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上心來去全随你
掌櫃叫來人不過兩刻就将門修繕好,沈瑜卿回了屋。
魏硯沒出來。
天幕低垂,風沙呼嘯,猶有怒吼之意。
沈瑜卿躺在榻裏,眼不自覺看向門處,忽又想到什麽,翻了個身閉眼睡去了。
…
翌日風沙停,沈瑜卿從屋裏出來遮好兜帽,旁側的門打開,出一高大身軀,胡服利落,劍眉漆眸,臂彎裏抱一柄長刀。
他在外,剛邁出門,革靴踩在地上。
廊道小,他擋在外面,他不動,沈瑜卿出不去。
兩人面對着,他黑眸盯在她身上,沈瑜卿看他一眼,轉身往回走。
臂上一沉,魏硯一手抓她,“該走了。”
車馬起行,茫茫大漠,孤煙筆直。
沈瑜卿騎在馬背,為首高頭大馬上騎坐一玄黑胡服人影。
風沙簌簌,沈瑜卿理了理兜帽,将上面的沙抖下來。
魏硯側頭朝後看,掠了她一眼。
目光對上,沈瑜卿眼眸波瀾不驚地轉開。
行過半刻,前方忽急奔一匹快馬,至魏硯馬前踩蹬而下,恭敬跪首,“王爺,屬下已探耶律殷部有數十人已退至嶺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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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硯握了握刀柄,眉眼稍沉,“前去再探。”
那兵卒得令抱拳,翻身上馬,塵土彌漫下很快沒了人影。
張禾近前,“王爺是怕耶律殷使詐?”
厲粟橫眉罵了句,“耶律殷那狗東西都被關進上郡下獄了還有膽子使詐?等回了上郡,爺爺的刀砍得他親娘都不認識。”
張禾沒搭理他。
魏硯道:“耶律殷擅長蟄伏,不可小觑,三州之所以這般輕易得手也是因為他自己心知自己抵擋不住,有故意降的意味,是料想我不會殺他。”
他壓着眉眼,雙目森森,“不過他這如意算盤打錯了。”
厲粟在馬後清楚地看到王爺森冷的眼,忍不住打一激靈,想這次耶律殷算是倒大黴了,不死也得褪層皮。
“到下一城休整一日。”魏硯道。
本是不必過下一座城就能到圖紙所繪之處,但王爺吩咐休整,沒人敢有出聲多嘴。
厲粟平素最多話,此時察覺王爺心情不佳,心裏門清此時多話簡直就是不要命了,打馬跟在後面,悶聲不語。
起行到下一座城要繞一段路,驀然掉頭,沈瑜卿忍不住朝前看了眼,問身側的醒柳,“怎麽回事?”
醒柳剛從前回來,應聲,“王爺懷疑有人使詐,下令人前去再探,再耽擱一日。”
倒底是他的事,他有自己的打算,沈瑜卿沒再多問,掉了馬頭跟着。
兩人那次之後就很少說話了,也就只臨行前魏硯先開口的那三個字。現在想來,倒像是他有意等她一樣。
沈瑜卿沒再多想,容不得她想那麽多,掉頭是逆風,帷帽一個勁兒撲着她臉,看不清方向,到最後她幹脆将帷帽拿了下來,沙子撲了滿臉。
她抹着沙,面前忽現出一道黑影,正遮住來向的風沙。
臨邑城非犬戎人管轄之地,裏面西域中原人來往不絕,大多是行程商人。
至了驿站,沈瑜卿下馬先上了樓。
醒柳跟在後面吩咐仆從備了水,吹了一路沙,她知小姐喜潔,自然先是要沐浴。
沈瑜卿前腳進門,回身時那道門就叫人按了住。
他眉間有沙,手裏提着把刀,似是要出去。
沈瑜卿掃他一眼,“做什麽?”
魏硯黑眸盯住她,忽笑了下,“還得欠你一回。”
“什麽?”沈瑜卿撥了下耳畔的發絲,斜睨他。
魏硯勾勾唇,“一些藥罷了。”
…
木桶的溫水正合适,沈瑜卿梳發,醒柳在後面給她拭背。醒柳沉穩,不似綠荷般愛說話,外出難行,醒柳會武能保身,綠荷沒學過武,沈瑜卿便沒帶她。
沐浴後沈瑜卿穿好衣裳,外面的天差不多黑了。
風沙大,沈瑜卿沒開窗,屋裏生着火爐,算不得冷。
醒柳送了晚飯,沈瑜卿夾兩箸便将放下了,愈往西走飯菜她愈吃不慣。
近日吃得少,一直用水抵着了。
用完飯沒多久,沈瑜卿摸着臉,掌心發燙,眉擰了下,從帶來的匣中取了一塊藥丸塞到嘴裏。
入夜,門外傳出一陣響動,有革靴踏地的聲響。
沈瑜卿睜着眼,側耳聽了一陣,那動靜停住,緊接着推門進了去,過一會兒那人又推門出了來。
再無聲音傳出。
沈瑜卿眼睫動了下,翻過身面朝裏,閉眼睡去了。
門閘輕響,夜裏入一黑衣人影,那人慢慢行至榻邊。
月光入室,沈瑜卿背對着那人,眼睜開了,眸光微微浮動,“你怎麽又來了。”
魏硯盯住她,看清她烏黑的發,忽脫靴上了榻,躺到她身側,臂環過她的腰,“沒吃?”
沈瑜卿動了下,他扣得緊,仿似禁锢着,她沒再動了。
“吃不下。”沈瑜卿敷衍了一句。
魏硯笑了笑,手臂收緊,貼着她耳側低聲,“那夜不是挺能吃的。”
她知道他的意思。
“你才能吃。”沈瑜卿忍不住啐他。
“我是能吃。”魏硯抱得她愈發用力了,幾乎讓她整個人完全貼到懷裏,掌扣住她的腕,揉着她的手。
沈瑜卿背對他,感受到他的腰,腿繃緊,像是在隐忍。
兩人貼得緊,沈瑜卿動了動,又叫他按住。
“我不會回上京。”他忽然開口,聲音低沉,手锢着她的腰,牢牢按着。
沈瑜卿眼波微動,他呼出的氣拂到她的頸,燙熱的,隐約飄過來些許酒氣。
“你要是想回去,等回來的時候給我傳封信,我親自去接你。想走了我也親自護送你到上京外。”他沉啞着聲,輕輕蹭她的頸,“來去全随你。”
沈瑜卿眼眨了兩下,似是沒料想到他會說出這番話。
聽不到她回應,魏硯呼吸愈發重了,親着她的後頸,“卿卿,這已是我唯一能想出的法子了。”
沈瑜卿心口怦然跳動,“卿卿”二字仿佛又将她拉入那個荒唐的夢境之中。
寬闊的脊背,随聲沉浮的影,他附在她耳側,痞壞地喚她卿卿。
沈瑜卿低着眼,黑夜靜谧,背後的男人緊抱着她,讓她一時分不清究竟是夢還是別的什麽。
“怎麽想的?”
她始終沒開口,魏硯又問了一遍。
沈瑜卿回神,不自然地遮掩下方才的慌亂,“你都做決定了還問我做什麽?”
“不問問你萬一你又鬧脾氣。”魏硯唇壓着她,從後頸到了她的耳珠。
怪異的感覺爬滿全身。沈瑜卿竟有些耳熱,總記起那個夢,太過真實,好像發生過又好像本該發生。
“誰鬧脾氣。”沈瑜卿推他下,沒推開,他愈發得壞,按住她的肩,将她翻過來仰躺,他撐在上面,呼出的熱氣噴到她臉上,他确實喝過酒了,微醺,有些醉人。
他在上面盯着她,眼裏有野獸的光。
沈瑜卿偏過頭推他兩把,他頭低下,抵着她的鼻尖,低低地笑,“怎麽生的,這麽好看?”
語氣壞得厲害,一股子流氣。
沈瑜卿閉眼不理他。
他大約是醉了,到第二日便什麽都不記得。
魏硯也沒強要她回答,抱了會兒,手亂動着揉上一只,沈瑜卿給他飛過一記眼刀子,魏硯當做沒看見,動作不輕不緩地揉。
沈瑜卿呼了口氣,眉心蹙緊。
“餓不餓?”他問。
沈瑜卿沒心思再吃這的飯,“不餓。”
“嗯。”掌收了收。
“怎麽這麽車欠。”他低語。
沈瑜卿:“…”
“還能弓單。”他饒有興致。
沈瑜卿:“…”
“你該滾了。”她咬着牙,冷冷道。
魏硯黑眸盯着她,嘴角咧了咧,“給你買了吃的。”
“我不餓。”
“不餓接着來。”他作勢找上另一只。
沈瑜卿:“我餓了。”
魏硯笑了聲,親了親她的鼻尖。
兩人一前一後出屋,沈瑜卿跟在他身後。
往西的吃食大多粗犷,不拘小節,以粗糧為主,食物不甚精細,沈瑜卿初初一吃确有不慣。
至驿站時,斥候回,如魏硯所料,耶律殷表面看似撤兵。實則設了埋伏,但凡進去,必會屍骨無存。魏硯向沈瑜卿要了些藥,便是為了此事。
回來時已經入夜了,又聽說她沒用幾口飯,自打到了西處她吃得就少,料想她嬌氣又嘴硬。吃不慣也不說,只喝水硬撐着。
魏硯飯沒吃完就出去了一趟,掌櫃說城東有一家糕點鋪子,是上京的口味。
糕點放置在了他的屋子,剛買回還熱乎着。
沈瑜卿進屋,屋裏掌着燈,要比她那屋亮。
她這才看清他,臉上又多了一道傷,自臉側到鼻下橫着,他眉峰本就偏高,眼窩深邃,此時臉多了一道傷看着更要兇神惡煞。
開了食盒,裏面盛一排糕點。
紅豆糕,茶草糕,桂花糕等等盛了兩大食盒。都是她愛吃的,他怎麽知道?
沈瑜卿擡眼朝魏硯看,眼眸微閃。
魏硯已坐到案後,沖她擡擡下巴,“看我幹什麽,吃啊。”
“這些東西我記得入城時沒看到過,你從哪買的?”
沈瑜卿也落了座,拿起木箸夾了一塊茶草糕。糕點軟糯,入口即化,竟比上京最有名鋪子裏做的還好吃。
“問了掌櫃,他說城東就有一家。”魏硯說得漫不經心,好像本就不值得在意。
驿站在城西,他特意跑到城東買了糕點。
沈瑜卿記起幾次的開門聲,原來是為這個。
“有水嗎?”糕點有些幹。
魏硯給她倒了盞溫水,沈瑜卿喝了兩口,頓時舒緩過來。
“對我這麽上心?還沒見你對過誰這樣。”她咬了口紅棗糕,輕描淡寫地道。
“是啊,還等着以後讓你再吃點東西呢,能不上心?”魏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還吃什麽?”沈瑜卿開口問,嘴角沾着紅棗糕的渣。
魏硯看到,攬過她的後頸将那點渣自己含了過去,痞笑道:“吃能讓你舒服的東西。”他又加了句,低低地啞,“那個不幹,帶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