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涉險還好他來了
“裝不下什麽?”沈瑜卿緩下聲,一雙眸朝他看去,看清他眼底浪蕩的壞笑,料想又不是什麽正經話了。眼翻了翻,也沒等他答,拂袖就往回走。
魏硯站在原地看她遠去的人影,不禁擡手抹了下嘴巴。
…
在科洛裏停留五日,沈瑜卿近日沒離帳,專心研究醫書。
魏硯的右臂要比她預想的麻煩。不像慣常的毒有藥可解,筋脈盡斷,重塑筋骨不是說說那麽簡單。
三州兵馬已出,這一仗耶律殷必是毫無勝算。
魏硯沒那麽在乎這條殘廢的胳膊,打耶律殷不過是聲東擊西,他更是想趁耶律殷自顧不暇暗中去圖紙所通向的地方。但又一想她千般囑咐讓他休養,氈帳都要少出,魏硯覺好笑,便聽她話了。
入夜時的藥又是沈瑜卿婢女來送。
魏硯看着案上一排的瓷瓶,腿伸開,瞥了眼右臂,單手拿起一瓶,拇指撥開塞子,将那藥沫倒到胳膊上,指腹抹了把。
藥味濃,也不知都是些什麽。
上完藥,魏硯穿了中衣,一只手系扣子費勁,幹脆将衣領一合,掖到裏面,外披了胡服,革帶搭腰上,暗扣一緊直起了身向外走。
彼時沈瑜卿氈帳內還亮着燈,夜已是潑墨的濃,起了風,風沙吹着帳簾。
看了會兒醫書,标記幾處又挑着抄下,合成一道新方子。
半晌,擱置下筆。時候不早,沈瑜卿解了束後的發準備入榻。
帳簾忽被掀起,她眼看過去,那男人穿着玄黑胡服,敞着領口進了來。衣裳沒白日整齊,顯然是匆匆穿好的。
沈瑜卿臉朝着他,“誰讓你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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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硯笑,“走錯了。”說得理直氣壯。
“知道錯了還不出去。”沈瑜卿沒好氣道,轉身往榻上走。
沒幾步,一只手忽抓住她腕,将人往後帶。
沈瑜卿沒掙,貼到他懷裏,“不是說走錯了嗎。”
魏硯低頭,親她的側臉,無心再說話了,鼻下“嗯”了一聲,像是随意的敷衍。
他抓着她掌燙熱,唇也是熱的,吻過她的側臉,脖頸。唇貼着她,每說一句話都緩緩擦過她的臉,“譚至師承問出來了。”
沈瑜卿眸一瞬亮了,“師承何人?”
魏硯唇移開些許,手扔摟着她的腰,将人向後帶,讓她面朝着他,“親我一口我就告訴你。”
沈瑜卿身貼他緊,幾乎是被他锢在懷裏,眼睫顫了顫,唇啓開,“你親得還少嗎!”
“不一樣。”魏硯壓着她額,呼吸都是沉的。
“怎麽不一樣?”沈瑜卿微微偏頭,躲過他的唇,手抵在他胸膛,胸口起伏稍平複下。
魏硯尋過她的唇,輕啄兩口,放開她又再次壓下去,重重地含着,一呼一吸都愈發沉了。
沈瑜卿眼睫顫得厲害,抵在他胸口的手忍不住推他,力道減弱時,她唇已紅豔得仿若新染了胭脂,臉都如紅霞般濃豔。
“你莫非在哄騙我,王八蛋。”
魏硯一樂,盯着她沁水的眸,“我是王八蛋你是什麽?”
沈瑜卿咬了下唇,抽手要走。
魏硯沒讓,“譚至招了,曾在雲山書院求學,後偷學禁術才被山門所逐。”
“雲山書院?”沈瑜卿眼眸輕動。
竟是先生曾經求學的地方。
魏硯看她出神,問,“有哪不對勁嗎?”
沈瑜卿輕描淡寫,“雲山書院是以醫學最勝,宮中太醫大多師承于此。”
魏硯敏銳,“他也在那?”
明白他說的是誰,沈瑜卿道:“說好不提的。”
魏硯抿住唇,在她腰間的手不自覺收緊,臉上卻散漫着,看不出什麽,“嗯,不提。”
兩人每每觸及行嚴他都是這般神色,一時無話了,沈瑜卿眼神轉開,“話說完了,你該走了。”
“我帳內炭火沒了,今夜歇你這。”魏硯抵着她的額,沉沉的笑。
沈瑜卿躲他,“炭火沒了吩咐人添就是了。”
魏硯掌在她腰間揉着,“沒你這熱乎。”
“那我走,将帳子讓給你。”沈瑜卿輕聲。
魏硯開口,“跟你目垂舒服。”
“下流。”沈瑜卿被他這副無賴模樣弄得沒有辦法。
魏硯臉上挂着壞笑,聲音沉啞,“還沒對你做更下流的。”
沈瑜卿心口跳了跳,唇上觸到溫熱,他又覆了下來。
…
胡衣落置案上,沈瑜卿在裏,魏硯扣着她的腰,将人抱到懷中。
“我查了醫書,要想重塑筋骨最快最好的法子是藥浴。但所帶的藥裏還差一味,明日我想出一趟科洛裏。”沈瑜卿記起這件事,本想明日找他,不料想夜裏他來了。
“科洛裏沒有這味藥?”魏硯問。
沈瑜卿搖搖頭,“呼爾丹安排人找過了,部裏沒有。”
魏硯捋走她散落的烏發,“嗯”一聲,“明日我陪你去。”
兩人同寝,他便又不安分了,隔着一層寝衣揉她的月匈月甫。
力道不大,更像是漫不經心。
沈瑜卿瞪他一眼,要翻過身被他壓制住,掌到裏,親她側臉,“摸會兒。”
他在她耳邊低低地笑,“你想什麽時候坐實我的名分?”
沈瑜卿閉着眼,沒想要搭理他,偏他掌會極了壞招,弄得她忍不住咬唇。
“嗯?”魏硯掌收了收。
沈瑜卿呼着氣,“沒想過。”
“想沒想過?”
“王八蛋!”
聽她是氣急了,魏硯沒再問,手還罩着,沉笑一聲,“睡吧。”
…
沈瑜卿不知何時睡去的,翌日醒來,她看向身側,魏硯還睡着。
臂環着她的腰,長眉濃重,眼窩深邃,雙眸微阖,輕輕吐着氣。
面如刀刻,肌膚不像上京茶煙摸粉貴公子的白,是長年烈日照射下的古銅色。
沈瑜卿看了會兒,覺出不對勁,若以往他的警覺,此時應早醒了。
手探過去試他的鼻息,氣息灼熱,像一團火在燒。
沈瑜卿眼凝了下,手貼他的額頭,手心灼熱,竟是發高熱了。
他手臂傷嚴重,沈瑜卿下的藥猛,早擔心他承受不住,但看他嚣張的模樣,明顯無大事,便沒再憂心,不料他原是一直在強撐着。
沈瑜卿急坐起身,緊了衣領的扣子,穿好外衣,打開帶來的藥箱翻出一瓶藥,在手裏倒了幾顆,回去喂給魏硯。
他身上燙得厲害,沈瑜卿又擰了沾水的帕子給他敷額。
“小姐。”醒柳看時候不早,便到了帳外伺候梳洗。
沈瑜卿掀開帳簾,“派人找厲粟過來見我。”
醒柳疑惑了下,見小姐面色凝重,不敢多問,忙先離開了。
片刻,厲粟騎馬趕至,沈瑜卿已換了胡衣梳好妝。
“屬下見過王妃。”厲粟抱拳。
沈瑜卿道:“點一隊人馬立刻帶我去最近的莊子藥鋪。”
厲粟愣了下,“屬下這就去尋王爺。”
沈瑜卿淡淡道:“魏硯高熱昏迷不醒,不必去找他,必須要立刻去藥鋪将藥抓來。”
“啥?王爺高熱?”厲粟驚了驚,王爺這麽多年除了刀傷哪還有過別的病痛?這話說出去整個漠北都不信。
沈瑜卿道:“沒時間解釋,先去點一隊人馬,必須馬上走。”
“是。”厲粟抱拳。
王爺曾在軍中吩咐過,王妃的令就是他的令,厲粟清楚王爺對王妃的重視,不敢怠慢。
沈瑜卿留下侍從守着魏硯,又安排人知會呼爾丹,等到厲粟備好一隊人,便打馬帶人出了科洛裏。
行程快,科洛裏往東有一崖城,客商雲集,貨物甚多。
入崖城後,沈瑜卿吩咐幾人在後,厲粟跟在她身側。
先入了最近的藥鋪,沒過多久兩人出來。
“王…夫人,這…”厲粟撓撓頭,裏面沒有這味藥。
沈瑜卿道:“崖城大,這藥雖罕見,但也不至于找不到。”
“繼續找。”
過了大半日,城中快轉了一圈,終于在一家藥鋪裏買了漢草。
厲粟大喜,“可算是叫咱們找着這狗東西了!”又忽想到王妃在這,忙止了話。
沈瑜卿沒說什麽,将藥收好,“盡快回去。”
厲粟:“是。”
一行打馬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
黃沙彌漫,明是朗朗白日,天忽地陰沉下來,烏壓壓的雲遮天蔽日,狂風乍起,有席卷天地之勢。
“天雨土。”厲粟喃喃一句,抻着脖子吼道:“王妃小心!”
一行迅速下馬,沈瑜卿自馬下來,尋了個土坡匍匐在地。
厲粟爬過來,“王妃,看樣子要刮上一陣,咱們再等等。”
沈瑜卿點點頭。
眼見着塵沙之處,有一隊人馬伏地過來。
厲粟眼尖,看到那隊人牙根咬緊,心裏将他們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
沈瑜卿也看到了,厲粟道:“王妃放心,屬下會處理掉這幫狗東西。”
只見那隊人越來越近,已提了腰間刀,風沙大,厲粟帶着人不能硬上,從後摸過去,一刀了斷。
沈瑜卿眼環視着,目光一凜,四周的人竟越來越多。
天雨土小了,厲粟望了眼天,過去,“王妃,屬下帶您先出去。”又沖後面喊,“其他人斷後!”
沈瑜卿應聲,在後面跟着他。
風沙緩了,兩人躍上馬,厲粟護在身後。然那一隊人卻逐漸增多圍了上去,厲粟身上挂了彩,一人吃力。
沈瑜卿瞧見了,看了眼身後緊追不舍的人,對厲粟道:“閃開!”
厲粟策馬一閃,沈瑜卿看準那些追來的人,将手中的彈丸猛擲到沙裏,一瞬間猛起了沙,那隊人猝不及防困在了黃沙中。
雖不能致命,卻也能拖延一段時間。
厲粟道:“王妃,屬下去引開那些人,您快躲到商隊裏!”他打馬向東跑,沈瑜卿棄馬滾到沙上,悄悄鑽入商隊在後的木箱。
已是過了許久,周圍沒有圍過來的人,商隊入城,沈瑜卿撐開箱頂,向四周看了一番,驀地聽一人叫道:“糟了,那丫頭不見了!”
“什麽,那丫頭不見了?”
商隊停下來,沈瑜卿在箱裏聽他們七嘴八舌地嚷嚷。
“這可怎麽辦!陸老爺可等着呢,好不容易找到這麽一個中原美人,怎麽又叫人給跑了!”
沈瑜卿縮在箱子裏,四周都是人,她沒動。
不一會兒,有腳步聲走近,沈瑜卿屏住呼吸,那人倏地掀開箱,看到裏面的女人吓了一跳。
“你是誰?”便是這一聲,将四周吵嚷的人都叫了過來。
沈瑜卿唇抿了下,從箱裏出來,感受到有人在打量她,淡然地拍拍肩上的灰,“我本無意進去,打擾了。”
她擡步要走。
“等等!”
一豐腴婦人扭腰過來,眼上下掃她,對旁邊女人道:“你看她行不行?”
女人回了句,“标準的水靈,老爺必會滿意。”
婦人眼又看向沈瑜卿,“你當這是什麽地,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沈瑜卿大約猜到他們要做什麽,不動聲色觀察着周邊動靜,他們人多,硬闖只會吃虧。
婦人見她不動,以為是被吓住了,又輕哄道:“我們原是送姑娘出嫁的婚隊,不巧那姑娘逃婚了,不知姑娘可否幫這個忙?”
一旁人附和,“嫁去的可是大戶人家,保準姑娘到那吃香的喝辣的。”
沈瑜卿本想趁機跑出去,緊接着看到外面一隊巡城的人馬,問,“這是什麽地方?”
婦人忙回,“這裏是崖城,外面正禁嚴呢!就算你要出城也得經過盤查,沒有陸老爺的令牌你可出不去。”
原是又回來了。
方才那些人不知是從哪來的,崖城禁嚴,硬闖絕非明智之舉。
看來只能用那令牌出去了。
一來一回不過半日,沈瑜卿上了轎,也沒有喜服換,婦人給她扔了件衣裳,沈瑜卿拿起看了,布料實在少,她沒穿。
這大約是那戶人家擡姨太太,連禮俗都沒有直接将她送進了屋。
兩個婢女伺候。
一人帶她去沐浴,出來時她那身衣裳擱置到一處,婢女給她拿了新的胡裙。
沈瑜卿展開,微微一滞,“這是給我穿的?”
婢女回,“是。”
那胡裙是嫣紅色,只有兩片薄薄的布料,上身抹胸,下身裙擺勾流蘇,堪堪遮住腿根。
“我不穿。”沈瑜卿扔到一旁。
婢女道:“姑娘,這由不得你,老爺進來看到你沒換這身衣裳最後吃苦頭的還是你。”
沈瑜卿坐着不動。
兩婢女顯然是見慣了這種場面,當即抱着她來時穿的胡衣往外走,“你要是不穿,這些衣裳也沒了。”
她的胡衣裏除卻随身帶着的藥還有給魏硯帶去的漢草。
沈瑜卿糾結一番,開口,“行了,衣裳放那,我穿就是了。”
陸家在崖城商業大,名聲不小,算到沈瑜卿已是第九房姨娘,陸老爺對這事孜孜不倦。
對着妝鏡,沈瑜卿眼看裏面的人,妝容精致,眉眼妩媚,眼尾稍稍挑着,似是勾人。又一身風塵胡裙,哪還尋得見半分上京貴女的模樣。
沈瑜卿對鏡看了眼便離開,想等拿到令牌,她必要讓那個陸老爺吃吃苦頭。
夜幕降臨,侍奉的婢女退下,沈瑜卿從胡衣內翻出藥握在手裏,只等着人來。
門閘動了下,沈瑜卿聽見聲,坐在原處,手中的藥緊了緊。
接着,門打開,屋外進來一個男人的身影。
面遮銀具,勾勒出挺拔的鼻梁,薄唇緊抿。黑發束着金玉冠,身披玄黑大氅,腳踩雲頂金靴,竟是罕見的中原人扮相。
沈瑜卿思慮他是不是婦人口中的陸老爺時,倏忽對上他漆黑的雙眸,眼底幽幽,莫名的熟悉。
門閘關上,男人一步步朝她走近,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打量過,眼底眸色愈發得深了,饒有興致的模樣。
沈瑜卿退了一步,手裏攥着藥,倏地聽外面一人聲,“這美人就給老弟了,老弟慢慢享用。”
直到聲音停下,那人走遠。
沈瑜卿料想他應不是陸老爺,心裏記挂着令牌,開口,“你是誰?”
男人不答。
沈瑜卿咬住下唇,道:“你是從城外來的?”
男人還不說話。
沈瑜卿有些煩了,沒耐心再繞彎,幹脆道:“你若有出城令牌,先拿出來,我自然會聽你的話。”
“是嗎?”男人低笑一聲。
沈瑜卿聽這聲音愈加熟悉,她看着他摘下面具,露出她熟悉的臉。
是魏硯。
沈瑜卿一怔,輕聲出口,“你怎麽來這了?”
魏硯幾步過去抱住她,胡衣短,她感受到他大掌的溫度,還是燙的。
“你又怎麽心甘情願到這給別人做妾了?”魏硯摟着她的腰,眼底沉沉。
哪裏是她心甘情願?分明是她被困在這了。
沈瑜卿抿起唇,方才還沒覺得,被他這麽一說,喉嚨竟堵了下,手推他胸口,“還不都是為了你,現在你還來嫌棄我,你滾好了,我自己也出得去。”
魏硯聽她那句“還不都是為了你”心滞了下,仿如一股暖流滑過。
他低眼,看清她眼尾紅了,不禁又笑道:“哭了?”
沈瑜卿別過頭,“我沒有。”
魏硯捏她下巴,低頭在她唇上輕輕碰了下,眼裏依舊是笑的。
沈瑜卿看出來了,心裏不快,“你笑什麽?我這副模樣很好笑嗎?”
魏硯說:“好笑。”
沈瑜卿眼白他偏過頭。
“怎麽不直接讓厲粟去買藥,倒自己親自去了。”魏硯唇輕輕地壓下,親着她,寸寸描摹。
沈瑜卿呼吸着,心裏還有氣,不想回他的話他又硬是逼問她,最後冷淡敷衍道:“我忘了。”
也确實是忘了,他的病拖不得,當時她什麽都沒想。
他的唇是燙的,氣息也是。
沈瑜卿感受到,冷着臉問了句,“你高熱是不是還沒退下去?”
魏硯掌心擦過她的腰腹,他手摟着,呼吸重了重。
方才他一進屋便看清她了,妝容精致,眉眼是從未有過的妩媚,還有這身穿了等于沒穿的衣裳。
還好來的是他,還好他來了。
眼底沉了沉,開口答她的話,“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