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1)
皇帝不免疑惑, 上回四阿哥進宮來見他,還是十三阿哥硬把人帶過來的,怎麽今兒四阿哥就主動過來了?
“讓他進來。”
四阿哥在禦書房外邊有些忐忑,被李德全請進去後才深吸了一口氣道:“皇阿瑪, 聽說十四弟去了西大營, 兒臣琢磨着那邊比城裏的冷風更厲害, 刮得人臉疼, 就想着把玉容膏送過去,分成一小盒,每人也能分一點。”
這足夠大手筆的,哪怕每人就一小盒,一個兵營的士兵加起來就不是一個少數目!
皇帝都驚住了,無奈道:“朕就說德妃寵十四, 你這當哥哥的也跟着太寵他了。十四去西大營才多久,凍不着他,老四你也不必破費了。”
四阿哥抿唇道:“總歸是兒臣之前想得不夠周到,要是兒臣……”
聞言,皇帝打斷他道:“好了, 不就送個東西, 十四自己小肚雞腸,老四你還怪到自己身上去了?”
皇帝沉吟片刻道:“也不必你送那麽多東西, 實在破費。不如這樣,你就隐瞞身份,作為十四的哥哥過去,帶點普通吃的用的, 還有你那個玉容膏給他。十四敢再砸一回, 你就跟他說, 以後都不送了。”
四阿哥遲疑道:“皇阿瑪,最後這句話一定要說嗎?”
他要說以後不送了,十四阿哥不就炸了?
皇帝沒好氣看着四阿哥道:“就按照朕的意思說,這是皇命!不然這小子還不蹭鼻子上臉,給你甩臉子看了?”
十四阿哥這小子是欠揍,皇帝自己下不了手才送去西大營歷練的,但是他同樣心疼四阿哥。
而且四阿哥看着就是個悶葫蘆,什麽事都藏在心裏不說,憋着憋着都怕他憋出毛病來!
“行了,你去吧,李德全會安排的。記住,只是普通的東西,別叫人看出十四的身份來了。”
哪怕老兵一個個都是眼尖的,察覺十四阿哥的身份可能不一般,卻絕對猜不到他會是皇子。
四阿哥要是送什麽不合适的東西揭開了十四阿哥的身份,他在西大營的歷練就要立刻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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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罷,四阿哥點頭答應,回去就準備收拾點東西親自送去給十四阿哥。
福晉和幾個格格都過來給他出主意,福晉道:“西大營應該沒什麽好吃的,送點幹糧最好,能保存久一點的,十四弟要是餓了饞了,也能解解饞。”
太貴重的比如點心那些,放個一兩天就要馊了,哪怕天冷不容易嗖,卻也凍得硬邦邦的,實在放不了太久。
送點硬餅子之類的,泡在熱水或者湯裏吃就行。
耿奕就出主意道:“爺不如送點肉幹過去,十四阿哥還能送給照顧他的那些老兵打打牙祭。另外這湯水還能凍起來,平日切一塊放進熱水裏一煮就完事了,還特別方便。”
大冬天的,這湯水凍起來就容易得多了。
四阿哥聽着感興趣道:“凍湯要怎麽做?你吩咐廚房做做看?”
耿奕就點頭應了,叫來馬廚子和劉廚子一起想辦法。
劉廚子就道:“廚房裏一直都吊着雞湯,不知道能不能用?”
耿奕就道:“能用,雞湯煮好後晾涼一晚上,放在最冷的地方結成塊,用盒子裝起來。”
就是這盒子得密封好,不然就不夠衛生了。
馬廚子沉吟一會道:“耿格格,不如做成木盒,每一層隔開,格子裏放一塊凍好的湯水,每次要煮的時候就夾一塊下去。”
耿奕卻道:“在兵營這樣的地方都是大鍋飯,其實也不必分開來這般精致,要吃的時候直接打開用勺子挖一大塊放進熱水裏一起煮,大夥兒也能一起吃了。”
馬廚子想想也是,就讓徒弟做了個木罐子,把雞湯倒進去,放在角落等晾涼了,裏面就直接結塊了,大冬天也不怕會馊了,能存很長一段時間。
只有四阿哥進去,就不能帶太多,提上這麽一大罐就足夠了。畢竟是用來探望弟弟的,打打牙祭就好,總不能真能每天三頓吃。
肉幹的話劉廚子最是擅長,把豬肉切成條,用調料腌制後,再放上鍋隔水蒸熟,然後在鍋裏放油翻炒直到水分幹了。
原本是該放在太陽下暴曬兩天就好,如今冬日的太陽可能不夠,于是就是放在烤爐旁邊,不分晝夜讓徒弟盯着,時不時翻面,讓肉幹烘烤得兩面金黃,就能出鍋了。
切成條的話面積不大,更好烘幹,兩天功夫就弄出一大盒子來,也是足夠十四阿哥吃幾天了。
當然要他分給別人的話,一天就得沒了。
耿奕還讓胡嬷嬷做了好幾罐玉容膏,分成很多小盒子,方便攜帶。只要放在腰上或者袖子裏就行,也不占地方。
這些全是沒有味道的玉容膏,免得士兵塗上帶着香味,這不就是現成的靶子嗎?
萬事俱備,就差四阿哥提着去見十四阿哥了,說真的,他心裏真是沒底,生怕十四阿哥不樂意收,直接就扔地上的。
耿奕就跟四阿哥道:“爺過去之後跟十四阿哥可以說,這肉幹是府裏第一次做的,味道爺是試過了感覺不錯,才帶去給十四阿哥試試的。”
四阿哥不明白說這話有什麽意義,還是點頭應了。
旁邊的福晉卻明白,四阿哥這麽一說,十四阿哥不就明白這肉幹是四阿哥府上特地為他一個人做的,就連十三阿哥都沒試過呢!
十四阿哥心裏惦記着不就是四阿哥心裏,是他這個弟弟重要,還是十三阿哥重要嗎?
四阿哥這麽一說,十四阿哥那點小別扭自然就消了。
福晉就笑着贊同道:“爺這麽說,十四弟必然能聽進去的。”
四阿哥點點頭,就把這話記下了。
十四阿哥在西大營跟老兵新兵們混成一片,自由自在沒宮裏那麽多規矩,又都是性情中人,過得痛快,都不想回宮了。
冷不丁有個老兵掀開簾子對他笑道:“你哥來看你來了,提着不少東西,你趕緊過去吧。”
十四阿哥一愣,他哥?
他心裏咯噔一跳,會是哪個哥哥,四阿哥嗎?
十四阿哥別扭地轉過頭道:“我不去,才不稀罕什麽哥哥來看我。以前也沒見他看過我幾次,怎麽這回就跑來,也不知道是裝模作樣給誰看的……”
老兵習慣了他這別扭性子,一巴掌拍在十四阿哥的後腦勺上:“嘀嘀咕咕什麽呢,你哥大冬天跑過來,累得滿頭大汗的。西大營能讓親屬進來,随從是不能的,左右手都提滿東西,累得要命,裝模作樣誰能看見,給你看嗎?”
他就笑道:“我巴不得有人過來看,還帶那麽多東西實在有心了。”
十四阿哥知道這老兵的家人都死光了,這輩子就不可能有家人來看他,別提多羨慕的,也就別別扭扭道:“那我去看一眼,看他帶了什麽好東西過來。”
老兵催促道:“趕緊去,別讓你哥哥久等了。看着也是個細皮嫩肉的公子哥兒,大冬天怪不容易的,看着靴子都打濕了。”
十四阿哥一聽,走得就更快了,沒多久就小跑一溜煙去西大營門口。
四阿哥哪怕有皇帝的口谕卻是不能随便進西大營的,只能在門口等着,馬車還只能在山腳下,随從不能跟着,他就一個人提着東西上來。
難怪皇帝不讓他多帶東西,估計也怕四阿哥給累着了。
好在四阿哥之前調養之後身體還算不錯,爬山上來除了一頭汗之外也不算很累。
他遠遠見十四阿哥一路小跑過來,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兩兄弟還從來沒有德妃不在的時候單獨見面,一時有些冷場。
還是十四阿哥看見四阿哥兩手提着東西,爬山上來也怪狼狽的,靴子都濕掉了,發梢上沾了不少雪水,愣是頭發白了一半。
他何嘗見過這個哥哥如此狼狽的時候,但是四阿哥這麽狼狽跑過來卻是為了看自己,十四阿哥心裏有點別扭,還是主動開口道:“四哥你來看我了。”
聽見這聲的四阿哥渾身僵了一下,感覺手足無措,比在皇帝面前還緊張,畢竟這個同母的弟弟叫自己的次數實在是少之又少。
四阿哥來之前想了很多,擔心十四阿哥不給自己面子,連叫一聲都不樂意,還可能不願意收東西,如今情況比他想像中要好得多了,反而更加緊張,說話都有點結巴了:“這、這是我給你準備的,有吃的用的,很多不能帶進來,只有這些了。”
他說得小心翼翼的,生怕十四阿哥發難,把東西遞過去的時候想起耿奕的話就說道:“這肉幹是府裏廚師做的,我第一次吃,嘗着還不錯,就給你帶過來了。還有廚房做的雞湯凍起來,你要吃的時候挖一大勺放進熱水裏,雖然味道會淡一點,也是打打牙祭。”
十四阿哥接過東西看着裏面的肉幹,顯然是剛做的,還帶着肉的香味,他早就饞了,西大營吃得不算差,大鍋飯肯定好不到哪裏去,肉都是肉末,不過有肉就不錯了,就是不夠吃。
他啃了兩塊肉幹,饞肉的樣子讓四阿哥有些心疼。
直到十四阿哥從裏頭拿出一小盒玉容膏的時候,四阿哥又僵住了。
十四阿哥之前再別扭,看見四阿哥特地過來,尤其剛才的話,心裏就燙貼得很。
他跟這個親哥哥接觸實在太少了,年紀差得遠,跟四阿哥沒什麽能說的。
年紀小的自己要上學,四阿哥已經開始幫着皇帝辦差,沒幾年就搬出了阿哥所,如今又出宮建府,兩人根本碰不上面,也就過年過節的時候在德妃那邊會見一見,說幾句話而已。
十四阿哥把一盒子玉容膏打開,抹了點在臉上,嘟嘟嚷嚷道:“西大營實在太冷了,沒地龍只能用火盆,不靠近一點夜裏凍得手腳都擡不起來。靠得近了,烤得這臉也生疼。”
他胡亂抹了幾下,感覺臉頰都沒那麽幹疼了,明白确實是個好東西。
想到自己跟十三阿哥生氣,砸了一盒子的玉容膏,十四阿哥就支支吾吾道:“我不是故意的,收到一盒子玉容膏還打算給十三哥帶一點,誰知道他已經有了,還比我的要好。”
他這收到的都是沒味道的,十三阿哥的還是有墨蘭香氣,顯然是特意為十三阿哥做的香味,自己能不生氣嗎?
這擺明四阿哥對十三阿哥更上心,自己這個當弟弟的心裏當然會不舒服,一時沖動就忍不住動手了!
四阿哥無奈,嘴笨也不會多解釋,只吭哧道:“我用的也是沒有味道的,想着你也會喜歡這個。”
十四阿哥一聽,心裏那點煩躁就立刻煙消雲散了。
他早就該知道四阿哥這悶葫蘆一樣的人哪裏有那麽多心思,估計想着是兄弟,喜歡的東西該是一樣的,于是就送一樣的了。
算了,十四阿哥心裏對自己說,他四哥就是這樣的人,自己何必跟他置氣?
他從袖子裏拿出一張帕子,踮起腳尖給四阿哥擦了擦臉:“外頭冷,四哥你趕緊回去吧,這東西我會好好吃好好用的。”
十四阿哥別別扭扭還是說不出一聲謝來,但是語氣比之前就要親近得多了。
四阿哥笑笑,接過帕子點頭道:“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在這邊好好吃飯,也別凍着了,回頭等阿瑪氣消了,就會叫你回去的。”
聞言,十四阿哥搖頭道:“這裏挺好的,我暫時不想回去了,怎麽都要學點本事才走。”
老兵們打架的經驗還沒都學到手,他哪裏就能這麽回去了!
四阿哥就無語,皇帝讓十四阿哥過來是吃點苦頭,然後知道懂事一點,他來西大營沒人管反而樂不思蜀,都要去學什麽打架了?
要被皇帝知道,他不就要氣得七竅生煙,真讓十四阿哥短時間內都不接回去了?
四阿哥想要教訓一下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弟弟,話到了嘴邊只能道:“你在這裏呆久了,額娘會擔心的。”
十四阿哥瞥了他一眼道:“這有什麽,男子漢大丈夫就該出來歷練一番,學點本事,老跟額娘癡纏在一起算什麽啊,又不是小孩子了!”
四阿哥心想你這話就是小孩子說的話了,才多大點就敢嫌棄親娘了,毛都沒長齊還說男子漢大丈夫什麽的?
算了,十四阿哥這年紀不就是半大孩子,自己跟他計較什麽呢?
而且這話十四阿哥敢在德妃面前說嗎?不怕給擰耳朵?
四阿哥沉默了一會道:“你也別把東西都自個吃了,記得分其他人一點,尤其照顧你那些士兵。”
十四阿哥點頭道:“知道了,我不會獨食的。”
四阿哥交代完,兩人相顧無言,後頭躲着偷看的老兵遠遠見兩個跟木樁子一樣面對面站着不由納悶:“這哪裏是兄弟,也不勾肩搭背,連說話都隔那麽遠,是不是關系不好啊?”
旁邊的人無語了:“那些大戶人家的兄弟就是這樣相處的,說個話還要行禮,規矩多着呢,哪裏會跟我們一樣勾肩搭背,人家管這個叫粗鄙,叫大老粗!”
兩人沒話說,十四阿哥的耐心也用完了,不想繼續跟四阿哥一起當木樁子,就拎着東西往回走道:“那我回去了,四哥也回去吧。”
四阿哥點點頭,目送十四阿哥蹦蹦跳跳回去,抓住一個老兵大喊:“老李,看我哥帶來了什麽好東西。快!別讓其他人看見,我先給你來一點。”
叫老李的老兵被塞了幾塊肉幹,咀嚼了幾下,滿嘴東西都說不出話來,就對十四阿哥贊許地眨眨眼:好兄弟,果然是有福同享!
四阿哥遠遠看着怪羨慕的,要是他和十四阿哥的關系也能這麽親近就好了。
站了一會,看十四阿哥跟那個老兵走遠了,四阿哥這才轉身下山回去,沒驚動西大營任何人。
不過皇帝也提前發話了,讓西大營該做什麽就做什麽,圖将軍知道就行了,也不必管這兩個皇子,四阿哥送了東西就會自個走了,很不必大張旗鼓去迎,免得暴露了兩人的身份。
四阿哥深一腳淺一腳回到山腳下的馬車,蘇培盛已經拿出福晉吩咐準備的幹淨的衣服和靴子讓他換上,免得凍着了。
馬車的角落還生着一個小爐子,上面溫着姜湯,是四阿哥出門的時候,耿奕讓蘇培盛一定帶上的。
正好溫度合适,蘇培盛摸了摸碗邊,這才遞給了四阿哥。
四阿哥一口喝完,感覺姜湯入口火辣辣的,喝完後居然有一點甜,才知道耿奕還交代在姜湯裏擱了點糖。
他還納悶耿奕為什麽要放糖,自己又不是嗜甜之人。
只是四阿哥走了一路,之前不覺得,上馬車換了衣服後感覺渾身的疲倦才湧上來,肚子也有點餓了,喝了帶甜味的姜湯,整個人暖和不說,肚子也暖暖的,身上舒坦了許多。
“好了,我們回去吧。”
蘇培盛角落櫃子裏拿出一盤肉幹,放在四阿哥的手邊。
四阿哥一看就笑道:“不是廚房所有的肉幹都讓我帶去給十四了,怎麽還有,廚房偷偷藏了一些?”
蘇培盛就笑道:“是,耿格格特意讓廚房留下了一點,說爺心疼十四阿哥,必然會把肉幹一股腦都送出去。耿格格卻是心疼爺,生怕爺走了一路會肚子餓,怎麽都要吃點來墊墊肚子。”
還別說,四阿哥是真的有點餓了。
他撚起一塊肉幹吃了起來,肉幹的調料放得好,有點嚼勁,吃着很香。
一碟子的分量不多,讓四阿哥剛剛好墊墊肚子,他無奈道:“這也是耿格格吩咐的?”
蘇培盛笑道:“是,耿格格說府裏還等着爺開飯,可不能讓爺吃多了肉幹,等會就要吃不下了。”
四阿哥無奈一笑,吃完肉幹後接過蘇培盛遞來的溫茶,是福晉特意讓人準備的普洱茶。
他喝完一杯,正舒服得往後一坐,懷裏就被蘇培盛塞了一個手爐。
不用說,這也是耿奕吩咐的了。
馬車裏雖然有火盆,卻不能離得太近,只在四個角落,四阿哥一路走下來,身上走得熱騰騰的,但是坐下一會漸漸身體就會慢慢涼一些,有個手爐保暖是再适合不過了。
福晉和耿奕簡直全方位照顧,生怕四阿哥凍着餓着。
福晉大多拿捏的是大方面,比如這馬車,比如馬車裏準備的火盆,以及四阿哥替換的衣物鞋子等等。會準備吃食,卻不會跟耿奕那麽精細,準備姜湯也不會特意讓人放糖
四阿哥感覺有點不對味了,他沉吟片刻才問道:“你有沒覺得耿格格對我,就跟我對十三弟和十四弟一樣了?”
蘇培盛聽得一臉茫然,這怎麽能一樣了?
在四阿哥看來,還真是沒什麽兩樣,他對兩個弟弟無微不至,尤其是十三阿哥,也是生怕這個弟弟沒了額娘在會被宮人欺負,細細琢磨帶什麽吃的和穿的,再一股腦送進宮裏去。
耿奕如今瞧着,不也是細細琢磨好吃的都送到自己這裏來?姜湯裏要擱糖,擱什麽糖,甚至擱多少糖都要過問。
四阿哥想了想,可能上回自己身體不适吓着耿奕了,才讓她如今這樣緊張兮兮的。
他又琢磨了一下剛才見十四阿哥,這個弟弟比在宮裏的時候穿得簡單了許多,就一件襖子,臉色卻紅撲撲的,對着老兵笑的時候特別開懷,可見在西大營過得還不錯。
人也懂事多了,見着自己會喊人,還知道分享好東西給其他人,又不會亂發脾氣。
果然皇阿瑪把十四阿哥送過來是對的,就是十四阿哥這舉手投足随意了許多,以後回宮後少不得要被糾正了。
但是這樣鮮活張揚的弟弟,卻不是在宮裏能看見的,四阿哥其實也想十四阿哥能在西大營多呆一段時間,沒了宮裏的拘束,在這裏确實要舒服和高興得多了。
阿哥出京很難,沒到年紀也不能出宮建府。離十四阿哥出宮還久着呢,能出來透透氣也是不錯的。
四阿哥到了貝勒府門口,這才想起該進宮跟皇帝說一聲見到十四阿哥的事。
他正打算讓馬車掉頭去宮裏,就見門口有個熟悉的轎子在,很快有人掀起來,走出高太監來。
四阿哥連忙下了馬車,高太監拱手道:“皇上見四阿哥一路奔波,肯定想着要去宮裏回禀,就讓奴才在這裏候着了,免得四阿哥還要跑一趟。”
他生怕錯過了四阿哥,哪怕天冷還是在貝勒府門口等着,都不敢進去了。
聞言,四阿哥連忙對着宮裏拱手謝恩道:“多謝皇阿瑪體恤,其實我跑一趟不累的。十四弟看着面色不錯,人也活潑多了,收下東西還知道跟其他士兵分享。”
他都挑着好話說,生怕皇帝知道十四阿哥在西大營樂不思蜀,一點沒有反省的意思又要大發雷霆。
高太監心想誰都說四阿哥和十四阿哥雖然是同母兄弟,關系卻不好,如今聽着哪裏是不好了,簡直是好到不行!
他連忙道:“奴才都記下了,這就回宮複命。”
高太監等着四阿哥進去後,這才上了轎子回宮禀報。
皇帝一聽也笑了:“老四确實是個好兄長,也難為他了。”
難為他有個這麽任性頑劣的弟弟,每次被弄得頭疼,最後還要幫着收拾爛攤子。
四阿哥還幫着十四阿哥說好話,這性子不就被十四阿哥吃得死死的?
不過這樣也好,皇帝并不想看見兩個親兄弟反目:“腹魚都送到了?”
高太監拱手笑道:“回皇上,是的,腹魚一送,福晉就讓耿格格去給廚房處置了。”
皇帝就好奇了:“他們打算怎麽吃?”
高太監答道:“奴婢聽着似是做腹魚豆腐,用雞湯來吊,把腹魚切成薄片,另外還擱了點白菜一起炖。”
皇帝點點頭道:“聽着不錯,讓禦膳房做一些,回頭送到皇額娘那邊去。”
腹魚最是滋補,這東西已經讓院首看過,皇太後是能吃的,尤其皇太後之前吃了耿奕的菜單,胃口都好多了,他自然要給皇太後送一份過去。
耿奕收到一筐子說是腹魚的時候還納悶究竟是什麽,等看見的時候才發現,這不是鮑魚嗎?
不是新鮮的鮑魚,而是曬幹了的。
用熱水泡一泡,就能恢複新鮮的樣子。
沒想到宮裏這麽會吃,估計大老遠讓海邊的鮑魚曬幹後千裏迢迢送過來。既能在路上好好保存不會壞,泡發後又能新鮮着吃,是再合适不過了。
鮑魚這東西自帶鮮味,都不必擱太多調料。用雞湯做底湯,把鮑魚切成薄薄一片,另外擱點白菜豆腐進去,蔬菜都沾了鮑魚和雞湯的鮮味,大冬天吃着又鮮又暖和。
四阿哥回來換了一身舒服的常服,坐下後面前就是一蠱腹魚白菜豆腐羹湯,喝着幾口湯,吃兩塊腹魚,不但舌尖滿是鮮味,身上也漸漸暖和起來:“不錯,這是宮裏送來的?”
耿奕笑着點頭:“高伴伴從宮裏送過來的賞賜,福晉就讓妾做主炖了。”
這鮑魚以頭為數,一頭二頭三頭五頭十頭,頭越少是越貴。宮裏送過來的自然是一頭,一只鮑魚掂量着就至少有一斤出頭,一人一只都足夠了。
福晉點點頭,自己對吃的沒有耿奕講究,以前都是讓廚房做主做的,味道大差不差就行了。如今有耿奕在,能讓廚子把菜做得又好吃又健康,也就讓她去吩咐。
以前廚房拿着腹魚大多就是蒸着吃,再沾點醬,沒想到炖起來味道這般好。
旁邊哪怕不怎麽愛吃葷菜的宋格格都吃得頗好,李格格就更不用說了,只感覺鮮得很。
除了這個鮑魚之外,耿奕看廚房今兒有新鮮的豬肉,就讓馬廚子做了一道荔枝肉。
雖然叫荔枝肉,這道菜裏面卻沒有荔枝。
而是在豬肉上用十字花刀,上下斜着對稱交錯,一下鍋後豬肉就會卷起來,看着就像是荔枝一樣,遠看是實心的,其實是空心的。
這道菜極為考驗刀工,可以說刀工決定荔枝肉做得好不好看。
當然對馬廚子來說不是問題,他手起刀落,每一刀都像是機器一樣絲毫不差,轉眼間就切了漂亮的花刀。
放入特質的醬汁翻炒後,荔枝肉的色澤紅潤,就像是真的荔枝一樣。
四阿哥咋一看還以為是荔枝炒菜,一夾起來才發現是中空的,吃着肥而不膩,沾滿醬汁的瘦肉相當可口,拌着米飯吃是最适合的了。
耿奕就笑着道:“等夏天的時候,這道菜添了荔枝一起炒也是可以的。”
四阿哥驚訝道:“還真能用荔枝炒,所以叫荔枝肉嗎?”
耿奕就道:“這肉炒出來就跟荔枝一樣酸甜可口,添上荔枝也可以,不加也行。”
四阿哥還挺期待的,畢竟他好奇添上荔枝後會是什麽樣的味道:“那我可盼着夏天來了。”
他轉頭對福晉說起十四阿哥在西大營似乎過得挺好的:“跟老兵們相處不錯,人看着也懂事乖巧多了,想必沒幾天皇阿瑪就會讓十四弟回來。”
福晉點頭道:“皇上送十四弟去西大營,想來是為了讓他歷練一番能懂事一些。”
耿奕倒覺得十四阿哥作為半大小子有使不完的精力,在兵營裏摸爬滾打消耗一下還是不錯的,也就不會無聊到到處去捉弄別人。
她感覺十四阿哥就跟哈士奇一樣,精力過于旺盛,不出去只能拆家惹人嫌了。
但是就怕他在外邊撒歡快活了,就更不想回宮的。
德妃知道四阿哥去西大營探望過十四阿哥,心裏也是惦記着,想了想還是把四福晉叫進宮裏來問話。
福晉自然是挑着好的說,比如十四阿哥壯實多了,人也精神,四阿哥送了點吃的和用的過去,都是緊要的。
德妃一聽就明白,長得壯實,那是瘦了,兵營都是大通鋪,十四阿哥哪裏試過跟那麽多人一起睡,肯定睡不好,精神頭不錯就是哄人的。
不過去的是四阿哥,四福晉只聽他說了,沒有看見十四阿哥本人,就道聽途說罷了。
德妃心裏記挂着兒子,就想四阿哥多去兩回,多送東西,只送一回,東西回去被士兵們分一分不就沒有多少了嗎?
四福晉卻道:“娘娘,皇上只允了這麽一次。”
皇帝之前開口說十四阿哥去西大營住一個月,四阿哥去一次看看情況就行了,去幾次那就過了。
等四福晉出宮後,身邊的嬷嬷就小聲說道:“娘娘,聽聞八阿哥去禦書房求見皇上,指不定想去西大營看看十四阿哥的。”
若是八阿哥去西大營,是不是就能托他帶點東西給十四阿哥呢?
德妃一聽不免心動,還是謹慎道:“你讓人盯着點,看看八阿哥是不是真的去禦書房,又能出宮去的。”
皇帝那邊的消息自然是不能打聽的,但是八阿哥有沒往禦書房的方向去,滿宮裏都是眼睛,這事還是能知道,後來有沒出宮買東西就能猜出來了。
八阿哥之前被皇帝指了差事,跟裕親王一起料理廣善庫,被賬本弄得頭昏腦漲,一直拘在庫房裏,這幾天整理得差不多才出來,卻聽說十四阿哥跟十三阿哥打了一架,十三阿哥受傷,十四阿哥直接被皇帝扔出皇宮去西大營了,不免詫異。
他特地帶着藥膏去探望十三阿哥,發現他這半邊臉頰還有些紅腫,足見當時兩人打架有多厲害,就溫言關心道:“十四弟這手勁也太大了一點,太醫怎麽說,十三弟這多久才能好?”
十三阿哥笑道:“沒什麽大礙,只是皮肉傷,養幾天就好了。太醫送來的藥膏很好用,八哥就不必再送了。”
八阿哥的母妃沒有顯赫身份,也就沒什麽錢,好東西原本就不多,沒必要還給他送的。
十三阿哥體貼,八阿哥只笑道:“你我兄弟客氣什麽,我那邊這個雪玉膏有兩罐,就給你帶一罐來了,擦了能舒服點沒那麽疼。”
到底還是接受了八阿哥的好意,十三阿哥道謝後就把藥膏收下了。
八阿哥這邊安撫完十三阿哥,又去禦書房面聖,想要去看看十四阿哥。
皇帝問了幾句廣善庫的事,一聽他的來意就搖頭道:“老四已經去看過了,十四好着呢,你也不必特地跑一趟,反正他大半個月後就回宮來了。”
雖然皇帝開始懷疑十四阿哥在外邊無拘無束高興壞了,會不會不肯回來,還得人抓回來的。
八阿哥面露詫異,畢竟他真沒想到四阿哥那麽快就跑去西大營看十四阿哥,兩人的關系在宮裏也不是什麽秘密了,難得四阿哥還親自跑了這麽一趟的。
他的詫異只一瞬間就收斂起來,笑着道:“既然四哥去過了,那皇阿瑪不如允了兒臣回頭去接十四弟回宮來?”
皇帝想了想,四阿哥可能壓不住十四阿哥這個皮猴子,八阿哥可能有辦法,就點頭了,把接十四阿哥回宮的任務交給了八阿哥。
八阿哥笑着應下,回頭派人去問德妃,有什麽想要給十四阿哥帶的,一些吃的能在路上讓十四阿哥能用一用了。
德妃得知他沒能最近過去,好歹能大半個月後接十四阿哥回來,就讓人謝了八阿哥,并沒有要送什麽。
既然十四阿哥到時候都要回宮來了,有什麽直接在宮裏吃用更好的,何必多此一舉?
八阿哥也只問問,既然沒有就放下了。
德妃身邊的嬷嬷卻是奇怪道:“娘娘怎的不答應八阿哥,好歹能先送點吃的穿的,讓十四阿哥換上新衣服,路上也能墊墊肚子。”
聞言,德妃笑道:“這麽點小事何必我親自交代,八阿哥必然會做得妥妥帖帖的,要我主動開口了,還得欠下他這份人情了。”
八阿哥精明着呢,跟個小狐貍一樣,要不是這樣,哪裏會特意派人來問自己,她才不會上當!
四阿哥得知皇帝派了八阿哥回頭去接十四阿哥回宮,心裏有點遺憾,更多的是松口氣。
就十四阿哥那一副“外邊什麽都好,他一點兒都不想回去只想多呆一陣子”的表情,要把人抓回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就讓八阿哥自己苦惱去吧!
八阿哥回到貝勒府,忽然想起四阿哥也給自己送了東西,因為一直忙着就沒打開,這會兒就讓侍從送過來。
一罐子玉容膏,打開後的味道很淡,他仔細一聞,發現這味道居然是君子蘭。
謙謙君子,所以适合這個味道嗎?
八阿哥微微一笑,只覺得四阿哥後院的耿格格是個妙人,每個人送的味道都不同,卻又出乎意料的适合和讓人喜歡。
要不是這位耿格格提議,想必四阿哥不會那麽周到,不但所有兄弟都送了個遍,還知道每個人送得不一樣。
太子那邊送的味道尤為特別,是草木香氣。
八阿哥去見大阿哥的時候,得知送的是沒有香味的玉容膏。大阿哥不耐煩用這個,大福晉卻十分喜歡。
孩子還小受不住香味,大冬天不擦點東西,臉頰又幹得生疼,正巧這個玉容膏沒有香味,大福晉就試探着用了一點,發現皮膚不但不幹了,還比以往要順滑不少,頓時喜歡上了,正好大阿哥不要,她就把所有罐子都收着自個用了。
大阿哥不以為然,大福晉喜歡就全給了。
然而後院的莺莺燕燕眼看着大福晉坐月子出來臉色有些許暗黃還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