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賣身
孫俏卯時一刻便收拾好自己一身行頭,揣着那本“無字天書”直奔後山。
興許是她來早了,在林子裏喊了兩聲無人應答,她只得繼續打起拳來,一招一式婉若游龍,待她一套打完,但見前方一棵參天古樹上站着一個黑袍人,微風吹過他寬大的衣袍,他卻只一動不動俯視着她。
孫俏招呼也不是,不招呼也不是,一時愣在原地,仰頭看他。
不知是不是将他看得不自在,只見他一個眨眼間,便到了孫俏兩步之外。
孫俏拿出懷中那冊“無字天書”,言簡意赅:“書還你,沒有字,看不懂。”
那人面具下的一雙眼睛是一貫的波瀾不驚。
他上前一步,伸出自己那布滿奇異符文的手,接過孫俏手中那冊書,翻到最後一頁,不知從哪兒變出一把短刃,孫俏還來不及呼痛,便見自己手背上的血已經流至那朵白色曼陀羅上,很快,那朵花被徹底染紅。
書上密密麻麻的紅字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浮現。
孫俏顧不得自己還在淌血的手背,直拿過那冊書翻了個面,只見封面上三個赤紅大字顯現了出來——血羅喉。
黑袍人收回短刀,伸出自己左手,但見一只通體碧綠的蟲子從他手背爬過,直至他的食指指尖。
孫俏一臉防備地看着,那人見此破天荒地說了句:“別怕。”
他的指尖點在孫俏流血的手背上,蟲子順道爬在那道口子上。孫俏臉色變了變,她對這些軟體蟲子還是有幾分厭惡的。
不過很快,冰冰涼涼的觸感消除了她一切負面情緒,被蟲子爬過的地方再感覺不到疼痛,鮮血消失後只留下一灘透明粘液,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完全愈合。
孫俏直盯着那只不斷順着鮮血爬行的碧綠蟲子,滿心滿眼全是好奇。
不待她看多久,那只布滿黑紋的手背複又伸了過來,蟲子毫不留戀地從孫俏手背上爬上他的指尖。
“這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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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蠱。”
“蠱還能療傷?”
“毒亦能救人,蠱為何不可?”
孫俏只覺得又一扇新世界大門在自己面前敞開了。
她曾在書上看到過,西蒼之人最善毒蠱、醫術,遂問他:“你是西蒼人?”
問完以後,她也并未期待這個木頭般的人會有所回應。哪知她的話剛一落,此人竟回了二字:“不是。”
孫俏眨了眨眼睛,止住自己越發蠢蠢欲動的好奇心,拿着那本不知是什麽的詭異秘籍,翻了兩頁細看,越看越不對勁。
“這功法……不會是江湖上傳言的那些邪魔外道吧?”
其中招式內容怎麽看怎麽陰毒,更何況它還有個看起來便唬人的名字。
“你已過了最佳練功年紀,唯有此書可助你內功速成。”
“這上面好像有寫修煉之人一個不注意就容易走火入魔,一命嗚呼吧!”孫俏邊翻着那書,邊道。
“無事,我在。”
“……”
她真的不想練這一看就不是正經人練的什麽孬子心法啊!
欲哭無淚之下,孫俏最終還是被人逼着開始學心法內容,第一天從最簡單的吐納開始。
直到太陽高挂,黑袍人方才放她離開,走之前還認真囑咐了句:“有空多看,務必将內容熟記于心。”
孫俏如一個即将放學的學生應付老師一般,連連點頭,卻并未怎麽将他的話放在心上。
回雲盛賭坊的路上,路經風月樓一個側門,見一個侍童鬼鬼祟祟将一女子送了出來,孫俏急忙閃躲到一顆樹後。
這女子孫俏眼熟得緊,正是袁媽媽口中那宋家小姐宋嬌。
她緩緩伸出腦袋,仔細瞧着那宋嬌,只見此人今日如同回光返照一般,氣色好了些許,唇色豔紅,與昨日所見大不一樣。
聽袁媽媽說她患了什麽絕症,具體是什麽她沒有過問,總之是個不治之症,可如今這又是怎麽一回事?
孫俏一時沒想通,索性也就不再去想了,左右也不關她的事,很快便回到自己那已經打烊的雲盛賭坊。
她的賭坊申時末開張、巳時初打烊也是大有原因的,她仔細調查過,這邊除了一些游手好閑的人,大多人都是申時末準時下工,而且風月樓每日戌時開門,總有些有錢的主兒會在這空子裏來光顧一下她家賭坊的生意。
她賺錢的同時自然也會給其他同行留下一條活路,不然樹大招風,她可不想被那些個賭坊老板聯合起來針對,故白天的生意就留給他們去攬了,銀子嘛,是賺不完的。
宋嬌回到自己府上,腳底像是踩着棉花,腦海裏不斷回憶着昨夜與那人的纏綿,雙頰上浮現兩片紅雲。
丫鬟們見此,紛紛舒了口氣,誰也沒有多話,在這位小姐面前,說多便是錯多。
她坐在鏡前看着自己有些容光煥發的一張臉,心情甚好。
顧紹沐浴了整整一個時辰,期間熱水換了五六次。
沐浴完畢穿戴好衣物出來,他對着鏡子看了看自己面色和唇色,已經恢複如常。
果真是陰年陰月陰日出生的女人,拿來當容器再合适不過。
到了酉時末,孫俏親自打開自家雲盛賭坊的大門,只見一個人影朝她斜斜倒來。
孫俏下意識擡手撐住了他,看清來人時,孫俏又收回手,任由他踉跄一步。
“姑娘,您真的不要我嗎……”
門外數百雙眼睛刷刷刷看過來,紛紛朝他們身上指指點點,孫俏隐約還聽到什麽負心薄幸之類的字眼……
登時将她雷得個裏焦外嫩,她招呼着一旁似乎已經加入吃瓜群衆的陳六大寶等人趕緊招呼客人,一把将門口這朵白蓮花拉扯進賭坊後廚房,警告道:“我不管你接近我有什麽目的,總之別再來賭坊門口擾清靜,壞我名聲,影響我生意。”
“我只是想報恩……”他聲音細若蚊吟,長長的眼睫耷拉了下來。
孫俏差點就被他這副人畜無害的模樣給騙了,冷下心腸惡狠狠說道:“你這恩情我可無福消受,我告訴你,你今天……”
哐當一聲,廚房門口傳來一道不敢置信的聲音:“二、二姑娘……你們這是……”
孫俏扭過頭,只見張大娘眼睛微撐,腳邊瓢盆散落在地,接連而來的還有幾日不見的孫孟璋。
孫俏回頭,見兩人姿勢似乎有些不對勁,眼前這蒙着面紗的男子背靠在牆上,一副退無可退的模樣,而她一只手撐着他肩旁的牆,另一只手伸出根食指尖尖正指着他胸口,這暧昧的姿勢,貌似好像這就是傳說中的壁……咚?
意識到這點,孫俏趕緊退後兩步,只道今日怕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張大娘先看看那被逼得背抵在牆上的男子,再看了看一臉不自在的孫俏,默默蹲下自己微胖的身子,緩緩拾起地上瓢盆。
孫孟璋面色沉了沉,上前兩步直拉過孫俏的手便往外面走,途中還戒備地看了眼那戴着面紗的男子。
張大娘亦步亦趨地跟了出去。
樓峥依舊背靠在牆上,一雙眼睛卻死死盯住孫俏被人握住的手,美目微微眯成一條縫。
孫俏被孫孟璋拉至後廚外一棵無人的柳樹下,直問道:“聽人說你最近去風月樓招惹了一個小倌?”
果然。孫俏無語扶額,心道自己那些詭異的傳聞裏怕是又要多一樁風流債,果真人言可畏。
張大娘在一旁一臉緊張,生怕她小小年紀真的學那些女子逛花樓、養小倌。
“沒有的事兒,外面那些人的話也能信得?”
“本是不信,但剛才你二人……”孫孟璋似乎覺着說不下去,一時住了口。
張大娘抱着瓢盆站在一旁殷殷看着,生怕她說出什麽吓人的話,在她眼中,女子的名聲還是很重要的。
孫俏大致與他們講了一遍經過,孫孟璋越聽眉頭便越緊,最後叮囑她道:“日後別再去那風月場所了,不該管的事也莫要多管,省得引火燒身,知道嗎?”
張大娘也不住在一旁附和。
孫俏在心中嘆了口氣,有些無奈,面上卻點點頭。
正巧這時,那輕紗掩面的年輕男子緩步朝這邊走來,孫孟璋見此,一直垂在身側的手動了動,快步上前,擡手便要去抓那人衣領子,不料卻被人一個側身靈活躲過,直往孫俏身後奔去。
“奴家好不容易贖了身,只為報那日恩情,就算給姑娘做牛做馬亦不會有絲毫怨言。”
一個大男人站在一個只及他肩高的小姑娘身後尋求庇護,這畫風怎麽看怎麽不對勁。
孫俏覺着這男人花花腸子不少,放任他再這麽鬧下去對她影響也不好,不如放在身邊監視來得妥當。
思及此,孫俏便讓張大娘去櫃臺取來筆墨紙硯,她則坐在一旁的小石桌前,奮筆疾書,半盞茶不到的功夫,一張紙便被她寫得滿滿當當。
她吹了吹上面未幹透的墨漬,端端正正放于石桌上,招呼身後最近作妖不斷的男子來看。
見他略微詫異的目光,孫俏雙手環胸,瞥着他道:“你不是要給我做牛做馬麽?喏,簽了這賣身契,以後就是我的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補上,中秋節快樂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