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聽骰
孫孟璋見她驚慌失色的模樣,不由問道:“怎麽了,老板娘?”
糕點鋪老板娘的膽子素來很小,周圍的街坊領居都是知道的,更何況幾乎天天光顧她店鋪的孫孟璋。
老板娘想起今早聽到的那些傳聞,不由趕緊将目光從孫俏身上移開,手哆哆嗦嗦地用油紙從蒸籠裏捧出兩團晶瑩的糯米糕,飄散出來的味道十分香甜。
将它遞給孫孟璋的時候,她那雙有些粗糙的手越發顫抖,極小聲地問:“二姑娘不是……不是……”
孫孟璋了然,溫和笑了笑,聲音不大不小,也不避諱什麽:“大夫說家妹昨夜是進入了一種假死狀态,那是人在受到生命威脅後身體的正常反應,所以,您別怕。”
糕點鋪的老板娘聽完将信将疑,眼睛又小心翼翼地往旁邊的孫俏身上瞄去。
孫俏聽得是一清二楚,原本想要回去跟孫孟璋坦白的心思漸漸淡了。她想着,順其自然吧,從此以後她也不會再刻意扮演另一個人,等他親自問她的時候,再說吧。
畢竟,只從昨晚到現在這麽短短的時間裏,她就已經看出來,這人究竟有多寶貝他這唯一的妹妹,現在說出來,他恐怕接受不了這麽大打擊。這麽好的一個人,她不想去傷害,同時也有些貪戀着這樣的親情。
孫俏笑着湊近老板娘,整個人好似充滿生機活力,“大娘您別怕,我好着呢。”
孫俏的笑容似乎有一種很強的感染力,總是讓人不自覺對她生出好感。
老板娘見她如此模樣,這才放下心來,真心實意道:“二姑娘以後可得長點心吶,若是你真出了什麽事兒呀,你兄長不知得多傷心呢!”
孫俏連連“嗯”了兩聲,一副乖巧聽話的模樣。
老板娘看着兩兄妹漸漸走遠的身影,搖搖頭道:“相依為命也是可憐見兒的。”
回到客棧時,孫俏看了眼天色,估摸着可能也就下午兩點左右的樣子,客棧一樓一片冷清,除了角落的一張桌子邊擱着幾壇酒,圍着幾個人,其中有兩個還是他們客棧的夥計。
一直堅守在櫃臺前的陳六見他們回來了,眼睛一亮,額上幾條擡頭紋越發明顯,他放下手裏的算盤,走上前,微胖的臉上揚起笑,低聲興奮道:“掌櫃、二小姐,你們可算回來啦,今兒個賺了個大頭。”
兄妹兩人的目光随着他往那邊圍着的一桌人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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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大大大!”
“小!小!小!”
“嘿——九點小!”
“喝喝喝,喝完再來!”
陳六又小聲朝自家掌櫃解釋道:“這桌客人行酒令,要了不少酒,挺能喝的,給錢也大方。”
孫俏聽到‘行酒令’頓時好奇起來,幾步湊上前去,只見兩個古銅面的壯漢相對而坐,桌上兩只大碗裏盛滿酒水,桌子中間放着一個木質圓筒骰盅,旁邊有三枚木質骰子,形狀、大小、花色與現代色子沒什麽區別。
新的一輪似乎又要開始,一名壯漢喝完一碗酒,用手臂粗魯地擦拭完嘴巴,拿起骰盅蓋住三枚骰子,在桌上搖晃了起來,發出一陣陣清脆的響聲。
孫俏耳朵不自覺微微一動,骰盅停下了動作。
周圍除了兩個夥計還有幾個似乎是暫住客棧的人,此刻他們無一例外都有些激動,分別說出自己心中猜測的答案,一時間周圍又在“大大小小”的喊着。
“一三四,八點小。”女子聲音清亮,語調平靜,仿佛在陳述着一句再簡單不過的話。
周圍突然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注意力頓時被她所吸引,兩個夥計語氣略帶些恭敬:“二小姐。”
手還按在骰盅上的壯漢問她:“小姑娘為何如此篤定?”
“其實我也不知道,”孫俏聳聳肩随意道,“大概是女人的直覺。”
另一個壯漢趕緊道:“快,打開瞧瞧,趕緊的。”
骰盅揭開,三枚骰子靜靜躺在桌上,一點、三點、四點。
周圍人不由面露驚奇,要知道猜骰子這種事,大多只猜大小或單雙,厲害點的大小單雙一起猜,不過這種大多人都是碰運氣,若是在沒有老千的情況下還能清楚說出點數的人,那可就……厲害了!
孫俏看着桌上三顆骰子,心中暗驚:卧槽,她什麽時候有這麽牛逼技能了……
拿着骰盅的壯漢有些不信邪,說道:“再來!如果你這次還猜對了,我給你一兩銀!”
這裏一兩銀的購買力都可以買一個瘦弱奴仆了。
孫俏正要接話,不知什麽時候站在她身後的孫孟璋輕輕拍了拍她的背。
孫俏搖搖手,笑着打哈哈:“小賭怡情,大賭傷身,再說小女子這直覺也不是次次都那麽準。”
壯漢似乎有些不耐煩了,“錯了不用你賠,再猜。”一副不容拒絕的語氣。
孫俏沒再說話,畢竟兩個壯漢五大三粗,細看面相也不是什麽良善之人,在她還沒有任何資本的情況下,她不想與任何人發生沖突。
當骰盅再次蓋住骰子,一通搖晃後,衆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孫俏。
孫俏心中又有了明确的答案,但是她不想惹麻煩,所以衆人只見她面露難色,語帶猶豫:“好像是大單,其中應該有個一點。”
她話音剛落,壯漢就趕緊将手下的骰盅拿開。
一五五,十一點大。
“還真是呀。”孫俏自個兒面露驚訝,率先開口。
周圍不知是誰發出了“哇——”的羨慕聲。
孫孟璋的眉頭微聚。
壯漢連拍了三聲掌,麻溜地從懷裏掏出一兩銀遞給孫俏,然後帶着些試探地問道:“難道……姑娘會傳說中的聽骰?”
“聽骰?”孫俏歡喜地接過銀子,一臉天真地問,“那是什麽?”
壯漢見她明顯一副門外漢的模樣,解釋道:“據說是一些天賦異禀之人掌握的法子,不過會這些的基本都是賭神級別的人物了。”
孫俏眼睛一亮,“賭神?那就是逢賭必贏咯?”
“可以這麽說,”壯漢把玩着手中的骰盅,“姑娘第二次真的只猜出了一點麽?”
孫俏心中暗道:大塊頭頭腦還挺精。
“只聽出一點,”孫俏點點頭,笑着說,“興許我再練練,還有當賭神的資本呢。”
壯漢似乎被她有些自大的話給逗樂了,竟然給她豎起了大拇指,鼓勵她道:“好!那就祝姑娘早日遂願。”
孫孟璋這時開口:“家妹今日還有事做,就不打擾各位了。”
在一桌人的注視下,孫孟璋牽着孫俏直到二樓角落的一間房裏,關上了門。
回到自己屋裏,孫俏将手中的銀子遞給他,孫孟璋沒接,只說道:“你自己賺的自己留着便好。”
随後又認真詢問她:“你的耳朵……”
孫俏眸清似水,湊近他低聲道:“哥,我好像真能聽骰子。”
她其實也不知道這項技能到底怎麽來的,是這個身體自帶的還是因她的穿越而借屍還魂所附帶的,所以她準備先試探一下這位原身的兄長,看他知不知道。
“以前倒是沒發現,”孫孟璋頓了頓,“不過阿妹你最近還是別太引人注意。”
“為什麽?”之前出門走了一遭,孫俏心中其實有了答案,但還是開口問道。
孫孟璋語帶憂慮:“因昨夜之事,今日好多人都在談論你,所以……”
“哥,昨晚大夫真的說過你之前告訴糕鋪老板娘的那句話嗎?”孫俏看着他的雙眼,認真問道。
“……阿妹為何如此問?”
孫俏仔細盯着他突然有些變化的神情,抿唇不語。
昨夜她有意識以後,只聽到大夫說讓準備後事的話,睜眼睛時,其中一個大夫已經跨出門,另一個在旁邊收拾藥箱,無意擡頭看了她一眼,頓時就被吓得趕緊跑了出去,嘴裏還喊着:“詐屍了詐屍了!”
只有這位兄長當場喜極而泣。
這讓孫俏很疑惑。
“沒什麽,”孫俏輕搖着頭,“就是奇怪既然大夫都解釋清楚了,為什麽今日還有那麽多不切實際的傳聞。”
“人雲亦雲而已,阿妹不必煩惱。”
他伸手溫柔地摸了摸她的腦袋,然後轉身出了房門。
屋內只留孫俏一人,她坐在梳妝臺前,握着手中的銀子,看向鏡中陌生的自己,陷入了沉思。
孫孟璋下了樓,将還圍看在那行酒令桌邊的一個矮個子夥計叫到了客棧後院無人的馬廄邊,拿出一串銅錢,“你走吧。”
矮個子夥計不敢置信地問道:“掌櫃的,您這是……”
孫孟璋一向溫和的面上此刻卻沒什麽表情,語調毫無起伏:“你被辭退了。”
錢順被這幾個字說懵了,小心道:“如果掌櫃有什麽不滿意小的的地方小的可以改,以後幹活兒一定勤快。”
“昨夜二小姐的事,你與多少人說過,你自己心知肚明。”
錢順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辯解道:“小的、小的沒有啊。”
孫孟璋突然正言厲色:“昨夜大夫來診治時,就只有你守在二小姐屋外,整個客棧的下人就你管不住那張嘴,你還敢狡辯?”
錢順卻依舊辯解道:“一定是那兩個老大夫……”
他不想被辭退,因為在這裏當夥計別提多安逸了,每月包吃包住,幹的活兒也不多,工錢還與別處生意紅火的客棧差不了多少,掌櫃是個讀書人,性子也一向溫和,很少為難下人。
“我這地方不歡迎亂嚼舌根還不敢承認的人。”
孫孟璋将那串錢扔在他腳邊,甩袖離開。
錢順撿起地上的銅錢,起身有些憤恨地盯着孫孟璋離開的背影,往地上啜了口口水。
***
丹楹刻桷的屋內,一個約莫三十來歲穿着墨色長衫的男人來回踱步,愁眉緊鎖,目光時不時往一扇緊閉的房門看去,口中念念有詞:“一天一夜了……怎麽還沒動靜……”
直到屋內傳出一陣聲響,男人趕緊上前敲門,“主人,您感覺如何,屬下可能進來?”
屋內的聲響突然消失了,過了半晌,才傳出一道聲線極為慵懶的男聲:“進來。”
男人推門而進,屋內巨大的壓迫感讓他有些喘不過氣,見自己的主人此刻正坐在鏡前仔細端詳,他不由大喜道:“恭喜主人神功大成。”
作者有話要說: 雙更雙更,閉門造車這麽久,也不知道好不好看,雖然作者菌寫得挺起勁兒<(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