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耿銀進去後是頭也不敢擡, 壓根不敢亂看,趕緊先行了大禮。
上頭傳來一道年輕沉穩的聲音:“起來吧。”
耿銀慢吞吞站起身,依舊低着頭, 腦袋差點就貼在心口上了。
四阿哥看了一眼, 感覺不愧是耿家人,這個耿銀跟之前膽小的耿奕是一模一樣,感覺聲音大一點就能吓得跳起來:“這差事不難,回頭有幾個嬷嬷跟着,另外有侍從和丫鬟幫着招呼客人, 你只要好好做賬就行。”
福晉動作麻利,昨晚就已經挑了幾個府裏勤快幹活又老實可靠, 嘴巴也嚴實, 身份沒有問題的嬷嬷, 今天就開始跟着胡嬷嬷學做玉容膏。
蘇培盛則是另外挑了幾個長相清秀,機靈會說話的侍從和丫鬟,回頭侍從就能招待男客, 丫鬟則是招呼女客。
耿銀的工作不難, 只要注意大方向,看看哪邊缺人了補上, 缺東西了補上,然後把賬目做好就足夠了。
四阿哥之前聽耿奕說耿銀的腿腳因為大病後有問題, 如今一看,走路的時候還是挺明顯的,這在客人面前走動可能不太方便, 頓時微微皺眉。
他倒不是嫌棄, 而是想着怎麽讓耿銀走得更自然一點, 然後擡頭挺胸的, 別跟鹌鹑一樣,不然以後還怎麽跟人打交道呢?
見四阿哥皺眉,耿金心裏就咯噔一下,也開始擔心自家弟弟沒叫主子看上眼了。
好在四阿哥沒說什麽,只說鋪面準備好了,讓耿金帶着耿銀去看看,裏面也開始布置了,順帶把侍從和丫鬟帶過去準備起來。
另外後邊準備了一個小院子,耿銀可以帶着家眷住進去。
打發掉耿金和耿銀離開,四阿哥轉頭去了耿奕那邊,進去後坐下蹙着眉,耿奕就問道:“爺這是怎麽了,一進來就愁眉苦臉的?”
他就遲疑着問道:“耿銀這腿腳,還有辦法好起來嗎?”
耿奕搖頭,耿銀要是年紀小一點,還能稍微補救一下。如今年紀大了,身體早就停止發育,大羅神仙來了都不可能把他的腿腳弄好。
畢竟骨頭都長好了,總不能硬生生拉長,它自己又不會突然長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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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見四阿哥又皺眉,就小心翼翼問道:“爺這是想治好他這腿腳的問題,在人前走路沒什麽不同嗎?”
四阿哥點頭:“他作為掌櫃總不能一直躲在後頭,有事還需要親自出面去解決的。”
所以耿銀不可能不在人前露面,露面的話,他這腿腳的毛病就遮掩不住了。
四阿哥之前已經查過耿銀,還答應了耿奕,這時候反悔就不太合适,只能盡力解決耿銀的這個問題。
再就是耿銀太不自信了,走路低頭含胸,在人前像什麽樣子?
耿銀在這個鋪面當掌櫃就代表了四阿哥的臉面,這個畏畏縮縮的樣子怎麽行?
耿奕一聽就想了想道:“妾有個辦法,不知道行不行。”
四阿哥就看向她問道:“說來聽聽,什麽辦法?”
耿奕就比劃了一下,指着鞋子道:“可以讓一只鞋子裏面墊高,另外一只就跟平常一樣,走起路來就不明顯了。”
不會一瘸一拐的,只要耿銀不跑起來,一般走路的話就不會有人發現什麽不對。
“妾相信只要這鞋子做出來,給他穿習慣了,擡頭挺胸這種事也能很快糾正起來。”
耿銀為什麽低頭含胸走路,還不是因為腿腳的問題從小自卑嗎?
哪怕他努力學習,一方面是打發時間,另外一方面何嘗不是希望自己跟別人是一樣的,甚至除了身體之外有些地方能比得過別人?
耿銀要是能跟正常人一樣走路,加上他的學識,在陌生的京城沒有認識的人,誰都不會知道他的過往,再用異樣的眼神盯着自己,不就能很快恢複自信了?
四阿哥想了想,倒可以試試,于是就讓蘇培盛找人給耿銀做了這麽一雙特殊的鞋子。
做個鞋子比起治好腿腳要容易得多了,沒兩天就做好,耿奕還特地要了這個差事,讓身邊伺候的小太監送到耿銀那邊去。
耿銀原本還奇怪四阿哥怎麽忽然派人給自己做鞋子,心裏還是感恩戴德的,等穿上後整個人都愣住了。
他慢吞吞走了兩步,忽然就站住了。
去送鞋子的是耿奕那邊的小李子,看耿銀眼圈一紅就要哭起來,吓了一大跳,小心翼翼問道:“耿掌櫃,這鞋子是穿得難受了嗎?”
因為鞋子裏面一高一低的緣故,剛開始走路會不習慣,走久了可能會不舒服,耿奕特地交代繡娘,鞋底特意用的是柔軟的皮子,站久了也不會腳疼。
耿銀低頭胡亂用手抹了把眼睛,搖頭道:“沒有,鞋子很好,我就是激動的,多謝四阿哥了。”
從小到大他因為這雙腿腳受了多少鄙夷和同情的目光,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自己能跟平常人一樣。
耿銀穿着鞋子開始不太習慣兩條腿一樣高,走了幾圈才算是适應了,整個人忽然就跟風一樣沖向後邊的院子。
小李子站在原地整個人都呆掉了,他這是跟着進去還是不跟啊?
鋪面後邊連着一個小院子,耿銀帶着家眷住着也方便,前後還有兩道門,也不必擔心前面的客人會不小心走錯,跑到後邊去。
耿銀推開門大步回到小院子,耿金昨天已經派人接了他的夫人過來,正在家裏收拾行李,把東西規整好。
雖然他們家只能勉強過,以前都靠耿銀抄書過活,行禮并不多,他夫人是個勤快的,只想把院子布置得幹淨整齊,就跟家裏一樣。
兩個孩子不大,就在前院玩耍,看見耿銀進來還咧嘴一笑喊道:“爹爹。”
等孩子看着耿銀健步如飛沖進屋裏,兩人面面相觑也呆住了。
耿夫人是個嬌小的女郎,平日因為幹活曬出了麥色皮膚,這會兒看到耿銀這時候會來還奇怪:“夫君怎的這時候回來了,是忘了什麽……”
她就見耿銀走到自己面前,然後又往門外走,從門口再走回來。
要是平時,耿夫人會以為耿銀瘋了。
但是看見耿銀健步如飛來回走,她就怔住了,整個人都有點懵:“夫君的腿怎麽忽然變好了?是被神仙點化了,還是吃了仙丹?”
除了這個,耿夫人實在想不通耿銀這腿腳出門的時候還是原來那樣,回來就變好了?
耿銀又走過來,一把摟住自家夫人激動道:“是四阿哥派人送來的鞋子,裏面的墊子高低不同,正好跟我腿腳吻合,只要不跑起來,就跟平常人一樣走路了。”
耿夫人也激動起來,紅着眼抱着耿銀道:“太好了,四阿哥真是個大好的主子。”
兩人激動抱在一起好久,直到兩個孩子在門口張望,兩雙眼睛圓溜溜盯着他們,這對小夫妻才感覺不好意思地分開了。
耿夫人道:“夫君以後得努力辦差,把鋪面打理得好好的,不能辜負四阿哥這份好意了。”
給耿銀差事不說,還賞了這麽個好鞋子,讓耿銀穿着跟平常人一樣,他們恨不能給四阿哥肝腦塗地了!
這邊兩夫妻激動完,耿銀才想起小李子還在前面鋪面,又風風火火走回去,到了鋪面還氣喘籲籲的。
他已經很久沒這樣快步走過了,就是怕別人看出來。
如今走路也不用一瘸一拐的,自然走路的腳步都輕快了起來!
小李子遠遠看耿銀走路的姿勢比之前好多了,顯然是習慣了的,又叮囑道:“耿格格說了,耿掌櫃以後是要見客人的,代表了爺的臉面,絕不能低頭含胸,姿态得改過來才是。”
耿銀連連點頭表示記住了,晚上回去就讓夫人把一根棍子綁在自己後背,在屋裏來回走,努力在短時間內習慣擡頭挺胸的姿勢,也盡快适應這個鞋子,硬生生走了好幾天,腳底都磨出血泡來。
他反而有點心疼鞋子,擔心這樣走下去鞋子就要壞了,于是特地上門問過之後,就讓自家夫人親手做幾雙差不多的鞋子換着穿,四阿哥派人賞賜的這一雙就洗幹淨後供起來。
耿奕聽說耿銀居然把一雙鞋子供起來了,忍不住好笑,還跟四阿哥提起此事來。
四阿哥只笑笑,感覺耿銀此人暫時是個知恩圖報的,就看以後如何了。
畢竟人心是會變的,如今看着好,誰知道以後會不會變呢?
幾個嬷嬷每天輪流守着幾個鍋,玉容膏做了不少,放進漂亮的琉璃罐子裏面,自然價格不菲。還做了許多味道,每個味道只有幾罐子。
特意有一個小罐子是放在外邊,是打開給客人們看看聞聞的。
若是喜歡又沒有餘貨,客人就可以留下錢和地址,回頭自是有人送上門去。
四福晉先派人知會大福晉一聲,讓她過來取幾罐子玉容膏回去,剩下的都放在鋪面,四阿哥打算過幾天挑個好日子就開張。
還以為派個嬷嬷來取,誰知道大福晉直接就過來了,對四福晉笑道:“我在府裏就沒幾個能說話的,只好到四弟妹這裏來了。”
她說着就笑了起來,看着心情比之前要好多了,四福晉就納悶了:“大嫂這是遇上什麽好事了,這般高興的?”
大福晉就笑笑道:“我能不高興嗎?上回吳雅格格在這邊失禮了,回頭大阿哥知道後,就讓她禁足,這會兒還沒出來呢。”
吳雅格格是後院的格格裏面跳得最厲害的,如今竟然被大阿哥責罰直接禁足了,其他人也就收斂多了,後院就清淨得多,大福晉做夢都要笑出聲來的。
“這事還得多謝耿格格,要不是吳雅格格在耿格格面前露了真面目,大阿哥如今還以為吳雅格格就是個柔弱的小格格呢!”
四福晉只能微笑,這話卻是不好接的。
大福晉也沒打算讓四福晉說什麽,畢竟這些話她在府裏不好說,四福晉卻是個嘴嚴的,輕易不會把話傳出去,她說着也能放心。
不然一直憋着沒個人分享一下她的快樂,大福晉都快要憋死自己了!
四福晉生怕大福晉不停分享這些大阿哥後院的消息,趕緊讓廖嬷嬷把新做的幾罐子玉容膏給拿過來。
大福晉看着一盒子的玉容膏心花怒放,摸着臉頰道:“還別說,這玉容膏真是個好東西,我感覺這皮膚是越發光滑,就跟我二八年華的時候一樣。”
她這些年不停生孩子,然後懷孕,出月子後沒多久又懷孩子,哪怕再精細養着,皮膚是一年不如一年,黯淡無光,瞧着就憔悴還老了好幾歲的。
如今好了,抹了玉容膏之後大福晉又重新回到容光煥發的時候,恨不得每天從頭發絲到腳指頭都抹一遍!
她再也不用對着鏡子發愁,也不必看着後院那些年輕的格格們自慚形穢,感覺自己越發不年輕了,也不如年輕時候好看的。皮膚不好,身材也走樣,大阿哥的态度又這樣,叫大福晉心裏難過壞了。
如今大福晉心情好了,整個人紅光滿面的,又問道:“聽聞耿格格會一點藥理,還會給人調理身子骨,不如請她替我看看?”
擅長婦科的太醫并不多,多數都在宮裏伺候嫔妃們,就不好請出宮給自己看了。
加上大福晉感覺自己沒病沒痛的,特地請太醫過來也不好,索性請耿奕看看。
四福晉感覺大福晉這臉色壓根就不需要讓人把脈,估計就是找個由頭讓耿奕看兩眼,然後就有理由給她送東西。
畢竟耿奕也是誤打誤撞,就讓大阿哥那邊的吳雅格格吃癟了。
不過四福晉也看不慣吳雅格格那個張揚的性子,來四貝勒府上也不知道收斂,是時候該受點教訓的。
幸好大阿哥也不是個徇私的性子,別是真沒當一回事包庇了吳雅格格,不然四阿哥估計要每天都去找大阿哥聊聊了。
四福晉讓廖嬷嬷去把耿奕請過來,耿奕在路上就聽廖嬷嬷說了,知道大福晉是讓自己看看,也就心裏有數。
只是耿奕剛踏進門,許久不見的紅光居然出現了。
它在大福晉的頭頂上上下下蹦跶了幾下,然後繞着頭頂跑酷了一圈就消失不見了。
這什麽玩意兒,簡直不能要了,每次提示都不明不白,越發奇怪了!
大福晉見耿奕進來就盯着自己的頭頂不動,頓時也是一愣。
四福晉趕緊招呼道:“耿妹妹站在外頭做什麽,快進來吧。”
耿奕進來給兩人行禮,大福晉就笑着叫她起來道:“之前聽說耿格格是個厲害會藥理的,來給我把把脈?”
聞言,耿奕也不推辭,請廖嬷嬷送來軟枕,墊在大福晉的手腕下面,有模有樣地坐在另外一邊,伸手就給大福晉把起脈來。
大福晉的脈象有些弱,細軟無力,越是把脈久了,就越發弱下去,讓耿奕不由自主皺起眉頭來。
她這臉色凝重得把大福晉都吓一跳了,低聲問道:“這是怎麽了,很糟糕嗎?”
耿奕很想對她點頭,哪怕自己的把脈功夫不算到家,也能察覺大福晉這身體完全是外強中幹,外面看着還不錯,裏面卻開始變得虛弱了起來。
只要是一場小病,很可能就要把大福晉這好好的表面徹底打碎且崩塌殆盡。
這就跟是一根緊緊繃直的弦,哪一天很可能就毫無預兆地徹底繃斷!
但是直接說的話,恐怕大福晉也不相信,哪怕她身邊人也是如此。
無他,大福晉這臉色紅光滿面的,別說耿奕沒把脈的時候,就是四福晉估計都覺得這面色比自己要好多了,怎麽就有問題呢?
耿奕就緩緩道:“我這把脈的功夫不算到家,就是感覺大福晉這身子有些虛,最近這陣子是不是頭發掉得有點厲害?”
大福晉聽着這才松口氣,點頭道:“不錯,最近這頭發掉得太厲害了一些,梳頭的時候一小把一小把的掉,怪吓人的。不過都說生孩子之後都會掉一陣子頭發,過一會就好了,我就沒太在意,過陣子應該會長回來的吧?”
她也有點害怕頭發這麽掉,腦袋都要禿了,不過身邊伺候的嬷嬷都說孕婦生完孩子之後大多都會如此,也就放下了。
如今耿奕又提起這事,大福晉這心就忍不住揪緊了起來!
耿奕就問道:“大福晉之前生完孩子,頭發是不是沒掉這般厲害的?”
聞言,大福晉回想了一下,之前生完孩子雖然會掉頭發,卻還真是沒這麽厲害。
她只以為生孩子多了,加上最近因為吳雅格格的事心情不是很好,掉頭發才有些多,如今看來并不是這麽一回事?
“怎麽,我這掉頭發跟身子骨虛還有關系了?”
耿奕點頭答道:“是的,這人吃東西吸納了食物裏頭的精華,身體各處都會滋潤得到。要是身子骨不太好,它就顧不上了,像頭發和指甲這些不太重要的地方就會開始有些變化起來。”
這麽一說,大福晉也忍不住皺眉道:“是了,最近我這指甲很容易就裂開,一天塗兩回花油也不行。”
花油是用來護甲的,塗上後還顯得指甲平滑有光澤,又能護着冬天不幹裂開,沒那麽脆,宮裏的嫔妃都很愛用。
但是大福晉一天塗兩回都不行,指甲還是容易岔開,還以為是自己不小心,原來是因為身子骨的問題嗎?
耿奕看着大福晉越發皺緊眉頭,知道病人越是擔心自己的病,越想越糟糕,胡思亂想反而寝食難安,這身子骨就更難養好了,于是就安撫道:“大福晉放寬心,回去請太醫過府調理一番,漸漸就能好起來了。“
這發現得早,幹涉得不晚,自然而然就能恢複起來,要是拖得久,身體虛弱得太厲害已經完全不能挽救,那就麻煩了。
大福晉是聽說耿奕進宮後見了皇太後,皇太後原本胃口不好,愣是因為耿奕準備了一桌飯菜,漸漸就好起來了。
前幾天她進宮請安,眼看皇太後的臉色比之前要好多了,不然自己也不會因為好奇請耿奕過來看看,沒想到還真看出什麽點來了。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畢竟連皇太後都能看出什麽來,耿奕顯然是真的懂一些藥理。
但是她要真的開藥方,大福晉恐怕就要不敢接了。
幸好耿奕沒開藥方,只讓她去請太醫。
大福晉就道:“也罷,我回去就讓人請太醫過來瞧瞧。等回頭好了,一定好好親自過來感謝。”
她說完硬是褪了手腕的瑪瑙镯子給耿奕戴上,這才風風火火離開,轉頭讓身邊的嬷嬷帶着帖子去宮裏請擅長調理的餘太醫。
餘太醫到直郡王府給大福晉把脈許久後,跟耿奕說得差不多,大福晉确實是外強中幹,外邊看着正常,裏面已經有虧損之兆,長此以往是要短壽的。
當然太醫就要說得婉轉得多,不外乎是讓大福晉好好休息,保持好心情不能勞累雲雲。
大福晉一聽就明白耿奕說得沒錯,頓時有些後怕。
想想大阿哥這樣子,要自己真的去了,幾個女兒怎麽辦呢?
回頭大阿哥很快就會娶繼福晉,這個新福晉很可能會有自己的孩子,到時候會好好對待自己幾個女兒嗎?
都說有了後娘就有了後爹,大福晉是壓根就不相信大阿哥會好好照顧幾個女兒的,立刻就請餘太醫着手開始給自己調理身體,讓心腹嬷嬷管家,自己打算多休息。
只是丫鬟煎藥後送來,大福晉聞着藥味就受不了,還惡心想吐,硬生生捏着鼻子喝下去,很快就全吐出來了。
她只好請餘太醫改一改藥方,看能不能試着喝下去。
餘太醫一連換了三個藥方,大福晉卻還是喝不下去的。
還因為藥味太濃郁,讓她都吃不下東西,原本紅光滿面的人又憔悴了起來,整個人幾天就瘦了一圈,還暈過去一次。
這事就驚動了在宮裏的惠妃,讓身邊的曾嬷嬷出宮來看大福晉。
曾嬷嬷一看大福晉憔悴的樣子也吓了一跳,畢竟前幾天她進宮請安,惠妃還誇過大福晉面色好多了,一張臉粉白粉白的,瞧着就年輕了幾歲。
這才幾天功夫,人就瘦成這樣,臉色也白得跟紙一樣了?
大福晉半躺在榻上都沒力氣起來,對曾嬷嬷苦笑道:“沒想到驚動了額娘,是我的罪過了。”
曾嬷嬷連忙搖頭道:“惠妃娘娘擔心大福晉,大福晉這臉色怎的這般糟糕,餘太醫怎麽說?”
大福晉好幾天沒吃下東西,說兩句話就氣喘籲籲的,身邊的丫鬟就小聲解釋了一番。
曾嬷嬷皺眉,人不吃飯哪有力氣,也難怪大福晉憔悴如此了:“奴婢這就回禀惠妃娘娘,興許換個太醫過來就好了?”
餘太醫對調理确實擅長,但是大福晉壓根喝不下去湯藥,還怎麽調理了?
換個太醫過來,再改改藥方,會不會就能讓大福晉喝下去的?
實在喝不下藥,大福晉這胃口也得調回來,讓她能吃得下飯啊!
曾嬷嬷匆忙回宮跟惠妃一說,惠妃也擔憂不已,轉頭就去派人遞消息要見皇帝。
皇帝正巧得空,見了惠妃後看她着急的樣子,才知道大福晉病得厲害,宮裏的餘太醫開的湯藥都無法喝下去,胃口還壞了,如今什麽都吃不下,人也瘦了一大圈。
他沉吟片刻道:“這樣,讓院首過去看看。”
院首不但擅長調理,也擅長藥膳,看看能不能叫大福晉好起來。
惠妃紅着眼圈連忙行禮:“多謝皇上。”
皇帝發話,院首當天就出宮去了直郡王府。
大阿哥還被惠妃叫進宮裏罵了一通,自家福晉都病成這樣了,他居然都不關心一下,只知道在後院厮混,被皇帝知道還得了?
特意被叫進宮裏給罵了一頓,大阿哥出宮的時候臉色老難看了,只覺得大福晉是小題大做。
等回府後他在門口遠遠瞥了一眼,看見大福晉消瘦的樣子,大阿哥也是吓到了,這瘦得跟幾天前壓根就不是一個人了,真病得那麽厲害了?
院首進去把脈後,很快就出來到隔壁跟等着的大阿哥行禮。
大阿哥揮揮手道:“院首大人不必多禮,說說福晉怎麽樣了,湯藥聽說進不去,用一用藥膳如何?”
院首有些猶豫,大福晉明顯就是受不住藥味才會湯藥喝不進去的。藥膳到底還是有藥材在裏面,總歸有點味道,大福晉很可能也吃不下去。
不過大阿哥再三催促,院首只能挑了一道藥材最少,味道最輕的藥膳試試。
果然大福晉遠遠聞着味道就開始幹嘔,硬生生喝了一口後又吐了出來,整個人連坐起來的力氣都沒了,比之前還要糟糕。
大阿哥在門口遠遠看着就知道這藥膳不行了,在外頭來回走了一圈,忽然就轉頭沖出去,抓着缰繩就翻身上馬回去了宮裏,還一把抓住剛從太子那邊議事出來的四阿哥。
四阿哥被大阿哥抓住都懵了,還給他帶着去了禦書房求見皇帝。
皇帝還奇怪這兩兄弟怎麽忽然湊一起了,而且大阿哥剛出宮怎麽就回來了?
他就讓兩人進來,大阿哥一進來就先跪下嚎道:“皇阿瑪,福晉連藥膳都吃不下去,看着更虛弱了!兒臣聽聞四阿哥那邊的耿格格能讓皇祖母胃口大開,就想着讓耿格格去福晉那邊試試。”
他留了個心眼,直接問四阿哥,這個四弟素來謹慎肯定不會答應的,但是在皇帝面前就不一樣了。
大福晉都病成這樣了,四阿哥不讓耿奕去幫忙,人要真出什麽事怎麽辦?
四阿哥瞪大眼,覺得大阿哥真坑人,連忙拱手答道:“皇阿瑪,兒臣後院的耿格格也就知道兩手菜,做得好吃而已,治病這種事是萬萬不會的。”
大阿哥卻嘟囔道:“聽聞四福晉之前有些虛弱,用了耿格格的藥方就好起來了,四弟看着也比之前壯實多了。”
四阿哥氣死了,連忙解釋道:“那是兒臣和福晉請了個老大夫在家裏調養,再配上耿家的湯方,也都不是大毛病,這才漸漸好起來的。”
皇帝看兩兄弟開始互相大眼瞪小眼的,擺擺手道:“既然院首也沒辦法,老四就讓耿格格卻試一試。老四也別擔心,耿格格看看給個食方,院首和餘太醫看過後覺得合适才讓老大家的試試,不行就算了。”
他又轉向大阿哥道:“知道你擔心你家福晉,病急亂投醫。只是老四家的耿格格就去試試,不行的話,老大你別鬧騰,也別遷怒于人。”
皇帝先把話擱在這裏,耿奕要是沒辦法,大阿哥要遷怒四阿哥或者耿奕,自己也不會客氣的。
四阿哥讓耿奕去是幫忙,大阿哥開口硬把人要過來已經很過分了,回頭還怪人家,他還要臉嗎?
大阿哥悶悶應了,四阿哥也氣得沉下臉,卻只能讓人去請耿奕到直郡王府去。
耿奕聽見蘇培盛的話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麽,我去直郡王府看大福晉?”
蘇培盛苦笑道:“大阿哥帶着四阿哥鬧到皇上面前,四阿哥也無法拒絕。不過耿格格放心,皇上也發話了,只讓耿格格去看看,不行也不會怪罪下來的。”
耿奕心裏恨得咬咬牙,恨不得把大阿哥打一頓,實在不行來點癢癢粉!
大阿哥平日對大福晉就沒多關心,這時候忽然發現大福晉病得厲害,一時慌了神,居然就開始坑四阿哥這個弟弟了?
順便把耿奕也坑了!
但是皇帝都發話了,耿奕還不能不去,而且大福晉人還是不錯的,之前誤會了就立刻過來道歉,性子也熱情直爽,她怎麽也要過去看看才是,哪怕探望的時候安撫一番也好。
耿奕上了馬車,跟着蘇培盛到了直郡王府,剛下車就被四阿哥扶住了,小聲交代道:“內院我不能進去,你別怕,我就在外邊等着,讓胡嬷嬷陪着你進去。”
有胡嬷嬷在,大阿哥哪怕想把耿奕扣下也沒那麽容易!
帶上虎背熊腰的胡嬷嬷,還有了四阿哥這句話,耿奕就有底氣多了,跟着大福晉身邊的迪嬷嬷進了主院。
大福晉瘦了許多,耿奕看見也是大吃一驚,趕緊上前把脈,這脈象比上次還虛弱得多。
感覺到動靜,大福晉睜開眼發現是耿奕,不由苦笑:“是大阿哥吧……”
就四阿哥護短的性子是絕不會讓耿奕摻和進來,必然是大阿哥做了什麽。
耿奕就柔聲安撫道:“大福晉別想那麽多,妾過來就是看看能不能讓大福晉吃下東西。”
她在來的路上想了好幾個菜方,如今看着大福晉都是不适合的。
又得知大福晉受不了藥味,這才喝不下湯藥和藥膳,耿奕心裏就有數了。
她示意大福晉身邊的迪嬷嬷去準備米湯,什麽都不放,就是用粳米熬出來的米湯,給大福晉喂幾口試試。
院首和餘太醫就在旁邊,聽到後摸着胡子點頭道:“米湯沒什麽問題,可以試試看。”
迪嬷嬷一聽趕緊去廚房準備了,廚房早就熬了粥,這會兒再熬出米湯來盛出一碗。
她小心翼翼試了碗邊的溫度,看着不燙,這才給大福晉喂了一口。
見大福晉似乎咽下去沒反應,不會再吐了,迪嬷嬷滿臉驚喜,連忙又喂了一口。
大福晉喝了幾口,感覺也不難受,沒多久半碗米湯就喝完了。
迪嬷嬷喜不勝收,就要再去盛一碗米湯來,被耿奕攔下了:“大福晉剛能吃東西,可不能進太多了,免得難受。”
肚子裏有東西,米湯又暖暖的,吃完後大福晉有些昏昏欲睡,耿奕就低頭笑道:“大福晉睡一會兒,妾去準備些東西,等大福晉醒了就可以再吃點別的了。”
大福晉一聽,眼皮沉甸甸的再也撐不住睡過去了。
迪嬷嬷守在榻前,耿奕就出去跟兩位太醫商量,打算做蓮花糕。
餘太醫就好奇問道:“耿主子,這蓮花糕是什麽,蓮花做的嗎?”
這季節大冬天的,哪裏有蓮花?
耿奕搖頭道:“不是蓮花做的,而是做完後看起來像蓮花,用的是黨參、白術、山楂和陳皮等等,酸酸甜甜的,吃過後會比較開胃,這糕點也容易克化。”
院首一聽就皺眉道:“這裏頭有藥材在,大福晉很可能吃不進去。”
耿奕就道:“這方子做出來的蓮花糕幾乎沒有一點藥味,不過很考驗廚子的手上功夫,不如先試着做出來後兩位太醫可以先嘗嘗看。”
他們兩人商量了幾句就點頭了,于是耿奕就讓廚房開始做蓮花糕。
這個并不難做,藥材放的量也很少,最是适合脾胃虛弱的人食用了。
大福晉好幾天沒吃下東西,油膩點的東西是受不了,只能試試這個養胃的糕點的。
直郡王府有個擅長做糕點的廚子,很快就按照耿奕的意思做出好幾份蓮花糕來。
耿奕示意丫鬟把兩碟蓮花糕遞給身邊的兩位太醫,她也嘗了一口,忍不住點頭。
不愧是直郡王府的廚子,确實有兩把刷子,這蓮花糕很軟,不必怎麽咀嚼就能咽下去。一點都不甜膩,不仔細幾乎嘗不出一丁點藥味來。
院首和餘太醫吃了幾口也感覺不到多少藥味,十分驚奇!
“這個糕點方子确實不錯,可以讓大福晉試試。”
大福晉只眯了一會眼就醒了,醒來的時候迪嬷嬷正好端着一個糕點過來。
糕點放在淺色的碟子上,分量不大,做成粉色蓮花的樣子,正是盛開的模樣,十分好看。
迪嬷嬷小聲道:“這是耿格格讓廚房做的糕點,院首和餘太醫都嘗過了。”
大福晉輕輕點頭,她剛喝了米湯又小睡了一下,這會兒有點精神,看着這麽漂亮的糕點也稍微有點食欲了。
迪嬷嬷不敢貪多,只舀了一小塊糕點送到大福晉嘴邊,她吃了一口,很快咽下去。
等了一會,大福晉沒什麽難受的樣子,迪嬷嬷才敢喂第二口。
轉眼間不大的糕點都喂進去了,大福晉倚着軟枕,感覺肚子裏終于有了東西,也沒有惡心想吐的反應,這才稍稍松了一口氣。
“這是用什麽做的糕點,既好看又好吃的?”
看大福晉吃完糕點後說話都沒那麽喘了,迪嬷嬷心裏高興,卻記得耿奕的交代,暫時不能告訴大福晉裏面擱了藥材的事,就笑着道:“耿格格說是祖傳秘方,等主子徹底好起來之後就會把方子送過來。”
大福晉也笑了:“她這還賣上關子了,也好,等我徹底好起來後跟耿格格好好道謝。”
耿奕這是相信她能吃下去就沒什麽問題,大福晉也感覺自己沒之前那麽虛弱了,自然信心大增。
另一邊院首和餘太醫是百思不得其解,蓮花糕也算是藥膳,畢竟裏面是擱了藥材的,怎麽就嘗不出一點藥味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