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重逢“因為我喜歡你的脖子!”……

“比你好,她此刻在山洞裏喝酒吃烤肉呢!而你卻只能啃幹糧喝冷水。”阿史德木措揶揄道。

懷真翻了個身,在草地上蹭了蹭,恨恨道:“我滿身都是包,等回去了一定要好好數一數,一個包就是一箭,我要把你射成刺猬。”

阿史德木措朗聲大笑,“好,不知公主可否賞臉,讓在下幫您來數身上的包?”

他這般口無遮攔,懷真卻并未動怒,反而嬌嗔道:“真不要臉,狂徒!”

她平時說話兇巴巴地,但此刻撒起嬌來卻完全換了副腔調,讓人禁不住心旌搖蕩,甚至忽略了她還是個身量未長成的小少女。

“君子多無趣啊,”阿史德木措有意逗她,笑道:“要麽做狂徒,要麽做風流名士。”

懷真不屑道:“大言不慚,你識得幾個字?還名士?”

她說罷又翻了個身,抱怨道:“真不給我解開繩子?你此刻要是點個燈,定然能看到我的臉都腫成豬頭了。”

阿史德木措正欲生氣卻被她岔開了話題,接口道:“殿下不用擔心,就算真變成了豬頭,那也是最漂亮的豬頭。”

懷真不知不覺間已滾到了他近前,擡起腳尖踢了他一下,揚聲道:“勞駕,扶我起來。”

兩人雖只相處了一日多,卻數次交鋒,雖然懷真的小伎倆都被挫敗了,可一看見她靠近還是心有餘悸,總覺得她又在打什麽鬼主意。

懷真見他猶豫,便大驚小怪道:“阿措叔叔,你不會是怕了吧?”

旁邊部衆有聽得懂漢語的,立刻哄笑起來。

阿史德木措咬牙切齒道:“不許叫叔叔,我還沒娶妻呢!還有,我也不叫阿措。”

懷真笑嘻嘻道:“別廢話了,扶我起來。”說着掃了眼旁邊圍坐之人,神秘兮兮道:“我要跟他說我的名字,漢人女子的閨名外人可不能随便聽,你們還不快快回避?”

部衆們紛紛起身,調笑着走到了數丈外。

這下輪到阿史德木措嘆氣了,他實在不知道懷真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不過他自信她在自己面前翻不了天,于是俯身過去一把将她撈了起來。

懷真終于坐起身來,伸了個懶腰後順勢靠在了他的膝上,揚起頭道:“你能不能看清我的臉?”

此夜無月,只有繁星遍天,他們連火都不敢生,怎麽可能看得清臉容?

阿史德木措警覺道:“休想迷惑我,我對小女孩沒興趣。”

懷真不由笑得花枝亂顫,她的笑聲極為清甜美妙,既清冽又熱鬧,像月光下潺潺流過的溪水,又像春日裏枝頭撲簌簌落下的繁花。

“現在可能不行,那麽過幾年呢?”她直起身子,仰着臉動情道:“我母妃是後宮最美的女人,過幾年我也會變漂亮的,到時候是不是就能施美人計了?哎,你來洛陽多久?有沒有聽過董婕妤的大名?那就是我母妃欸,她在世時常伴君側,每次出宮,路兩邊的百姓都是人山人海,想要看一眼她的芳容……”

她開始繪聲繪色講述母親的絕世姿容,阿史德木措啞然,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只能從牙縫裏擠出來幾個字,“你真的是大衛公主?”

懷真頭搖地撥浪鼓似的,一本正經道:“不是,我是公主身邊的宮女,你抓錯人了。現在怎麽辦呀?阿措叔叔,要不把我送回去吧?”

“如果只是宮女的話,那便不用活着回去了。”阿史德木措知道她在開玩笑,便也笑了,伸手去摸靴筒裏的匕首,準備吓唬她一下,結果卻摸了個空。

“你在找這個嗎?”腹間突然被尖銳冰冷之物抵住,懷真不知何時已掙開了束縛,手中握着他的匕首,甜甜笑道:“我可以還給你,但你答應放我走,好不好?”

好字剛一出口,她的手卻猛地往前送去,阿史德木措吃痛,顧不得去搶匕首,擡手便欲扣住她的脖子,但懷真似乎早就料到了,所以匕首刺進他的身體的瞬間立刻撒手,翻身一滾躲過他的攻擊,迅速穿過長草,飛身撲進了波光粼粼的池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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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懷真被橫放在阿史德木措馬前,無意間觸到他靴筒藏着的匕首,本想偷偷順走,奈何手被綁着難度太高,便等到剛才靠近時,趁其不備偷了匕首,這才得以脫身。

懷真忍着蚊蟲叮咬和池中惡臭摸黑游了很久,當她濕淋淋地爬上岸時,正好看到遠處星星點點的火光。

她知道阿史德木措不敢舉火尋找,怕引來追兵,所以才孤注一擲想了那個辦法。

她也知道一旦她逃脫,他們立刻就會趕去轉移抱善,因為他們的目标本來就是抱善,而劫持她不過是個障眼法,原本應該是為了掩人耳目,讓官兵自亂陣腳吧!

懷真踉踉跄跄走過去時,巡守的禦林軍立刻便發現了她。

“是我,是我,”懷真聽到弓弦拉滿的聲音,立刻嘶聲喊道,“懷真公主。”

話音剛落,就看見有人舉火疾步迎來。

懷真一眼便認出他來,愕然道:“謝珺?”

不知為何,看到他的時候,她的心情很古怪,有種偷情被抓到的愧疚感。

謝珺自然不可能知道她先前調戲阿史德木措的事,可她心頭有鬼,便不敢看他。

羽林郎們用披風和樹枝臨時搭了簡陋的步障,并生了篝火讓懷真進去烤衣服。

謝珺和幾名屬下守在不遠處,其他人分成兩撥,一撥回去報信,一撥悄悄深入探查。

“小謝,公主的狀況不太好,要不要送信給崔世子,讓他來接人?”同伴小聲提醒道。

雖說公主被擄是大事,但皇後身為國母,卻不能因此而延誤回宮時機。何況皇帝派越騎校尉①率騎兵連夜出城配合搜尋,又命②典客修書給雍州節度使雍伯餘,令他即刻與突厥交涉,所以皇後就算留下來也沒用。

但慶陽王世子崔晏卻執意留守別館,聲稱要找到懷真。他和懷真走得近,對宮人來說并非新鮮事,所以他留下尋找無人問津的懷真,也算合情合理。

即便皇後再怎麽不喜歡懷真,可慶陽王妃與她是表姐妹,崔晏執意如此,便也只能由着他去。

謝珺轉過頭,望着火光映照下懷真嬌小的身影,心頭有些煩亂,“就沒有別的辦法?”

他不喜歡崔晏,從第一眼看到就極其厭惡。

“崔世子若真的擔心公主,為何不親自來尋找?”他心中頗有怨氣,自己帶着屬下沒日沒夜的找,可崔晏卻坐在別館吟詩喝茶,現在找到了還要給他送回去,憑什麽?

火堆旁另一個同伴笑道:“堂堂慶陽王世子,将來可是坐鎮一方的藩王,身價也不比公主低多少,這種事哪裏輪得着他去做?”

謝珺暗暗咬着後槽牙,沒有說話。

沉默了片刻,忽然低問,“他将來會娶三公主嗎?”

兩個面面相觑,不知道他為何這樣問,卻還是搖頭表示不知道。

謝珺沒來由地心煩意亂,他想親自護送懷真回別館,但又怕耽誤了營救抱善,他自然明白兩位公主對朝廷而言孰輕孰重。

可在他看來,無論王家還是董家都不是好人,尤其是董家,害得他外祖家破人亡蒙冤十多年,此仇不共戴天。

可他心知懷真是無辜的,縱然他恨董家,卻也不會遷怒到她半分。

就在謝珺心亂如麻之際,懷真已經整理好衣服,起身從步障後走了出來。

謝珺忙迎過去,躬身行禮,問她有何吩咐。

懷真這半天也平靜下來了,可是望着眼前之人低垂的脖頸,腦中突然想起他高懸在城門上的頭顱,心頭不禁一顫。

她定了定神道:“我們去救抱善吧!”

謝珺驚詫道:“這是臣的職責,殿下不用以身犯險,萬一再……”

懷真打斷了他的話,“不提這個,只要能救回抱善,絕對是大功一件。到時候你不僅能加官進爵,還能讓王家欠你一個人情。”

謝珺愈發不解,“殿下為何要幫臣?”

想到先前她給的那件信物,後來證明的确是抱善的,也是因此找到了抱善曾藏在別館的蹤跡,雖然遲了一步,卻也是有用處的。

懷真微笑了一下,忽然擡手輕輕拂過他的脖頸,“因為我喜歡你的脖子!”

謝珺呼吸一窒,渾身血液頓時沸騰起來,一時間連手腳都開始滾燙起來。

在他印象中,公主應該是淑女表率,端莊娴雅高高在上,但懷真無論小時候還是現在,都不是那個樣子。

他本是極其讨厭別人觸碰的,可是對她的這種行為卻讨厭不起來。

是不是因為她幼年時救過他?所以在他心裏,她便不同于旁人了。

懷真見他低頭不語,不由嗤笑道:“你不會是害怕我再落入突厥人手中,自己要擔責吧?”

“當然不是。”謝珺正色道,“只要屬下在,定能保證殿下安然無恙。”

懷真滿意地點了點頭,大步往前走去,揚聲道:“我要和三郎去營救二公主,有誰願意一同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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