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三】相疑

成親之後,阿瑤待我不能說不好,他每次出門都會給我帶禮物,同我講話時如從前一般輕言細語,相處時會細致入微地照顧我,可是,他同我獨處的時間一下子比成親之前減少許多,也再沒有更親密的接觸。

他的态度變化縱使隐蔽,可我察覺了其中的節點——與他親密之後到揭開蓋頭相見之前。成親前他的一切行為十分自然,讓我開始察覺不對勁的是禮成相見的那一刻,之後他的疏離越來越隐蔽,但一直存在,不曾減少。

那麽問題到底出在哪裏呢,如果是因為變心,那他變得太倉促,而我能感覺他并無如此跡象,并且他對我仍是有情意在的,所以這個可能性不大。

其中關鍵在于,一個對妻子有情意的丈夫不願與妻子獨處、親密,會是因為什麽原因呢?想到這裏,我忽然有點思路,結合以往偷看話本的經驗:

可能之一:丈夫做了對不起妻子的事情,對妻子愧疚導致不敢正常相處。(比如謊報尺寸什麽的)

可能之二:妻子做了對不起丈夫的事情,丈夫雖然愛妻子卻不想再見到她。(比如洞房後三個月孩子就出生什麽的)

可能之三:妻子丈夫都沒有對不起對方,但丈夫無意間知道自己長輩是妻子長輩害死的,但是不忍心告訴妻子,所以自己忍受痛苦,卻也不能如同以往一樣與妻子相處了。(比如發現妻子的娘殺了自己的爹)

可能之四:發現妻子是曾經失散的妹妹,或者爹娘在外面生的孩子。(這到底是什麽運氣才讓上天開這樣的玩笑)

可能之五:發現妻子性別為男。(我很确定自己性別為女)

可能之六:丈夫不行。(親身驗證,過檢,或者說……優秀)

然後我一一排除那些不靠譜的猜測,阿瑤态度轉變是突然的,發生在見我和婚前幾天之內,更有可能的事突然聽到什麽消息,當然也可能是他針對我、我雙親與家族做了或促成他人做了什麽不好的決定,可我相信他不會,我也不會在什麽都沒發生的情況下以最壞的惡意揣測他,先排除可能一。

我肯定自己沒有故意做過對不起他的事情,但也有無意間的可能性,所以暫時排除可能二不考慮。

我雙親俱全,他爹仍在,而我爹娘與他母親有故舊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根本沒有生活在一個地方。假如與雙親無關,而旁的人我們亦是感情不深,不會産生這樣的隔閡,所以排除可能性三。

再排除不靠譜的可能五六之後,剩下可能性四。

我覺得有一點好笑,可我笑不出來了。

我知這種排除法并不十分可靠,它并不考慮關鍵信息的作用,只是基于我的主觀而參考其中的可能性,可是我很難不驚動別人而獲取這些隐秘,我現在只需要找到可能原因然後一一驗證、排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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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性四我一開始就想要排除,但不知不覺卻留到了最後。我确實可以說父母如此恩愛和睦,我怎麽可能不是爹娘的女兒,但假如其中之一也不知道呢……我娘肯定知道她生了誰,所以我爹被隐瞞的可能性更大,娘能隐瞞我爹的事,一定是無法啓齒的,而且與我身世有關,與阿瑤的異常有關……

突然想起,娘一直反對這門親事,而成親前一天晚我找娘說話時沒看見人……

推測至此,心中只剩下巨大的荒謬。

我自嘲一笑,果真那麽在意他嗎,因為一點點小的不如意就如此敏感多思,成天胡思亂想,自己吓自己,明明知道這個辦法不靠譜還把它當真了。

心中拒絕承認,可猜疑已起,按耐不住,我還是開始不着痕跡的試探。

我知他近來因瞭望臺一事奔波勞累,于是告訴他我可以回家同父親談談,讓父親給金宗主提一提,他同意了,臨走派了兩個護衛給我。

路上護衛寸步不離地守護我的安全,得到了家中,也仍舊讓他們跟在我身邊,只不過到了夜晚,我同母親說體己話時,他們再不能跟進卧房內了,我也因此可以問出我想問的話。

“今天看到我的侄兒如蘭,覺得他特別可愛。娘,你覺得我生男孩好還是女孩好呢?”

母親臉色劇變:“你已經有身孕了嗎?!”

我試探道:“這不是想早點有個好嘛。”

“不行!”母親大聲說道,看到我臉帶疑惑才勉強平複了心情,向我解釋:“你還太小,生孩子是個傷身體的事,千萬不能着急。”

“可是如果一直沒有孩子,別人會說一些不好的話,我倒是沒關系,可阿瑤介意怎麽辦呢?”

“他不會!我是說……他不是那種人。”

母親繼續說道:“娘給你準備了幾個偏方,可以避免你太早有了孩子傷到根基,你回去一定要記得抓藥。”

我接過,笑答:“好的,娘親。”

直到回了我原本的房間,我的笑容終于不能維持。那個荒謬的猜測,正一步一步成為真實。

回到金鱗臺的當天,晚上阿瑤回到房間,我一下子察覺到他的不對勁。

“怎麽啦阿瑤,是不是有什麽不舒服,還是你父親不同意建瞭望臺?我已經說服了父親,他會動用一些家族的力量來幫你,也給金宗主提個醒。”

聽到金宗主這幾個字,他臉上的嘲諷一閃而逝,随即是一如往常的微笑:“多謝阿愫為我奔走這一趟了,為夫實在慚愧,我就用剛買的點心犒勞阿愫吧。”說着,拿出一個竹盒子,裏面有六樣精致的糕點,是我喜歡的冰皮。

我指着其中一個長命鎖圖案的,看着他說:“哎,阿瑤是不是在提醒我快生個寶寶?”

他不動聲色地笑答:“阿愫在我看來還是個孩子呢,再有一個可吵得我頭疼。”

我說:“那阿瑤覺得什麽時候合适呢?”

他答:“等阿愫長大些再說吧,何況生孩子很痛,我不忍心阿愫要受這樣的苦,我寧願是我生。”

不得不說,這句話讓我十分動容,我不忍心再追問下去了。

“那就不急,其實我覺得有沒有孩子都可以,只要你我此生平安快樂,老來回想可以說一句‘不虛此生’就夠了。”我說。

阿瑤似有觸動:“‘不虛此生’麽……”

“是啊,因為我們本來就無法選擇出身、選擇家世,但可以選擇自己的生活。家世、親人是你的支持或者阻力,按照自己選擇的活法未必好,順應世俗意願的活法未必不好,但違背自己的內心,心中永遠會遺憾。”

“就像喜歡你,嫁給你是我自己的選擇,如果不能我永遠會遺憾。我第一次見到你,就覺得你是個很溫柔的人,明明自己都顧不上還為我擋下了別人的刀劍,之後越相處越覺得你比別人好,成親那會兒已經沒人能比得上你在我心中的地位了!”我一邊說着一邊露出了自己都沒有察覺微笑。

“當初,我其實并不喜歡金宗主和金夫人,可是轉念一想,他們是他們,你是你,他們對你不好不是因為你不好,而是他們的遷怒,我不能因為別人的錯誤而讓你承擔後果。真正有愧天地的是他們,而把錯處強加于你是無恥!”我說得激動,但這樣表意一通之後,感覺積壓胸口的塊壘散去了不少,我也漸漸想通了,假如再來一次,我仍舊不後悔選擇,所以現在我應當做的是如何解決血緣問題。

當兄妹是不可能了,我們一開始就不是兄妹之情,何況還上過床。假如仍然要做夫妻,血緣是問題,我們的心态是問題,而父親那邊和母親那邊也是問題,而所有一切的根源,就是血緣問題。

我記得小時候曾在家中藏書樓看見一部功法介紹,上面寫很久之前有一個人因為深恨其父和宗族,屠盡本家之後厭惡自身還帶有父系的血脈,便自創了一部功法改換自身血系。據說這本是逆天之舉,凡是練此功法者每一天都有一個時辰受血液逆流之苦,并将永無子嗣。當時如同看故事一樣看過去了,現在絞盡腦汁終于想起記憶角落裏的這件事情,我長出一口氣,終于看到了一點希望的可能。

回過神來,發現自己被緊緊抱住,他像是動了情,卻只是抱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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