着她往樓梯下去。

“秦牧陽,秦大叔!告訴你這樣我會生氣!”她只想得到應有的尊重,沒錯吧?

“我知道我知道,但現在正事要緊。”

“幹什麽?”

“給你一個任務。”妹妹的話不無道理,外婆平時和氣,一旦執拗起來十頭牛也拉不動。老人家最疼這個新鮮的孫媳婦,盡管小朋友看着冷淡又不太會說甜話,但緣分這東西真奇妙,說不準讓她出馬能奏效。

“什麽任務?”

“哄外婆開心。”二人連說邊快步走到神廳門口,發現林家母女正在對恃。

看到他們出現,林穎華迎了過來,朝兒子無奈地嘆口氣,走了出去。

坐在紅木長椅上的外婆悶悶不樂地望着窗外,秦牧陽拉着葉子薇進去,來到她跟前蹲下,像哄小孩子般說:“怎麽不開心了?”

孫子來了,外婆馬上告狀:“還不是你媽媽?哪有母親生日都不去賀壽?氣死我了!”

天生不懂哄人開心的,秦牧陽抓抓一頭短發:“她可能真的很忙,你知道Z市遠,一來一回要好幾天,她走不開吧?”

“走不開也得走!生意一年四季都有做,母親的生日一年就只有一次。況且她今年都八十九了,能去一年是一年。你舅舅打了好幾次電話來問,你媽說了不去就是不去,心太硬了!”

“這……”秦牧陽詞窮了。每年Z市的外婆生日,這邊的外婆都堅持要去。秦牧陽倒是沒所謂,反正假期上能遷就的話他從不介意當車夫,問題就出在林穎華身上。

說真的雖然那邊的母親才是親娘,但因為距離太遠,平常一年難得見上一回,感情疏遠情有可原。再則路途遙遠,單程保守要坐六小時的車,林穎華很怕老母身體頂不住。後來丈夫患病,更加不方便走開。但老母卻不這樣想,總認為自己是受了姐姐的恩惠才有今天的幸福生活,所以對這種日子特別重視,逢年過節總見針插縫的要女兒回娘家一趟。

“媽,半個月前Z市那邊的人才舉家來過,你說我們真有必要過去嗎?”林穎華并未走遠,被老母說心腸硬,站在門外無奈地翻眼。

“那怎相提并論?上次是婚宴,你母親山長水遠也來了,足見人家的誠心。這次她做壽,你當女兒的反而不回去,外人聽了怎麽說?只怪你不孝!”

婚禮一生才一次,生日是年年有好嗎?木穎華暗搖頭,跟老母争辯是有理說不清。如果彼此住在附近,讓她天天回去也沒問題。“其實婚禮時見到母親,我就跟她說過這個問題。爸爸的腳不方便,我們不能留下他一人在家。所以見過這次,到她生日就不回去了。我還送了禮物,給了七弟十萬塊,讓他替我給老人家擺個體面的壽宴。該做的禮數我全都做過了,你還罵我不孝?”

“錢能代表心意嗎?你總不明白,一衆兄弟姐妹全部齊齊整整才是她最樂意見到的事情。你如果怕秦瀚沒人照顧,讓二嬸有空來幫忙做幾天飯不就成了?”外婆最受不了女兒,自己工作夠忙了,還總把丈夫的所有事務攬上身。平時泡茶做飯穿衣洗澡,無不插上手。這好聽叫照顧得無微不至,難聽點就是夫奴。他是腳不方便又不是完全走不動,真有必要做到這個份上嗎?

“這樣麻煩人家怎麽好意思?”林穎華馬上否決老母這個建議。說真的,親娘有十個子女,她真心覺得多自己一個不多,少自己一個不少。在對方把她送出去的那天開始,便注定她不可能與親娘有多親近。

偏偏外婆就是不聽,執拗勁又發作:“說來說去你就是不願意回去,那我們沒話說!”

聽了一輪終于隐約了解個大概,蹲着太累,葉子薇幹脆在外婆身邊坐下。老一輩吵架,年輕人真的很難插得上嘴,難怪秦牧陽連屁也不放一個。別看外婆一把年紀,其實性格有點像孩子。老人家不高興,自己好像也無能為力,唯有幫她拍拍背順順氣。

逮住人,外婆開始吐苦水:“薇薇,你說你婆婆是不是太忘恩負義了?”

“呃?”真是個天大的難題,葉子薇與秦牧陽相視一望,對方以眼神暗示她別亂說話。竟然見死不救,葉子薇撇撇嘴,提出最簡單直接的建議:“如果媽媽走不開,就別去了吧。”

“連薇薇也不幫我!”以為會得到支持,得到的卻是背叛,外婆瞪着她的眼神很受傷。

葉子薇心頭一噔,真心覺得夾心人不好當。“把公公單獨留在家的确不太好,媽媽要留下來理所當然。Z市的外婆生辰,不去也不行,幹脆就我們和你去不就結了?”

“那說來說去你媽媽還不是沒去?”

“有我們嘛,人不到心意到就好了。”

葉子薇說得冷淡,其餘人卻聽得緊張,少頃外婆終于想通,讪讪地喃喃:“由你這個新媳婦代替婆婆去賀壽也未嘗不是一個好辦法,那就這樣決定吧。”

呃?怎麽責任突然落在她身上?葉子薇忽然有種搬石頭砸自己腳板的感覺。

終于擺平,沉默已久的秦牧陽籲了口氣:“那就這麽決定了哦。我和薇薇,外婆和沛琳,四個人正好一輛車不會太擠。”

“啊?我能不能……不去。”躲在門外的秦沛琳被老哥點名了,不禁大聲哀嚎。可是前後兩邊有四只眼睛齊刷刷地往她射殺過去,硬生生地逼着她把最後兩個字的音量消滅。

去Z市很無聊,還得住農村好多蚊子,但鑒于媽媽和老哥的威力太大,秦沛琳最後只能不情願地悻悻道:“去就去呗。”

聽到孫女這話外婆可開心了:“還是薇薇有心思,那就這麽定下來。好了既然齊人,開飯啰開飯啰!”說完拉起孫媳婦的手起身往外走。

葉子薇完全是狀況外,她只說了兩句話好吧?環視幾個人一圈,大叔那家夥笑得跟個賊似的。解決了大難題,林穎華也展露了寬顏,就數秦沛琳最不高興,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飛也似地跑到前面去。

回到樓上,二老進了廚房,秦牧陽在樓梯口攔着她,笑吟吟地學着外婆剛才的口吻:“還是薇薇有心思,想出了好辦法。”小妻子跟家人相處好,作為丈夫的他可樂了。

葉子薇不習慣被人稱贊,還讓他拿來調侃,紅着臉怒斥:“滾!”

他哈哈大笑,俯下頭咬了她的紅唇一口。她作勢要捶他,被抱個滿懷。

“小倆口什麽事那麽好笑?”外婆的話從通往飯廳的玄關處傳來。

秦牧陽聞聲立即放開她,扒扒臉裝模作樣地咳嗽了兩下,神色恢複一貫的正經:“沒有呀。”

葉子薇終于發現,這家夥人前道貌岸然,人後越來越不正經!根本就雙重性格,超級悶騷!

“好了別玩啦,快過來吃飯。今天煲了雞湯,薇薇你要多喝兩碗,看你瘦得。”

又是這種特別的熱情待遇,求救似的往後看,那家夥憋着笑,朝她眨眨眼,一副愛莫能助的樣子。葉子薇悄悄舉起拳頭往後晃了晃,他笑得更兇。

真高興能取悅你。

葉子薇嘗了他一個白眼,他好脾氣地揉揉她的發頂。

以往任務失敗,他會情緒低落閉門檢讨一陣子,但今天似乎不太一樣。就連外婆每年糾結的事,也被這個小福星用冷冷淡淡的語氣化解過去。

秦牧陽認為,生活是越來越美好了。

55

去Z市的行程安排就緒,于三天後出發。

為了這趟出行,葉子薇作了充分的準備。聽婆婆說老人家其實坐不了長途車,她買了許多防暈浪的藥丸和耳貼;路途遙遠,她添置了零吃,早上起床後煮了幾壺蘋果湯,還專程到有名的蝴蝶軒訂了一盒西點。

秦牧陽把這些東西搬上車的時候,還問她是不是走難。

葉子薇可沒心思開玩笑,前一晚杯具的發現大姨媽大駕光臨,輕松的心情頓時涼了大半截。總覺得這個情況要在車上待上大半天很不方便,忐忑了整夜,今天一早被叫起床,精神尤為不濟。

回龍騰山莊提早吃過午飯,上車的時候秦沛琳被固執的老哥氣得半死。家裏名車有兩臺,哥哥偏要挑自己那輛雪佛蘭。空間不夠寬敞不說,座位又硬,怎麽坐怎麽不舒服。

妹妹的小姐脾氣讓秦牧陽非常不悅,怒目一瞪,她才噤聲。

葉子薇把老人家送上車,替她綁好安全帶,關上門後,嘴角不禁帶笑。自古女人間就多明争暗鬥,說她小氣什麽都行,反正看着這個處處為難自己的小姑吃癟,她就暗爽。

戴上墨鏡,秦警官搖身一變成為超級酷男。開啓導航,正式朝Z市出發。

車子很快上了一環,駛入高速。顧不上沿途的好風景,坐在副駕駛室的葉子薇頻頻往後座探看,擔心外婆會暈車。

大概是好不容易才争取到這趟旅程,外婆顯得異常精神,吃了幾片甜姜,表示沒事。怕她感到不适,葉子薇仍是有一搭沒一搭的跟她聊聊天,以分散注意力。

雪佛蘭行了一個多小時,導航屏幕上路線圖段那個三角箭頭才移動了一點點,距離目的地還很遠。秦沛琳一上車就捧着平板電腦看劇,偏生她不肯戴耳機,劇裏的人聲忽高忽低,音量不大卻足夠讓人耳朵癢癢。

葉子薇是一萬個讨厭這種噪音,不過人家老兄外婆都沒發話,她也不好說什麽。無事可做,她拿出保溫瓶,給外婆倒了一杯蘋果湯。

大小姐利用眼角餘光瞄過來,指了指:“也給我一杯。”

葉子薇真不想服侍她,卻不想惹起争端,遞了一杯給她。給自己也倒了杯,一壺就見底了。舉杯到嘴邊,才想起身邊還有個人,側頭問他:“口渴嗎?要不要喝水?”

秦牧陽對這類小孩子飲品沒興趣,搖搖頭。葉子薇把水喝完,拎起裝着食物的膠袋又問:“那吃點東西?”開長途車非常枯燥,她純粹是以自己的角度認為,能吃點什麽或許會沒那麽悶。

但秦牧陽卻一口拒絕:“不要!”

“吃顆口香糖也好,提神。”漫漫旅途,正是午間時分,萬一他打瞌睡就麻煩了。

“不用!”

“要嘛。”她傾過身,把口香糖送到他嘴邊。

沒習慣在人前親熱,後面還有兩雙眼睛。兩耳微熱,秦牧陽別過臉避開,加重語氣:“我在開車,120公裏的時速,別鬧我玩!”

墨鏡遮擋了他的眼睛,緊繃的側面上看不到絲毫溫情。身後傳來“噗哧”一聲,極低的輕笑,卻尤如扇了她一個耳光。

這對兄妹真的欺人太甚!

葉子薇不作聲,默默地把膠袋綁好,放回腳邊。努力壓抑鼻孔裏泛起的酸意,怕一發不可收拾,告訴自己只是很小的事,不就自讨個沒趣?別在意。

掏出手機上網,看小說。窗外太陽正烈,映得手機屏幕一片花白。她揉揉濕潤的眼睛,移了一下位置,身邊那個大塊頭傾過身把她手上的電話拿走,放到身邊的格子內。“坐車的時候不要看手機,對眼睛不好!”

盡管是出于關懷,但葉子薇是真的不喜歡他這種态度。關上門,他可以很好很溫柔,但在人前,卻總喜歡用發號司令來顯示他的權威。殊不知正因為他這種處事方式,往往讓她覺得委屈和難堪。

大概看出她的異樣,秦牧陽放軟聲音:“手機暫時充公,困了睡覺。琳琳也是,電腦關掉,別吵着外婆休息!”

權威發話,誰也不許有意見,對老哥一向敬畏的秦沛琳更甚。

葉子薇可不賣他這個帳,大動作地調整好座姿,臉朝窗外,不看他一眼,明明白白地宣告自己正在生氣。

可惜預期中的溫言細語并沒來臨,身邊的人甚至比她更沉默。公路上的景色飛馳而過,還沒看清便只餘下一道白影。負面情緒心緒升溫,她狠狠地用食指戳車門,企圖引起某人的注意。

然而某人仿佛吃了啞藥,對她的發洩無動于衷。人都喜歡拿別人的過錯來懲罰自己,她就是最嚴重的一個。大姨媽已經夠折騰了,犯不着再跟自己過不去。暗暗地吸了口氣,慢慢冷靜下來。她把手袋放在身後,雙手環着小腹,盡量蜷曲身體。

睡吧,睡着就不痛了。

正午的陽光從前方射進來,灑在她穿着的白色裙子上。秦牧陽伸手把副駕座那邊的遮陽板拉下,不讓太陽照到她的臉。從她的姿勢和抿緊的雙唇,他知道這小家夥又鬧別扭了。剛才自己是不是真的太兇?後悔沒換個方式說話,這回不知她又要氣多久。

托了托墨鏡,從後視鏡內确定兩個睡得香甜的人沒有醒來,秦牧陽單手穩住方向盤,另一只大掌執起身邊那只垂落的小手。細軟如無骨,柔弱得讓人心疼。

愛意泛濫滿瀉,千言萬語想說卻不是時候。秦牧陽嘆了口氣,與她十指交握了一下,才輕輕放回去。

葉子薇醒來之時,導航上的路線圖終于走了大半。車子開到服務站停下,除了讓司機休息還得解決生理需要。一男三女分成兩批上廁所,秦牧陽根本抓不住機會單獨與小妻子說句話,只好賣力地喝了一壺她煮的蘋果湯,企圖挽救丢失的好丈夫形象。

可惜葉子薇根本不關心這個,肚疼加劇,她愈發的沉默。連外婆幾次問話,都答得有氣無力。

重新出發,秦沛琳又打開電腦看劇。吵鬧的雜音讓煩躁的她更抓狂,索性用兩手把耳朵捂住,以示抗議。

秦牧陽見狀一聲令下:“琳琳把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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