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一章

懸案組辦公室裏的人都在扒窗戶, 觀摩羅家楠給歐健追的滿停車場跑的盛景,聽見林冬的腳步聲,趕緊各歸其位。勞逸結合是必須的, 但工作時間, 還是別沒事兒找領導罵。

林冬進屋看組裏人一個個臉上都挂着尚未消散的笑意,幹脆把停車場裏發生的事兒和大家分享了一下,給何蘭笑的眼淚都出來了。難得的,秧客麟也露出了點笑模樣, 不過他的笑點不在歐健給騙子發曹媛的照片上,而是林冬的“見死不救”。

沒等屋裏的笑聲散盡,林冬又開始催命:“二發那追着什麽了?”

唐喆學嘴角還挂着笑:“查了一下那個面館的個體工商戶注冊信息, 孟津生是店主, 在繳費單上簽字的叫高萍, 是他老婆, 孟津生的名下沒有實名注冊的手機號, 暫時聯系不上, 高萍聯系上了, 不過他倆已經離婚了, 好幾年都沒聯系了。”

“孟津生就是二發?”

“不是,他快五十了, 年齡對不上。”

“那二發呢?高萍認不認識?”

“說有可能是孟津生的外甥,本名叫李彭發, 之前一直在他們店裏幫忙來着, 但後來去珠海打工了, 也有十來年沒聯系了。”

“先把孟津生找着, 他應該有李彭發的聯系方式。”

“讓高萍幫忙打聽了, 她說盡快給消息。”唐喆學伸手拿過林冬的杯子, 到飲水機那接滿水,放到辦公桌上,“鄧梅她老公那問出什麽來了?”

喝了口水潤潤嗓子,林冬把詢問所得轉述給衆人。聽完唐喆學皺起眉頭,提出了和林冬之前一樣的疑惑:“鄧梅能生孩子啊,她為什麽要騙自己老公呢?”

何蘭歪頭想了想,說:“她可能怕自己有一天被抓,給孩子帶來災難吧。”

“嗯,蘭蘭說的有道理。”唐喆學贊同道,“還是女人了解女人。”

林冬沒發表意見,放下水杯,翻開原始卷宗。無論看多少次,那些現場照片依舊觸目驚心:三名成年死者中,父親和大兒子趴伏在飯桌上,屍檢記錄表明,沒有防禦傷,也就是說他們完全沒有任何防備就被砍殺了;小兒子則死在了門檻上,頭朝外,腳朝內,表明死前被人追砍;血跡從堂屋一路延伸至東側卧室,在那裏,鄧梅八個月大的孩子于熟睡中被扼殺。

他反反複複的看那些照片,在其中尋找未知的蛛絲馬跡。忽然他注意到了什麽,朝旁邊一伸手:“二吉,放大鏡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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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喆學即刻拉開抽屜取出放大鏡,揚手扔給對方,同時從座位上站起身,繞到林冬背後,弓身看向鏡下的光景——那是一處血跡,一處既不是滴落而成,也不是噴濺而至的血跡,血跡呈直線狀,邊緣模糊,尺寸不長不短。然後林冬又往後翻了幾頁,翻到兇器照片,盯着看了幾秒,抓起座機聽筒給杜海威叫了下來。

杜海威應招而來,看過放大鏡下的血跡,轉頭望向林冬:“你叫我來,是想探讨一下這處血跡是如何形成的?”

林冬點頭确認,同時提供降低難度的建議:“我認為,這處血跡的遺留來自于兇器,像是有人把砍刀放在地上,血液流下,滲入地磚。”

杜海威又拿着放大鏡仔細看了看,搖搖頭:“不,你看,這周圍還有一些細小的飛濺型血滴,不像是放下,而是——”

他擡起胳膊,松開了手。

旁邊唐喆學眼疾手快,一把接住從他手中墜落的放大鏡,不滿道:“杜科,我們這摔的就剩一個放大鏡了,您可真能毀。”

“我知道你能接住,你反射神經好。”杜海威溫和一笑,給唐喆學弄的這一口氣不上不下的,随後又轉向林冬:“我去做個實驗,看看砍刀從什麽樣的高度墜落,可以形成和照片裏一模一樣的血液遺留痕跡。”

一聽要做實驗,岳林蠢蠢欲動,恨不能擡屁股跟杜海威走。林冬一眼瞄到他那屁股底下跟長了釘子似的樣子,順水推舟道:“讓岳林幫你吧。”

“是!林隊!”岳林“蹭”的蹦起,又把秧客麟從三塊電腦屏幕後面拖出來,“走走走,秧子,咱一起去長長見識。”

被拖出辦公室的過程中,秧客麟一臉的不情願。

實驗在物證室進行,這裏面專門有一塊空場供刑技們發揮想象力、驗證案發現場某些痕跡和現象的形成。旁邊還有個小庫房,裏面收藏着各種質地不一、大小形狀各異的“兇器”。岳林看杜海威從庫房裏氣勢十足的拎了把砍刀出來的時候,莫名有種小時候看港片的感覺。

“那個,木木啊,你來。”

杜海威招呼岳林站到防水布上,讓他把砍刀浸入馮晔拎來的人造血中。他的稱呼讓岳林一愣,心說羅家楠之前也喊我木木,怎麽全都随着祈老師來啊?

刀的尺寸和案發時幾乎一致,人造血的粘稠度接近人血,只要動作到位,所形成的痕跡便可高度貼合現場。岳林在杜海威的示意下開始扔刀,蹲着扔,站着扔,跳着扔,跑着扔。秧客麟在旁邊看了,感覺他就差趴着扔了。

折騰了一圈,杜海威依次将遺留的“血跡”和案發現場的做對比,随後選定了站着扔的那個,換了一塊防水布,讓岳林曲腿放低重心,然後五厘米五厘米往上升高度,又扔了四次。接下來,他将這四次實驗痕跡與照片做對比,最終确認,砍刀距離地面八十到八十五公分墜落後形成的痕跡,與照片上的最為接近。

岳林沒明白他弄這數據是幹嘛的,問了人家也不回答,只是讓他帶結果回去轉達給林冬。回辦公室把結果向林冬一轉達,就看林冬眼鏡上光芒一閃,将那厚厚的卷宗拍到桌上——

“這起滅門案裏,有兩個兇手。”

兩個?本來秧客麟沒什麽興趣觀摩耍猴一樣的實驗,現在覺得是有點意思了。

林冬沒賣關子,解釋道:“鄧梅的身高只有一米五,所以如果砍刀是從她手中落下的,直立狀态下距離地面不會超過七十公分,但杜海威提供的證據顯示,刀只有在超過八十公分的高度墜落才能形成和照片上一樣的痕跡。”

“哇塞,差這麽多麽?”岳林對比着原始照片和杜海威做實驗拍的照片,左看右看,沒看出多大區別。

“是在杜科眼裏差那麽多,你沒那道行就別看了。”秧客麟一臉嫌棄的從岳林手中抽走自己的手機——屏幕上都捏出指紋來了,還得擦。

“我這不是不懂就問,不會就學麽。”岳林委屈的扁扁嘴。他知道高度會影響血液滴落、飛濺的形态,就是沒有聯想到知識還可以如此應用。

——哎,要不人家杜科是鑒證一把手呢,差得遠咧。

這時唐喆學擡手比劃了一下高度,說:“那這個兇手,起碼得超過一米七了。”

林冬翻開屍檢報告的部分,朝其中一個數據一指——三名成年死者中,只有小兒子的身高超過一米七。

“小兒子是死在飯桌外的位置,所以我的想法是,父親和大哥都是弟弟砍死的,然後他後悔了,扔了刀,想去自首,結果……”林冬站起身,走到唐喆學背後,舉手比劃了一下,“被黃雀在後的鄧梅一刀砍在了脖子上。”

他說完之後,屋裏一片靜寂。按照現有的證據,邏輯是成立的,但是動機呢?要說鄧梅恨這一家子,給人家弄絕戶了,還有情可原,那當弟弟的為什麽要砍親爹和哥哥呢?

“該不會是……”唐喆學自言自語了一聲,随後将視線飄向林冬,眼中情緒紛雜,“出于嫉妒?嫉妒父親只給哥哥買了媳婦,沒給自己買?殺了他們,鄧梅就歸自己了?”

“我覺得可能比這個更不堪,稍等。”

林冬又給祈銘撥了個電話過去,說着說着,眉心微微皺起。放下電話,他語氣凝重的說:“DNA檢測證實,孩子不是大哥的,而是父親的……所以,鄧梅被買回去,不是給大哥一個人做媳婦兒,而是他們這一家子光棍兒的……”

後面的詞兒他沒說,但屋裏人都知道這代表着什麽。怪不得鄧梅肯認罪卻不肯坦白,像她那個年紀的女性,可能真是死都不會承認,自己經歷過如此不堪的對待。

“蘭蘭,你沒事吧?”林冬忽然問,他注意到何蘭的臉色不太對。

何蘭猛地擡起頭,又倉促的搖了搖。她是在場唯一的女性,比誰都更能體會鄧梅的恨意、無奈和委屈。是職業素養讓她強迫自己保持鎮定,條理清晰的分析道:“同為被害人,所以弟弟的行為被解讀為逃離現場,而他身上的血跡,由于當時缺乏DNA鑒定技術,也沒有分辨出是誰的血,辦案人員直觀的認為,那是他的血,就此忽略了現場還有第二個兇手的存在。”

流露出贊同的神色,林冬肯定道:“應該就是這樣,英傑,把內容整理一下,列審訊大綱,打電話通知付滿君他們,過半個小時跟我去審鄧梅。”

等他安排完工作,唐喆學示意出去抽根煙。

點上煙,唐喆學憂心道:“鄧梅可快六十了,你這麽撕她的傷口,不怕她出事兒啊?”

“那怎麽辦呢,殺人償命。”

煙霧飄散,林冬無奈嘆息:“我知道這很不公平,但是,法律就是這麽無情,如果她當時去自首,這會兒已經從牢裏放出來了。”

“可她一輩子也就完蛋了。”

從警的這些年來,唐喆學見過許多值得同情的罪犯,就像他最開始和林冬一起辦的血手印案,每一個成為兇手的嫌疑人,都是死者的受害者,至少從當事人的角度出發,只有“你死我活”能解決問題。法律不可能面面俱到,只能寄希望于随着社會的進步、法制的健全以及執法人員的努力,這類悲劇可以越來越少。

“二吉,你看。”林冬曲臂戳了他一下,示意他往樓下看。

透過窗戶,唐喆學看到歐健和曹媛站在樓下的建築物陰影中,歐健仿佛是在極力的解釋着什麽,肢體語言稍顯誇張,而曹媛呢,像是在抹眼淚。想想也是,成犯罪分子的夢中情人了,擱誰誰不膈應?

隐隐約約的,他聽到歐健說:“大師兄剛揍過我了,師姐,對不起啊,我——”

哐!就看曹媛一巴掌給歐健推牆上去了,轉身哭着跑走。

“嚯,這丫頭手勁兒可夠大的。”

林冬幸災樂禍的呼出口煙。

TBC

作者有話要說:

林隊:快落的吃瓜群衆

昨兒補了一個七夕小劇場,沒看到的自己翻下回帖,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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