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五十一章

根據祈銘給的線索, 秧客麟在全市範圍內篩查出近一年內,因患紅斑狼瘡就診的患者信息有一千七百多人。患者衆多是由于本市醫療資源發達,有很多是外地來看病的。這病男的還少, 只刷掉不足二百人。再按預估年齡和就診次數篩選, 最後還剩五百多個。再把這五百人和失蹤人口系統交叉對比,卻沒有結果。

也就是說,不管死的是誰,沒人報她的失蹤。而五百多號人不可能一個個打電話去聯系, 那樣工作量太大,以前沒技術手段沒辦法,現在再用這種老方法可就太折磨人了。組裏人都将目光投向林冬, 期望他能給出些縮小排查範圍的建議。

林冬确實有想法, 但他沒立刻說出來, 而是轉頭看向低頭吹茶葉沫的付立新:“老付, 你有想法沒?”

打從付立新進辦公室開始, 屋裏的氣氛就顯得有些拘謹。一來大家都和他不熟, 二來他歲數在那擺着, 年輕人在老前輩面前鬧騰不起來。付立新按歲數都能給他們當爹了, 如果說三年一代溝,他們之間起碼有八道溝。

“嗯?”付立新擡起頭, 左右看看,見一雙雙年輕明亮的眼睛都盯在自己的臉上, 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什麽……什麽想法?”

小年輕們一聽這話, 都盡量克制住自己不流露出過于明顯的失望神情——說是來協調, 可腦子壓根兒就沒在這嘛, 還不如回重案組辦公室喝茶看報紙去呢, 跟我們這待着還占地方。

“縮小死者身份排查範圍的想法。”

林冬耐心重複了一遍問題。別人不了解付立新,甚至可以說看不太上這位存在感和秧客麟差不多的老刑警,但是他知道,這老爺子,是只鷹,撒出去必須得逮只兔子才會回來。

“哦哦,這個啊……”付立新回身放下杯子,從上衣胸兜裏摸出老花鏡,從容戴上,起身走到秧客麟身後,眯起眼掃了掃電腦屏幕上那密密麻麻的身份信息,又回頭看向林冬,“你們剛才說,失蹤人口系統裏沒有是吧?”

“是。”林冬點頭。

“指紋對過麽?”

“交通隊那邊已經對比過了,沒有記錄。”

“他們對的是戶籍系統的吧,那要是2013年6月之前換領的二代身份證,有好多都沒錄指紋呢。”付立新輕巧一笑,一絲不易察覺的不屑劃過嘴角,頭一轉,視線釘向秧客麟:“那個……秧子是吧?”

被點到名的秧客麟立馬本能的坐直了身體,莫名的,他感覺這位老前輩的氣場和幾秒鐘前不一樣了。具體描述一下,大概就是貓科動物忽然發現獵物的那種狀态。

付立新下巴一擡:“查一下因行政拘留的指紋記錄,查本市的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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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範圍縮的可是夠小的,要是鋪開了查違法犯罪記錄,秧客麟那臺號稱全局最快的電腦都得跑個兩三天的功夫,但是付立新給的建議,最多半個小時就能查完。秧客麟下意識的看了眼林冬,得到肯定的答複後,将無名死者的指紋記錄拖進查詢系統,設置好關鍵詞後開始進行對比。

看看電腦屏幕上快速切換着對比畫面,文英傑好奇道:“付老師,為什麽是查治安拘留的?”

“诶诶,別叫老師,叫老付,老付就行。”付立新謙虛的擺擺手,摘下眼鏡收回到上衣胸兜裏,随即又恢複到那與世無争的輕巧随意,“之前不說她頂替那女的是幹私窠子的麽,我就想,那這位保不齊也進去過,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嘛……再說她失蹤這麽久都沒人報警,要是有正經工作正經家庭,怎麽可能沒人發現呢,是吧?幹她們這行的呢,人員流動性大,說不見就不見,那都是常有的事兒,身邊的姐妹也不可能主動報案,別回頭到了派出所再給自己折進去。”

岳林一拍大腿:“老付說的沒錯,蘇雅蘭不說年俐失蹤倆多月了麽,她也沒去報失蹤啊。”

給了他一個“你別在這馬後炮”的眼神,何蘭問付立新:“那您怎麽就确定是在本市呢?”

“私窠子接的都是常客,離開自己那一畝三分地,還得再去發展新客戶,麻煩,一般不怎麽動地方,動也動不出這一個市的範圍。”付立新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哦,你們知道什麽是私窠子吧?”

除了唐喆學和林冬,其他幾個人都遲疑着點了下頭。

“知道,但是沒接觸過是吧?那我給你們說一下哈。”付立新清清嗓子,開始給年輕人上課:“這個私窠子就是啊,一門一戶,自己跟家接客的妓/女,但是也得找個‘把頭’挂着,或者說,傍着,要不出事沒人撐腰,她們相對自由一些,不需要交提成,只需要按月付一些所謂的‘保護費’給對方,一般來說,一個把頭能挂十幾二十個私窠子,反正不管這些女的遇到什麽事兒,去找他的話,通常都能給解決了。”

何蘭聽的直皺眉:“那這……沒人管麽?”

“哪管的過來啊,人家是在民房裏幹活,沒人舉報,管片兒派出所的不能直接去砸門啊,就算是被抄一次,撐死了拘留十五天,出來人家換間房子就能重操舊業,那真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付立新說着,看看岳林,“小岳在東港分局新街派出所幹過兩年是吧,你抄過這樣的麽?”

岳林搖搖頭,幹巴巴一笑:“沒有沒有。”

随後他忽然意識到,這位看似漫不經心的老前輩,居然對自己的履歷如此清楚。果然看人不能憑感覺,得處,得共事,才知對方深淺。

這邊正聊着,秧客麟那邊出了對比結果——魏雪冰,三年前因尋釁滋事被行政拘留過,當時負責案子的警察還就是畢雨川。再一對比醫療記錄,她确實患有紅斑狼瘡。

行,人找着了。

沐浴在年輕人們敬仰的注視中,付立新寵辱不驚的笑笑,起身對林冬說:“林隊,那你們接着忙吧,這快到下班兒點兒了,我回去跟陳隊彙報下情況,就不跟着你們年輕人熬夜了,明兒早晨我過來開晨會。”

林冬客氣道:“嗯,謝謝您的支持。”

“不用不用,都是為工作。”

端起保溫杯,夾上記錄本,付立新信步晃悠出屋。等走廊上徹底聽不見腳步聲了,岳林小聲念叨:“這老爺子真行诶,一分鐘班兒不帶加的。”

“你要能有人家那腦子,你也不用加班兒。”唐喆學揚手胡撸了一把他的腦袋,“趕緊的,別閑聊了,把魏雪冰的身份背景信息都調出來。”

那邊林冬已經讓秧客麟把魏雪冰的身份證照片打印了出來,吸到案情分析板上。現在有五個人了,蘇雅蘭,年俐,潘維恩,畢雨川,還有魏雪冰。他退後半步,負手而立,默默梳理這五個人之間的關系:潘維恩和魏雪冰都被畢雨川抓過,魏雪冰的屍體是被潘維恩認領走的,年俐是潘維恩的妹妹,蘇雅蘭和年俐相識,年俐給蘇雅蘭發過小心畢雨川的消息,導致蘇雅蘭怕畢雨川怕的要死。

好亂。現在能把這幾個人串起來的,只有畢雨川而已。但是畢雨川宣稱自己既不認識年俐也不認識蘇雅蘭,而唯一能證明他沒說謊的年俐,現在卻是下落不明,甚至已經是個“死人”了。

“林隊!”岳林突然怪叫了起來,“潘維恩是魏雪冰的丈夫!”

哈,怪不得魏雪冰失蹤後沒人報警呢。林冬閉上眼,腦子裏跟過幻燈片一樣過着近幾年來有關丈夫殺妻的警情通報。這樣說來,就能解釋為何魏雪冰會死于荒郊野外的路邊溝渠裏了——她死之前,就在那輛撞她的車裏。她可能只是下車解個手,随後被丈夫開車撞飛。而為了隐瞞自己殺死妻子的事實,潘維恩指認妻子的遺體為妹妹年俐,将其帶走燒毀。

那麽動機呢?潘維恩殺死妻子的動機是什麽?為財?為情?

就在林冬整理思路的時間裏,唐喆學已經過完了魏雪冰因尋釁滋事而被治安拘留的案子。案件記錄顯示,魏雪冰和一位男性友人在火鍋店吃飯的時候,和鄰桌的客人因椅子碰撞問題吵了起來,她當場掀翻了隔壁的桌子,店主報警,随後她和那名男子都因尋釁滋事被拘留了五天。案子是畢雨川辦的,依法處理,被處理人沒有申訴或者申請複議。

由此可見,魏雪冰不是個善茬,案發當天她雖然喝了酒,但是不至于到醉酒的程度,也就是說,她在清醒的狀态下進行了打砸行為。那個時候她和潘維恩還沒有結婚,同時訊問記錄上寫着,她稱和當時與自己一起吃飯的男人為“我男朋友”。

根據尋釁滋事案的記錄,唐喆學随後在系統裏找到了魏雪冰“前男友”的身份背景信息——李克,有故意傷人前科及多次治安拘留記錄,還曾涉嫌組織賣/淫,後因證據不足,沒有被批捕起訴。

“李克可能就不是魏雪冰的前男友,而是她的‘把子’。”看過案件資料,林冬眉梢微挑,“賭十塊錢,他還在幹老本行不?”

唐喆學直接拿手機給他微信轉了十塊錢過去。這還用賭?那玩意看着就是個狗改不了吃屎的面相。也不知道林冬怎麽就這麽愛坑他為數不多的零花錢,今兒賭十塊錢明兒賭二十的,還每次都讓他逢賭必輸。

“岳林,英傑,你們倆跟着唐副隊,去把李克提回來問話。”

布置完任務,林冬點開微信,秒收了唐喆學發的紅包。

TBC

作者有話要說:

二吉:想學楠哥弄個小金庫可真難

嗯,看着不亂吧?我已經盡量理清邏輯了,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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