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夜, 夢潔果然行動了, 在趙清芷在書房繪制壽禮的時候, 夢潔揣着三本春/宮/圖進了主房,豆泥般的油燈下,夢潔打開了櫃子, 一本藏在了衣服裏, 随後将一本放在床頭的暗格裏,最後一本放在了小案的幾本書裏,做好之後快速退了出去。
她以為做的**無縫, 殊不知窗外有只眼睛一直盯着她。
夢潔走後, 夢青一路尾随, 只見對方又往東院去,以為是複命的, 本想不去, 可想去趙清芷的話, 不敢冒險輕手輕腳地跟了上去。
夢潔果然去見孫氏, 複命之後便轉身離開, 正當樹後的夢青要原路返回的時候放, 發現大少爺趙安德扯住了夢潔的手, 吓得她連忙捂住嘴生怕叫出聲來。
“夢潔,想我不?”趙安德抱着夢潔的腰肢問道。
夢潔緊張地看向四周,見無人便含羞低語道:“想了,少爺一直在外求學,如何不想?”
趙安德親了一口夢潔, 笑道:“今晚去爺哪裏?”
夢潔猶豫片刻拒絕道:“大少爺,不行,夫人囑咐我做一些事,我若晚回去了,我們小姐該起疑了。”
趙安德想起下午母親提及的事,笑道:“哦,母親倒是跟我提我一兩句,你用心替母親辦事,爺不會虧待你,先把我那三妹妹損傷了,再挨個收拾那三兄弟,這府裏的局勢都在祖母掌控之中,遲早有一天整個趙家都是我的,我一定給你擡個貴妾,讓你有享不盡的榮華。”
夢潔聞言想入非非,喜道:“奴婢謝大少爺。”
“好了,辦事去吧,等這事成了,爺找你去。”趙安德笑着拍了拍夢潔的肩膀。
夢潔聞言笑着離去。
夢潔走了好一會,夢青冒着腰往外走,走到月亮門牆時因為驚駭失神踢翻了小花盆。
正要進屋的趙安德聽見聲音連忙回頭,臉上的神情不似見長輩上的意氣風發,而是帶着幾分淩厲。
夢青在踢翻小花盆時就頓了下去,貼着牆聽見趙安德的聲音,急出了一頭汗時,瞧見小泥路上一只小刺猬在蠕動,連忙顧不得疼抱着小刺猬放在在小花盆處。
“誰在哪裏?”趙安德一步一步地往月亮門處走着,他眯着眼往月亮門處看着,因為常年看書眼已經很難看清遠處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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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青的心撲通撲通的跳着,想起上次夢潔為防別人看見爬的狗洞,連忙跪着往右牆角爬出狗洞,那狗洞被交叉的參天樹遮擋着,月光下也十分隐蔽。
趙安德一步一步寒着臉往前走着,走到月亮門處,果然見一倒翻的花盆,蹲下去的時候才發現是一只刺猬,頓時松了一口氣。
“臭刺猬,吓我一跳。”趙安德搖了搖頭往屋裏去。
夢青一路小跑從假山穿過,從西院後牆的小門裏走進,擡起袖子擦了擦汗,連忙去了書房。
“小姐。”夢青整個臉紅通通的,有些驚吓過度。
“怎麽了這是?”趙清芷正好将青松圖畫好,便起身給夢青倒了一盞茶。
夢青接過茶,往門外開了一眼,見沒有人,便趴在趙清芷耳邊嘀咕一陣。
趙清芷清亮的眸子閃過一絲驚訝,原來夢潔打這個主意,想攀上府上的少爺将來也做個姨娘。
“這倒是個好消息啊。”趙清芷緩緩坐下嗔道:“你啊,不過是看見了人的隐私,何苦吓成這樣?”
夢青聞言有些後怕道:“小姐,我差點就被發現了,幸虧上次跟着夢潔發現東院牆邊的狗洞,不然我肯定被大少爺發現。”
趙清芷端茶的手一頓,這倒是太驚險了:“夢青,你坐下把茶喝了定定神,今天這事倒是提醒我了,明天我去請三哥看看有沒有身手好的姑娘肯賣身進來。”
“哦,對了,小姐。”夢青仰頭将茶喝盡,“夢潔剛才把那東西都放小姐屋子了,位置我都記清了。”
趙清芷聞言明亮的眸子透着喜悅,好似在綻放的花兒一眼,喜滋滋地站了起來,拉着夢青的手就往外走:“走,咱們回去瞧瞧。”
夢青愣怔地看着自家小姐的側臉,好像自家小姐自從落水後從來沒有這樣笑過了,好像又回到小時候了,夢青看在眼裏不禁也笑了起來。
回了屋,趙清芷怕夢潔突然進來,便想了個由頭:“夢青,你去把夢潔叫進來,咱們先支走她。”
夢青笑道:“喏。”
趙清芷走到床邊躺下,見夢青和夢潔進來,便道:“夢青,過來幫我捏捏腿,夢潔,去廚房熬個粥來,我餓了。”
夢潔仔細打量了趙清芷的神情,沒瞧見異樣,便福身離開。
趙清芷盯着夢潔的背影,不由地微微一嘆,這一次她由不得夢潔了,放這樣一個人在身邊終歸還是太危險了,前世夢潔的家被大火燒了,她在夜裏求了江景喬,将夢潔的父兄母親安排在王府做事,現在想來依舊寒心。
夢青見夢潔走遠,便從三處将春/宮/圖找了出來。
趙清芷坐了起來,拿在手裏剛打開,就看見夢青背過手捂着臉,不由地也尴尬起來,你看,本來就是想看看栽贓之物,這弄得她也不好意思打開了。
趙清芷想笑又覺得不合時宜,抿着嘴捏著書角遞給夢青:“夢青,我不看了,你先放回去吧,明天抽個時間送給三哥,讓他找機會放、嗯.......放趙紫莜房間好了。”
“啊?”夢青驚得轉過身。
“怎麽?他們能害你小姐,你小姐不能将計就計來個黃雀在後嗎?”趙清芷說着将夢青不接春/宮/圖,便捏著書角抖了抖。
這一抖,從書裏掉出一張紙,夢青見狀連忙撿起來:“小姐,你看。”
趙清芷打開一看,是一封信,看了開頭和署名,不由地冷笑。
“小姐,這是什麽?”夢青問道。
“這是他們僞造的一封信,以我的名義和口氣寫給孫家兒郎孫有能的,信上說上次假山之約被趙紫瑩破壞了,我心中十分悔恨,催促趕緊悔婚,還說了一堆我對孫有能情意綿綿的話。”趙清芷一邊說着一邊撕着假信,這着實惡心到她了。
夢青聞言小臉紅裏透着白:“她們真是奸險。”
“奸險是奸險,只是他們模仿的字跡着實不怎麽像。”趙清芷撕着的手一頓,趙紫莜的字跡她熟啊,她沒什麽別的特別能拿得出手的本事,但就是善模仿,小時候三個哥哥和父親的她都模仿的惟妙惟肖,足夠以假亂真。
“夢青,磨墨。”趙清芷将撕了的信重新在桌子上組好。
夢青聞言這會瞬間了然,不敢耽擱連忙去磨墨,不知道是因為激動還是頭一回做這樣的事有些怕,磨墨的手抖來抖去的。
“怎麽了?”趙清芷擡頭看着夢青,“我雖也忐忑但也沒怕成你這樣。”
“小姐,我不是怕,我一想到她們的計劃被破壞了,咱們還得反将他們一軍,突然有種一雪前恥的激動。”夢青本來一本正經地說着,說到最後摸了摸耳朵笑了。
趙清芷笑出聲道:“瞧你那點出息,人前可得繃住了。”
“奴婢明白。”
趙清芷重新執筆按着信的內容将她的名字替換成趙紫莜,将信中孫郎二字替換成表哥,寫罷之後吹幹,放進春/宮/圖裏,最後覺得‘證據’力度不太夠,繼續模仿趙紫莜的筆跡在紙上寫滿了表哥二字。
夢青在一旁看着,若是以前她或許會勸,什麽大夫人做的事與大小姐無關,可自從她看着夢潔當着二人的面說事時,才發現那裏面沒有一個好的,趙紫莜并不無辜。
趙清芷寫完之後,夢青将三本春/宮/圖放回原來的位置。
兩個人作罷,夢青熄了燈,退到外間,候了一會房門響,便輕手輕腳開了門:“小姐今天陪茵茵小姐玩累了,沒撐住睡着了,這粥你喝了吧,這也是你辛苦熬出來的。”
夢潔聞言往裏看了一眼,烏黑黑的,便道:“要不今晚我守夜吧?”
“嗯......明晚吧,今天你也累了。”夢青先是故作猶豫,随後道。
夢潔聞言巴不得,笑着端着粥回了耳房。
夢青聽見耳房關門聲不由地微微一嘆,夢潔啊夢潔,何必如此呢。
第二日一早,太陽還沒完全冒出頭,趙府已然張燈結彩,趙清芷一早便起身,穿了平時的素裙,一身打扮倒有清水出芙蓉的感覺。
夢潔在一旁笑道:“小姐,雖不着錦緞,但瞧着氣質就是不輸給長房的幾個小姐。”
趙清芷聞言笑了笑道:“你是我的丫鬟,我知道你向着我。”
說罷,趙清芷拿起一方硯臺遞給夢青,将繪制好的壽禮交給夢潔,笑道:“走吧,該去前面給祖父拜頭壽了。”
世家拜壽有講究,晚輩要趕早去拜一次壽,等親友上門,再随着拜第二次壽,晚上散席時還要最後再拜一次。
趙清芷走到花廳門口時,正好和老太太他們碰上,便福身施力。
“你祖父過壽,你也不知道穿個名貴點的裙子來。”老太太張口便訓斥着。
趙清芷擡頭看向長房的三個堂姐妹,趙紫莜穿着剛得的青竹葉做成的浣花錦衣裙,趙紫茉則穿着太後賞下的貢布裁做的衣裙,趙紫瑩穿的華麗但是布料普通。
“這不是,祖母還沒有補還銀子麽,孫女我空有好布,卻沒有銀子高價請繡娘來加緊趕制。有心自己縫制,但是還要親手為祖父繪制壽禮,因而就沒有時間裁做衣裙了。”
老太太聞言拐杖握得緊緊的,氣道:“我短不了你的。”說罷便拄着拐杖進了花廳。
趙紫莜緊随其後,美眸瞥了眼趙清芷,趙清芷瞧見那眸子裏閃過幸災樂禍的意味,不由一愣,最後誰幸災樂禍還不一定呢。
一行人進了花廳,規規矩矩地站在中央,贊禮一聲高喊,衆人紛紛跪下。
“祝公爺青松不老。”
“祝父親青松不老。”
“祝祖父輕松不老。”
趙庸一身紫衣,笑道:“哈哈哈哈,都起來,都起來,都坐下吧,賓客都還未來,大家坐下喝茶敘敘親情。”
衆人聞言紛紛起身入座。
用了糕點,用了茶,門房那邊響起爆竹聲,趙庸聽見爆竹聲,知曉賓客臨門,連忙帶着兩個兒子迎了出去。
這時是府上最熱鬧的也是最亂的時候,趙清芷将青松圖拿在手裏,給夢青使了個眼色道:“這太陽一出來就有些熱了,夢青你回房取我團扇來。”
夢青聞言應聲往外走,順便別有深意地看了眼三少爺趙寧旋。
趙寧旋吹了吹鬓角的垂發,背着手悠哉悠哉地往外走。
“你去哪兒?別忘了辰時獵貓計劃。”趙寧朗拉住趙寧旋,低語道。
“二哥,放心,放心,記着呢,我現在得幫小妹辦件事。”趙寧旋笑着拍開二哥的手,從桌子上撈了個桃子一邊吃一邊往外走。
趙清芷湊到大嫂唐氏身邊摸着小茵茵的手道:“大嫂,今天人多眼雜,你的視線別離開茵茵,那只貓還是要防着。”
“我知道,我看老太太抱着貓不撒手,你們那計劃可能不行啊。”唐氏聞言急道。
趙清芷抿了抿嘴道:“我來想法子。”說罷便往外走。
此時的宋府門外,江景喬正笑着請宋子游上轎,昨天她親自來宋府尋宋子游,可把宋侯爺驚了一下,一聽她邀宋子游去見文華殿學士,樂得連忙放行,今天她又上門來了,沒說去做什麽,宋侯爺卻覺得不用帶兒子去趙家有理由了,便爽快放行。
宋子游臨上轎前憂慮道:“王爺,此去真的能見到清芷妹妹嗎?趙家人對我誤會重重,我此去他們可能暴打于我。”
江景喬眸子閃過一絲不耐煩,拍了拍對方的肩膀道:“放心,你把轎子裏的太監衣服換上,即便他們知道是你,也不敢對你怎樣,大庭廣衆之下誰敢打本王身邊的太監啊?”
宋子游聞言安了安神,拱了拱手道:“一切拜托王爺了。”說罷彎腰坐進轎子裏換衣服,出來時一身太監打扮。
真想把他變成真太監,江景喬惡毒地想到,她可是嫉妒這個人一世啊。心上的人還為了這慫貨自缢了,想想就想打死這丫的。不過前世她帶着劍沖進宋府挑斷了宋子游的手筋,一代才子最後落了不能拿筆的下場,也夠慘的。
“待會裝太監裝得像點。”江景喬說罷寒着臉坐進轎子裏,宋子游一身太監衣裳跟在轎子後面,蘭珂提着鳥籠哄着九娘走在轎子側面,一行人穿街過巷往趙府去。
趙清芷帶着夢潔在花廳前面的宴席上等着,少時,夢青帶着一把團扇跑來,給了趙清芷一個辦妥事的眼神。
趙清芷嘴角微揚接過扇子,走到席面上入席,花廳前場地大,靠近前面的會客廳,方便外人進來。整個席面以中軸線為界,相對而坐,左邊是朝中大臣和皇親國戚,右邊是趙家和大臣的親眷們,男女皆以家庭為單位依次就座。
趙清芷走到自己的位置上跪坐下,眼前的小食案是刻了壽桃的楠木所做,瞧着這密密麻麻的食案趙清芷不由地在心裏算起花銷來了,前世她做王妃,逢江景喬生辰,她都是精打細算,既要面子又要省銀子,食案斷不會選用這等上好楠木的。
少時,趙清芷瞧見三哥趙寧朗回來了,見三哥對她笑了笑便安下心來。
老太太在國公爺下首的位置,四處看着道:“楊媽媽去哪兒,這個時辰乖寶要如廁了。”
“祖母,給孫女吧,乖寶對我也熟。”趙紫莜伸出了手。
“我怕乖寶抓着你,這幾天連楊媽媽都抓了,也就對我從不下手。”老太太說着語氣帶着一股自豪勁。
“祖母放心吧,上次抱它,它可乖了。”趙清芷說着便将那只白貓抱了過來。
趙清芷一直盯着那只貓,這會見趙清芷将貓抱走了,覺得機會來了,便給二哥和三哥使了個顏色,三個人剛起身,只聽得外面高聲叫喊。
“靜王殿下駕到!!!”
此喊聲傳到宴席上,所有入座的人臉色神情不一,但都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走到食案側面跪了下去。
趙清芷懵地站在原地,還真來啊。
“小姐,快跪下。”夢青輕聲提醒。
趙清芷回神連忙跪了下去。
趙寧朗低聲埋怨道:“可惡,這個靜王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那只貓離席了她來,好好的機會白瞎了。”
趙清芷本來還有點高興,聽了二哥的話,不由地也懊惱起來,錯過這次,什麽時候才能把那貓獵殺掉呢。
“臣趙庸,恭迎靜王殿下。”趙庸在中軸線上,瞧見靜王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連忙磕頭高聲喊道。
“哎呀,罪過呀罪過,國公爺今天是老壽星,怎麽能行此大禮呢,快起來,快起來。”江景喬笑眯眯地上前将人扶了起來,随後在跪着的衆人身上掃了一眼,別有深意地看了眼趙清芷,而後道:“大家都起來吧,本王也是來讨壽酒喝的。”
衆人聞言告謝而起。
“王爺,請上坐。”趙庸彎着腰道。
“好啊,國公爺請。”江景喬笑着走到左側第一個位置坐下,這一擡眼就看見神色尴尬拘謹的老太太,便笑着搖開扇子,看來對方還有自知之明,知道她是來找茬的。
趙清芷偷偷地瞥了眼江景喬,見對方眉眼上揚,意氣風華的樣子,也不知道最近有什麽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