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所以,你怎麽拒絕的?”
林冬問問題的時候,表情有點幸災樂禍。
“我說感謝周書記和校長的厚愛,可是我有對象了。”
唐喆學本以為林冬多少能酸一酸,事實證明,人家權當聽了個笑話。話說回來,好像林冬從來就沒吃過他的醋,不過他一向潔身自好,戒指早早戴上,剛來市局時圍在身邊的莺莺燕燕早就不拿正眼瞧他了。
低頭呼出口煙,林冬挑眼看着他,語氣有些玩味:“傻不傻,失了個攀高枝的大好機會。”
唐喆學不明所以:“攀高枝?”
“嗯,那校長是周書記的老婆,他是在給自己閨女介紹對象,人家瞧上你了,想招你做東床快婿。”
“媽耶……可饒了我吧……”唐喆學皺眉苦笑,随即又一本正經道:“不過我不覺着有比你高的枝值得攀,有你做賢內助,我早晚能當廳長。”
林冬翻了一記“你做夢”的白眼。類似的事情,他被一撸到底之前經常遇到,年輕有為的五好青年誰不喜歡?相親飯是真沒少吃,領導的面子必須得給,能不能被大小姐們瞧上另說。而這種事以後唐喆學必然還得遇到,雖然戴着戒指,但人家會打聽結沒結婚、有沒有公開的對象。公檢法系統的都一個毛病,眼見為虛,凡事憑證據說話。所以說羅家楠動辄給祈銘拴褲腰帶上、恨不能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倆是一對兒的做法也算是一種智慧,明面上招人另眼相看,但至少不會有這方面的困擾。
領導的面子不好折,拒絕也是需要技巧的,他覺着得空得好好培訓下唐二吉同學如何委婉的表達拒意。
正說着,岳林推開安全通道的門,探頭進來說文英傑和何蘭回來了,喊他們過去彙報工作。
“顧黎對我外公的畫很感興趣,報拍底價六十萬,預估成交價一百五十萬左右,我告訴他,不到四百我不賣,家裏又不缺那百八十萬的。”
唐喆學聽的有點不知道該擺何種表情。用現下流行的網絡用語來說,文英傑這小子有點凡爾賽了。事實也是如此,文英傑的外公是有名的畫家,外婆和媽媽是舞蹈家,可以說是藝術世家了。他今天帶去的畫是外公的遺物,自從他媽媽出事之後外公便一病不起,沒多久也走了。
用藝術圈的話來說,畫家死了,畫才值錢。當然不是絕對的,只能說大部分畫家的命運如此。他外公活着的時候,雖然有名氣,但一幅畫也就十幾二十萬,人沒了,眼瞅着價格蹭蹭往上漲,不過老爺子留下的畫,家裏人沒想過賣。今天給顧黎看的這幅畫是文英傑從大舅那借來的,用完還得原封不動的還回去。
“這麽說,你釣上他了?”林冬問。
文英傑點點頭,将目光投向辦公室裏屬于秧客麟的角落:“加了微信,讓秧子找機會下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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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下完了。”角落裏傳來秧客麟的聲音,“我正複制他的手機通訊錄和社交軟件的聊天記錄,林隊,等會發你郵箱。”
手底下人幹活不用操心,林冬一如既往的平淡道:“好,辛苦你們了,英傑,蘭蘭,一會下班早點回去,別跟着熬了。”
旁邊岳林暗搓搓問:“林隊,我能準點走麽?”
林冬視線微移:“學校給的入學記錄整理好了?”
“沒……”岳林一臉缺氧的表情。九十年代的紙質記錄,厚厚一摞數百頁,都得轉成電子檔,這活兒枯燥又耗時,可必須得有人幹。
“你晚上有必須要辦的事?”
“也沒……”
林冬不再說話,留下記無法反抗的微笑,轉頭拿起唐喆學帶回來的偵察筆記翻看。剛幹刑偵那會,他就在唐奎和史玉光手底下鍛煉,嚴格意義上來說他算唐喆學的同門師兄。當初接手唐喆學跟着自己,也是念着對方老爸的教導之恩,沒想到帶着帶着帶成兩口子了。一想到自己讓人家老唐家絕後了,他多少還是有些愧疚,只能是傾盡全力培養唐二吉同學來彌補了。
在他的印象裏,唐奎是典型的粗中有細型,看對方的偵察筆記更是加深了這一印象。其實大部分能在刑偵崗位幹長久的,都得細,不細根本幹不了這活。即便是有了高科技的輔助,刑偵工作的重點還是在人上,分析受害者和犯罪嫌疑人的行為,摸排涉案人員關系,探究作案動機,審訊罪犯,這些靠電腦可做不到。
人性之複雜,不是一段代碼一個程序能分析清楚的。雖然有測謊儀的存在,可測試結果并不能作為法庭證據,只能供審訊人員做判斷。真正能拿到法庭上的,還得是嫌疑人一個字一個字如實招供的供詞。
證詞非常關鍵,有時一句話便能左右生死。他剛跟着老唐他們幹刑偵那會,有個案子,農科所一研究員,因被同事在工作中下了絆子,上門讨要說法時發生争執,一怒之下殺死了對方,證據确鑿,死刑板上釘釘。審訊中唐奎根據客廳裏遺留的血跡,問兇手殺完人去客廳裏轉悠了一圈是為什麽。兇手說,他殺完人後清醒過來,意識到自己犯下了彌天大罪,想打110自首來着,但是聽到接警員的聲音後突然勇氣盡喪,又挂斷了電話,倉皇逃離案發現場。
唐奎立刻讓林冬調取了110接警中心的記錄,證實兇手的手機號确實在案發後撥打過110。法官量刑時考慮被告有自首行為,一審判死緩,二審無期。現在那人還在監獄裏服刑,傳授種植技術幫扶了很多獄友,使得他們出獄之後能有一技之長避免再次踏上犯罪的道路,自己也因此立功而獲得減刑。
按理說,殺人償命是必須的。然而有的人實非天生的惡徒,法律存在的意義是為了維護正義,公平公正的審判罪惡,而非剝奪糾錯的機會。就說這個研究員,若非同事先做惡人逼得他走投無路,萬不會犯下如此罪孽深重的過錯。誠然,凡事都有正反兩面,不是所有人殺人犯都值得網開一面,絕大多數最終的結果只能是以命相抵。
問他們後悔麽?後悔。怕麽?怕。行刑前怕到軟成一灘泥、嚎啕痛哭、胡言亂語甚至大小便失禁的比比皆是。那為什麽當初要殺人呢?鬼迷心竅或者失控了。不,林冬根本不相信這樣的說辭。這些人無一不抱着僥幸心理,有的被抓後還會問警察“你們怎麽知道是我幹的?”。
答案就是——法網恢恢,疏而不漏。
思緒随着筆記走了大半,林冬的幹眼症犯了。那場災難帶來的後遺症不光是難以掙脫的噩夢和一夜白頭,還有在無人之處哭出血淚的眼疾。他放下筆記本拉開抽屜拿出眼藥水,正要摘眼鏡點,忽然注意到坐自己對面的唐喆學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筆記本,一副人在魂兒卻飛走的模樣。
——對哦,這是他爸的筆記本。
默嘆了口氣,林冬揚手把眼藥水扔給唐喆學,強行将對方自回憶中拉回現實:“幫個忙,點下眼藥水。”
一聽老大撒嬌,周圍“嘩”的射過幾道視線。林冬假裝沒看到,至少眼下這一刻,自己的臉皮沒愛人的心情重要。
兩口子,他不慣着,等誰慣啊?
TBC
作者有話要說:
我短我承認23333333老夫老妻沒有談戀愛之前互動那麽細膩了,就,日常寵吧
求收,求包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