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1)
次日江景喬醒來時, 枕畔已經不見趙清芷的蹤影, 迷迷糊糊起來,剛在蘭珂的伺候下洗了臉,宮裏便來人了。
江景喬聽說皇帝身邊的總管太監親自到府, 不由地斂起眉頭, 按理婚後除了第一天按理進宮拜谒外, 其餘兩天她是不需要上朝的,再說殿試的題早已定下,昨天她也安排妥當了,今日她皇兄不該再尋她才對。如今那太監總管親自來了,肯定是出事了,不然她皇兄不可能在這個時候派人來打擾她。
“蘭珂, 取朝服來。”江景喬一臉沉重地說道。
蘭珂也猜測出了大事,不敢耽擱,連忙去取江景喬的蟒袍。
江景喬穿戴好,連早膳都沒吃, 便直接出了府。
蘭珂将人送到府門外後, 便轉身進了花園,瞧見趙清芷親自操作的早膳, 猶豫了一小, 半低着走近。
“蘭珂, 殿下起來了嗎?”趙清芷瞧見蘭珂,笑着将粥盛好放到石桌上,問道。
蘭珂聞言福身道:“回王妃, 殿下起了,不過宮裏來人了,殿下已經進宮了。”
趙清芷一愣,大婚期間被傳進宮,肯定是出了大事。趙清芷臉色浮現濃濃的擔憂,遲疑地坐在石凳上,整個人有些魂不守舍。
“王妃,早膳您獨自用吧,等殿下回來奴婢會轉達王妃親手為殿下籌辦早膳一事的。”蘭珂站在一旁低頭道。
趙清芷聞言微微一嘆:“這都不重要,宮裏來傳話的是什麽人?”
“是...是陛下身邊的總管太監。”蘭珂遲疑片刻如實回道。
此話一出,趙清芷的臉色變得更沉重了。
“蘭珂,立刻派可靠的人去宮門口候着,讓他們多帶些銀子,打聽一下宮裏的情況。”趙清芷說着,心裏總覺得空牢牢地。
“是,王妃,奴婢這就去安排。”蘭珂說罷便急匆匆離開。
蘭珂一走,趙清芷拿起筷子剛夾了菜還未放進嘴裏,又放了下去,她現在已然沒有半點食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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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九見狀上前小聲道:“王妃,殿下到底是陛下的親妹妹,想來不會有事,王妃還是多少吃點吧。”
趙清芷聞言,擡頭看了星九一眼,在知道對方是江景喬的人之前,她心裏對星九還沒有達到像夢青那樣信任,如今知道了,不滿是真但放心也是真的,賬總是要留到她和江景喬攤牌的時候算,眼下她就裝不知道了。
“不吃了,回房更衣。”趙清芷站了起來。
星九一愣跟上趙清芷,低聲問道:“王妃要進宮?”
“嗯,去宮裏給太後問安,太後那裏消息靈通,前朝有事太後知道的快一些,靠王府的人在宮外打探慢了一些。一旦出事,還可以央求太後插手。”趙清芷一邊說着,一邊小腿飛快地邁着。
星九聞言不再多說,老老實實跟在趙清芷身後回了寝殿。取了王妃宮裝,便伺候趙清芷穿戴起來,剛穿好衣服坐在梳妝臺準備更換發飾之時,夢青帶着買好的桂花糕走了進來。
“王妃,你要的桂花糕奴婢給你買回來了。”夢青說着便将桂花糕放在了桌子上,“王妃現在要吃了嗎?”
趙清芷聞言,從鏡子裏看向夢青道:“先放那兒吧,一會我帶着星九進宮,你留下來看着。”
夢青聞言心裏一緊,想到在外面聽到的傳聞,便走上前道:“王妃,是因為宋公子的事嗎?”
“嗯?”趙清芷偏頭看向夢青,“什麽事?”
“奴婢出去,聽說宋公子腿受傷了,好像這輩子都瘸了,大家都在傳那郡主去了宋家瞧了宋公子殘廢了,哭着回去央求長公主退婚呢。”夢青回道。
趙清芷一愣,難道是桃花園一事被宋家和長公主知道了?所以傳江景喬問話?那她更應該進宮了。
“退成了沒有?”趙清芷對着鏡子左右看了眼妝容問道。
夢青聞言道:“傳聞是退了,據說是長公主親自去了宋家退的,真實度就不曉得了。”
趙清芷沉思起來,如果是退成了,那說明宋子游沒有把江景喬供出來,那應該不是為了這件事。
“王妃,劉媽媽告進。”這時,侍女進來回禀道。
趙清芷一愣,這劉媽媽向來躲着她,今日怎麽湊到跟前了?
“宣她進來。”趙清芷站了起來,走到外殿的榻前,端正地坐好。
劉媽媽一進來,不複昨天的姿态,臉上帶着讨好的笑容跪了下去:“老奴拜見王妃娘娘。”
“尋本妃何事?”趙清芷端着茶,輕輕抿了一口,剛入唇,柳眉微斂,這茶......烹得實在難喝,可下人都在,她又不能吐出來,只能忍着又鹹又苦的滋味,吞了下去,姣好的花容都微微變了色。
“花園裏的蓮花開的煞是好看,老奴特意剪了兩朵,給王妃觀賞。”劉媽媽說着便将兩只蓮花高高舉起。
趙清芷擡眸看去,那蓮花果然嬌嫩好看,只是劉媽媽的态度可謂天差地別,昨日要一塊冰都變相欺主呢。趙清芷如此一想,腦海一個靈光,想起昨夜浴池的場景,想是侍女們多嘴,互相傳開了,這劉媽媽以為江景喬對她上心了,便來賣個好。
“有心了,放下吧。”趙清芷放下茶盞,心裏十分鄙夷。
劉媽媽聞言笑着起身,将蓮花交給夢青。
“還有事?”趙清芷瞧見劉媽媽站在原地一副不打算走的樣子,便耐着性子問道。
“回王妃,冰庫裏的冰已經補充上了,王妃今日可要去花園的亭子裏小憩?若是王妃有興致,老奴便讓下人們多備兩塊散散亭子裏的暑氣。”劉媽媽在一旁陪着笑臉。
“少時本妃要進宮陪伴太後,今日免了,你可以退下去了。”趙清芷直視劉媽媽,前世畢竟做了三年多的王妃,不知不覺中她的神情已經不怒自威了。
劉媽媽聞言連連點頭:“今後王妃若有需求,但凡差遣,老奴這就告退了。”
夢青再瞧見劉媽媽走後,氣道:“王妃,你瞧,這劉媽媽勢力的,府裏剛傳王爺對王妃好,這劉媽媽就谄媚起來了。”
“跳梁小醜而已,無需理她,你好好在府裏看着,我帶星九進宮,有什麽事便去找蘭珂。”趙清芷說着,手輕輕擡起。
星九見狀,連忙将趙清芷扶了起來。
宮裝繁瑣,頭飾也重,趙清芷走起路來比往常要沉重一些。
府門外,早已安排好轎子,趙清芷坐了進去,穿了五條街到了宮門口。
遞了牌子,候了半柱香的時間,宮裏才出來人宣她進宮,路過金銮殿時,趙清芷輕輕瞥了眼,殿外全是殿試的貢士,一眼望去,她大哥也在裏面。可殿內什麽情景,是半點也瞧不出端倪,整個金銮殿靜悄悄的,但瞧着總覺得像風雨前的寧靜。
金銮殿內,江景喬紅斥着眼怒視着跪在金銮殿的女子,那女子梨花帶雨地闡述着自己的‘委屈’,聽得江景喬恨不得一腳踹上去。
“景喬,這是不是真的?”正德帝心裏相信自己的妹妹,可人家姑娘說的頭頭是道,若不是真的,一個佃農的女兒怎麽敢上金銮殿污蔑一個堂堂親王。
“假的。”江景喬沒好氣回了一句。
“靜王殿下。”刑部尚書黃覺出列,“這女子有理有據,也有人證,靜王殿下若說是假,可有證據證明?”
江景喬抿着嘴,顯然氣得不輕,冷眼瞥了下黃覺,冷聲道:“這種子虛烏有的事,哪來的證據?”
那女子聞言哭着膝行兩步,爬到江景喬身邊,扯着那藍色鑲金絲的蟒袍,哭道:“殿下,民女知道,殿下昨日大婚,民女身份卑賤,自然是比不上新王妃,殿下不想認民女可以,可是民女肚子裏的孩子可是殿下的親骨血啊,殿下忍心親生骨肉跟着民女過苦日子嗎?”
此言一出,江景喬怒不可遏,擡腳踢在女子肩上,怒道:“給本王滾開。”
“啊!”那女子被江景喬踢開,便蜷縮在地上哭了起來。
“十七。”康王見狀出列,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看向江景喬,“她到底懷了孩子,你怎麽能下狠手呢?”
江景喬聞言一愣,看着康王心裏一震,這難道是康王策劃的?可明天都已經要陷害她玷污趙紫莜了,今日怎麽會又安排一個佃農的女兒來往她身上潑髒水?
潑髒水?江景喬腦子靈光一閃,今日的事不管她認不認,街頭巷尾都會說她始亂終棄,明日若是着了趙紫莜的道,傳出去肯定說她強迫了趙紫莜,為了一個局,就提前鋪路制造言論,康王做事比她有條理多了,也可恥多了。
“她有沒有懷孕都未知,更何況,本王不認識她。”江景喬說着看向康王,“五哥不相信我?”
康王一愣,笑了笑道:“我還是相信十七為人的,只是,這女子若是說假,那她怎麽有膽量去刑部告狀呢?”
“那就要看她背後到底是誰指使的了。”江景喬冷着臉道。
正德帝頭疼地捏了捏眉心,開口道:“黃覺,你說有人證,人呢?”
刑部尚書聞言忙道:“回陛下,人目前看押在刑部大牢裏,據他供述,靜王曾經命莊園的人強搶有姿色的女子,這佃農的女兒便在其中,因他看不慣靜王驕奢淫逸強搶民女,便從莊園跑了出來。莊園跑了一個人,讓靜王殿下心中不安,遂親赴莊園,以處理惡怒為由将知情人殺的殺抓的抓,還将被欺淩的女子送回家,送金送糧,企圖對方拿了金錢閉嘴。”
“滿嘴胡言,莊園一事,提刑司早已查辦清楚,此事惡怒背主行事,于本王何幹?”江景喬氣得握緊拳頭,怪不得她不喜歡書生,這書生說起慌來能氣死個人。
黃覺聞言道:“那群惡奴,懼怕王爺,在提刑司受刑不過自己認罪也是有可能的。”
“有可能?黃覺,你身為刑部尚書,理應嚴謹辦案,什麽時候有可能的事情随随便便就能按在本王頭上?”江景喬怒視黃覺。
黃覺聞言驚覺自己說錯話,連忙作揖道:“下官失言,靜王殿下恕罪!”
“恕罪?”江景喬嗤笑兩聲,“你身為刑部尚書,應該知道污蔑親王,是什麽罪。”
黃覺一驚,偷偷看了眼康王,如今他沒有別的退路,況且這種事哪有什麽證據不證據的,只要那女子和牢裏的人不毀供,誰又能說他錯判了?
黃覺穩下心來,跪到地上道:“陛下,臣并無誣蔑靜王殿下之心,昨天大街之上,此女攔轎陳情,臣心中大駭,升堂詢問認證,并沒有發現不妥之處,請陛下明察啊。”
正德帝聞言看向自己的親妹妹:“景喬朕在問你一遍,這女子腹中的孩子真不是你的?”
江景喬壓下心中的怒氣道:“皇兄明鑒,臣妹與此女之間沒有半點關系,臣妹什麽人皇兄應當清楚,若真是臣妹的,臣妹認下就是了,府裏又不是養不起。”
正德帝聞言點了點頭,站起來下了龍階,看向蜷縮在地的女子道:“靜王的話你都聽見了,朕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若是你誣蔑靜王也查出來,你全家可是抄斬的大罪。”
女子聞言一愣,眼神飄飄地看向康王,見其眼中的狠絕,吓得一哆嗦道:“回陛下,民女句句實話,求陛下做主,臣女進不了靜王府可以,可這孩子是皇家血脈啊。”
江景喬的氣已經頂到嗓子眼了,聞言氣得心口疼,這年頭還有這麽不要臉的女人。
“你也不看看自己長什麽樣,你是才華出衆呢還是樣貌出衆,有什麽值得本王喜歡的?”
那女子聞言頂着兩行淚哭道:“殿下之前說,看慣了大家閨秀,就喜歡民女這樣的小家碧女啊。”
江景喬聞言徹底傻眼了,整個人愣在原地,耳邊充斥着大臣們的竊竊私語。
“一介民女,你可真有膽子。”江景喬氣得臉發紅,“皇兄,請派個禦醫來。”
正德帝聞言看了眼身邊的總管太監,總管太監連忙出了金銮殿。
江景喬悠悠地看了眼康王,在殿試這麽多貢士面前展現她風流成性還喜新厭舊,這不是等于**裸搶走她恩科播下的果實嗎?再等明天陷害她玷污趙紫莜,她在朝中的威信将徹底為零,江景钰出招,真的讓人防不勝防。
很快,禦醫背着藥箱滿頭大汗地進了金銮殿,行禮之後單膝跪地替那女子號脈。
那女子神情緊張地看向康王,康王頗是自信地對她點了點頭。
“回陛下,此女的确身懷六甲。”禦醫回道。
江景喬聞言并沒有吃驚,而是反問道:“能把出什麽時候懷孕的嗎?”
禦醫站了起來,低頭道:“回靜王殿下,大約兩個月了。”
此言一出,金銮殿鴉雀無聲,靜王揭發莊園一事才過去半個多月,若說在之前就玷污佃農之女,也不是不可能,時間上很契合。
江景喬的臉色有些難看起來。
此時,前殿的消息已傳到了長壽宮。
太後和趙清芷聞言紛紛驚得說不出話來。
太後率先回神,看了眼趙清芷,清了清嗓子道:“景喬是哀家生的,雖然言行無狀,可也不至于做出這等下作的事。”
趙清芷聞言道:“臣妾相信殿下,況且莊園揭發當日臣妾也在場,那件事臣妾心裏很清楚,殿下是被有心人誣陷了。”
太後聞言笑道:“你這樣想哀家就放心了,通常敵人來了,怕的就是自亂陣腳,你和景喬之間沒有嫌隙,那便固若金湯了,景喬肯定有些無助,你去吧,讓吳總管引你去,前殿的禦前侍衛不敢攔你。”
趙清芷聞聲站了起來,遲疑道:“怕臣妾也無能完全力挽狂瀾,還請太後親自駕臨。”
“那是哀家的親女兒,不方便,況且哀家身居皇宮,替景喬辯解,外面該傳哀家施壓皇帝了。你雖也應避嫌,但身為枕邊人能替景喬辯解的地方也多。況且從你做的文章上看,你是個頭腦靈光條理清晰的孩子,你去沒問題,要相信自己,今後的路還是靠你和景喬相互扶持。”太後笑着拍了拍趙清芷的手,“放心去吧,你可以。”
趙清芷聞言福身道:“喏,臣妾去了。”
趙清芷說罷轉身往外走,吳總管連忙跟在了後面。
到了金銮殿外,吳總管上前和禦林侍衛交涉,侍衛總領瞧了靜王妃一眼,便低頭放行。
小太監連忙跑進金銮殿,跪下道:“陛下,靜王妃娘娘到,請求進殿。”
江景喬一愣,心裏瞬間緊張起來,眼下她頗有些辯無可辯了,趙清芷若進來也懷疑她,她将如何承受?
正德帝看了妹妹一眼,瞧神情怕是不想讓新婚的王妃進來,可眼下僵持着無濟于事,不如聽聽靜王妃怎麽說。
“宣!!”正德帝說着便轉身上了龍階,坐到龍椅上。
小太監連忙跑到金銮殿門口高喊:“宣靜王妃娘娘進殿!!!!”
喊聲嘹亮,驚得殿試的貢士紛紛擡頭仰視金銮殿,趙寧博握筆的力度也漸漸大了起來,雖然不知道何事,但傳了新婚的靜王,緊接着她妹妹也來了,很難不讓他擔憂。
趙清芷邁着穩穩的步子,一步一步走進大殿裏。
“靜王妃趙氏拜見陛下,陛下聖安。”趙清芷福身行禮。
江景喬瞥了眼趙清芷,又瞥了眼躺在地上哭泣的女兒,頓時覺得頭大。
正德帝開口道:“靜王妃免禮,此間正議要事,靜王妃進殿為了何事啊?”
“早間前來陪伴太後,聽聞有女子懷了靜王骨肉,太後特遣臣妾來安頓。”趙清芷不緊不慢地說道。
江景喬一聽怒了,拽了拽趙清芷的袖子道:“安頓什麽安頓?什麽都不知道來你淨來搗亂?”
“哦?聽殿下的意思是,這女子懷的并非殿下骨血了?”趙清芷看向江景巧啊,見其神情着急,便擡手輕輕握住江景喬的手。
江景喬一愣,此時手上的溫度剎那間将她心頭的怒火去了幾分,心也跟着鎮定了幾分,瞧見趙清芷那堅定的目光,不由地開口接話道:“當然,這個女子你也見過,當時搜出來兩名被搶的佃農女兒,其中一個就是她,那天你也瞧見了,本王和她分明也是頭一回見。”
趙清芷聞言轉身低眸看向地上蜷縮的女子,緩緩開口道:“這位姑娘,當時本妃也在莊園,沒有記錯的話,你當時正被其他富商欺淩,是殿下派高侍衛救了你們,你可還有印象?”
那女子聞言擦了擦眼淚道:“王妃娘娘,您記錯了,民女當時是被獨自鎖在一間屋子裏的,其餘富商欺淩的是別的女子。”
“哦?這樣說,富商在莊園尋歡作樂是存在的?”趙清芷反問道。
那女子隐約覺得不好了,可若反駁那豈不是前言不搭後語?
“民女是隐約聽到的的确如此。”那女子回道。
“陛下。”趙清芷轉身看向正德帝,“既然此女承認當時莊園裏卻有富商行下作之事,那說明靜王殿下呈奏給陛下的這一點是沒有說謊的。”
正德帝聞言點了點頭:“不錯。”
“陛下,臣還有疑惑。”黃覺站了出來,在得到正德帝允許後,看向趙清芷道:“靜王妃,你剛來可能不知道整個案情,盡管富商之事沒有作假,但下官查到的是,莊園跑了一個下人,靜王殿下害怕東窗事發所以先下手揭發,将一切罪責推到仆人身上。”
“哦?刑部尚書難道是靜王殿下腹中的蛔蟲嗎?竟然知道靜王殿下害怕東窗事發?”趙清芷反問道。
黃覺一愣,随後道:“靜王妃,此并非下官猜測,是那逃跑的莊園仆人親自揭發。”
趙清芷聞言直視黃覺:“敢問尚書大人,此女子何時去刑部報的案?”
“昨日下午。”黃覺揚了揚下巴。
“那,那逃跑的莊園仆人何時被大人找到的?”趙清芷接着問道。
黃覺回道:“自從此女供出有一個逃跑的活口時,下官便派出數十捕快,尋了多個地方在昨天夜裏找到的。”
“敢問大人,那仆人叫什麽名字?”趙清芷頻頻出擊,沒有給黃覺留多少思考的時間。
此話一出,黃覺愣了一下,他驚訝于一個小小的閨閣女子竟然也懂得如何問話,這仆人的名字在莊園的月錢賬簿裏肯定能查到,他不得不說實話。
“他自稱阿武。”
趙清芷聞言嘴角微微揚起笑容:“這倒奇了,這阿武夥同張管事強搶民女,罪大惡極,殿下派人找了半個多月都沒有找到,竟然被尚書大人不到一天尋到了?”
黃覺傻眼了,結巴兩句接不上話來了。
康王一見黃覺不說話了,心裏暗罵草包,他本只想把黃覺這個牌亮出來,可眼下黃覺竟然被一個小丫頭接二連三的問題問懵了,她不得不再放一個牌出來。
康王沉着臉色看了王提刑一眼,那王提刑見狀,出列道:“靜王妃,當時刑部尚書找下官查閱案例時說過,這次找人找的太順利些,猜測是想尋刑部大牢這個看似危險的地方保命。”
“不錯。”黃覺瞬間清醒,“臣想起來了,這個阿武供述過躲了太久,擔心被靜王殿下找到,所以主動投案,故意讓我們的人找到他。”
江景喬聞言看向王提刑,前世的場景在她腦海裏一遍一遍地過着,她也曾讓刑部和提刑司的仵作聯合驗屍三次,其結果還是上吊而亡。
這兩個狗東西,讓她心裏對趙清芷滋生了濃濃的恨意,自此精神潦倒,這兩個混賬東西。
江景喬忍着一腔怒火,出言諷刺道:“尚書大人親自審的案,記性還要靠沒有插手的王提刑來提醒着?”
“臣,老邁了。”黃覺裝聽不懂,只以年齡說事。
江景喬聞言沒有給刑部尚書留面子,直接開怼:“老邁就該告老還鄉,朝廷還是需要辦事效率高一點的年輕人。”
黃覺的臉色難堪起來。
“尚書大人。”趙清芷笑吟吟地看着黃覺,“您覺的一個莊園普通的奴仆有能力躲過靜王府的搜查嗎?半個多月了,靜王府查不到他絲毫的蹤跡,這說明此人不簡單,或者他背後的勢力不簡單,不然一個小小奴仆要躲過靜王府的眼線,還要防着靜王府的人出現在刑部捕快跟前,您覺的容易嗎?”
“這........”黃覺被問的啞口無言,平心而論,要真要是個小小奴才,壓根無法做到。
“靜王妃所言有理。”正德帝站了起來,“這阿武來歷不明,形跡可疑,不能聽其一面之詞,吳總管!!!”
吳總管本老老實實站在靜王妃身後,聞言連忙跪下:“老奴在。”
“你帶人去刑部尚書,将那阿武提上殿來,朕要親自詢問,急切,帶禦前侍衛去,不能讓其逃脫了。”
“喏。”吳總管領命後退三步轉身離開金銮殿。
江景喬見黃覺等人露出了一絲破綻,便走到那女子跟前道:“你若說實話,本王還可留一命,若繼續執迷不悟,當知道污蔑親王者,全家抄斬。”
此言一出,那女子打了個哆嗦。
“殿下此舉恐有恐吓原告之意。”黃覺道。
江景喬氣極,冷哼一聲不再多言。
趙清芷見狀上前,緩緩蹲在那女子跟前,開口問道:“你既說腹中的骨肉是靜王的,那對靜王當十分熟悉,靜王身上有一處胎記,你可能說出在哪裏?”
此言一出,江景喬震驚地看向趙清芷,她自大婚後可沒在趙清芷跟前寬衣過,趙清芷怎麽知道她身上有胎記?江景喬看着趙清芷的後背,久久無言。
那女子聞言徹底慌了,不自然道:“殿下每次近身都是有人提前吹了燈的,黑乎乎的,民女并未留意。”
“既然是提前吹了燈,又黑乎乎的,你又如何肯定侵犯你的靜王殿下?”趙清芷站了起來,聲音冷冷地質問着那女子。
那女子被問的花容失色,癱在地上哆嗦道:“管事的說是靜王,靜王進來也是自稱本王,還有,還有靜王的聲音,對,聲音是騙不了人的。”
“錯,人的聲音是多變的,只要有心模仿是可以模仿**分的。”趙清芷說着看向正德帝,“陛下明鑒,此女子剛才所言,從未見過靜王容貌,他人若有心冒充完全可以。”
正德帝松了口氣道:“靜王妃所言甚是,此女自己都分不清晚上到底是不是靜王,何談其他證人?黃尚書,你斷案會不會太武斷了些?”
黃覺聞言連忙跪下,緊張道:“陛下,此女攔轎喊冤,臣第一印象不得不信啊,小小佃農之女吃了雄心豹子膽也不敢冤枉一個親王啊,臣也是本着王子犯法庶民同罪的本意才徹查的。”
“什麽時候我大周斷案要憑第一印象了?”江景喬收回看趙清芷的目光,安耐住內心的澎湃,在一旁冷笑道。
黃覺聞言低頭不語,可內心早已氣炸,江景喬駁了他兒子科考的資格,他怎能不恨上加恨?
“民女沒有撒謊,民女知道那就是靜王殿下。”那女子慌亂地嘶喊起來。
星九見狀,湊到趙清芷耳邊道:“王妃,奴婢瞧着那女子面相不似懷孕,倒像是從手臂內側打了西域的一種藥進去,這種藥打進身子裏,雖然在三個時辰內摸脈像喜脈,但對身子危害極大,不出三個月必七竅流血而亡。”
趙清芷聞言心裏一驚,這背後的人手段越來越毒辣了。
“陛下。”趙清芷看向正德帝,福身道:“臣妾身邊的貼身丫鬟,擅長醫術,适才她言道,此女像是在手臂內側打了西域一種奇藥,打了這種藥,三個時辰內摸脈則像喜脈,但過三個月後要七竅流血而亡,請陛下準許,查看此女手臂。”
此言一出,康王和那女子皆震驚不已,康王震驚的是竟然有人能識破這個玄機,覺得苦心經營的要竹籃打水了,心中十分不甘,那女子震驚的則是自己三個月後将七竅流血而亡,一時驚恐不已。
“準!!!”正德帝說着揮了揮手,讓身邊的親信太監下去查看。
那女子仿佛失去了掙紮,任由太監拉開了她的袖子,果然在左側手臂內側發現一個米粒大小的血孔。
朝中大臣見狀,驚訝之餘也紛紛交頭接耳起來。
康王見狀瞧了黃覺一眼,黃覺會意,哆嗦着手上前扇了那女子一掌,一掌接一掌,力度也越來越大:“大膽刁民,竟然敢陷害靜王殿下。”
江景喬上前攔住黃覺,揚眉道:“尚書大人想打死她嗎?”
“臣,臣不敢,臣只是氣憤,臣的一顆公正之心被人利用,險些累得靜王名譽掃地,是臣失察啊,請靜王殿下責罰。”黃覺說着便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沖着江景喬便不停地磕頭。
江景喬冷眼旁邊,沒有絲毫想饒了黃覺的意思。
趙清芷則走到那女子跟前,将其扶着坐了起來,道:“再不說實話,沒人保得住你。”
“我三個月就要死了,我不想死,救救我,救救我。”那女子似瘋了一般扯着趙清芷的袖子,“都是他們,他們教我這樣做的,他們把我爹娘都抓了,威脅我,我不能不聽他們的。”
“他們是誰?”趙清芷輕聲地問着。
那女子慌亂地指了下黃覺,就在要指向康王時,康王從靴子裏射出一枚極細的銀針,直直插入那女子的腳底,那女子瞪大眼睛,頃刻間眼睛鼻子和嘴裏湧出濃濃的黑血。
趙清芷見狀來不及叫,便被江景喬拉起來捂着眼睛轉了一個圈。
正德帝見人死在了金銮殿,十分震怒,吩咐禦醫前去查看。
“回陛下,此女子屬于突然暴斃。”禦醫回道。
“本來還好好的,怎麽會突然暴斃?”正德帝走下龍階,“查,給朕狠狠地查,即刻宣仵作進殿,現場查。”
話音剛落,金銮殿外傳來吳總管的聲音,随後只見其颠颠撞撞跑了進來,癱在地上道:“陛下,老奴去刑部提人,可刑部大牢一片火海啊,陛下。”
正德帝聞言,之前的震怒達到了鼎盛,可震怒到了極致之後反而讓他冷靜了下來,一雙和江景喬相似的眸子此刻卻透出一個寒煙陰森的光芒,那雙犀利的眸子掃過殿內所有的大臣,不發一言,卻讓朝臣紛紛低下了頭打起了寒顫。
“此事來龍去脈刑部尚書可明白了?”正德帝站在龍階之上,背着一只手,臉上透着三分嚴寒,說出的話也讓人膽戰心驚。
“老臣,老臣惶恐。”
“惶恐?你何止要惶恐啊,此事明擺着,有人借你之手陷害靜王,你身為刑部尚書竟然沒有徹查清楚就鬧上朝廷,你是該惶恐了,來人啊。”正德帝說罷,只見進來兩名禦前侍衛,“摘去黃覺頂戴花翎,押入大理寺,着大理寺卿會同丞相即刻嚴審黃覺。”
“臣,遵旨!!!”大理寺卿與丞相雙雙出列。
正德帝的眸子掃過一個人,便冷聲道:“王提刑何在?”
王提刑聞言身子一抖,出列跪下:“臣在。”
“提刑司前階段審理了不少人命案,你辛苦了,朕給你放半個月的假,不必去提刑司也不必上朝,半個月期滿為止。”
王提刑嘴唇發顫,他心裏清楚正德帝為何這樣做,适才整個金銮殿,只有他出列引導黃覺,這算是被正德帝盯上了,這期間若是黃覺供出來他,他将死無葬身之地。
“臣,謝陛**恤,臣謝主龍恩。”
正德帝聞言揮了揮手,讓其退下,自己坐回龍椅上。
“我朝律法向來言明,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可若誰敢污蔑皇親,那條條律法可不是一紙空文,朕再次提醒諸位臣工,平日裏多動動腦子,別給人當了箭耙子射/中了還替別人叫好呢。”
衆臣聞言紛紛跪了下去:“臣等謹遵陛下教訓,陛下聖明。”
正德帝垂眸瞧了眼跪在江景喬旁邊的靜王妃,語氣放輕了道:“靜王妃起來吧,此事靜王與朕都當深謝你,你的确如太後所說的那般聰慧,景喬今後有你照料,朕十分放心,接下來的事過于沉重,不必污了的眼睛,去長壽宮陪伴太後吧,景喬她來已來了,就待殿試結束,朕與景喬同去長壽宮陪伴太後用膳。”
“喏,臣妾告退!”趙清芷見江景喬的冤屈洗清了,便也放心了,瞧了眼江景喬便後退三步,轉身離開。
江景喬瞧着趙清芷的背影,見其越走越遠,心裏有疑問,實在忍不住了,便道:“皇兄,臣妹送她到殿門口,稍後回來。”
江景喬說罷沒有等正德帝應允便跑了出去。
正德帝無奈地搖了搖頭,不過想想新婚燕爾,倒也沒攔着由着江景喬去了。
江景喬跑出去,喊住趙清芷。
趙清芷笑着回頭,看向江景喬,笑吟吟道:“殿下跑出來是舍不得臣妾了?”
“本王現在沒有心思和你開玩笑。”江景喬走到趙清芷跟前,抿着嘴,神情十分嚴肅。
趙清芷眨了眨眼睛笑道:“那就是殿下來質問臣妾,為什麽知道殿下身上有胎記了?”
江景喬沒有料到對方竟然這樣直白地說了出來。
“你既然知道,那就老老實實地說吧。”江景喬屏住呼吸,感受着小心髒砰砰直跳,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