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五十章

唐喆學去找上官芸菲查手機, 林冬返回辦公室看事故調查報告。通常來說,交通肇事逃逸案件由交警隊負責調查,發現死因非車禍所致時才會轉到刑警隊。這起案件的死因明确, 而确定死者身份的是現場找到的一部手機——手機卡號碼登記在年俐名下。據此調查該案的警官聯系了年俐的哥哥潘維恩, 對方來認屍時确認是自己的妹妹年俐。

但是要按畢雨川所說,死者并不是年俐。家屬認錯的可能性不是不存在,其一,死者撞的面目全非, 面部有近三分之二的部分塌陷,其二,大部分家屬認屍時, 看到慘死的親人往往只能匆匆一瞥, 體貌特征接近的話, 确實有誤認的可能性。畢雨川說屍體眼角沒痣, 但年俐的身份證照片上有, 他選擇相信畢雨川, 那老油條雖然死認錢, 卻又不得不承認其在業務方面是把好手。

還有一個可能性, 也就是他一定要介入該案調查的原因——潘維恩知道死的不是年俐,手機是故意留在現場誤導警方的調查, 他去認屍,認完帶走一燒, 成了“合法”的毀屍滅跡。

不專門核驗親緣DNA屬于此類案件的常态。辦案要控制成本, 要說櫃門鎖的緊的保險櫃, 公安局的肯定能排的上號。派出所臨檢時查誰吸毒沒吸毒的驗尿板都得算着用, 何況是出DNA檢驗報告了。耗材得花錢買, 各部門的預算都要經過嚴格的審批。就像去醫院看病, 得個感冒就被要求去照CT照核磁,病人絕得投訴醫生過度醫療。

同樣的,DNA鑒定報告要根據案件性質來判斷是否需要出具。在交通意外死亡的案件中,對于死者身份的判定,家屬沒有異議的話,警方通常是不會額外做DNA鑒定,在沒有硬性規定的地方,甚至連屍檢也僅僅是做屍表檢查即可。如果調查該案時發現死者身份存疑,涉嫌刑事犯罪的可能,那樣就需要進行死者DNA與近親屬的核驗,屍檢也必須進行解剖。

目前來看,交通隊的調查核驗流程沒有問題,出問題也是出在潘維恩身上。他有搶奪入獄前科,出來之後有犯罪升級的可能性,同時他還有可能被牢裏接觸到的人事物提高了法律意識,學會了掩蓋罪行的技巧。這是一個無法規避的問題——有的人坐牢出來能改邪歸正,可有的人,卻是越陷越深。

林冬以前就遇到過這樣的家屬:求着警察把違法犯罪的親人帶走,說“給TA關起來好好改造改造”。然而他想跟對方說的是,坐牢是懲罰罪犯的手段,監獄不是學校,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罪犯和罪犯待在一起,交流的大抵不會是“好好學習天天向上”這種積極陽光的內容。

再者,至少在蘇雅蘭的認知裏,年俐失蹤了,并牽涉到了畢雨川。那麽年俐到底是死亡、真的失蹤,還是為了配合潘維恩的“計劃”故意隐匿行蹤,是目前的一個重要調查方向。

正琢磨着,辦公桌上的座機響了,祈銘打過來的。林冬剛回來就把屍檢報告給送過去了,沒想到這麽快就有了消息。

“根據屍檢報告所述,死因是重型顱腦損傷,這個沒問題,”祈銘說,“不過我看屍表照片,發現死者雙側手臂及前胸有疑似盤狀紅斑的症狀,考慮生前患有紅斑狼瘡,對了屍體還在麽?在的話我可以——”

“已經燒了。”林冬打斷他。

那邊靜音了兩秒,傳來一聲嘆息:“那就沒辦法了,我不能光靠照片确診。”

“不,這就很有幫助了。”

林冬邊說話邊寫了張紙條遞給秧客麟,讓他查一下年俐的就診記錄。紅斑狼瘡是免疫性疾病,患病後需要終身治療,年俐在這邊的生活了好幾年,有病的話不可能不去醫院開藥。這種病小診所治不了,得去實名制的大醫院。

這邊挂上電話,秧客麟那邊調取醫療記錄的工作也差不多了。醫療記錄屬于常态調查內容,各大醫院的數據庫他早已暢通無阻,之前還順手幫幾家醫院托管的服務器殺了下毒。

Advertisement

十幾家醫院查下來,年俐沒有治療紅斑狼瘡的醫療記錄,只有治發燒感冒牙疼和淋病的記錄。拿着打印出的幾份病歷,林冬将目光投到白板正中那個帶問號的框上——現在進一步佐證了畢雨川的推測,死的不是年俐,而是另有其人。

沉思片刻,他回手敲了敲何蘭的辦公桌——

“蘭蘭,寫立案申請。”

折騰手機折騰到午飯點兒,唐喆學直接進食堂找林冬。經過細致的檢查,上官芸菲确定他手機沒問題,懷疑是手機卡出毛病了,讓他得空去換一張。

“不是中毒就好。”

得知結果,林冬松下口氣,随後将上午的調查所得告知。案子已經立了,按兇殺調查,也同步給了重案組。林冬的辦事效率一向沒得說,不過聽說陳飛派付立新過來跟進案件調查,唐喆學不禁皺起了眉頭:“老付行麽?我看他平時開會都不怎麽言聲。”

當初林冬因為林陽的事被停職過一段時間,懸案組也暫停了所有工作,那時候他成了沒家的孤兒,還同時接受各種約談調查,好在陳飛不懼非議,在那段前景不明的日子裏,将他收留在了重案組。其間跟着辦了幾起案子,當時他就注意到,作為重案組唯二的老人兒之一,付立新完全不像個經驗老道的前輩,開案情讨論會的時候就沒聽對方說過話。幹的也都是按部就班的排查和走訪工作,沒啥特殊貢獻。沒事的時候就窩辦公室最角落的工位上,看書喝茶看報紙,全然一副與世無争,打算混到退休的模樣。

不過他後來知道付立新為什麽會這樣了,羅家楠遞給過懸案組一案子,付立新兒子的——游野泳的時候溺亡。據說懷疑有人報複付立新所為,但案發後查了好幾年都沒查出個子醜寅卯,最終只能以意外結案。羅家楠是覺得這老哥不容易——孩子沒了,老婆離婚了,父母到死都不原諒他,讓他們有空再幫着看看。案子遞過來也有段日子了,但沒抽出功夫查,他倒是看了遍卷宗,實話實說,真沒疑點。

咽下嘴裏的豆角,林冬看看周圍,低聲說:“老付這人呢,你只能說他不是個将才,但是執行力非常強,而且思路敏銳目标準确,我在分局的時候跟他合作過一次,無名屍體,需要查實身份,當時根據死者染發的線索,安排他帶人去走訪全市的美發店,你知道有多少家麽?”

“多少?”這個唐喆學真沒概念。

“那個時候有433家。”林冬記得十分清晰,“他就帶了倆人,一禮拜走了一百五十家,并且确認了死者的身份信息,而在相同的時間內,我這邊的人連五十家都沒查完呢。”

唐喆學頓住筷子,愕然道:“我去,他可真夠牛逼的。”

“所以,好好學學人家的偵破思路和手段吧,他可從來不帶徒弟的。”林冬挑了挑眉,“趁機偷個師什麽的。”

聞言,唐喆學把托盤往前推了推,騰出塊位置以免蹭髒衣服,随後傾身靠近林冬:“你到底是拿我當什麽養?兒子?動不動讓我學這學那的。”

“還不是為你好?再說我要有你這麽一兒子,頭發早白透了。”林冬說着視線一垂,語氣瞬間不悅:“別這麽靠着,坐直了。”

“啊?”

“我讓你坐直喽,大庭廣衆的,別坐沒個坐像。”

“哦。”唐喆學随即坐直身體,視線往旁邊一斜,不由勾起嘴角,“我這還叫沒坐像?你看楠哥——”

林冬往旁邊瞄了一眼,就見羅家楠半躺在椅子上,一邊胳膊搭着另一張空椅子的椅背,仰臉枕着椅背看手機,那兩條長腿幹脆伸對面祈銘坐的椅子底下去了。就這“光輝”形象,要被人傳到網上去,主管警風警紀的盛副局能給椅子拆下來拍他。

但是林冬毫不在意:“祈銘都不管,我更管不着他。”

“嗯,你就盯着我。”

雖然祈銘情商堪憂,但唐喆學偶爾還是會羨慕對方對羅家楠的放縱,人家兩口子相處起來感覺就很平等,他跟林冬卻總跟上下級似的。

林冬不以為然:“我也可以盯着別人啊。”

“得得得,您還是盯着我吧,別霍霍其他人了。”

“趕緊吃飯。”

林冬伸手把盛滿蛋白質的托盤往前推了推,填補了唐喆學身前那塊空位——好家夥,吃個飯還把胸擱桌上,給誰看呢?

TBC

作者有話要說:

林冬:我的,只有我能看

我真是楠哥的黑粉頭子哈哈哈哈哈

對不起,我短,最近事情比較多,為了不斷更只能短一點了~

感謝訂閱,歡迎唠嗑~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