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大福晉是一點都不樂意帶着吳雅格格, 不過大阿哥都發話了,她只好沉着臉答應下來,先派人給四福晉送了帖子。
四福晉收到後還納悶, 畢竟四阿哥和大阿哥的關系很一般, 怎麽大福晉忽然就上門來做客了?
她跟四阿哥一說,後者也是疑惑,不過人家都送帖子上門來,他們就得好好招待的。
這事也不用四阿哥操心,福晉自個來就行了。
第二天大福晉和吳雅格格坐馬車過來, 廖嬷嬷就在門口已經候着,親自引着兩人往裏走。
大福晉看着四貝勒府自然不如大阿哥的直郡王府來得大, 因為後院人不多, 住着卻也算寬松舒适的。
她想到大阿哥後院的一群莺莺燕燕, 心裏就不大舒服。
大阿哥一直想要個兒子,大福晉就努力生生生,然後一連生了好幾個女兒。
每到初一十五, 大阿哥過來那臉色就越來越不好看, 實在勉強極了。
然而嫡子只能從大福晉的肚皮裏出來,大阿哥心裏哪怕不痛快也只能多來。
大福晉看他那個臉色就更不痛快了, 也懶得跟大阿哥說話,不如以前溫柔可人, 大阿哥自然而然就開始偏愛後院那些嘴甜會哄人的格格們。
吳雅格格是其中的佼佼者,長得好看,聲音好聽, 還特別會說話, 把大阿哥哄得團團轉的, 不然大阿哥也不會張嘴就讓大福晉帶着這個格格過來了。
大冬天的外邊太冷, 四福晉就請大福晉到屋裏來了,有地龍也暖和,遠遠就迎了過來笑着道:“大嫂來了,這位是?”
大福晉面色淡淡的,随意介紹道:“這是吳雅格格,她聽聞耿格格做的一手好菜,還會做玉容膏,很想見識一番,就跟着過來了。”
四福晉一愣,吳雅格格就笑着行禮道:“正如大福晉說的,妾聽聞耿格格十分厲害,很想要結識一番,有勞四福晉引薦了。”
聞言,四福晉只好讓廖嬷嬷帶吳雅格格去耿奕那邊,自己招待起大福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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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奕知道吳雅格格要過來,簡直莫名其妙,回想了很久,記憶裏壓根就沒有吳雅格格這個人,估計原身也是不認識的,怎麽就忽然跑過來要認識自己了?
不過人都要到門口來了,耿奕還是讓如玉去廚房要了點心,又讓胡嬷嬷泡茶,算是盡地主之誼好好招待一下這位吳雅格格。
吳雅格格身材嬌小,長得是小家碧玉,穿着一身靛青的衣裙和月白色的披風,進來就先笑道:“我冒昧來拜訪,還請耿格格莫介意。”
人都來了,耿奕還能怎麽介意,就先請吳雅格格脫了披風,這才坐下了。
廚房送來的是紅棗糕,做成一口大小,就不容易弄掉口脂。
吳雅格格看着挺新奇,撿起一塊吃了,一口一個正好,紅棗糕還甜絲絲的,配着茶喝是再适合不過了:“耿格格果然手巧,還很會過日子,叫我看着就羨慕了。”
耿奕謙虛一笑:“哪裏,是四爺和福晉仁慈,待府裏人都挺好的。”
确實後院哪個吃穿也不克扣,只要她們不提過分的要求都會滿足。
吳雅格格就羨慕道:“真好,我在府上雖說還算受寵,但很多東西卻是吃用不到的。”
這話耿奕就不想接了,她們格格的身份很多東西确實是不合規矩去吃去用的。怎麽,吳雅格格羨慕大福晉吃的用的,還想要一份了?
哪怕大阿哥答應,回頭禦史就能參他好幾十本去!
吳雅格格見耿奕不接話,就笑笑道:“是我唐突了,這話沒說明白。之前四阿哥給咱們爺送了玉容膏,爺不愛用,就都送給福晉了。福晉用了人也變得好看多了,只是數目不多,爺一開始就答應全給了福晉,我就只有眼饞的份兒。”
“于是今兒冒昧上門來,就希望耿妹妹能幫忙做一些。”
她直接塞了一個荷包過來,裏面是兩張銀票,數目也不小。
耿奕不由驚訝,看來吳雅格格在大阿哥那邊确實受寵,這給錢夠爽快的。
她也沒急着答應,而是含糊道:“這事我得問問四爺和福晉,才好定奪。”
畢竟這送禮是四阿哥送的,大阿哥轉手送給誰是大阿哥的事,跟他這邊可沒關系。
吳雅格格這是花錢想買,但是後院就大福晉用了,如今她這個格格也要用,是不是合适,耿奕還得問過四阿哥和四福晉才行。
聞言,吳雅格格看了耿奕一眼,心裏只覺得這位耿格格沒有想象中那麽受寵,膽子還小得很,還是笑着道:“這是應該的,那我就等着耿妹妹的好消息了。這荷包也不必還回來,若是不行,也算是我給妹妹的一份見面禮了。”
耿奕不想收,吳雅格格卻沒有收回去的意思,一時氣氛僵持了起來。
那邊大福晉和四福晉也說起了來意,想要多一些沒有味道的玉容膏。
四福晉不由驚訝道:“這是耿格格那邊讓人做的,做起來不算麻煩,材料卻需要搜集一些,過陣子我讓人送去給大嫂就是了。”
只是之前送給大阿哥的好幾罐子玉容膏,他聽說都全部轉送給大福晉了,難道她就用完了嗎?
四福晉就委婉提醒道:“大嫂,這玉容膏不能放太久,越早用完越好。回頭等大嫂快用完了,提前派人跟我說一聲,我再讓人做好送過去。”
大福晉面色尴尬,有些不好意思解釋道:“孩子還小,帶香氣的都不合适用,我擦着手腳感覺不錯,這才開始擦臉,這臉上原本的暗黃淡了,慢慢變得白淨了一些,于是身上也擦了點,用得自然就快了。”
四福晉無語,大福晉這是全身上下都抹了個遍,很可能每次還抹很多,難怪用得快!
半個月下來,再多的玉容膏都得快用完了!
難怪大福晉會親自上門來,畢竟之前對耿奕的态度那樣,四福晉以為她是絕不會登門做客的。如今想求玉容膏,就不能不來了。
大福晉臉皮再厚,還是有點不好意思的:“之前對耿格格多有得罪,也是因為我後院那些實在有些糟心,一個個被大阿哥寵壞了,把我氣得夠嗆,以為這位耿格格也跟她們是一樣的,忍不住就多說了幾句不走心的話。”
她是很難對後院的格格有什麽好印象,尤其厭惡那些占着大阿哥還一副嚣張的模樣,于是看見耿奕的時候,也以為耿奕是這個樣子,就很不願意跟對方同行了。
大福晉不只嘴上說說,還特地帶來了賠禮,送的禮物相當走心,知道耿奕畫畫不錯,也喜歡西洋畫,送來了一套西洋畫筆和顏料。
這些都是舶來品,價錢不低不說,就只有舶來品店才有,千裏迢迢送過來,不是有錢就能有,想買到都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另外還有一盒燕窩,一小盒拇指大的珍珠,都是成色不錯的東西。
大福晉既然來,當然也給四福晉帶來了禮物,是一箱布料、兩盒燕窩和一對首飾。
四福晉摸着這料子就驚訝道:“大嫂,這莫不是淩雲緞?”
大福晉笑着點頭:“四弟妹有眼光,一眼就瞧出來了。”
淩雲緞的緞面極為光滑輕薄,上面的紋路是十分平滑,表面看着漂亮,內裏摸着又極為順滑,最是适合給孩子做衣服,不會傷着他們稚嫩的皮膚。
這布料需要上百道工序,産出極少,也就江南那邊才有。大福晉恐怕也是花了大價錢才弄到手的,自是想給她的女兒做衣服,也勻出一箱子來送給四福晉當禮物。
這顯然是給弘輝準備的禮物,做額娘的自然想着自家孩子,四福晉唇邊的笑意就更深了:“多謝大嫂,我就替弘輝收下了。”
另外的錦盒裏還有一對水頭不錯的翡翠镯子,大福晉直接就給四福晉戴上了:“我瞧着這水頭不錯,成色也好,最是适合四弟妹,果真如此。”
她算得上大手筆了,送的禮物頗為貴重,四福晉有點不好意思收下。
大福晉就笑道:“我這以後還得麻煩四弟妹和耿格格,就這些禮物算不上什麽。”
四福晉就道:“我也不清楚耿格格那邊還有沒新做的,畢竟這東西放不久,一般都是要送人的時候才開始動手做。”
大福晉聽後就道:“那行,回頭四弟妹做好了派人跟我說一聲,我讓人過來取走就是了。”
四福晉一聽還覺得奇怪道:“也不必那麽麻煩,若是做好了,我直接派人送過去給大嫂就行。”
大福晉擺擺手道:“別了,回頭後院那些小狐貍精看見想要,大阿哥又得跟我發脾氣了。”
這話四福晉就不好接了,那邊耿奕跟吳雅格格還僵持着。
好在胡嬷嬷機靈,一看情況不對就趕緊溜去找廖嬷嬷,看四福晉能不能給主意了。
廖嬷嬷一聽就趕緊去禀報四福晉,看見大福晉就不好意思當面說人家後院的格格不好。
大福晉一看廖嬷嬷的臉色就挑眉道:“是吳雅格格在後邊為難耿格格了?四弟妹你讓人給我帶路,我去把人帶走就是了,免得耿格格左右為難。”
她就是想讓耿奕多做點玉容膏給自己,巴不得有這個出手幫忙的機會,好緩解上回的尴尬,抓住廖嬷嬷就讓對方帶路,風風火火就去後院了。
四福晉無奈,只好在後邊跟着去,差點沒追上大福晉。
耿奕正為難要怎麽打破沉默繼續拒絕,就見大福晉跟旋風一樣沖了進來,看見桌上的荷包立刻就明白了:“吳雅格格,我們該回去了。”
吳雅格格有些不情願,她還沒讓耿奕答應,買到玉容膏呢!
“福晉稍等片刻,妾想請耿格格幫忙做幾罐子玉容膏好帶回去。耿格格卻說要問過四福晉的意思,四福晉意下如何?”
後邊四福晉才剛到,就聽見吳雅格格的話,頓時一怔,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位吳雅格格問得也太直接了一點吧?
還沒等四福晉回話,大福晉就道:“一看耿格格就是不樂意,你還在這裏磨蹭什麽為難人呢!趕緊走,別丢人現眼了,你不走的話,等會就要自己走回去了。”
吳雅格格一愣,大福晉丢下她一個人坐馬車回家的事還真能做得出來。
哪怕她回頭跟大阿哥告狀,大阿哥去找大福晉的麻煩,兩人大吵一架又如何,遭殃的還是自己,不得真的走回去嗎?
兩府離得還不近,讓四貝勒這邊的轎子送她回去也不合适,外邊雇個轎子鬼知道誰坐過,吳雅格格也是不樂意的,就只能真的走回去了!
大福晉制住了吳雅格格,就對耿奕點頭道:“麻煩耿格格了。”
她又對後邊的四福晉道:“四弟妹,我就先回去了,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說完,大福晉就帶着吳雅格格又風風火火離開了。
四福晉都來不及起身去送,大福晉遠遠就擺手道:“四弟妹留步……”
她跟一陣風一樣走了,四福晉站在原地都無語了,這都什麽事啊!
四福晉轉頭吩咐廖嬷嬷把大福晉送給耿奕的禮物搬過來,耿奕看得目瞪口呆。
上回大福晉對她就差翻白眼都天上去,怎麽忽然就那麽客氣,送那麽多禮物來了?
等四福晉一解釋,耿奕才明白大福晉求的是玉容膏,而且還對上回誤會了她表示歉意,送來的是賠禮。
四福晉簡單說了大阿哥後院的事,就道:“大阿哥那邊我們也不好私下非議,就是後院人多比較複雜。”
她說得含糊,耿奕居然聽明白了。
明顯大阿哥是想在太子之前有嫡子,越過太子一頭,雖然大福晉比太子妃先懷孕,然而大福晉一連生的幾個都是女兒,于是對她漸漸就淡了。
除了去大福晉的院子之外就跟格格們厮混,還有侍妾丫鬟什麽的。
大阿哥不給大福晉臉面,後院那些受寵的格格就一個比一個嚣張,仗着受寵對大福晉不是特別客氣的樣子。
看剛才吳雅格格就能瞧出來了,也難怪大福晉當初在宮裏看見耿奕的時候臉色那麽難看,估計也當她跟大阿哥的後院那些格格一樣了。
發現自己看錯人了,加上大福晉又有求于人,于是就送來賠禮。
大福晉出手也大方,誠意擺得足足的,四福晉都不好拒絕,更何況是耿奕了。
耿奕大手一揮,也就原諒了大福晉,願意接下這個長期客戶。
畢竟大福晉大方啊,送禮物不說,還留下了銀票,一點都不占人便宜,而且這錢做完玉容膏還有剩,明顯就是給足還有餘的,絲毫不讓人吃虧。
問了大福晉的要求是沒有香味的玉容膏,這個容易,耿奕直接吩咐胡嬷嬷帶着兩個丫鬟開始動手做了。
不過她也問道:“福晉,吳雅格格那邊怎麽辦,就當沒聽見嗎?”
四福晉一聽也頭疼道:“等爺回來了,我再問一問這事該怎麽處置。”
他們這邊不給,吳雅格格會不會在大阿哥那邊上眼藥,說這邊不樂意給的?
他們要只送玉容膏去給大福晉,吳雅格格看見會不會鬧騰?
四阿哥回來一聽,覺得這事也太麻煩了,就拍板道:“回頭我跟大哥說一聲,讓大哥自個處理去就好。”
大阿哥後院的事就該在家裏處置,鬧到他這裏來算什麽事呢?
不過比起那個吳雅格格,四阿哥自然是偏向大福晉的,畢竟那才是正經大嫂。
而且人家好好上門來拜訪,送禮物又賠罪,吳雅格格算什麽東西,有幾個銀錢砸過來以為就了不起嗎?
四阿哥皺了皺眉頭,第二天上朝之前就拉住大阿哥簡單說了:“大哥,這東西也沒多值錢,吳雅格格實在不必如此。”
大阿哥聽後感覺臉頰火辣辣的,只覺得吳雅格格平日那麽會說話會來事的,怎麽到耿奕面前張口就得罪人了?
直接砸銀票到別人跟前去,這是看不起誰啊?
哪怕耿奕的身份跟吳雅格格一樣,但耿奕到底是四阿哥身邊人,是她能随意出錢指使的嗎?
大阿哥簡直氣壞了,準備回去就教訓一下吳雅格格,讓她知道自己的身份!
這邊大阿哥沉着臉走開,那邊八阿哥就上前來道謝:“四哥讓人送來的玉容膏很好,弟弟很喜歡。
四阿哥只道:“八弟喜歡就好。”
他也不知道跟八阿哥寒暄什麽,好在就要上朝了。
八阿哥退後幾步,四阿哥這才算是擺脫了,不必再費心應付。
下朝後四阿哥卻在宮門遇到等着自己的九阿哥,他探頭過來,笑嘻嘻道:“四哥送的玉容膏是好用,以後打算做這個買賣不?小弟不才,四哥要是做這個,弟弟可以幫忙參詳的。”
四阿哥含糊應了兩句,只借口有事要回去溜得賊快,生怕被九阿哥抓住仔細問起做這個買賣的事。
這個九弟的母族身份地位都不錯,根本不缺錢,不知道他為何就跟鑽進錢眼裏面了,就是特別喜歡做買賣。
九阿哥有些遺憾特意早起想抓住四阿哥,把玉容膏的買賣交給自己,誰知道讓四阿哥給溜了。
不過來日方長,他總能說服四阿哥的。
四阿哥回去後在書房琢磨了好一會,就讓蘇培盛把耿奕叫過來,開口就道:“我有意把玉容膏的生意交給耿家,你覺得如何?”
耿奕驚呆了,能如何,那是大好事啊!
想必四阿哥覺得玉容膏是耿奕親手做出來的,就不好占她的便宜,索性把這門買賣也交給耿家人去辦了。當然這門買賣表面說是交到耿家手上,實際上還是挂在四阿哥名下的,大頭得送過來,不過對耿家來說也是多了一份進項卻是不錯了。
而且隐形之中,耿家也被四阿哥納在羽翼之下,哪怕只幹白工沒有進項也是值得的。
耿奕就擔心耿家那麽小,真能保住這個産業嗎?
她就開口問了,四阿哥笑道:“沒事,有我的人盯着,不會有人敢動他們。就是耿金不适合直接做這門買賣,你有推薦的人選嗎?”
耿金自然就是耿奕的阿瑪了,四阿哥這麽說,耿金很可能會更進一步,既當官确實就不好從商了。
耿奕心裏自然是高興的,畢竟自家阿瑪有出息了,琢磨了一下就道:“妾記得有個叔叔,從小聰慧,可惜生了一場大病,腿腳不太好,就無法參加科舉了。”
當初耿金還感慨過這個弟弟要是參加科舉,指不定家裏就要出個舉人的。
雖然可能是自家人看着就是好的,不過既然耿金誇過幾次,人估計能用?
四阿哥就微微颔首,示意蘇培盛去查,随口問道:“你這個叔叔叫什麽?”
耿奕笑道:“爺,叫耿銀。”
四阿哥一聽就好笑:“你家挺有意思的,金銀嗎?”
大哥是金,弟弟是銀,這名字夠直白的。
蘇培盛記下後就去打聽了,四阿哥就說起艾灸館的事:“挑了個好日子就開門了,因為之前送進宮裏給皇阿瑪和皇祖母,之前打聽的人就不少,剛開門預訂的人就挺多的。”
館子再大也不可能一天塞下太多人,于是就讓人預訂,也比較方便,不必派人等着,看哪天有空就預訂那天去就行。
一天就接待那麽幾個人,早去晚去都一樣。
剛開始好奇的人多,來的人就不少,時間長了就未必的。
耿奕笑道:“新客人試過後覺得好,就會帶別人來了,口碑都要慢慢積累的,以後人更多了,恐怕就要再開新館子了。”
她想得挺好的,四阿哥就跟着笑笑道:“那敢情好,要是開了新的館子,年底就給你封一筆。”
耿奕心花怒放道:“那妾就等着這筆厚封了。”
等蘇培盛打聽回來,這個耿銀确實從小聰慧,十裏八鄉都是知道的,當時才八歲就當上童生,都以為他能考個舉人回來,耿家的祖墳就要冒煙了。
可惜後來耿銀生了一場大病,好不容易費了老大勁救回來,醒來後剛開始沒什麽兩樣,後來長着長着腿腳就一長一短不對勁,居然坡腳了,自然就不可能繼續科舉。
為此耿家人還老遺憾的,還是耿銀豁達,自己是挺過來了,在家依舊努力學習。
耿金心疼這個弟弟,就出錢請西席回來,哪怕不能科舉,多學點也沒事,又能打發時間,不叫耿銀胡思亂想的。
耿銀學得飛快,一個西席沒什麽能教就換了另外一個,一連換了十幾個,最後實在沒人能教了。
他自己學習之餘又幫忙在家手把手教耿金的孩子,耿奕的蒙語就是耿銀親自教的。
耿銀這樣心志堅定,沒放棄自己,努力學習,還對侄子侄女如此可親,跟兄弟感情也好,确實是個适合的人選。
品性沒問題,人也聰慧,四阿哥就把人定下來了,派人去請耿金過來說了此事。
耿金搓着手自然千恩萬謝的,他沒想到有一天弟弟耿銀居然也能幫四阿哥辦差了,恨不能給四阿哥磕幾個頭道謝,激動得眼圈都紅了:“奴才替弟弟多謝四阿哥提拔,以後一定好好辦差,絕不會辜負四阿哥的期望。”
四阿哥點點頭,交代一番後就問道:“你要見一見耿格格,說說話嗎?”
耿金人都來了,順道去見見耿奕也是可以的。
他猶豫片刻,還是搖頭道:“奴才遠遠瞧一眼就好,見面說說話就不必了。”
自己這還沒給四阿哥辦什麽差事,就不好太放肆,能看一眼女兒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耿奕得知耿金來了,心裏還忐忑,要四阿哥開口讓這個親阿瑪過來見面聊天,自己會不會露餡?
後來四阿哥派人來說,耿金只想遠遠在窗口看耿奕一眼就足夠了。
耿奕這才松口氣,站在窗口等了一會,遠遠一個中年男人經過,腳步都沒停,回頭看了幾眼就走了,仿佛只是路過。
她明白這就是耿金,原身的阿瑪。
耿金轉過頭來的時候,露出一張熟悉的面龐,耿奕忍不住一時眼圈就紅了。
這張臉就跟家裏最後邊挂着的一幅照片裏的人一樣,跟耿奕早早去世的親爸是長得一模一樣。
也不是前世今生還是緣分,不管原身還是她,親爹都是同一張臉,很可能還是同一個人。
如玉見自家格格滿眼通紅,似乎下一刻就要落下淚來,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安慰。
還是胡嬷嬷上前把窗戶關上,小聲提醒道:“格格莫要站在窗前太久,吹風凍着了,下回總有機會的。”
四阿哥都把耿家納進來了,以後想必兩父女見面的機會總是有的。
耿奕輕輕點頭,看着關上的窗戶露出有些失落的神色來。
她呆呆坐在遠處,眼神黯淡無光,如玉不免擔心,手足無措看向胡嬷嬷,等着胡嬷嬷幫忙出個主意。
胡嬷嬷想了一下就上前小聲提醒道:“小祝子剛來,廚房那邊問格格晚飯想吃什麽?”
耿奕有些無精打采,對點菜也提不起勁來:“讓廚房随意不拘做點什麽,只要熱的都行。”
自家格格居然連點菜都沒心思,那是心情壞透了。
胡嬷嬷也為難了,出去問小祝子,他就道:“廚房今兒來了新鮮的羊羔肉,不大的羊羔,用來刷鍋子是最适合不過了,嬷嬷幫忙問問格格這個可以嗎?”
聞言,胡嬷嬷趕緊回去問了,還把小祝子的話一字不漏的複述。
耿奕耳尖一動,想了想自己心情不好,不更該吃點好的嗎!
羊羔肉刷鍋子是再适合不過了,又鮮又嫩的,只需要筷子在熱湯裏刷一會兒,沾上醬汁,伴着米飯,那是神仙都不換的好味道!
她咽了咽口水道:“那就要個鍋子,小一點不用太大。”
胡嬷嬷應下出去跟小祝子說了,如玉倒是奇怪,怎麽耿奕就認定今晚四阿哥是絕不會來的樣子?
耿奕卻想到依照四阿哥的性子,給了耿家那麽大的恩典,這幾天估計都不會過來了。
正好她能吃獨食,一個人刷火鍋別提多痛快了!
也不用擔心四阿哥這個不能吃,那個不喜歡吃,反正耿奕喜歡什麽就吃什麽,愛吃辣就吃辣,愛吃酸就吃酸,哪怕吃兩瓣蒜都不怕熏着人!
說幹就幹,耿奕點了羊羔肉之外,還要了蔬菜,不拘什麽,有什麽就上什麽。
每一份的分量不用太多,不夠再洗,這樣就不會因為吃不下而浪費了。
底湯是吊了好幾個時辰的雞湯,另外還送來了一碟腌蘿蔔。
酸酸脆脆的腌蘿蔔是上回耿奕讓廚房做好放着的,随時能用,這會兒就趕緊送過來了,刷羊肉的時候吃着也能解膩。
小祝子和如玉跑了兩趟,把東西都送過來了,擺滿了整整一桌,耿奕看着相當有成就感,扭頭就問道:“劉伴伴會做羊肉串嗎?就是羊肉切成塊,腌制之後串起來在火上烤,烤得兩面金黃再送過來。”
有羊肉火鍋了,怎麽能沒有羊肉串!
這有何難,小祝子兩腿跑得飛快,一溜煙去廚房問了,劉廚子就笑道:“這有什麽,我這就立刻動手做,保管耿格格喜歡。”
聽聞今晚四阿哥去了鈕钴祿格格那邊,怎麽耿奕這裏就沒心沒肺繼續大吃大喝起來了?
不過耿格格愛吃,也不是第一回 了。
劉廚子把羊肉切得每塊差不多大,用調制的醬汁兩面刷過後腌制小半個時辰,這才上火去烤。
這火不能太大,不然容易把羊肉烤黑了,也不能太小,不然得烤到什麽時候去?
一邊烤的時候,還要用刷子細細把醬汁在羊肉塊上面再刷一遍又一遍,讓羊肉更加入味。
沒過多久,滋滋的羊肉串就烤好了,滿屋子的香味。
這味道還飄到外頭去了,李格格忍不住讓春芳來問,春芳一進廚房就被香了個跟頭,趕緊來問道:“劉伴伴這是做的什麽,實在太香了一些。”
劉廚子笑呵呵道:“這是耿格格吩咐做的羊肉串,李格格也想要嗎?”
春芳猶豫一會,還是跑回去問李格格了。
李格格聞着香,聽說是羊肉串卻是不敢用的。
因為她吃羊肉容易上火,尤其這還是烤過的,吃完第二天肯定臉上得長東西,要不就是嘴裏長東西,只好含淚婉拒了。
好在劉廚子烤得不錯,小祝子提着食盒離開,味道很快就散了。
耿奕拿着筷子刷着一塊羊羔肉,蘸醬後放進嘴裏,一口肉一口米飯,吃得是一本滿足。
羊肉串送來,她一手拿着烤串吃一口,劉廚子的手藝果然了得,烤得肉表面有點焦焦的,卻不會焦得發苦,反而添了一股焦香,裏面的羊肉卻很嫩,還飽含了汁水,咬一口吃在嘴裏,醬汁就能爆開來,增添了幾分鮮香,絲毫沒一點羊膻味。
這羊肉串要趁熱吃,涼了就不好吃了,耿奕把烤串吃完,這才重新拾起筷子繼續刷羊肉,吃完渾身熱乎乎的。
最後在鍋底裏添了蔬菜,吃着解解膩,這頓飯就到了尾聲。
耿奕懶洋洋倚着軟塌,吃飽之後的滿足打散了之前的沮喪。
果然沒什麽是一頓美食解決不了,如果不行,那就來兩頓,再不行,那就三頓!
就是她聞着自己全身上下都是羊肉香味,仿佛是移動的烤羊肉,怪好吃的樣子。
屋裏也滿是這個味道,只能開開窗散一散,耿奕休息了一會就去沐浴洗掉這身羊肉味,不然晚上睡着後估計都忍不住饞,可能咬自己一口。
大晚上的她就不準備洗頭了,只拆開烏發,讓如穗用熏過香味的梳子通一通,一點點散掉頭發上的味道。
如穗手巧,梳頭的時候力度恰好,舒服得耿奕差點就這樣睡過去了。
索性耿奕就側躺在榻上,讓如穗繼續梳頭,自己閉上眼很快沾着枕頭就睡着的。
如穗小心翼翼繼續梳頭,聞着長發沒有多少羊肉的味道這才停下手,蹑手蹑腳給耿奕掖好被子就出去外間,對胡嬷嬷小聲道:“格格吃完晚飯,心情似是好一些了。”
胡嬷嬷點頭,她也看出來了,耿奕估計是想家想阿瑪和額娘,遠遠看見耿金經過卻不能停留就有些傷感,好在晚飯後就不怎麽難過了。
耿奕這邊的事沒藏着掖着,第二天四阿哥就聽蘇培盛說了,他就感慨道:“她看着比以前活潑了許多,很多事卻依舊喜歡藏在心裏。”
四阿哥憐惜耿奕,也是愛屋及烏,對耿家這邊玉容膏的買賣也上了點心,讓福晉安排幾個心腹嬷嬷去跟胡嬷嬷學怎麽做玉容膏,然後又叫蘇培盛挑了個不錯的鋪面。
耿金回去後就給耿銀發信,讓他火速趕來。
耿銀收到信箋的時候,看完手都在抖,眼圈也紅了,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還能被貴人提拔,為四阿哥辦差。
不過他身體的情況如此,不可能更進一步,卻已經足夠讓人羨慕了。
耿銀很知足,也明白這肯定是耿金和耿奕那邊推薦,不然四阿哥哪裏會知道自己這個人?
他立刻收拾細軟就趕去京城,先跟耿金彙合後,耿金教了弟弟一些規矩,又簡單說了四阿哥的為人:“四阿哥素來公正嚴明,對底下人也是和善,但是最重要一點,就要好好辦差,絕不能敷衍了事。”
若是沒能辦好,或者敷衍躲懶,那麽四阿哥下手是絕不會客氣的!
耿銀立刻拍心口保證道:“大哥放心,小弟好不容易得了這個差事,絕不會讓這事有任何差池!”
耿金對這個從小看着長大的弟弟還是放心的,就道:“我先帶你去拜見四阿哥,回頭你就要在京城這邊住下了,等你安頓好了,我再去接弟妹和孩子們過來。”
他這個弟妹是個窮秀才的女兒,秀才反複考了很多年,死活不肯放棄出去幹活,讓家裏窮困潦倒,夫人病了也沒錢治,沒幾年過世了,只留下這個女兒小小年紀操持家裏,勉強長大,瘦瘦小小也不夠漂亮,拖得年紀大一些遲遲沒能嫁出去。
耿家長輩看這姑娘能吃苦又勤快,一有時間就看書識字,會讀會寫,比一般村裏的姑娘家厲害多了。耿銀對這個姑娘還是很佩服的,恰好他在河邊讀書寫字的時候被這姑娘看見,兩人聊了幾句,彼此都覺得合适,很快就成親了。
跟着耿銀學了幾年,這姑娘的讀寫更好了,來京城這邊幫着一起管鋪面是再适合不過的。
只是這事得問一問四阿哥,他點頭後耿金才敢把弟媳婦接過來。
耿銀站在貝勒府外等着通傳的時候,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放,來之前那股興奮勁慢慢消卻,就有點膽怯起來。
尤其府門如此氣派,他進去後下人看見自己走路的樣子,會不會露出鄙夷的神色來?
等會四阿哥看見自己,雖然之前聽說過,但聽說是一回事,看見是另外一回事,看着坡腳的自己不喜歡了,會不會這差事就沒了?
耿銀忐忑不安,被耿金拍了下後背道:“等會進去好好行禮,其他事就不必多想了。”
而且四阿哥既然會挑了耿銀,肯定是派人仔細查探過,确定人是可信的才會用,哪裏會随意改變主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