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小波折“陷害無辜,是要遭報應的

皇後正襟危坐,神情肅穆冷厲,令人不敢直視。

懷真問心無愧,從容參拜畢,等着她開口。

皇後質問她為何沒有中迷藥,懷真語氣平和地讓她問前廳值守,并控訴他們苛待自己。

皇後可沒心情聽她倒苦水,不耐煩地打斷,示意旁邊嬷嬷給她看一樣東西,嬷嬷捧着一一片布帛湊到近前,竟是劫匪留書,言說要換回抱善,就得按照他們說的做,落款是阿史德木措。

突厥人的姓氏,可漢字卻寫的挺工整。

懷真玩味地想,可她的眼神落在名字下方的印跡上時,心卻揪緊了。

那是一枚指甲蓋大小的狼頭,形貌角度都和她項鏈墜子上的別無二致。

元嘉……這一切難道是她布的局?若她此刻戴着項鏈,恐怕就跳進黃河了。

就在她裝傻充愣時,嬷嬷卻伸出手爪她的衣襟,要搜尋所謂的項鏈。

懷真惱羞成怒,拼命掙紮,但皇後只需一個眼神,便有數名魁梧健壯的宮女上前按住了她,可惜她們一無所獲,只得放開了她。

懷真氣得渾身發抖,顫着手掩好衣襟,狠狠地瞪着那幾名宮女,她們俱都低下頭去不敢看她。

皇後卻不敢善罷甘休,命人傳辛谧。

懷真暗叫不好,忙收回思緒設法應對,隐約猜到是元嘉做局或辛谧反水。

她現在無暇去想元嘉的動機,只想聽聽辛谧的說辭,好确定她們作何打算。

辛谧很快被傳進來,靜靜跪在懷真左後方。

嬷嬷問一句她答一句,語氣篤定,“殿下一路上都戴着那條項鏈,奴婢願對天發誓。”

“血口噴人,”懷真怒瞪了她一眼,“若說與突厥人勾結,此處嫌疑最大的是你。”

辛谧突然冷笑出聲,懷真見她神情詭異,頓覺一頭霧水。

皇後緩緩開口道:“辛司簿是本宮的人。”

懷真愣在原地,一時間哭笑不得。

“奴婢十二年前奉娘娘懿旨跟随元嘉長公主出關,這麽多年時時刻刻盼望着回到故土,回到娘娘身邊。”辛谧激動地熱淚盈眶。

她膝行兩步,扒住懷真的肩膀,苦口婆心道:“殿下對娘娘和二公主懷恨在心,勾結元嘉長公主想要報複。您害怕自己被派去和親,就和突厥人裏應外合擄走了抱善公主。元嘉長公主怕他們抓錯人,特意送了您一條項鏈以示區分,是不是?”

懷真一時語塞,竟無法看清辛谧的動機。難道她真的是皇後的眼線?元嘉十二年都收服不了,那憑什麽在窮兇極惡之地站穩腳跟?

“我看是你背叛舊主投靠了元嘉,為了撇清自己才誣陷我。你若真的效忠皇後,為何還能坐看抱善被人擄走?”懷真反唇相譏。

皇後的眼神泛起狐疑,辛谧有些慌亂,忙放開懷真跪下大表忠心,并說懷真的項鏈一定藏在房間,請求皇後派人去搜。

當務之急是營救抱善,為何他們卻要把心思花在那條無關緊要的項鏈上?懷真百思不得其解,就算找到了也不過是給她定罪的證據而已,可抱善被擄走才是大事呀!

但世事就是如此無常,誰能想到幾個突厥小賊竟能在重兵把守的皇家別館迷倒後妃擄走公主?

**

皇後的人搜了一個時辰,連地板縫都摸過了,但什麽也沒找到。

懷真被綁在庭外梧桐樹上,她在心裏把皇後和元嘉主仆辱罵了一百次,又怪自己粗心大意錯信了人。

長秋宮人狐假虎威,将她解開後關進了一座小屋,說是等候皇後發落。

懷真在屋內昏昏欲睡,不知過了多久,突然聽到頭頂天窗傳來聲響。

“誰?”她壓低聲音問道。

“阿史德木措!”一個低啞的男聲從頭頂傳來。

懷真一驚坐起,羽林軍都是死的嗎?怎麽突厥人還在別館?尤其是這個名字。

她哭喪着臉,雙手作揖道:“行行好,離我遠點,不然我十張嘴也說不清了。”

上面隐約傳來低笑,“在下是友非敵,小公主別緊張。”說罷他丢下一個小物件,正好落在懷真腳下。

懷真倒吸一口涼氣,那條遍尋不着的項鏈靜靜躺在腳前。

那人問道:“你想不想要自由?”

懷真擡起頭,咬牙切齒道:“陷害無辜,是要遭報應的。”

這話毫無威懾,只聽得一聲巨響,天窗整個掉落下來,懷真驚叫一聲往後退去。

一個黑影從天而降,“我不信佛,不怕報應。”他身形極為高大,臉上蒙着黑巾,只一雙鷹隼般銳利的眼眸露在外面。

懷真突覺頸後一陣劇痛,意識瞬間消散了。

**

次日是大公主成美的周年祭,一切有條不紊地進行。

懷真被藏在香燭紙錢裏,在天亮時運進了崔園。竟以這種方式故地重游,實在感慨萬千。

因為要設齋醮做法事,所以除了大批賓客還有成群僧道,以及法器儀仗祭品等等,想要偷運進來個把人并不是難事。

她在悠揚的樂聲和朗朗誦經聲中幽幽轉醒,當年她遷入帝陵時,也有過這樣一場聲勢浩大的法事。

那時她的魂魄偶爾會從棺中出來,像将軍閱兵般一一檢視自己的陪葬品。

生前喜愛的畫卷書籍雕弓箭筒都在,還有喜歡的坐騎和親近的侍從皆做成陶俑立于甬道兩側的龛室中。

後室放置棺椁,前室則是陪葬品,還設有卧榻書案和箱籠,以及美酒珍馐等。

她記得新墓室極為寬廣豪闊,有三道拱券石門,是公主的最高規格。那是謝珺新婚時對她的承諾——夫榮妻貴。

同為公主,抱善嫁的是禦史大夫鄭宜嫡孫,而她嫁的卻是出身沒落世家的低階武官。

那場婚姻本就是交易,所以她未抱怨過,他卻始終為她不平,覺得她好像受了莫大委屈……

懷真手腳被捆,嘴巴被堵着,縱然醒了也不能說話不能動。

在箱子沒呆多久,便又被套上麻袋背走了,一整天都在不停地換位置,直到暮色降臨時才得見天日。

懷真被扔到一片狼藉的地上,有人拿掉了她身上的麻袋,眼前視野漸漸明朗,她發現身處一間淩亂不堪的房子,像是剛剛遭劫一樣,到處都是翻箱倒櫃的痕跡,連地毯都被掀到了一邊……

這不就是別館側廳嗎?長秋宮的人為了尋找項鏈,将這裏掀了個底兒朝天,卻不知項鏈早就被阿史德木措順走了。

可是,他們竟然敢把她送回來?懷真心裏驚疑不定,腦子飛快轉動着,正想尋個脫身之法時,耳邊卻聽到悉悉索索之聲,她借着窗外暗淡的天光,牆角散亂的帷幔間,正縮着一個嬌小的身影。

仔細一看,竟是失蹤的抱善。

抱善自然也看到了她,但渾身被五花大綁,嘴巴也塞得嚴嚴實實,哪裏開得了口,只能眼巴巴望着她,懷真還從未見她如此狼狽過。

便在這時,脖子上一涼,她垂眸看到一片寒刃,知道喝水的時間到了。

一只大手扯掉她嘴巴上的布條,将水囊遞了過去,懷真仰着頭被他喂了兩口水,搖了搖頭表示不需要了。水喝太多就需要解手,可這些人根本不會給她片刻的自由。

幾個賊人隐匿在梁柱上,像老鼠一樣悄無聲息的吃東西,只留下懷真和抱善大眼瞪小眼,兩人僅隔了一根廊柱的距離。

懷真雙手被反剪在背後,用牛筋繩捆的結結實實,從腳踝到膝蓋也被綁着,除了呼吸再無自由。想要逃脫,那是白費心機。

天色很快暗了下來,外面探子回來了,隔着窗子用暗語交流,懷真側耳傾聽,像是蟲鳴鳥叫,半句也聽不懂。

阿史德木措落下地來,打了個手勢,身後越出兩名壯漢,将抱善像老鷹捉小雞般拎起來,塞進一只大口袋,從後窗扔了出去。

懷真掙紮着爬起來,但是沒有聽到落地聲,想來有人接應。折騰了兩天,抱善居然還在原地,朝廷人馬竟然都沒發現嗎?還有,突厥到底出動了多少人手?

很快,懷真就和抱善一樣,被罩着頭扛了出去,她在心裏慶幸還好不是扔出去的。

皇後銮駕應該回宮了,她雖被蒙着頭看不見,但卻感覺得到,別館冷清了許多,想必誰也不會想到劫匪會隐匿在此。

離開別館後她被人輪流扛着,大概行了半個時辰,隐約聽到馬蹄聲,可惜不是救兵,而是阿史德木措的族人。

懷真被從麻袋中解放出來,擡頭只見滿天繁星。

夜漸深,一行人在距北邙山不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懷真仰躺在草地上,平複了半天,有氣無力地懇求道:“能否把我手上的繩子解開?”

阿史德木措正和部衆在旁邊用突厥語交流,聽到懷真的話便笑了,用流利的漢語道:“公主不如換個要求,我派人送你回城如何?”

懷真不顧他的冷嘲熱諷,商量道:“你可以把我腳綁起來,反正我也跑不了。”

此處臨水蚊蟲極多,懷真只想騰出手來打蚊子,奈何雙手被縛。

“快點,不然我要被蚊子咬死了,你們留個屍體有何用?”懷真催促道。

阿史德木措驚訝道:“你竟絲毫不忌諱談論生死?可你那個姐姐卻是怕的要命。”

懷着沉默了一下,問道:“她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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