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清晨的第一抹陽光透進百葉窗,落在随呼吸均勻起伏的肩章上,勾勒出鋼鐵質感的正義光芒。墊在臉側的手肘前方,電子時鐘無聲翻動,光線随着角度的變化緩緩觸摸線條工整的下颌,像是怕驚擾了剛剛陷入淺眠的人。
寂靜的房間裏響起輕巧的腳步聲,很快,伏案安睡的人背上多了件藏藍色的外套。腳步聲遠去,約莫過了半個鐘頭,複又歸來。電子時鐘旁多了份散着熱氣的蛋花明蝦粥,唐喆學弓身輕吻了下林冬那覆于濃睫之上的發絲,忽聽窗外“撲棱棱”一陣響動。他直起筆挺的背,豎起食指置于唇邊,沖窗外跳來跳去的小生靈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副隊,學籍記錄——”
岳林剛進屋拉開嗓子,就被連鳥叫都怕吵醒林冬的唐喆學用眼神制止,立即将音量降至耳語:“已經弄完了。”
“我知道,組長給我發消息了。”
唐喆學擡擡手,示意他出屋說話。随後又看向伏案的林冬,只見對方已經将臉換了個方向,顯然是被他們吵醒了。雖然現在林冬的睡眠質量已經好很多了,不再需要熬到燈枯油竭才能勉強睡上一會,但睡得依舊很輕,哪怕是一聲鳥鳴都能吵醒。昨晚岳林加班弄學籍記錄,林冬并沒當甩手掌櫃的,跟着一起熬了半宿,給唐喆學發回家伺候貓和狗。
用林冬自己的話來說,官威,是讓底下人心服口服後自然而然擁有的。光去那動嘴的,只能同甘不能共苦,誰服你?兩口子過日子也是一個道理,激情褪去,生活中的磕磕絆絆日漸積累,是過成一地雞毛還是有滋有味,得看彼此是否能真心體諒對方的付出。
如果不是受限于《婚姻法》的阻礙,唐喆學覺着自己和林冬絕對能稱得上市局的模範夫妻。偶有争執,但絕不吵架,更不會冷戰。像羅家楠那樣,動辄讓祈銘氣得上蹿下跳甚至氣吐一回血、冷戰起來拿辦公室當臨時宿舍這種事兒,在他們家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有事兒商量着辦,比如之前為了家裏的貓貓和狗子考慮,唐喆學想賣了手頭的房子換個帶露臺的,被林冬駁回了,理由是“誰盯裝修?咱倆有那閑功夫麽?”。唐喆學提議讓自己老媽林靜雯負責,反正退休了閑着也是閑着,可林冬又說“那是咱倆的家,不該裝成你媽想要的樣子”。
想想老媽的性格,唐喆學感覺林冬說的不無道理。自從嫁給他爸,林靜雯基本處于喪偶狀态,以一己之力扛起整個家,那獨立自主的勁兒,別提了,主意比天大。就算叮囑好她原封不動的按設計圖裝,選材和地磚花紋什麽的鐵定會被替換。
單看林靜雯給他和林冬買的東西就知道,少女心泛濫的哦,根本穿不出去——好家夥,一提褲腿露出雙粉底黃桃心的襪子,不給同事們笑背過氣去都新鮮。倒是林冬,回他媽那吃飯的時候,就穿那雙襪子去,還得喪良心的誇一句“穿着特舒服,跟踩在棉花上似的,站一天都不累”,給婆婆大人哄得花枝亂顫的。
唐喆學自認情商還算說得過去,可跟林冬一比成幼兒園肄業水平了。話說回來,光會幹不會說,擎等着別人來發現原石的璀璨也不現實。就說懸案組拿部裏辦案經費這事兒,全憑林冬多年經營的人際關系和實打實幹出的成績在領導那留的好印象争取來的。
可也就是這件事,外面多少人羨慕嫉妒恨,風言風語傳的是天花亂墜。甚至有人說,林冬戴的戒指,和某部級領導家大小姐的是一對兒。天大的冤枉,唐喆學頭回聽這話,差點沒憋住告訴人家“那是我親自給我家組長選的款式!”。但是林冬要求他避嫌,別跟羅家楠似的把關系散的人盡皆知,他只能選擇忍氣吞聲。
“若要在高處立足,身後絕不能留污點。”
林冬說的很現實,唐喆學自是明了其中的利害關系,眼前所見無一不在提醒他,輿論對他們這樣的人沒那麽寬容:論業務能力,重案組組長陳飛早該晉升局級幹部了,卻因為和趙平生的關系導致每到該提拔的時候,檔案都被束之高閣;羅家楠,年紀輕輕便立了一等功,可他跟祈銘的事兒衆所周知,幹到現在還只是科級幹部而已,聽說要不是當初副局長盛桂蘭力挺,他連重案組的二把手都當不上;還有鑒證的一把手杜海威,之前因為男迷弟的糾纏,被迫離開原工作單位,扣着頂“作風問題”的帽子,摘都摘不下去。
和林冬聊起這個話題的時候,唐喆學說:“我覺着等咱這代人老了,社會的寬容度應該就有了吧。”
“什麽時候法律承認了,社會的寬容度才會有。”林冬一針見血的指出關鍵點,“法律是形成普世價值觀的道德基礎,違反法律的前提一定是違反道德,但違反道德的卻不一定犯法,我們這類人就是生活在法律和道德的夾層中,只有上升到法律層面的‘允許’,才有可能被大衆道德所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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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勾引我的時候,道德感哪去了?”唐喆學喜歡看林冬一本正經讨論問題時的樣子,更喜歡看對方被一語戳中軟肋時臉紅的樣子。
只不過次數多了,林冬也會反抗:“好,我決定從今天起重塑道德感,待會你和吉吉睡沙發,我帶冬冬睡床。”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唐喆學舉手投降:“……我還是喜歡你沒道德感的樣子。”
“那不行,身為人民警察,我必須以身作則,擁有高尚的道德。”
“可你犯不着跟我高尚啊。”
“作為警察家屬你不能連這麽點覺悟都沒有。”
“我就沒覺悟了!走!睡覺去!”
唐喆學捂着林冬的嘴連拖帶拽進了卧室——統共就這麽點兒福利,還談覺悟?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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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小時的睡眠,對于林冬來說足夠支撐運轉一白天的電量,八點半準時開晨會。通過秧客麟調取的社交軟件記錄,林冬發現,顧黎至今未婚且個人生活相當混亂。交往對象有男有女,年齡跨度下到二十上到七十,用海王來形容這個男人都有所欠缺,該稱之為海神。
歲數大的多是金主,歲數小的是貪圖美色。一方面顧黎用各種手段從金主那往出弄錢,一方面又給小情人們大手筆的送奢侈品。唐喆學看完那些聊天記錄,從心理學角度提出,顧黎是個沒有道德感的人,極端利己,具有顯著的反社會人格障礙,極有可能是朱彬失蹤案的主謀。
順着顧黎的人際關系再往下摸,發現失蹤的不止朱彬一人,還有兩個。一個叫張菲,女,失蹤時三十六歲,距今已有五年之久。另一個叫高勝,男,失蹤時六十二歲,去年的事兒。這兩個案子都沒轉到懸案組,張菲是因為不在他們的轄區內,高勝是因為才失蹤不到一年,還未被歸為懸案。
那這兩個人的失蹤和顧黎有關系麽?和常金軒有關系麽?不知道,沒證據,誰也不能妄下定論。
“先查高勝的失蹤案,時間近,好找線索,二吉,你帶文傑和蘭蘭去調一下立案記錄,走訪家屬,确認高勝失蹤前的一切細節。”林冬說着轉頭看向哈欠連天的岳林,“岳林,你和秧子今天跟我一起,把向日葵案的目擊證人篩出來。”
“啊?”岳林哈欠打一半,下巴都收不回去了,“小二百號人呢,組長,怎麽篩啊?”
唐喆學接下話:“童年時期遭受過精神重創的人,長大之後要麽需要接受心理治療,要麽有可能走上犯罪的道路,交叉對比這些孩子中有精神病入院記錄或者犯罪記錄的來縮小範圍。”
岳林眨巴眨巴眼:“哦,這樣啊,那……犯罪記錄部分歸我,精神病的歸秧子。”
“什麽就精神病的歸我啊。”秧客麟從電腦屏幕後面歪過頭,昨天難得回家好好睡一覺,黑眼圈依舊明顯。
岳林嘿嘿一樂:“醫療記錄是公開的嘛?不得靠你的神來之手啊。”
“行了別逗貧了,趕緊幹活。”
林冬拍拍手,示意衆人行動起來。等唐喆學帶着組員出屋,林冬走到秧客麟的工位旁,壓低聲音問:“昨天晚上打你電話,接手機那男的是誰啊?”
他打電話的時候秧客麟正在洗澡,一聽那邊接電話的是個陌生男人,他還愣了一下。
秧客麟滿眼的代碼,反應了一下才說:“我房東。”
“你和房東住一起?”
“嗯,我分租他一間卧室,警察工資太低,我同學都有拿到風投的了。”
本來只是想關心一下組員的個人生活情況,聽到這話,林冬默默的擱心裏翻了個白眼——這會嫌工資低啦,當初沒人拿槍逼着你考吧?
TBC
作者有話要說:
林隊,市局情商天花板
杜科快來了,再等等~
求收,求包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