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早晚昨夜是我混蛋

沈瑜卿看他一眼,沒說什麽,繼續咬了口紅棗糕,“你這是哄我?”

“算是吧。”魏硯落回座,一腿支着,撥了撥臂彎刀柄的環,嘴角咧了下。

沈瑜卿咬下最後一口,拿帕子擦了擦嘴邊的渣,看他精神奕奕的模樣,想在漠北吃得不知比宮裏差了多少,他竟然忍得下,且忍了這麽多年,不禁道:“你倒是能湊活。”

“習慣了。”魏硯斂了慣有的痞笑,薄唇抿着,忽而又道:“以後這種事你不必來了。”

沈瑜卿一怔,心裏想了番,猜測他這句話的意思,“我不來你能行嗎。”

魏硯勾了勾唇角,眼看着她,“總不能讓你委屈了。”

夜幕降下,唯有晃動的燭映着兩人的影。

沈瑜卿心口滞了滞,像是被人揪着,一瞬沒反應過來。

“怎麽想的?”魏硯敲着桌案,眸色深深,眼底一層暗影,漫不經心地問她。

“什麽怎麽想的?”沈瑜卿啓唇輕聲。

魏硯朝她看過去,“方才在你屋裏說的事。”又加了句,“這是我唯一想到的法子。”

沈瑜卿低着頭,案上糕點被吃了幾塊,他買來的多,夠她的吃的。

她慢慢擡了眼,目光落到他臉上,看清他漆黑的眸,“如果我不認為我會輸呢?”

魏硯喉嚨滾了下,“什麽意思?”

“你會回上京。”沈瑜卿唇抿了下,緩緩起身,故意貼近他,唇瓣幾乎是擦着他的嘴角,“你會跟我回去。”

魏硯幾近被她氣得笑了,大掌壓住她的後頸,将人一把帶到懷裏,含住她的唇,下巴擦過她的臉,“憑這些不過費幾步路的東西,你就以為我對你情根深種到可以任你擺布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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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瑜卿手腕燙熱,他攥得緊,手背的青筋都凸了出來。她肌膚嬌,很快就出了紅印子。

兩人僵持着,沈瑜卿忍不住輕嘶了一聲,那力道才緩和些。

“我該回去了。”她輕描淡寫地說了句。

仿佛對他們之間的事她可以輕易揭過,她像一團霧,他看不透也抓不到。

魏硯下颌繃着,有些挫敗,他還沒見過如此膽大的女人。她說他嚣張,分明嚣張的人就是她才對。

他盯着她的眼,咬緊牙,“我真他娘的把你慣壞了,讓你覺得自己有幾斤幾兩就可以無法無天了是不是?”

嘴裏的甜味還未散盡,是紅棗糕的味道,沈瑜卿別開臉。

魏硯手掐她下巴,迫使她看向他,他眼沉着,像是氤了一團黑雲,“老子活到現在還沒哄過人,沒跟誰說過軟話。別沒有個度,再一個勁兒在我這鬧,我一句話就能把你送回上京,左右老子身邊也不缺你這一個女人。”

話落下,兩人沉默了會兒,許久才有人出聲。

“你愛找誰就找誰去。”沈瑜卿推開他,轉身往出走,裙裾飄飄落落絲毫沒有猶豫。

魏硯盯住那抹影,低罵了聲一拳沖案狠砸下去。

沈瑜卿關了門,屋內沒掌燈,光線昏暗,唯有銀白的月光投進,流淌到地上,照出一片亮。

在書院時習字的先生曾評她性情冷淡,生性涼薄。沈瑜卿不以為然,兄長一事她追查多年不願放棄;先生于她有恩,她便願意以身相許報答恩情;阿爹入獄,她不惜遠嫁只為救阿爹性命…以此種種,足以證明她心中念恩,何曾是生性涼薄。而方才,她開口的那一瞬,竟忽然想到先生的話。

她承認自己是對魏硯有了別樣的情愫,可這種情愫并沒根入骨髓,割舍不下。但魏硯性情剛烈,至今種種,都足以證明他對她的心思要比她深,所以那一刻她忽然想只要她堅持,可以利用他的情感逼他回上京。

沈瑜卿背靠着門,眼閉了閉,忽然覺得自己這種念頭實在可怕,令她不恥。

翌日一早,樓下設了戲臺子,沈瑜卿在屋裏無事,聽下面戲唱得熱鬧。

醒柳近前給她梳着發髻,昨夜她聽到二樓動靜,急過去看了,卻瞧見小姐正從王爺的寝屋出來,她不敢多看,忙又隐蔽了去。

兩人的怪異感她也是能感受得到,從科洛裏出來小姐便愈發不愛說話,做什麽都興致缺缺的模樣。本以為昨夜兩人說開之後小姐心情應是能更好的,想不到到早間小姐反而眉間愁雲又多了一層。

醒柳不禁擔心,又聽下面設了戲,有意道:“小姐要是實在乏悶,不如到下面聽聽曲兒?奴婢記得在上京時您也愛跟着大人去聽曲兒的。”

其實于聽曲兒一事沈瑜卿沒多大熱忱,無非是哄父親高興罷了。

她本來沒多大興致去聽,忽又想到昨夜的事,她這一夜都沒睡好。一時覺得煩悶,便讓醒柳拿了帷帽遮上,下了樓找一處空位坐。

唱的是一出小姐會情郎的戲碼,算不得新鮮事。

只說小姐出身名門,情郎是窮苦書生,兩人門第之隔又有家中阻攔。最後書生舍棄一切入贅小姐府上,兩人過了一段幸福日子,書生飛黃騰達之後看中了花樓戲子,一擲千金,将小姐氣得郁郁而終,書生最後幡然悔悟卻為時晚矣。

聽完一曲,不知不覺到了晌午,人散的差不多了,沈瑜卿沒走坐着出神。

眼前忽投下一道暗影。沈瑜卿擡頭,對上一雙眼尾微垂的桃花眼。

男人一席素白長袍,腰墜玉佩,眉眼修長,他含着笑,極客氣地道了句,“敢問姑娘可是一人?”

沈瑜卿不耐地蹙眉,隐有煩躁,不想和他多費口舌,正要堵他一句,只見門外現出一隊兵卒,為首的人身姿挺拔,胡服獵獵。

他正要朝她這面看來,沈瑜卿淡淡地轉開眼,也沒說話。

利和修當她是默認了,兀自整了整頭冠,板直的坐到她對面。

其實利和修早就注意到她了,已觀察許久,見她眼裏出神,料定是被情郎抛棄正郁郁寡歡,此時他若是上前安撫,關懷備至,必能得佳人芳心,屆時春宵一度,美妙至極。

他眼不禁再瞄過去,在漠北他還從未見過如此水潤的美人。明是明豔的相貌卻硬被那雙眼看出清冷來,叫人愈發想要靠近。

心蕩漾幾番,利和修暗自搓搓手剛要開口,“砰”的一聲,案前忽放一柄長刀,刀身筆直,刀背寬闊,尖端染着鮮紅的血跡,如蟄伏的野獸。

利和修當即吓得顫了下,他擡眼,看到面前站着一身材高大的男人。玄黑胡服束身,腳下一雙染塵的革靴,眼底沉沉盯着他,眉間一道疤,面相兇煞,仿若下一刻那刀就能砍斷他的脖子。

他心裏怕,但美人在此,總不能輸了氣勢,梗着聲道:“你…你是誰?你知道這裏是哪嗎?你知道我是誰…啊…”

刀倏然離鞘,抵住利和修的喉骨,利和修吓得哆哆嗦嗦,眼來來回回在刀口上,“壯…壯士饒命…”

魏硯下巴朝沈瑜卿擡了擡,對利和修道:“我是她男人。”

利和修聽完,眼一驚,再朝對面的姑娘看去,她依舊沒什麽反應。他料想不管這男人說的是不是真的,但他們二人必然認識了。

“壯士饒命啊,我…我什麽都沒做…”利和修哭喪着臉,他怎麽都沒想到觀察那麽久竟然還是栽了個跟頭。

魏硯嘴裏吐出個字,“滾。”

“好,好,我滾,我滾…”魏硯收起刀,利和修才敢起身,前腳踩到後腳,絆個跟頭,差點四腳朝天,急急忙忙就跑了。

經過這麽一鬧,樓下的茶客散得沒了人,只剩下一角的他們二人。

沈瑜卿低着頭,喝完最後一口茶水。

“沒長嘴?說一句拒絕不會?”魏硯铿然放刀,坐到她對面,沒好氣道。

見她不回,又道了句,“你本事呢?就這麽讓人欺負都不還手?”

沈瑜卿不說話。

魏硯啧一聲,刀柄輕抵她肩,“說話。”

沈瑜卿還是沒吭聲。

頭低着,冷着一張臉。

魏硯忽然明白過來,“看到我了才讓他坐這?”

沈瑜卿這才有了動靜,冷淡出聲:“你想多了。”

“生氣了?”他說的是昨晚那句話。

沈瑜卿抿了抿唇。

魏硯摸了下嘴,低低道:“昨夜是我情急,一時口不擇言說了那些話,你別跟我一般見識。要是心裏不忿,不如打我兩下解解氣。”

“午飯吃了嗎?”他見她不說話,自動跳過這件事。

沈瑜卿眼朝他看,魏硯嘴角揚了揚,不知從哪拿出一提食盒,擺了六樣菜到案上,都是上京蠻會樓的名菜。

蠻會樓僅上京獨有,漠北又怎會有這些菜?

“吃吧,這些你應當吃得慣。”魏硯兩臂一抱,散漫地仰回椅上。

沈瑜卿夾了一箸,是上京的口味,擡眼問他,“這些哪來的?”

魏硯咳一聲,“我做的。”

沈瑜卿詫異了下,誰能想到當年的天之驕子竟然還在蠻會樓學了手藝。

“好吃?”他問。

沈瑜卿沒直接回他,“你昨夜可不是這樣。”

魏硯手點着刀,聽她繼續,“昨夜你說不慣着我要去找別的女人。”

她淡然地吃着,魏硯唇一抿,霍地起身兩步過去将人攬到懷裏。

沈瑜卿正吃着甜棗,他撬開她的齒,一股子甜膩的味兒彌漫開來。

他松松放開她,喘着氣,“昨夜是我混蛋。”

沈瑜卿偎在他胸口,頭被迫仰着,唇瓣通紅,嬌豔欲滴,眼眸淡淡地瞧他,“這就算完了?”

“你還想怎樣?”魏硯扯扯嘴角,指腹摩擦着她下颌,托住那段,又在朱唇上啄了兩下。

沈瑜卿呼着氣,“我本也有話要說的,是你總這麽急,還總欺負我。”

魏硯忍不住,“咱倆誰欺負誰?”

她盯住了他對她的心思,放在手裏肆意拿捏,他還沒說什麽,她倒是理直氣壯。

沈瑜卿哼了聲,“我昨夜想了,我們的事我會傳信告知阿爹,若是他同意,且皇上答應護我沈家,我便留在漠北。”

魏硯眸倏地亮了,死死得盯住她,胸膛的血液在瘋狂奔湧,薄唇抿了下,開口,“當真?”

“你若是不信,就當我騙你好了。”沈瑜卿白他一眼,手推他胸口,作勢要走。

魏硯哪裏肯讓,手臂锢着她的腰,似是要将人揉到懷裏,輕輕親着她的唇,“就算是騙我,也要騙一輩子。”

“不要臉。”沈瑜卿唇角彎了彎。

魏硯摟着她,一臉的壞,“還不就是靠着這副厚臉皮把你弄到手了。”

沈瑜卿道:“你不要以為這樣就容易了。你不回上京皇上那邊我可辦不了,還有我沈家安危。再者改日我若是想回上京你必要送我,返回漠北時你也必要提前來接我。”

“這些你都放心,岳丈岳母我也自然會安排好。”魏硯抵着她的額沉聲。

沈瑜卿不自覺道了句,“事還沒成呢?誰是你岳丈岳母。”

“還不是早晚的事。”魏硯看着她的眼,笑得浪蕩。

“那你可要快點辦,別等到我反悔。”沈瑜卿道。

“這麽急?”魏硯咬她耳朵,“放心,我兄弟比你還急。”魏硯低笑了聲。

“你這下流的德行能不能改改。”

“有你在改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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