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侍衛們有條不紊地将衆舉人的食盒取了來,挨個檢查, 果然在有些食盒的饅頭和碟子下面發現了紙條和刻字。

江景喬輕飄飄地瞄了眼, 雙唇微微輕啓:“拖出去。”

“喏!”侍衛領命, 走到正吃西瓜的舉子中間,拽出作弊者就往外拖。

那舉人被拖着走, 凄楚地喊道:“王爺,王爺,學生已然交了食盒, 學生沒有看啊。”

宋遠宋子游目送七八個舉人遠去,抿了抿嘴, 将手裏的西瓜遞到嘴邊。

趙寧博緩緩回頭看向江景喬,經過這一上午, 他對靜王有了新的認識, 看着笑嘻嘻放蕩不羁,可做起事情來卻從不手軟, 此時對方依舊坐沒坐相, 可他卻覺得對方不可冒犯。

再不羁也是大周的親王, 是皇親貴胄,即便他妹妹已然是準王妃了, 他在見識今日的靜王後, 也不敢在其面前以舅兄的姿态說話。趙寧博斂了斂眉頭, 此番回去他得好好囑咐一下兩個弟弟才是。

“這靜王殿下和坊間傳說的不一樣啊,這哪裏是什麽草包,這精明的很啊, 過了頭道門檢查之後,她竟然還有其他法子再查一遍。”一綠衣舉人邊吃西瓜邊道。

“噓。”旁邊的藍衣舉人碰了碰綠衣舉人的肩膀,然後使了個眼色瞄了趙寧博一眼,低語道:“那位是靜王殿下的大舅兄,你當心他在靜王殿下面前傳話。”

綠衣舉人聞言連忙閉了嘴。

宋子游聽了這話手裏的西瓜被他右手一捏,西瓜汁一滴兩滴地滴到了袍子裏,若是沒有靜王他還有機會找趙清芷解除誤會,如今這一切都被江景喬給毀了。

少時,貢院內的青銅鐘被敲響,衆人紛紛将手裏的西瓜放下,江景喬緩緩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道:“諸位,吃好了嗎?若是覺得吃爽了,就到左右兩側換衣服吧,這一上午你們在隔間也汗流浃背,換身幹淨的衣服好考下一場,來啊,将女舉人帶去右邊,男舉人帶去左邊。”

衆人聞言表情不一,有的正覺得身上汗多不自在,連忙跟在侍衛身後走,有的則慢騰騰的一臉緊張。

“瞧瞧,剛搜完食盒,就要咱們換衣服,這靜王小時候是不是常作弊,所以她對這個查夾帶一事這麽精通。”

“這場恩科比去年春闱還嚴,這一上午聽着人鬼哭狼嚎地被拉出去,我心驚膽戰的。”

黃興聽着四周舉人的話,快步走着,在進了被布遮擋的長廊時,上臺階上的急踩了趙寧博的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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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兄不好意思。”黃興連忙道歉。

趙寧博笑了笑:“沒關系。”

黃興抱拳道:“在下黃興,淮陰人士,不知道仁兄怎麽稱呼?”

“在下趙寧博。”趙寧博說着接過侍衛發下來的衣服。

黃興一臉驚訝:“哦,原來仁兄是靜王殿下的舅兄,真是失敬失敬。”

趙寧博聞言神色微變,臉上多了幾分尴尬:“家中小妹還未出嫁,所以我還不能正式算作靜王的舅兄。”

“此事太後賜婚,日後料也不會變故,聽聞令妹才滿京都,和靜王倒是天生一對。”

黃興話音剛落,宋子游走了進來,聽了這話,手裏的衣服握的緊緊的。

趙寧博尴尬地笑了笑,連忙換了衣服離開。

“王爺,午試那邊開始對打了。”高青岩從後面午試的場子回來,在江景喬身邊低語。

江景喬将碗裏的酸梅湯喝盡,站了起來道:“本王去瞧瞧,你留下和孟侍郎一起,記住衣服裏面全部拆開,發現有夾層的立刻逐出去,永不得錄用。”

“喏。”高青岩連忙應着。

江景喬扇着扇子往後面午試的場子去,身後兩個侍衛舉着傘亦步亦趨地跟着。

“殿下!”負責武試的副将名叫徐有則,瞧見江景喬來了,連忙從椅子站了起來。

“坐吧。”江景喬走過去坐在中央的最大的楠木椅子上,“比了幾對了?”

“回王爺,剛開始,才比過兩對,這是對打的記錄。”徐有則将桌子上的記錄檔案拿給了江景喬。

江景喬翻了翻記錄,見趙寧朗在劍試和馬試都名列前茅并沒有多驚訝,這個二愣子功夫的确不錯。

“鄭全衛勝,下一場,趙寧朗對劉值!!”

江景喬聞聲江檔案放下,擡頭看向比武臺,想起前世選先行官時兩個人對打的場面,江景喬緩緩開口:“本王有言在先,武試點到為止,誰若傷到人,杖責二十逐出貢院永不錄用,你二人可聽清楚了?”

劉值聞言笑道:“殿下莫不是怕學生傷了您的二舅兄不成?向來比武場上拳腳無眼,殿下會不會太柔弱了?”

江景喬眯着眼,看着劉值不說話。

“放肆,靜王殿下豈是爾等能置喙的?”江景喬身後的小太監指着劉值道。

劉值聞言抱拳道:“殿下,學生無意冒犯,請殿下恕罪!”

“說本王柔弱?刑部尚書平日就這樣教你規矩的?”江景喬聲音不大,扇子徐徐地扇着,面上還帶着三分笑意,無論從神情還是從聲音,都讓人看不出半點動怒的神情,可話的意思卻讓人頭皮發麻。

劉值心裏一驚,跪了下去:“殿下恕罪,今日武試學生分外激動,一時說錯了話,望殿下饒恕學生。”

“這樣好了,你和本王賭一把,這場比試你勝了,這件事本王既往不咎,可你若輸了,就等下一次春闱再考,如何?”江景喬看着劉值,這是個暗箭傷人的小人,她心裏并不想其出仕,但是對方的武藝雖然比不上趙寧朗,但前三甲不成問題。

劉值聞言胸有成竹道:“學生願賭。”

江景喬笑了笑,倚在椅背上道:“那就開始吧。”

趙寧朗聞言拔出劍,他臉上紅彤彤的,他明明不嬌弱,被靜王這麽一幫腔,倒顯得他嬌氣,未免日後留人口舌,他必須勝。

兩個人在臺上瞬間起勢,劍與劍頻繁地碰撞交接,數十回合後,趙寧朗找到破綻,一個騰空回旋腿踢在劉值心口處,劉值連連後退五六布,眸子閃爍着怒氣,大喝一聲持劍上來去攻趙寧朗的下盤,被趙寧朗輕松躲過,一個騰空越過劉值上方,落到劉值身後,趁劉值未回頭将劍舉在了劉值的脖子上。

勝負已定,趙寧朗收了劍,還未抱拳,卻見劉值舉劍朝他胳膊攻來,要躲已然來不及了,正當他覺得要被刺中時,一柄扇子從側前方擊打住劍鋒,劍鋒一偏他連忙向旁邊一撤,躲了過去。

劍鋒受阻,使得劉值被震退兩步,他驚愕地看向扇子的主人,大周痞王江景喬,都說靜王不學無術,文不成武不就,可剛才那一下,絕不是一個普通人能做到的,扇子扔的分毫不差,且出手及時,又能将他擊退,這功力遠在他之上。

同樣驚訝的還有趙子朗,他擺脫危險後也懵了好一會。

“扇子是靜王扔的?”比武臺下的武舉人交頭接耳起來。

“看起來,靜王并非等閑之輩啊。”

“靜王這一下太厲害了,若不是我們家就我一個孩子,我都不想科舉直接嫁給靜王了。”

江景喬在副将驚愕的目光下彈了彈袖子上的灰塵,緩緩開口道:“習武之人要光明磊落,輸了就是輸了,怎麽能在結束之後偷襲呢?”

劉值聞言手裏的劍落到了地上。

“來人。”江景喬看着不遠處的劉值,看了好一會,劉值前世是趙紫瑩的丈夫,卻在選拔先行官的比試中挑了趙寧朗的手腕,她每次看見劉家父子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可一直以來想來想去也沒想出什麽來。

江景喬揉了揉太陽穴:“把劉值帶回刑部尚書府,讓他父親好好教導教導他。”

“王爺。”劉值一聽,吓得連忙下了比武臺,“王爺,看在我父親的面子上,您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江景喬一句話也不想多說,揮了揮手,便有侍衛上前架着劉值往外走。

劉值被架走後,臺底下越來越多的人竊竊私語,副将見狀連忙出聲:“這一場趙寧朗勝!!下一場,錢梅對李甜。”

江景喬揚眉,這名字起的,錢梅,跟錢有仇嗎?

趙寧朗下臺前撿起江景喬的扇子走下臺階,走到江景喬跟前恭恭敬敬的雙手舉起扇子,別扭道:“多謝殿下相救。”

江景喬擡手将扇子取了過來道:“退下吧。”

趙寧朗本來還在肚子裏想感謝的話,聞言一愣,連忙退了下去。

武試對打進行一半,天上轟隆一聲響了一個悶雷,天色驟變,烏雲籠罩,江景喬擡頭看了看天,還真是被那個黃興說着了。

“徐副将,安排他們去貢院後罩房,那裏有臺子,去室內比。”江景喬說着看向徐有則身後的幾個武試考官,“把他們每項比試都記錄清楚,這裏就交給你們了,本王去前面文試瞧一瞧。”

“臣恭送殿下。”徐有則帶人抱拳相送。

江景喬在衆人的注目下離開,走到半路,磅礴大雨順勢而下。

小太監連忙将傘舉起,江景喬的官靴踩在雨水裏不到片刻鞋邊已然沾了雨水。江景喬冒雨去隔間轉了一圈,好多人早已交卷,但也有十幾個還在奮筆疾書,江景喬在隔間外探頭看了一眼,好在隔間造的深,衆人都在最裏頭寫文章,沒有被浸濕。

孟雲英一直盯着沙漏,在沙漏落盡之時讓人敲響鐘鼓,派侍衛前去收文章。

江景喬走到孟雲英身邊道:“這雨太大了,讓人在他們隔間外搭個帷帳。”

孟雲英就是科舉出身,冬天冷夏天熱,自然知道滋味,聞言心中頗受觸動,這靜王倒也心細,領命之後連忙帶人去辦。

江景喬走進貢院的大殿,裏面幾個文華殿的學士正在看卷子。江景喬順手拿起一摞翻開起來,她只關心她出的兩個問題,翻到最後發現一張令她滿意的卷子,第一個金跳脫答案固定,後面那個談論朱熹的問題,對方只有兩個字,放屁。

江景喬偷偷将密封拆開,赫然發現這卷子的主人竟然是黃興。

“有兩下子啊。”江景喬喃喃自語,将卷子固定好放了回去。

“諸位學士辛苦了,你們先看着,本王回房休息一會。”江景喬說罷趕在孟雲英回來之前溜出大殿,回房取了蓑衣蓑帽,将小太監關在屋裏,便帶着高青岩從牆角的洞爬了出去。

“王爺,馬在後面。”高青岩說着跑向牆後牽出兩匹馬。

江景喬将馬鞍擦幹淨便騎了上去,揚起馬鞭在雨裏馳騁起來。

此時的雨越下越大,尤其郊外,趙清芷三人提着小竹籃跑到附近的莊園下避雨。

王敏兒被雨淋了,再被風一吹,便覺得冷了。

趙清芷擡手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打了個噴嚏。

星九從籃子裏将晌午野餐的布取了出來,遞給趙清芷道:“小姐和郡王妃披上吧。”

“這也不頂用,不如我們敲敲門,和主人家商量一下,讓我們進去暫避,我身上帶了銀子,想來不成問題。”王敏兒說着便敲響了莊園的門。

趙清芷靜靜地站在一旁,她為什麽每次來郊外都下雨,這次若回不去她母親該着急了。

“星九,這個天氣,你有把握地把我和敏兒姐姐帶回去嗎?”趙清芷擡頭看着星九。

星九聞言道:“奴婢一個人可以,一旦馬兒失控奴婢可以安全落地,若是帶上小姐和郡王妃,恕奴婢不敢冒險。”

趙清芷聞言微微一嘆,擡頭看了眼莊園的門匾,只見上面寫着淨園二字,想來主人也是清高典雅的人。

趙清芷正想着,莊園的大門來了,出來的人是一個四十歲的中年男子,瞧見門外來了兩個姑娘先是吃了一驚,随後平靜下來。

王敏兒見到來人忙道:“這位先生,雨太大了,能先進去暫避一時嗎?我願付你銀子。”

中年男子和善地笑了笑道:“當然可以,屋裏也有很多人來避雨呢,快請進來吧。”

王敏兒聞言牽着趙清芷的手就往裏進,星九緊随其後,在路過一個房間時,聽見裏面有萎靡的靡靡之音,不由地一愣,連忙打起精神跟在趙清芷身後,這怕不是什麽幹淨的場所。

中年男子将趙清芷等人引進了正堂,正堂的裝飾皆宜刀槍劍戟為主,看着冷冰冰的。

“我家主人好武,所以這裏兵器多。”中年男子笑了笑,上下打量三人,“我看幾位都淋濕了,這莊園只有丫鬟的服飾,若是不嫌棄,我讓丫鬟帶幾位換上。”

“那真是太感謝了。”王敏兒雙手抱在胸前笑道。

“你們兩個帶三位姑娘去換衣服。”中年男子看向身後的丫鬟道。

星九環顧四周,小心謹慎地跟在趙清芷身後,右手輕輕碰了碰胳膊,一個匕首便滑落在手裏。

中年男子見人走後,站了起來,對身後的仆人道:“去後面屋子跟那大富商說,我給他尋了個臉蛋漂亮的,只要他能出上這個價,今晚保他快活。”

仆人聞言道:“張管事,高侍衛之前說殿下要來審關在地下密洞的人,萬一咱們幹這事被殿下和高侍衛發現就遭了,為保險起見,還是讓他們散了的好,不差這一天生意。”

“你啊,沒看見外面磅礴大雨嗎?靜王是什麽身份,那是親王殿下,怎麽可能會冒雨過來呢,放心,殿下不會過來的。”張管事得意地笑着,“你只管去,把那三個女的迷暈,這大把的銀子就到手了,這不比替靜王殿下守着那些田賺錢快嗎?”

小仆人聞言覺得有些道理,從懷裏掏出迷香道:“那我現在就去把那三個女的迷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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