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瑾月
日頭已經完全西斜,用過晚飯的孫俏正在後廚門外散步消食,順道指揮那新得來的奴隸挑水刷鍋洗碗。
“多挑兩擔水。”
“記得把水漬擦幹。”
“幹活就把面紗摘了,怪不方便的。”
說着,孫俏伸手便去扯他面上薄紗,動作麻溜得似乎預謀已久。
孫孟璋默不作聲站在一旁觀察着兩人一舉一動,張大娘則早被孫俏叫回去休息了。
樓峥用布擦碗的手一頓,不躲不避,只垂着眸,任由她的手朝他臉上伸來。
薄如蟬翼的面紗被孫俏握在手裏,她一雙眼睛黏在那張臉上,一時忘了挪開。
半晌才問出一句老掉牙的話來:“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樓峥放下手中擦幹的碗,反而笑問她:“可還滿意?”
孫俏沉默看着他那張玉貌花容的臉兀自沉思。
孫孟璋在外面見兩人說着說着話,竟越靠越近,一時面沉如水,踏門而入。
“阿妹。”
思緒被孫孟璋喚回來的同時,孫俏猛然想起她究竟在哪裏見過此人了。
正好這時孫孟璋已經完全走近,他見孫俏一雙眼睛一動不動落在那小倌臉上,也随之擡眼,這一看,饒是他這個男人也不得不承認,這張臉生得是極好,光是看上一眼,就不知會讓多少人挪不開眼。
樓峥洗淨了手,像是沒看到孫孟璋一般,只對着孫俏笑問道:“主子還有什麽吩咐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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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唇角漾出一抹好看的弧度,一雙黑眸寧靜且專注地看着她,眼神溫柔且纏綿。
孫俏的心猛然間漏了一拍,只覺這一幕似曾相識,仿若曾在夢裏見過千百回一般。
孫孟璋如何看不出其中端倪,防狼似的看着這個男人。
孫俏确定以及十分肯定自己不是受他美色所影響,繼而朝他說道:“你随我來。”
又看了眼在一旁杵着的孫孟璋,孫俏快速解釋了句:“哥,我需問他點事,累了一天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在場都是人精,如何聽不出這話深意,孫孟璋看着兩人相繼離去的背影,只覺着幾日不到,他們的關系卻越發疏遠了。
她不再是那個時時刻刻需要他保護照顧的小妹,而是另一個陌生人,她很優秀,成熟獨立、膽識過人、眼光獨到,就如她所說的那個世界一般,讓人心馳神往。
邊走着,孫俏将手中面紗歸還于他,讓他戴上。
夜晚的雲盛賭坊早已熱鬧非凡,當孫俏領着一個男子出現在人們視線時,喧鬧的賭坊突然靜了靜,當衆人看見這老板娘将人徑直領到二樓一間屋子裏時,不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副“我們都懂的”表情。
如今的孫俏也顧不上外人怎麽看她了,畢竟嘴巴長在別人身上,她想管也管不了,只吩咐了幾個壯碩奴隸在屋外嚴密把守着,莫要讓人接近。
她将樓峥領至自己屋內,緊閉上屋門,一回頭卻見那人竟開始寬衣解帶起來。
孫俏呼吸一滞,忙走近兩步,“你在幹什麽?”
樓峥無辜看着她,“不是伺候您麽?”
孫俏很想給他一拳,手一動,最終卻直指窗外,“你以前住那兒。”
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她對這張臉很有印象。
樓峥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見那裏紅欄窗緊閉,窗外還懸着兩盞大紅燈籠,裏面卻漆黑一片。
他笑着應了一聲,尾音綿長。
不知不覺間,孫俏見他衣襟已然大開,露出大片白皙光滑的胸膛。
身為一個現代女性,孫俏什麽沒見過,夏天去游泳時,男人都只穿一條泳褲蹦噠,眼前這場景實屬算不了啥……才怪!
長這麽一張臉還這樣赤果果勾引人,一般人還真把持不住。
孫俏只覺臉有些熱,快速将目光從他身上移開,扭頭看向窗外。
“我數五聲,将衣服穿好,出去。”
直到聽見門被掩上的聲音,孫俏這才回身,一拍腦門才想起,自己忘了問正事兒了!
一時睡意上頭也懶得再喚那滿肚子花花腸子的人過來,心道以後有的是機會審問。
第二日,孫俏照例早起去了後山林子,黑袍人背靠在一顆樹幹上,似乎等候多時。
見到她便直問了句:“內容都記住了?”
孫俏回去以後翻都沒翻一頁,有些心虛地搖頭,從懷中拿出那冊書,剛拿出來就覺着有些不對勁,封面上的幾個字不知何時又消失了。
孫俏連忙翻開,只覺大腦嗡的一聲作響。
黑袍人緩步走來,接過那冊書,拿出昨日那柄短刀。
孫俏連忙問他:“等等!這不會每天都要放一次血吧?”
“不然為何讓你熟記。”
“這麽邪門的功法,我不……嘶!!”她那個“學”字還未出口,便見那人已經手起刀落,又在她手背上劃拉出一條口子,這次的口子似乎比昨日還深了一些,直疼得孫俏想罵人。
“這不是你能決定得了的事。”他的聲音一貫冷漠,如今還帶着幾分威脅。
孫俏暗自咬咬牙,只得認命。
這日回去以後,孫俏直接把自己關在西廂房裏,快速看着書上內容。據那人所說,一旦過了六個時辰,這上面的字便會完全消失,到時她又得被放一輪血。
這麽邪門的書孫俏自是第一次遇到,順道查閱了些書籍,卻并未找到關于血羅喉的記載,心知此書不簡單,她也不好節外生枝。
好在她記憶力不錯,一整天便将書中內容記了一大半。
期間,樓峥三番兩次進來端茶送水,趁其不注意,目光若有似無往她手中的那冊書上瞟去。
孫俏正巧看得腦袋昏沉,遂将書放在櫃中鎖好,招他過來問話。
“我記得聽袁媽媽說起風月樓中有一花魁名喚瑾月,你這瑾字與他那瑾字,可是同一個?”
樓峥不答反問:“主子覺得呢?”
孫俏坐在椅子上仰頭看着他的臉,一字一頓:“所以,你便是那樓中花魁。”
樓峥垂眸一笑,一雙黑眸直望進她的眼中,“你可相信,一見鐘情。”
孫俏看了他那雙眼睛良久,裏面的情愫讓她有些不安,他沒有說謊亦不在做戲。不怪她疑心重,只是怎麽看怎麽不對勁。堂堂一個風月樓花魁,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這麽處心積慮接近她,真的只是因那所謂的情情愛愛?
孫俏一時語塞,只道:“你先下去吧。”
眼前之人似乎被傷了心,眼睫垂下,眉眼哀傷地望着她。
孫俏一滞,呢喃道:“你這模樣,倒挺像他。”
“像誰?”
“我未來相公。”
哪知樓峥聽後,突然眉開眼笑,湊近她道:“你也是喜歡我的,是不是?”
孫俏腦海裏突然蹦出幾個字——最難消受美人恩。
經此一事後,孫俏開始琢磨着究竟該怎麽安置這尊美得跟朵花兒似的大佛,最後還認真想着,如果将之賣回風月樓,會不會賺個盆滿缽溢,畢竟是一晚上三千兩的男人。
往後幾日,樓峥明顯感覺到孫俏總是不着痕跡的避開他,連端茶倒水這種事都沒讓他幹了,直将他圈養在孫家大院子的外院中,什麽活計也沒吩咐給他,也不讓他輕易出門,就像養了個無用閑人。
當然,院子裏的其他人自然也瞧出些端倪,張大娘便是其中之一,尋了個空檔拐彎抹角地問孫俏究竟想将人怎麽處置。
孫俏忙着練功,只道這人先這麽養着,以後自然派得上用場,幾句話就将張大娘搪塞了過去。
平靜的生活沒過上幾日,讓劉知州甚至龐真這個通判頭疼的案子便又多了一樁。
宋家小姐宋嬌突然在自家大宅院離奇身亡,那慘烈的死狀比起前些天的方素娥有過之而無不及。
據說是死在夜裏,丫鬟第二天早上開門才發現其全身潰爛,滿屋子彌漫出一陣香味,似花非花,濃烈異常,仔細查探,竟是從那具腐爛的屍體裏散發出的,沒過多久,便引得一群體格肥碩的烏鴉争相前來。下人們還沉浸在驚吓惶恐不知所措中,直見那些烏鴉飛進屋子啃食着宋嬌的血肉,這才方然驚醒,驅走群鴉,連關了門窗,去衙門報案。
官府裏的人來時,只見宋家大宅院上面盤旋着一群烏鴉,黑壓壓一片,“哇——哇——”叫着,嘶啞刺耳的聲音讓人心驚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