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畢善
因為他是——賭神畢善。
是幾乎所有賭徒心中最敬仰的人。
十八歲便以骰戲戰勝上一任對骰子造詣極深的賭神;二十歲去西蒼挑戰那邊以牌九聞名兩國的一位诰命夫人,最終将其完勝;二十二歲在東梁用樗蒲戰勝其中資歷最老一名老者,引得老者連連稱贊。
一個将三種賭技都掌握得爐火純青的年輕人,當之無愧的被賭界之人稱其為神話,引得東梁西蒼數家賭坊相繼拉攏。
所以他有他狂傲的資本。
與賭這個字沾邊的人,十個有九個都聽說過此人的大名和生平事跡。此刻,那名莊家渾身顫抖,心知自己徹底完了。
畢善站在樓上看了眼下面人群中被幾個壯漢簇擁着顯得越發嬌小的孫俏,然後又看着那個面如死灰的莊家,輕搖折扇說道:“這姑娘說得不錯,剛才那一盅裏所搖出的點數的确是四四五,你們如意賭坊這骰子和骰盅做得還真是費盡心思了。”
他這話一出,所有賭徒的目光不由一橫,人群裏隐隐有暴.亂的傾向。
畢善像是唯恐天下不亂,一雙杏眼掃過下面的人群,自個兒在上面唉聲嘆氣:“唉,也是可憐了你們,這些年怕是被這黑心賭坊坑了不少銀子,我應該早些來替大家探查的。”
若說剛才那句話是導.火.索,那麽他的這句話便如同火上澆油,來此賭博的人們紛紛暴.走,理智些的只開始罵罵咧咧,正常點的開始搶賭桌上的銀子,暴躁點的竟開始砸起場子。
孫俏早見場面不大對勁,手快的将自己押注的兩張銀票收了回來,然後指使着圍在身邊的六個男人趁亂開路,溜之大吉。
哪知她剛帶人出了賭坊沒走幾步,身後就突然有個帶喘的聲音越來越近。
“喂,那姑娘,等等我啊——”
孫俏停下步子轉頭一瞧,這樣的陣仗讓她有一種說不出的恍惚感。
只見剛才那個一身黛紫錦袍手拿折扇的娃娃臉此時正快步朝她這邊跑來,而他身後是烏泱泱一片人,都是剛才賭坊裏一群狂熱的賭徒,他們跑在他身後似乎是想要竭力追趕上他,個個口中還喊着他的名字,更有女子不知從哪兒弄來的瓜果捧在懷中似乎想要送給他。
這一幕讓孫俏第一次開始認真想一個問題,她所穿越的這個時代到底是個怎樣的世界。雖說很多地方像極了曾經在歷史上看到的那些個所謂的古代,但這裏很多東西卻又與之不盡相同,更開放也更加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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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待她考慮多久,這個似乎名叫畢善的人就突然拽起她的手臂,孫俏一個趔趄,被他牽着使勁往前跑。
孫俏周圍的幾個男人相對看了幾眼,也愣頭愣腦的跟在他們屁股後頭跑了起來。
“靠,”孫俏被他拉着跑了整整半條街才反應過來,“你特麽跑路還要拉上幾個墊背的?”
繞了不知幾條小巷,終于甩脫了後面那群人,幾個人站在一處僻靜的牆後,氣喘籲籲。
畢善這才放開她的手腕,自己彎着腰雙手撐着腿直喘氣,邊喘還邊回她:“你就是這麽、對待、你的、恩人、嗎?”
孫俏聽罷從懷裏拿出一張銀票,遞到他跟前:“喏,拿去吧。”
畢善站直身子,打開自己的折扇毫無形象地扇了扇風,睨着她道:“銀子小爺我有的是,不差你這麽點。”
孫俏聽罷便趕緊收回銀票,飛快揣進自己懷裏,朝他粲然一笑:“如公子這般高風亮節之人也不多了,公子不愧是被衆人追捧的對象,告辭。”
畢善被她這話一噎,那明媚的笑容和她那因笑彎成月牙的眼睛,讓他有一瞬間恍神,他還沒反應過來,這姑娘就帶着幾名随從轉身要走。
畢善趕緊收起手中折扇,朝她背影喊道:“喂,走什麽,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跟我搭上幾句話嗎?”
孫俏轉回頭又朝他笑了笑:“今日謝謝你啦,天色不早了,趕緊回家去吧。”
畢善覺得她這語氣像是在勸一個貪玩的孩子早些回家,這些年他最讨厭被人當成少年郎,不由有些生氣,追上去提醒她:“我今年二十有四了!”
孫俏側過臉去瞧着他那張娃娃臉,心道二十四也比她小,她以前可是個快滿二十七的“老阿姨”。
“喂,你叫什麽名字?”
“今日小爺好心替你解圍,你不表示點什麽嗎?”
“聽說你們嵘州城那風月樓裏的百花宴可好了,要不你帶我去吃上一頓?”
“你玩骰子多少年了?什麽時候我倆比比,如果你贏了我,那可就出名了!”
孫俏一邊走一邊聽着他的唠叨,心中腹诽自己今天怕不是遇上個無賴。她抽抽嘴角,突然懷疑這人真是那群賭徒心中的神一般的人物嗎,她怎麽看怎麽不像啊!
“喂,你怎麽不理人啊?”
孫俏停住了腳步,跟在她身後的幾名奴隸也停了下來。
孫俏再次側過頭看着一直跟在她旁邊叽叽喳喳個不停的男人,鄭重其事地說道:“你別喂了,我姓孫。還有那風月樓的百花宴不是用來吃的。”
畢善瞪圓了眼睛,将她從上到下打量了一圈,“孫?你莫不是最近被嵘州城裏的人傳得沸沸揚揚的那個孫家二姑娘吧?”
孫俏沒想到這幾天過去她還這麽出名,這個明顯是個外地來的男人都聽到了這個傳聞。
畢善用扇子抵着自己的下巴,繞着孫俏轉了一圈,頗為好奇地湊近她問道:“你是死而複生還是被惡鬼附身啊,死是什麽樣的感覺啊?”
孫俏突然做出一副兇狠的模樣,壓着嗓子怪叫了一聲,身子略微前傾,臉迅速朝他揚起。
男人被她這突然的舉動吓得瞬間跳起往後退了大步,差點沒站穩。
孫俏看着他那副模樣,捧腹大笑,突然覺得他還挺有趣。
畢善似乎覺得自己失了顏面,娃娃臉瞬間板了起來。
孫俏覺着自己好像越活越回去了,竟然還會用這麽幼稚的手段吓人小弟弟。她見他這副模樣,不由趕緊放柔聲音安慰:“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你今日也算幫了我大忙。我請客,哦不,我做東,帶你去風月樓玩一趟吧。”
畢善聽了臉色似乎有所好轉,但一路上卻沒再怎麽說話了,孫俏倒也樂得耳根清淨。
走到風月樓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風月樓也剛好到了做生意到時間,整座樓的紅燈籠将街道的地面照得紅豔豔一片,樓上不斷有琴簫之聲傳出來,引得過往行人紛紛側目。
“哎喲,孫二姑娘今日怎麽又來了?”
袁媽媽眼尖,一眼就看見了一身紅裙的孫俏,這回她倒是比上回熱情多了,主動迎了上去。
“帶朋友來見識一下你們這兒的百花宴。”
孫俏也不想與她多說什麽,指了指旁邊的畢善。
袁媽媽的目光順着孫俏的手往畢善看去,很快又不動聲色的收回目光,笑問:“二姑娘是要帶多少人進來哪?”
孫俏轉頭望向後邊的幾個奴隸,本來今日是打算去如意賭坊大顯身手後,避免贏得太多被裏面的人套住,所以才租他們來防身用的,結果哪知最後會是那樣一個收場。她相信經過剛才那一出,這如意賭坊的名聲也算徹底毀了,方家父女怕是要被氣個半死,光是想想她都覺得高興。
這些人得明日下午才能還回去,這期間的夥食住宿什麽的還是要由她來開銷。她當然不會帶他們一起進去,每個人十兩銀子,她可沒那麽豪氣。
“你們守在外頭,等我出來。”
奴隸們很聽話,應了是後也不再多言。
向袁媽媽交了二十兩銀子,便被她親自往裏面帶了去,孫俏敏銳地察覺到這人今日對自己态度和之前大不一樣了。
被她帶到一處稍顯僻靜的花園,很快就有一群穿着藕荷色裙衫的美婢托着新鮮的瓜果與酒水上前,一一擱在孫俏和畢善跟前的玉石桌上。
孫俏拿出一張一千兩的銀票遞給袁媽媽,袁媽媽收了去後,又拿出一張五百兩的票子遞還給她。
孫俏接過後,頗有些惡趣味地問道:“前夜過後,你們那瑾月公子可還好?”
袁媽媽拿手帕掩唇笑道:“好着呢,勞煩孫二姑娘還挂念着。”
“那就好。”
袁媽媽也不想與她說這個,“你們先在這裏坐會兒,媽媽我這就下去替你們準備百花宴。”
依舊還是那間屋子。
“主人,孫姑娘又來了。”
袁媽媽向屏風後的人細細禀告完後,換來男子一聲詢問:“那人是誰?”
“如果屬下沒有記錯,那人應是畢善。”
屏風後的男人似乎思索了那麽一陣,緩緩道:“你下去忙吧。”
袁媽媽彎着腰恭敬退了出去。
男子坐在鏡子前,看着自己那張臉半晌,“今夜之前,我要知道他們如何認識的。”
他一向慵懶的聲線像是突然摻雜了碎冰,讓聽了的人不寒而栗。
暗處的男人抱劍領命,一個殘影消失在原地。
畢善正坐在花園裏的長玉桌前啃着梨,突然聽得一陣樂器聲響,伴随着女子們的歌聲,越來越近。
他啃梨的動作停了下來,側頭看向正剝着香蕉皮的孫俏,疑惑地眨眨眼。
孫俏咬了口軟糯的香蕉,含混不清地說道:“你要看的百花宴來了。”
只見一群穿着各色衣裙、身披煙紗的美人如流水般地進來,奏樂的奏樂、唱歌的唱歌、跳舞的跳舞,細數之下約莫三十來人,無一例外均是天生麗質,妝容與穿着也是恰到好處。
按照孫俏的話來說就是:“這麽多款美人,總有一款适合你。”
畢善都來不及啃完手裏的梨了,指着前面那些女子,側過臉問孫俏:“這些就是百花宴?”
孫俏聳聳肩,“是啊,雖沒一百人,但這些姐姐們的才情姿容可是一個頂仨,這下你可飽了眼福吧?”偷着樂吧,小子!
畢善放下手中那個被他啃得坑坑窪窪的梨,捶胸頓足,“簡直鋪張浪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