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耿奕是聽四阿哥看望太子回來, 才知道太子腹痛難忍,疼得臉色慘白,冷汗連連。

院首定下藥方後親自煎藥送去, 太子喝下後腹痛緩和了一些,依舊食欲不振,聽聞口中反酸, 什麽都吃不下,聞着就難受。

人不吃東西就消瘦了下去, 皇帝下令暫時在德州停下靠岸,住進了別院。

這前後才沒走多遠就要停下,耿奕心下嘆氣, 要太子遲遲不好, 他們就不能繼續出發了。

四阿哥就安慰她道:“有院首在,太子二哥應該很快會好起來的。”

院首是費盡心思, 湯藥喝着,還用暖袋給太子熱敷在疼痛的肚子上, 內外一起治,太子才感覺舒服了一點, 夜裏好歹能睡着了。

之前因為太疼, 太子輾轉難眠,剛開始還不想打擾皇帝, 還是身邊伺候的太監眼看不對勁,急忙跑去跟皇帝報信。

這就跟一道驚雷一樣, 把船上的人炸得不輕, 廚房和太醫們累得人仰馬翻, 一邊是努力做清淡吃食, 能讓太子吃下, 另一邊太醫斟酌再三定的藥方,皇帝要過目後才敢去煎藥,還得效果快一點才行。

鎮痛效果确實不錯,卻始終沒能讓太子的食欲好起來。

很明顯太子是不能繼續跟着走了,皇帝也不能一直留在這裏不走,于是他就讓人快馬加鞭送信回京,讓索額圖過來給太子侍疾。

索額圖一聽太子病了,心急火燎當天就出發趕來,一路幾乎沒怎麽歇息過,硬生生用幾天功夫就趕到了。

他年紀不小,路上颠簸也是累得不行,洗漱後也來不及休息,趕緊去拜見皇帝,然後去探望太子了。

看見太子出京的時候還好好的,如今滿臉蒼白還瘦了一圈,索額圖就老淚縱橫:“殿下這是怎麽了?”

他問過太醫,得知太子如今腹痛已經止住了,然而還是食不下咽,需要好好靜養一陣子,就連連答應會好好照顧太子的。

跟着來的禦廚有一半都讓皇帝留下了,就是為了給太子做好吃的。

耿奕遠遠看着被留下的禦廚們,心裏對他們的同情是滔滔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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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廚們的手藝是不錯,偏偏太子病後胃口不好,舌頭不敏銳吃不出什麽味道來,自然覺得什麽都不好吃,也就吃不下了。

他們又不敢做重口味的,只能做清淡的,太子更嘗不出味道來也就更加吃不下,簡直跟惡性循環一樣,禦廚們是有的頭疼了。

不過這事耿奕是打死都不會出頭的,別人就算了,太子如今剛病好,皇帝緊張得不行,要有一點差錯,那她也別想活了,還不如茍着算了。

她就找了個有點頭暈的借口躲在房間裏死活不出來,跟個鹌鹑一樣,四阿哥還以為耿奕病了,過來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沒發燒,依舊擔心道:“這是怎麽了,幾天不見你出門,一直在房間裏,連吃飯都不出來。”

耿奕瞅着四周沒人,還是貼在四阿哥的耳邊把自己的擔心說了:“我這不是怕太子胃口不好,皇上見禦廚們沒辦法,就把我提溜出去問嗎?”

要皇帝問了,她是回答還是不回答,要不回答,皇帝怪罪下來怎麽辦?

要回答了,回頭太子嘗過後還是吃不下,自己這沒得功勞反倒要被問罪如何是好?

耿奕說完,擡頭見四阿哥居然嘴角一彎笑了出來,不由皺眉道:“爺,我哪裏說得不對嗎?”

四阿哥嘴角的笑容更深了,要不是知道自己笑出聲的話,耿奕就要惱羞成怒,他估計都要忍不住的。

眼看耿奕就要惱了,他這才收斂了一下解釋道:“放心,皇阿瑪若是問了,我也會幫你擋回去的。”

耿奕哪怕再厲害,關乎太子的事是能不碰就不碰為好,四阿哥自然會幫忙攔着點的。

而且船上有好幾個太醫在呢,皇帝還在跟前,怎麽都輪不到耿奕幫忙了,不然讓他們這些太醫的臉面往哪裏擺呢!

耿奕這才松口氣,被四阿哥扶着起身道:“好了,別擔心那麽多,趕緊起來出去用飯吧。”

四阿哥跟着皇帝也去探望了太子好幾次,幫着忙裏忙外布置別院,讓太子留下後能住得舒心,回來後才發現耿奕躲在房間兩天,于是才過來看看,一問就差點笑了。

好在耿奕沒事,他帶着人往外走道:“以後有什麽直接告訴我就是了,要我忙着不見人,跟蘇培盛說一聲也可以。”

耿奕點點頭,知道自己是想多了,于是放下心來,高高興興跟着四阿哥出去用飯了。

太子那邊還吃不下,四阿哥他們就不能大魚大肉,不然被皇帝知道還覺得他不關心兄長什麽的就不好了。

加上四阿哥原本就不愛大葷菜,就讓廚房送來幾道清淡點的菜式。

第一道上來的是香椿腐皮,豆腐皮在油裏炸一遍,再拌入焯過水又切碎的香椿,吃着鮮香清爽。

第二道是五彩團子,用的就是豆腐、香菇、馬蹄和春筍做成圓子,再放進南瓜羹。五種顏色,看着色彩斑斓就很有食欲。

第三道送來的是荠菜春卷,另外還每人一碗刀魚馄饨。

刀魚剔骨後用魚肉拌了醬汁腌好,包進馄饨裏面,在熱水裏一過,吃着面皮不厚,魚肉鮮嫩。

一碗下去,肚子暖暖的,特別舒服。

吃完後廚房還送了甜點來,是雪花餅,用豆渣加糯米做成,不是很甜膩,吃着還有一股淡淡的豆香味。

耿奕就不由感慨,禦廚果真是連清淡的吃食都做出不同的花樣來。

就連她這挑剔的舌頭都挑不出毛病來,可惜太子依舊吃不下去。

不過跟耿奕不一樣,太子确實是從小錦衣玉食長大的,禦廚這些對他來說可能早就吃膩了。

他們停留了幾天,看太子的情況穩定下來,除了食欲不太好,起碼還能稍微吃點進去,皇帝就下令船隊繼續南下了。

想來有索額圖這個長輩在,皇帝也能放心把太子交給他,于是就出發了。

耿奕原本還擔心所有人都要留下陪着太子,等他好了才能出發,如今看着船隊一點點離開岸邊,那是着實松了一口氣。

只是她心裏忍不住嘀咕,不是說皇帝最疼愛太子,怎麽看他病了還要繼續南下,而不是就此中止呢?

可能對皇帝來說,南巡比起太子重要得多了,當然前提是太子并沒有生命危險的。

這次南巡足足走了兩個月,耿奕剛開始還興致勃勃看着外邊,後來就跟鈕钴祿格格一起開始發呆了。

偶爾船只靠岸,她們還能下去跟着四阿哥四處走一走,買一些特産回去,卻也不能走得太遠。

住的大多是各種別院,奢華是不敢的,卻也占地頗大。

等到了江南,住的全是園林,院子一個比一個巧奪天工。

耿奕和鈕钴祿格格在花園逛了逛,差點迷路找不到自己住的院子的,足見這裏究竟有多大,又跟迷宮一樣,到處都是山石壘砌的景觀,更有許多亭臺樓閣,遠看一樣,細看還不同,別具心思。

天氣漸漸暖和起來,她帶着鈕钴祿格格在亭子裏聽着旁邊流水的聲音一邊用下午茶,還是挺惬意的。

胡嬷嬷提着食盒過來,笑着道:“主子,這是廚房做的雪花羹,鹹的甜的都有。”

耿奕擡頭一看,這不是豆腐腦嗎?

鈕钴祿格格只吃過鹹的,還沒試過甜的,于是要了一碗甜的,嘗了一口還是不太習慣道:“放的蜂蜜,甜絲絲的,豆腐腦的味道就沒能嘗出來了。”

耿奕兩種都喜歡,先要了鹹口的,再要了甜口的,吃得美滋滋。

吃過鹹口的之後再吃甜的,就把鹹味壓了下去,吃完再來一杯奶茶,她感覺簡直快活過神仙。

鈕钴祿格格就看着耿奕是鹹的甜的照吃不誤,還連着一起吃,一副“這個好吃那個也好吃”的表情,低頭開始懷疑兩人吃得不是同一種吃食。

耿奕是習慣了,只要好吃的都能吃進去,見鈕钴祿格格一臉茫然的樣子,就讓胡嬷嬷給她做了個鹹口的雪花羹。

遠遠就見十福晉過來,看她們在亭子裏,就拐了個彎過來寒暄道:“你們都在這呢。”

耿奕和鈕钴祿格格起身迎了過去,耿奕就笑道:“是,我們兩個在這邊涼快得很,還吃着雪花羹。”

她的蒙語不錯,鈕钴祿格格的蒙語說得磕磕碰碰,聽的話還湊合,十福晉笑着點頭,跟着兩人一起落座了。

“我在院子裏實在無聊,就出來走走。這園子很漂亮,就是感覺跟迷宮一樣,尤其那個石壁,進去是一個巷子,還有好幾個分岔,我進去後就不知道往哪裏走。想回頭的話,也不知道是從哪裏來的。”

十福晉簡直苦惱,她進了石壁就懵了,好在跟着伺候的一個丫鬟是園子裏的,帶着自己出來,不然感覺要困在裏面了。

耿奕就笑道:“是,我之前也進去了,看着分岔多就趕緊出來了。”

她問了十福晉,知道十福晉不愛太甜的,就讓胡嬷嬷做了鹹口的雪花羹。

十福晉吃着還挺稀奇的:“這個跟我那邊的奶豆腐差不多,就是更軟綿一點。”

她總算有個說話的人,實在不容易,忍不住多說了一些。

這次皇太後沒跟着來,五福晉也跟着留在宮裏陪着了。

大福晉和三福晉都因為待産的緣故,自然不可能颠簸就沒來的,四福晉要照顧弘輝也沒來,太子妃是跟着太子留在別院那邊照顧了。

八福晉倒是跟着八阿哥來了,也會蒙語,然而十福晉跟她就說不上話,更不敢過去寒暄聊天的,根本就聊不起來。

十阿哥早就跟着九阿哥,帶着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跑出去玩兒,十福晉在院子裏呆了兩天實在待不住,就出來轉轉,原本就打算找耿奕說說話,不然感覺自己要憋壞了。

吃完雪花羹,十福晉又喝起了奶茶:“聽說這吃食是你做的,如今在京城也是多了起來。雖說跟我家鄉的馬奶茶有些不同,喝着卻能解思鄉之情。”

哪怕不一樣,她喝着的時候會想起自己在家鄉的時候。

自己以後可能到死都回不去,好歹喝着這個能聊以慰藉。

這話就有幾分沉重了,十福晉很快就笑道:“今兒不如一起用飯?廚房以為我從蒙古而來,除了羊肉就不愛吃別的,每頓飯都必上羊肉。”

哪怕再喜歡,頓頓吃她也有點受不了。

上的羊肉菜多了,十阿哥還以為十福晉喜歡,打賞了廚房,然後那邊上的羊肉菜式花樣更多,卻依舊是羊肉,十福晉簡直郁悶壞了。

但是十阿哥難得好心,她又不好拒絕這個美意,吃得簡直太難受了。

耿奕想到四阿哥擔心九阿哥他們出去後胡鬧,也跟着一起出去,該是不會回來用飯的,于是就點頭道:“好啊,我這就吩咐廚房做幾道菜送過來,我們在這邊吃?”

看着湖光之色吃飯,還挺舒服的。

十福晉連連點頭,只小聲道:“讓廚房千萬別再上羊肉了,我暫時不想看見這個。”

耿奕是看出十福晉吃羊肉是吃怕了,只笑着點頭讓胡嬷嬷記下了。

很快就有太監提着食盒過來上菜,低頭介紹道:“主子,這是雪山皚皚。”

耿奕看了一眼就知道這是太湖三白,裏頭是銀魚、白魚和白米蝦,添上豆腐炖了一鍋。

食材全是白色的,難怪叫雪山。

十福晉看着稀奇,吃了一口道:“這是魚?”

沒有骨頭,也沒有魚腥味,反而十分鮮美。外表看着還是晶瑩剔透,潔白如玉,光是看看就賞心悅目。

耿奕就笑着點頭道:“是,這是吳郡的特色,産自太湖的湖鮮。不管是新鮮的時候還是煮熟了,它們都是潔淨無瑕的顏色,所以做菜的時候大多是清蒸或者白灼,不必添很多佐料,本身就足夠鮮美,沒必要畫蛇添足的。”

後又上了香煎鲥魚和桃花粥,十福晉還是第一次看見花瓣入菜,幾片桃花的花瓣在粥裏,散發着淡淡的桃花香氣,感覺吃完唇齒都帶着花香了。

耿奕就特意問廚房是否準備了桃花酒,很快就有人送來了。

桃花酒的度數不高,她和鈕钴祿格格喝着正好,十福晉喝了一口就有點嫌棄味道太淡了一點:“還是我家鄉的刀酒來得帶勁,這個喝着軟綿綿的,沒什麽意思。”

耿奕不用問都知道這個刀酒肯定是烈酒了,并不适合大白天喝,不能舍命陪君子了。

最後還上了一道海棠酥,十福晉就好奇道:“這邊都喜歡把花瓣入食的嗎?我以前聽說這邊的姑娘都喜歡吃花瓣,所以身上都帶着淡淡的香氣。”

耿奕好笑,這都什麽鬼的謠傳,連忙解釋道:“不是喜歡吃花瓣,是姑娘們身上的胭脂水粉比較香罷了,有些還可能用上了西洋的花露。”

十福晉點點頭,胭脂水粉她也是用的,卻沒那麽香,想必自己聞到的就是花露了。

四阿哥他們在天色擦黑的時候才回來,帶着好幾個弟弟出去,四阿哥回來的時候面露疲倦,感覺比辦差還累。

他回來就先去沐浴換了一身,這才拿着一個的錦盒過來道:“這是在外邊買的,看着很适合你。”

耿奕道謝後打開,錦盒裏面是一把玉扇,拿在手裏有些涼意卻不重,還能打開來,玉質相當不錯,應該價格不菲:“爺,這個真好看。”

四阿哥就笑道:“是啊,去外頭逛了一圈,也就這個能入眼。”

耿奕拿在手裏愛不釋手,把玩了好一會才放回錦盒裏邊,讓胡嬷嬷小心收起來,就跟他提起今天跟十福晉在亭子裏一起用飯聊天的事。

聞言,四阿哥就點頭道:“十弟妹是個好相處的,一路上也沒幾個能說話的人,你要碰上了就跟她說說話好了。”

他想到還十分孩子氣的十阿哥就開始頭疼,感覺這個弟弟還不如十三阿哥來得懂事的:“今兒他們幾個一家家店鋪都要進去看看,九弟一看見西洋鋪面就挪不開腳了,十弟看到不少西洋玩具都想買回來。”

還好十阿哥被九阿哥勸住了,九阿哥原話說的是:“在這裏買多貴,我看兩眼就會了,回去後給你做一個一樣的出來。”

十阿哥是半信半疑,看着價錢确實不低,也不是買不起,但全買下來還是有點肉疼的,就勉強同意了。

耿奕好笑,也不知道店面裏的掌櫃聽見九阿哥的話,會不會恨不得把人趕出去的。

這哪裏是客人,這是上門來砸場子的吧!

四阿哥當時也覺得無奈,好在這兩兄弟說好了就出店面,才沒繼續尴尬留在店鋪裏面。

他們逛了整整一條街還不夠,還打算明天去酒樓試試這邊的特色菜。

四阿哥是打死都不肯再跟他們出門了,但是又擔心幾個弟弟在外邊闖禍,簡直左右為難。

幸好十三阿哥挽救了他的為難,勸說九阿哥和十阿哥道:“外邊酒樓的大廚哪裏比得上禦膳房的禦廚?而且食材從哪裏來,新不新鮮也無從得知,要吃壞肚子了,後邊兩位哥哥就得留下了,再多的美食都吃不上只能喝白粥了。”

他這麽一說,兩人遲疑了一會到底歇了明天出去吃遍各大酒樓的念頭,四阿哥是總算松了一口氣,偷偷給了十三阿哥一個贊許的眼神。

還是十三阿哥有辦法,制得住這兩個年紀要大一點卻依舊熊得可以的兄長。

皇帝這幾天忙着見當地官員和幾個出名的才子,才沒管這些阿哥們,卻依舊知道他們的去向。

得知四阿哥帶着幾個小點的阿哥出去,累得不行,幾個小阿哥還想第二天出去,好歹被十三阿哥勸住了,皇帝就忍不住搖頭一笑:“小九和小十是越活越回去了,還不如小十三懂事。”

不過也證明幾個兄弟感情深厚,沒什麽嫌隙,皇帝還是挺歡喜的。

他摸着胡子又嘆道:“那幾個所謂的才子,也就只有一個能過得去,真是一年不如一年。”

倒不是說江南開始缺才子,而是當地官員推舉的人是一年不如一年的。

但凡才學更好一點,皇帝就不說這話了,渾水摸魚還打發過來,哪怕一個個長得不錯,依舊讓他頗為失望。

幸好皇帝得知當地有幾個不錯的才子,年紀雖然大一些,卻滿腹經綸之才,特意讓人請過來見了見,這才感覺舒服了一點。

尤其是其中一個叫秦然的書法極好,皇帝一高興就叫來四阿哥和十三阿哥,讓兩人跟對方比試一番。

秦然的祖上是個極為有名的才子,謙虛地連說不敢跟阿哥們比試。

皇帝笑笑道:“只切磋一番,不必多想。”

秦然這才應了,李德全帶着太監們準備了筆墨紙硯,三人就同時準備開始寫字。

皇帝沉吟道:“那就寫一個永字吧。”

永字素來是書法中最基礎的字,包括了好幾個筆畫,最能看出一個人的水平來。

秦然二話不說就動筆,四阿哥想了想才動,十三阿哥構思片刻才開始動手。

三人幾乎差不了多久都完成了,皇帝上前一看,笑着點頭道:“不錯。”

可以說三人的書法幾乎是不分伯仲,就是十三阿哥的筆跡還帶着兩分稚嫩,假以時日就能跟前頭兩位一模一樣了。

最讓皇帝感慨的是四阿哥這筆鋒并不銳利,卻渾然天成,十分賞心悅目。

秦然的書法也是極為出色的,年紀卻比四阿哥要年長許多,更是凸顯了兩位阿哥的出衆來。

看見四阿哥和十三阿哥的書法,一直自認最擅長書法的秦然也不由心服口服,只拱手道:“是草民輸了。”

皇帝擺擺手道:“切磋罷了,互相學習,哪裏就有輸贏了?”

他還是很欣賞秦然這種謙虛的性子,詢問秦然是否願意跟着自己回京,成為阿哥們的師傅。

秦然當然沒有不願意的,立刻激動答應下來,恨不能立馬上崗,于是問道:“敢問皇上是讓草民擔當哪位阿哥的書法師傅?若是四阿哥和十三阿哥的話,草民實在沒有能教的了。”

皇帝轉頭吩咐李德全去把八阿哥、九阿哥和十阿哥叫過來,讓他們先寫一個永字來看看。

寫完後,皇帝讓秦然去看看。

秦然走了一圈,九阿哥的字有些潦草,明顯性子是有點随心所欲的。

十阿哥就更為狂放一點,該是大大咧咧的性情。

他在八阿哥那邊停留了一會,這字工整,筆畫也沒什麽大毛病,比起一般人來說不算差,但是有四阿哥和十三阿哥珠玉在前,八阿哥這字就差點火候了。

秦然停留在八阿哥那邊的時間最長,皇帝示意他評點一番,秦然還比較謹慎,回答得中規中矩的,不過皇帝也能聽的出來,就吩咐道:“這樣,你就給他們三個當書法老師,讓他們的字能更好一些。”

九阿哥和十阿哥垮着臉,還以為南巡就不用讀書了,居然還要練大字嗎?

八阿哥的臉色微微一變,畢竟他比九阿哥和十阿哥還年長,也開始辦差了,居然要回來練字,足見皇帝對他的字有多不滿意。

皇帝說是給三個阿哥請的書法師傅,分明就是給他請的!

就皇帝還是顧及八阿哥的臉面,這才沒有單獨讓秦然當他的書法老師。

哪怕八阿哥心裏再不情願,此事就這樣定了下來。

李德全把秦然安置下來,另外收拾了一個院子當書房,給三個阿哥平日過來練字。

十福晉來找耿奕的時候帶着點幸災樂禍:“讓十阿哥總想往外跑,還不願意帶上我!”

九阿哥也是苦不堪言,私下偷偷來找四阿哥,四阿哥還以為這個弟弟是來訴苦的,誰知道他一臉驚恐道:“四哥,八哥怕是瘋了。秦先生布置功課,讓我們每天寫三十張大字,八哥就會寫五十張甚至六十張,再從裏邊挑好的三十張送過去。”

三十張大字,九阿哥和十阿哥都要寫半天,寫得手都疼了,六十張那就真的恐怖,幾乎一整天都在寫大字了!

四阿哥一向知道八阿哥對自己十分苛刻,估計也是因為被皇帝嫌棄寫字不夠好,這才發憤圖強,卻太勉強自己了。

不過他也不好去勸,只交代九阿哥留心點,別讓八阿哥練大字把自己胳膊給寫傷了。

八阿哥卻嫌棄自己進步不夠快,後來用沙包綁在手腕上來練字,一天下來手腕被綁得太緊,紅彤彤的稍微有點腫了,八福晉看着就心疼道:“何必如此,你的字已經夠好了,不還是皇上……”

聞言,八阿哥趕緊打斷了她的話,在這裏非議皇帝,八福晉不要命了嗎?

“慎言!皇阿瑪也是為了我好,我也想盡快把字練起來。”

八福晉自知失言,小心翼翼給八阿哥的手腕上藥,一邊心疼道:“練字就練字,幹什麽綁沙包,綁得也太緊了一點。”

她一邊抱怨着,手上卻越發輕柔,生怕弄疼了八阿哥。

八阿哥安撫了八福晉幾句,回去後還是繼續努力練習大字,連秦然都忍不住勸他要注意休息。

九阿哥還以為他們幾個要在江南把大字練好了才能回去,皇帝卻忽然下令要回京了。

收拾這種東西自然不需要他們來操心,耿奕只是奇怪皇帝怎麽如此突然。

畢竟前兩天他還去虎丘登上了當地特意建造的萬歲樓,十分歡喜的樣子,轉眼就要回去了?

耿奕還有點舍不得,因為江南美食還沒吃個遍呢!

哪怕京城的廚子也會做,總歸當地食材更新鮮,做出來更好吃啊!

不過皇帝要走,當然沒有拖延的意思,收拾了幾天就上船回去了。

登船的時候別說耿奕,連十福晉都有點依依不舍,站在船頭看着遠處隐隐約約能見的園林,也不知道下回什麽時候還能來了。

船上準備齊全,一路上趕着回去就沒怎麽靠岸,就連耿奕都察覺有點不對勁了。

四阿哥更是早出晚歸被皇帝叫過去,也不知道商議什麽,他回來得越來越晚,臉色是一天比一天凝重。

耿奕乖覺,心裏明白要出大事了,是一句都不敢問的。

直到船只到了德州接太子的時候,她終于知道是什麽了。

皇帝勃然大怒,讓人把索額圖抓了起來,連夜送回去京城問罪。

太子已經病愈,因為索額圖被抓的事趕緊來見皇帝求情:“叔父究竟做錯了什麽,還請皇阿瑪高擡貴手!”

皇帝看着他面露失望道:“你知不知道他讓人賣官?知不知道他私下斂財?知不知道他曾草菅人命?”

聞言,太子只皺眉道:“皇阿瑪,這些都是無稽之談,叔父不是這樣的人,是不是有人誣告?叔父可以跟對方當場對質!”

皇帝搖搖頭,沒說對方究竟是誰,只心恨索額圖借着叔父的身份誤導太子,讓他行差踏錯!

太子再三求情,皇帝不悅道:“不必再說了,你之前行事不端皆是索額圖提議所致,雖說是被讒言所誤,也該面壁思過才是。”

于是太子被請進船艙,門口卻有禦林軍守衛,一步都不能出去。

耿奕隐約聽見風聲,連艙門都不敢出去了,畢竟天子一怒,她這種小蝦米還是安分點為好。

好在到了德州,離京城也不遠了,她和鈕钴祿格格窩在船艙裏說說話做做女紅,偶爾十福晉也會過來一起用飯聊天,很快就到家了。

耿奕下船上了馬車,聽着馬蹄聲,恍惚中就回到四貝勒府。

她下馬車的時候被胡嬷嬷扶着,看見熟悉的大門,才感慨自己終于回家來了。

在船上後邊這段時日耿奕是不敢多動,連去廚房點菜的心思也是沒有的,之前在江南養的肉都掉了,倒是沒胖沒瘦。

四福晉帶着李側福晉和宋格格來迎,看着四阿哥有些疲倦的樣子不由有些驚訝。

回去後四阿哥才跟四福晉說了太子的事,四福晉不由滿臉愕然。

皇帝對太子寵愛多年,竟然會對太子發怒,顯然是忍耐許久,再也忍不下去了。

她擡頭看着四阿哥,想着太子要是倒下,他是不是就有機會了?

這個念頭一起,四福晉很快就壓了下去,也沒敢說出口。

畢竟太子倒下後,不還有大阿哥嗎?

四阿哥前頭還有三阿哥,後邊還有許多漸漸年長的兄弟們,誰都有可能的。

太子被閉門思過,大阿哥還有點幸災樂禍,準備上門去嘲笑幾句,被大福晉給鎮壓了:“亂跑什麽,我這就快要臨盆了,府裏沒個主事的人在,回頭我還要自個來安排自己嗎?”

大阿哥嘀咕道:“不還有嬷嬷在,怕什麽。穩婆和奶嬷嬷都準備好了,産房也是早就收拾妥當的,我留在府裏也沒什麽用。”

大福晉都想翻白眼了:“這些都是我讓人準備的,爺只要好好在府裏坐鎮就好了。”

這麽小的要求,大阿哥難道還辦不到嗎?

大阿哥摸摸鼻子,就見大福晉忽然臉色一白,捂着肚子道:“不好,羊水破了。”

前面幾次大福晉臨盆的時候大阿哥都正巧沒在府裏,或者就沒直接在跟前看見,他忽然親眼看着大福晉破水了,吓得整個人跳起來,一疊聲喊道:“嬷嬷呢,趕緊來扶着大福晉去産房……算了,我來!”

大阿哥一把抱起大福晉,哪怕大福晉如今身子重,對他也不算什麽,但是一路跑進産房把人輕輕放下後,他都忍不住有點喘了。

穩婆已經不是第一次給大福晉接生了,有條不紊吩咐丫鬟婆子們送熱水來,又催促大阿哥出去外邊等着。

大阿哥只好出去在隔壁房間坐下,有點心不在焉地喝着茶,差點給燙着了。

等喝完後還不自知,低頭喝了幾口沒喝出什麽來,他才發現杯子裏的茶水早就沒了。

大阿哥不由唾棄自己,大福晉又不是第一次生孩子了,他緊張什麽啊!

聽着隔壁安安靜靜的,大阿哥都有點坐不住了,這時候門房卻來報,說明珠來了。

大阿哥只好換了個地方,在前面花廳把明珠迎了進來,他納悶明珠怎麽這時候來了?

明珠坐下後,看着周圍,只讓心腹在門口守着,壓低聲音道:“如今索額圖入獄,是把人徹底抹殺的最好時機。大阿哥莫擔心,老夫已經都安排妥當了。”

大阿哥聞言,心裏咯噔一跳:“這……怎麽安排的?”

明珠摸着胡子笑道:“怪只怪索額圖不會做人,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還不把人徹底掐滅在苗頭裏。”

他接而提起被皇帝破格提拔的高士奇,以前因為擅長書法被推薦給索額圖的。

索額圖雖然把高士奇收下卻不重用,甚至有些看不起,一不高興的時候就口出惡言,把人得罪死了。

哪知道高士奇後來得了奇遇,書法作品被皇帝偶然看見叫到跟前來,發現高士奇的才學跟書法一樣出色,于是就破格提拔。

高士奇當初受辱心裏對索額圖恨死了,早就暗搓搓等着機會把人徹底拉下來,當初他當門客的時候私下搜集了不少證據都偷偷交給了明珠,明珠就安排人在适當的時候拿出來了。

果不其然皇帝知道後勃然大怒,索額圖被關在牢獄當中,恐怕是再也沒機會翻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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