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大阿哥整個人愣住了, 他之前心心念念就是把太子踩下去,而太子最大的左膀右臂就是這位叔父索額圖。

誰想到有一天,索額圖真的給扳倒了?

索額圖一倒, 太子是不是也要跟着倒下了?

大阿哥很快就否定了這一點, 畢竟索額圖如今被關在大牢裏面, 太子卻毫發無損, 皇帝只讓閉門思過罷了。

明珠目光灼灼看過來:“大阿哥, 我們的機會來了!”

大阿哥深吸了一口氣,心裏難免激動。

他等得夠久了, 眼看着太子一天比一天地位穩固, 皇帝對太子的寵愛也沒有絲毫消退的意思,自己都等絕望了。

但是最近兩年,大阿哥卻忽然看見了曙光。

上回他在木蘭圍場發瘋, 皇帝竟然開口訓斥了太子。

當時大阿哥就敏銳察覺到皇帝對太子的态度開始改變了,不再跟以前一樣,是個好兆頭!

這才多久,索額圖都倒了,太子還會遠嗎?

見大阿哥難掩激動,目光裏閃爍着蠢蠢欲動,明珠就知道把他說動了,于是靠過來道:“大阿哥只要……”

沒等他說完,外邊就傳來一個婆子高聲的喊叫:“大阿哥——福晉疼得厲害,讓奴婢來叫您!大阿哥!”

她在外面喊的聲音一次比一次大,明珠一臉怒意道:“這哪裏來的刁奴,趕緊拖下去!而且福晉疼, 怎麽不去請太醫, 來叫大阿哥做什麽?”

男人又不能進産房, 大阿哥能幫大福晉生孩子還是怎麽的了?

大阿哥卻有點心神不寧,擡手道:“好了,中堂不必動怒,我過去看看。此事不急,晚兩天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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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看他的心思不在這裏,只好嘆着氣告辭了。

大阿哥跟着那個嬷嬷匆匆趕到産房門口,敲了敲門問道:“福晉還好嗎?”

大福晉在裏面疼得直翻白眼,聽見他的聲音忍着疼道:“爺在外邊等一會,別走遠了,我想聽見爺的聲音……”

要不是聽說明珠匆匆跑來,似乎急着跟大阿哥私下商議的樣子,大福晉也不會出此下策,還跟大阿哥示弱的。

主要聽心腹丫鬟形容的樣子,這明珠找大阿哥恐怕不是什麽好事。

明珠也不是第一次慫恿大阿哥犯傻了,一次又一次的,也就大阿哥怎麽都信這位姑爺爺,怎麽勸都不聽,大福晉只好如此了。

大阿哥還是第一次聽見大福晉如此示弱的态度,加上她因為耗費不少力氣生産,聲音有氣無力的,聽着更讓人覺得憐惜。

他抿了抿唇,讓人在産房外邊搬來一張椅子就坐下了,然後敲門道:“行了,我就在這裏,你就安心生孩子,孩子看見我在,很快就出來了。”

大福晉扯了扯嘴角,只覺得大阿哥這是在胡說八道,卻又忍不住眼睛有些酸澀。

之前每次生孩子,大阿哥都不在,最多等孩子出來後看一眼,見是個小格格就不感興趣了,也不會抱一下。

這次大福晉把人叫過來,大阿哥難得真的答應了,耐心坐在外頭,時不時說兩句話,證明自己還在。

不是嫌棄茶水太燙,就是嫌棄茶水太冷,一會兒又讓太監搬來火盆,外邊是好不熱鬧。

大福晉聽着大阿哥罵罵咧咧的聲音居然感覺有點親切,肚子都沒之前那麽疼了。

穩婆在旁邊鼓勵道:“福晉,已經能看見孩子的小腦袋了,再用力一點。”

大福晉努力加把勁,孩子總算生下來了,她渾身綿軟躺着就忍不住問道:“孩子讓我看看。”

穩婆抱着襁褓過來,笑着道:“恭喜福晉,是個小阿哥。”

大福晉一聽,眼圈一紅差點落下淚來,還是心腹嬷嬷趕緊勸道:“主子不能哭,仔細眼睛。”

生完孩子是最虛弱的時候,哭的話眼睛哭壞了怎麽辦?

大福晉這才勉強收了淚意,長嘆了一口氣道:“去吧,抱孩子給爺看看。”

大阿哥聽見大福晉隐約的聲音,然後就是孩子哭啼,這中氣十足的聲音,證明孩子十分壯實。

沒多久穩婆就抱着孩子出來,笑着說是小阿哥。

大阿哥手一抖,小心翼翼接過襁褓,心裏有種複雜的感覺。

他一直以來都覺得自己是長子,卻不如太子受寵,而且太子作為弟弟,自己這個兄長還要行禮,心裏特別不舒服,什麽事都想壓過太子一頭,這才能夠痛快。

可惜太子從小是皇帝手把手教導的,文武出色,不是自己這個小時候養在外邊的長子能夠比得上的。

所以大阿哥一直不甘心,就盼着比太子早一點有個兒子,就能越過他一頭了。

然而太子如今已經失去了皇帝的寵愛,這個心心念念盼了好幾年的兒子出生了,他卻失去了贏得勝利的痛快感覺。

有種賽馬的時候,大阿哥拼命揮舞馬鞭,讓駿馬撒腿狂奔,轉過頭來卻發現對手壓根就沒有上來的感覺,心裏既沒有勝利的喜悅,反倒有種說不出的沮喪。

穩婆看大阿哥看着襁褓的臉色很奇怪,小心翼翼問道:“大阿哥?”

大阿哥回過神來,看着襁褓裏皺巴巴的兒子,遞回給穩婆道:“福晉還好吧?”

穩婆還是第一次聽見大阿哥問起大福晉,笑着點頭道:“福晉只有些脫力,擦身後喝了點參湯就睡過去了。”

聞言,大阿哥點點頭,交代穩婆和奶嬷嬷照顧好小阿哥,轉頭就讓侍從去宮裏給皇帝報信。

皇帝摸着胡子頗為高興,自己的孫兒又多了一個。

這邊剛收到大阿哥的喜訊,另一邊三福晉也發動了,報喜的人幾乎是前後腳來的,三福晉也生了個小阿哥。

皇帝高興壞了,覺得一天得了兩個孫兒,簡直是雙喜臨門,派人分別送去兩個長命鎖,轉身就告訴了皇太後。

皇太後也十分高興,得知兩個福晉都沒什麽難受,平安順利就生下了孩子,恨不能進佛堂叩謝一回,又道:“都是托皇上洪福,只盼着以後孩子們也順順利利。”

這年頭的孩子實在太容易夭折了,能平安長大才是真正的福氣。

皇太後又想起被閉門思過的太子,後院的側福晉也懷上了,算了算也是這陣子就得臨盆,也不知道裏邊怎麽樣,生怕宮人怠慢了。

太醫請平安脈是沒斷過,穩婆和奶嬷嬷都準備好了,産房也是每天打掃幹淨的。

皇太後依舊擔心因為太子如今被皇帝勒令思過,這些下人偶有怠慢,還是讓栗嬷嬷去敲打了一番。

皇帝是知道此事的,只無奈道:“讓皇額娘費心了。”

皇太後聽後就笑笑道:“皇上管着國家大事,日理萬機,後院這點小事我幫忙分憂怎麽了,不是應該的?都是我的小輩,我也盼着他們都好好的。”

阿哥們不管明面上或者私底下有沒争,在皇太後這裏就是她的孫兒罷了。

皇帝一聽就嘆氣道:“太子明明是朕手把手教導長大的,長大後卻被身邊人教唆而長歪了,越發讓朕失望。”

這話皇太後不好接,只能道:“總歸是皇上的孩子,會慢慢想明白的。”

皇帝只能道:“希望如此了。”

他回到禦書房,知道明珠得到密信,全是索額圖這些年來的罪證。

暗衛私下抄錄了一份送來,皇帝越看越是生氣:“這些都查探過了?”

聞言,暗衛答道:“是,大部分屬實,唯獨這個虐殺家中奴仆,并沒有找到屍身和人證。”

仿佛只是謠傳,壓根就沒人知道這個下人怎麽失蹤,人又去了哪裏。

但其他事是真的,這個下人就無足輕重,皇帝又問道:“知道明珠的密信從哪裏來的嗎?”

暗衛連忙告罪:“皇上恕罪,對方十分小心,輾轉了幾次,又小心隐藏自己,根本無跡可尋。”

皇帝沉吟道:“想必對方也不願意暴露身份,該是明珠認識的人,更可能是索額圖身邊的,那就暫且放下吧。”

不管如何,此人送來的證據是真的,那就沒必要刨根問底,對方遲早會出現:“那就等明珠把證據交給宗人府,這一份就先留下了。”

皇帝不打算先出手,就等着明珠,看他接下來會怎麽辦。

得知明珠先去直郡王府找了大阿哥,然而當時大福晉正生孩子,兩人商議一半,大阿哥就被叫走了,算是無疾而終。

皇帝眯了眯眼,只覺得明珠之前被發落了還是賊心不死,總是要忽悠大阿哥跟太子不對付。

大阿哥是真的沒腦子,心腸倒是不壞,對明珠這個長輩也是信任有加才會聽他的話。

只看看這次他究竟是聽明珠的,還是真的能拒絕得了這份誘惑!

四福晉聽說後,讓廖嬷嬷分別給大福晉和三福晉送去了一對刻着平安的玉牌。

大福晉坐完月子後,還特意請四福晉和耿奕上門做客。

耿奕見着大福晉,看她面色紅潤,顯然月子做得不錯。

還沒看到小阿哥,遠遠就聽見他嘹亮的哭聲,就知道是個身子骨壯實的男孩子。

大福晉就笑道:“這孩子不怎麽愛哭,但是每次哭起來嗓門特別大,生怕人聽不見一樣。”

孩子康健,她就比誰都高興。

丫鬟上了茶點,上的是蓮花糕和奶茶。

大福晉就道:“我坐月子的時候就聽身邊的丫鬟說外頭酒樓一家家都賣這個奶茶,點的人絡繹不絕,去得晚了還要等好一會才行。”

客人實在太多,供不應求,羊奶得煮一段時間,放涼了就不好喝,來晚了就要重新煮一鍋,就得等上一會兒了。

耿奕心想各大酒樓都上了奶茶,九阿哥入股的酒樓賺得就少了,知道後也許在宮裏躲着生悶氣的。

大福晉轉頭跟四福晉說起話來,沒說幾句,那邊就有嬷嬷過來在大福晉耳邊低語幾句,她就笑着道:“我幾個女兒過來了,給大的兩個請了個女先生,不拘教什麽,上午的時候給她們念念書,下午讓嬷嬷教她們規矩。”

耿奕想着年紀那麽小的姑娘就要開始讀書和學規矩,這果真不容易。

大阿哥最小的女兒剛會走,走路搖搖晃晃的就是不喜歡被嬷嬷抱着,愣是自己走過來抱住大福晉。

大福晉就摟着最小的女兒,招呼另外兩個女兒過來見禮。

耿奕就見紅光忽然出現在大格格的嘴邊,轉了一圈後鑽入她的肚子就不見了。

不必紅光出現,其實耿奕也看出大福晉的這個大女兒臉色有些泛黃,精神頭不是太好的樣子。

大福晉摟着大女兒也有些心疼道:“最近不知道為何她多吃一點就難受,請了太醫過府,說是小兒積滞,不是什麽大問題。只是女兒跟我一樣,聞着藥味就吐,根本就喝不了湯藥,太醫也是一籌莫展,後來開了健脾茶,卻始終不見好。”

耿奕一聽也挑眉,按照大福晉說的,大格格只是積滞的話,健脾茶确實對症,喝幾天就能慢慢好起來了。

但是看大格格這個模樣,顯然一點都沒好,而且還有惡化的跡象。

四福晉就遲疑道:“大嫂有再請太醫來看過嗎?”

大福晉點頭道:“有的,太醫過來也是疑惑,只說她這症狀不見好轉,必須用藥才行。”

要大格格能喝得下湯藥,大福晉還愁什麽啊!

這就讓太醫為難了,不用藥不能好,用藥了大格格又喝不下!

大福晉只能試着哄大格格喝下那個健脾茶,可惜喂一口就吐一口,放多少糖進去都不行。

耿奕就問道:“大福晉可否讓人送那個健脾茶過來,讓我看看?”

大福晉二話不說就讓嬷嬷送來了一杯剛做好的健脾茶,聞着就是一股濃郁的藥味,又苦又臭,相當上頭,耿奕忍不住皺着鼻子,聞着就喝不下去。

連她都喝不下去,更別說是個幾歲的小女孩了。

耿奕那個表情實在憋不住,大福晉也嘆氣道:“我也試着喝過一口,這味道實在太嗆人了。”

她當時覺得聞着難喝,吃着可能還行,然後嘗了一口,吐了個昏天暗地,把嬷嬷都吓着了。

大福晉哪怕之前受不住藥味,也沒像這樣吐了好久,酸水都出來那麽難受的,可見這健脾茶有多難喝。

耿奕聽得戚戚然,這太醫用藥應該沒什麽問題,也是對症,就是沒顧及湯藥的味道是不是人能喝得進去的。

要年長的人,捏着鼻子就喝進去了,偏偏這是給小兒喝的,他們哪能控制得住,不吐才怪!哪怕放再多的湯,光是這味道就根本壓不下去了。

她試探着問道:“不如試試山楂糕?山楂開胃,也能中和消滞,讓大格格的肚子能舒服一點。”

如今正好是山楂最多的時候,大福晉沒多說就讓廚房做了山楂糕送來,用的是耿奕給的方子。

除了山楂和白糖之外,還放了一味萊柑子。

萊柑子本身沒什麽味道,磨粉後放進去核的山楂裏頭,加上白糖一起大火煮開後過一下冷水,再碾碎後重新小火熬煮,再過篩後繼續熬煮一遍,之後放涼了會慢慢凝結成塊,用冰鎮就更快了。

然後再切成片,顏色鮮豔,是漂亮的紅色,聞着酸酸甜甜沒一點藥味,小孩子該是會喜歡的。

果然大格格看見山楂糕送上來就感興趣看了兩眼,大福晉喂了她一口,眼睛就亮了起來,小口吃掉一塊後又拿了一塊。

許久沒見女兒如此開胃,大福晉總算放下心來,就問耿奕道:“這山楂糕能每天吃嗎?光吃這個才行?”

耿奕就搖頭道:“只要是山楂做的都行,卻也不能總吃山楂糕。山楂還能跟鵝肉一起炖湯,另外山楂和麥芽壓成汁的話,味道也不錯。”

大格格在旁邊聽着就忍不住道:“額娘,我想吃。”

她嘴裏是酸酸甜甜的味道,平時吃完後肚子會難受,這次卻不會了,感覺肚子輕松了一點,沒有之前那樣沉甸甸的。

味道好,還不用喝苦苦的湯藥,大格格當然樂意啊!

山楂糕特意做得不大,大格格兩口一個,卻吃得不算多,免得眼饞吃多了肚子又開始難受的。

她看着空盤子還有點意猶未盡,還打了個飽嗝。

知道是耿奕給的方子,大格格還過來小聲道謝,真是又懂事又禮貌,耿奕就摟着人,輕輕撫摸她的小肚子,按照一個方向慢慢轉圈:“大格格現在肚子是不是舒服一點?會不會感覺哪裏疼的?”

大格格搖頭,被耿奕揉得太舒服,眼皮子越發沉甸甸的,倚着她都快睡過去了。

耿奕摸着大格格的肚子沒有硬物,也不是特別脹,等會山楂起效之後,肚子會更小一點,就松開手讓嬷嬷帶着她回去睡一會兒了。

她小聲對大福晉道:“等下她可能會放一放氣,別是吓着自己或者不好意思了。”

大福晉就抿唇一笑:“好,我讓伺候的人留意着。”

果然回去睡着的大格格放了好幾個,把自己都臭醒了,捏着鼻子很不好意思。

好在身邊伺候的嬷嬷早就給交代過了,伺候大格格穿好衣服就去隔壁房間,這邊先開窗散散味,還輕聲安撫道:“大格格這會兒是不是感覺肚子更舒服了,沒那麽脹脹得難受?”

大格格被問後,小手摸着自己的肚子輕輕點頭:“肚子一點都不難受了。”

嬷嬷就笑道:“那是大格格好起來了,所以沒什麽的。”

聽見自己要好起來了,大格格小臉一紅,也高興了,沒在意剛才的事的。

大福晉也沒想到只邀請四福晉和耿奕來做客,還能解決掉大女兒的事,對耿奕是十分感激,看來這次請客是請對了。她硬是褪了手腕上的一對翡翠镯子,戴在耿奕的手上。

臨走前,大福晉一手牽着四福晉,一手握着耿奕的手小聲叮囑道:“最近天變了,你們也得小心些才是。”

四福晉一愣,還是笑着點頭應下,才跟耿奕上馬車回去貝勒府了。

回去後,四福晉就把大福晉的話轉告了四阿哥,他表示知道了。

四阿哥就皺眉道:“皇阿瑪查出那些欠款當中,有些是索大人的學生和下屬借的,懷疑借了之後轉頭送到他那邊。如今皇阿瑪要重新開始收欠賬,這差事卻交給了我。”

上回八阿哥只上門聊天,最後沒收回多少,這次皇帝就沒打算讓他接手,而是讓四阿哥來。

四阿哥不怕得罪人,而是這些勳貴十分難纏,未必真的樂意乖乖交出欠款來,很可能跟八阿哥之前那樣讓他白跑一趟罷了。

他苦思冥想對策,發愁了幾天,連耿奕都注意到了。

她伸手撫平四阿哥眉心的皺褶,無奈問道:“爺怎的又開始為難自己了,連飯都要吃不下,最近夜裏也是輾轉難眠的。”

耿奕還以為廚房最近的菜式不合四阿哥胃口,特地交代換了幾道,還給了菜方,四阿哥的胃口依舊沒能好起來,如今瞧着是有心事了。

催交欠款的事也不是什麽秘密,四阿哥就跟她說了:“索大人弄走的那些欠款要是沒能拿回來,想必皇阿瑪更要生氣了。”

其實四阿哥心裏明白,這些欠款未必真是索額圖讓人拿走的,可能是學生和下屬自作主張,但是皇帝這時候壓根就聽不進去,根本沒法解釋,只能找人要欠款了。

看四阿哥一籌莫展,耿奕也是愛莫能助了。

後邊幾天四阿哥都早出晚歸到處上門要欠款,卻是空手而歸,眉頭皺得是一天比一天厲害了。

耿奕也是擔憂不已,除了讓廚房變着花樣給四阿哥做好吃的,另外再做滋補的湯水之外,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幫忙。

這天雪玉膏的掌櫃送了賬本來,她心不在焉翻了翻。

店面其實是全盤交給耿銀了,但是每個月他都會讓人送賬本來讓耿奕過目。

哪怕他們是親戚,耿奕都是公私分明的,賬本寫得清楚明白,連客戶的名單都有一份,每人買了多少是清楚明了。

不需要賬房算一算賬,都能知道這樣的賬目根本沒有造假的可能。

畢竟那些買東西的貴人不去店面,耿奕壓根搞不清楚誰是誰了,更不會有杜撰的可能。

耿奕随手翻看了兩頁,皺眉想了一會,忽然叫來小李子吩咐道:“你去門房那邊說一聲,要是爺回來了,就請他過來,我有事跟爺商量。”

看耿奕鄭重的神色,小李子就明白是大事,麻溜去門房說了一聲還不夠,他還親自留在那邊等着四阿哥。

天色擦黑的時候,四阿哥才回來,小李子趕緊迎上去,請他去耿奕那邊。

耿奕從來沒這麽着急找自己,四阿哥擔心是不是出什麽事了,直接就往她的院子去了。

他一進去,見耿奕好好的,面色也沒什麽不妥,這才松口氣道:“這是怎麽了,心急火燎讓人等着我回來的?”

耿奕見四阿哥嘴唇發幹,就知道他今天說了不少話,趕緊讓如玉先泡了茶過來。

等四阿哥喝了兩杯茶解了渴,她才指着賬本道:“是耿叔送賬本來了,裏面有買雪玉膏的那些貴人的名單,我就想起爺說的,不如就把他們給店面的定金留下,轉為歸還的欠款如何?”

四阿哥聽得一愣,搖頭道:“這樣不好,回頭這些客人要是惱了,不再去店面買雪玉膏,你這買賣該如何是好?”

耿奕就笑了:“就是個小買賣罷了,他們要不樂意來,不來買就算了呗!而且除了這些欠款的人,其他也有許多不曾欠款的,他們依舊是店面的客人啊!要是這些客人也被趕跑了,店面直接關掉就是,耿叔就可以幫忙管着倉庫,也不算是無事可做。”

雪玉膏做不下去關掉就是了,她就少個進項而已。

耿奕如今已經是小富婆了,手裏積攢了大筆錢,少一個營生根本不在乎。

再說了,她就不信這些人家憋得住,真能一直不買雪玉膏。

不是耿奕吹牛,雪玉膏的方子始終沒洩露出去,別的地方根本沒有,要其他貴夫人們用着美美的,欠款那些人家的女眷沒的用,遜色了一些,會不會跟自家老爺鬧騰?

哪能不鬧呢,他們又不缺錢,非要梗着脖子不肯還欠款,害得後院的女眷們跟着受累不能買東西。

女眷們手裏頭應該還囤着一兩罐子,暫時不會鬧,晚一點呢?

耿奕眨眨眼就道:“之前九阿哥不是說把雪玉膏賣去江南那邊十分受歡迎,不如就對外說京城的店面就收了,爺打算讓耿叔去江南做這個營生。”

店面都關了,他們有本事就去江南采買,那就麻煩多了,女眷們手裏頭是有存貨不急,但是店面搬那麽遠去,那就未必不着急的!

哪怕托人去買,一來一回得兩三個月,她們手裏囤的哪裏夠用啊!

四阿哥笑了笑道:“你倒是舍得。”

耿奕伸手撫了撫四阿哥才幾天就有些憔悴的俊臉道:“我這不是為爺分憂了,就是不知道這法子能不能用,于是我一想到就讓人請爺過來問一問了。”

要是能用,不失是個好法子,用後院來包圍前院,逼着前院的大老爺們歸還欠款的。

他們不還款,有些未必是還不起,就是不想當這個出頭鳥。

要是大家一起還,不就誰都不是出頭鳥了?

四阿哥的掌心覆上臉頰的小手,知道耿奕這幾天看他辛苦也是心疼,于是才絞盡腦汁想出這麽個法子來,也是極為用心的,就笑着道:“好,聽你的,那就試一試。”

他跑了幾天也明白這些人誰都不想第一個還,于是就僵持起來,耿奕這個法子倒是值得試一試。

于是四阿哥就不急着往外跑了,反而在家裏休息了兩天,另外派人跟耿銀說一聲,讓他對外宣揚這店面可能要挪到江南去,倉庫的雪玉膏賣完就不繼續賣了。

蘇培盛特意去跟耿銀說的,耿奕的對策也解釋了一遍。

耿銀琢磨了一下,跟蘇培盛說道:“這事不好明面上說,回頭要沒搬去江南,那些客人會覺得被欺騙了,反倒讓貝勒爺得罪人了。不如這樣,我們就悄悄的。”

蘇培盛聽後就轉告了四阿哥,後者聽着不錯,就讓耿銀按照自己的意思辦了。

于是耿銀就跟招呼客人的侍從和丫鬟私下交代了一遍,讓他們跟相熟的管事或者侍從偷偷說。

耿奕一聽就明白耿銀的做法,就是偷偷跟其中一個管事說店面可能要搬去江南,這事還沒定下來,只告訴對方一個,先別傳出去。

管事回頭跟相熟的另外一家的管事偷偷說了,轉眼間大家私下都知道了,卻是小道消息,以後店面沒搬的話,只能說侍從沒打聽好,可能聽岔了罷了,跟四阿哥就毫無關系了。

這手段高啊,不愧是耿銀。

假裝偷偷告訴別人一個秘密,別人就以為只有自己和熟人才知道這個秘密,然後所有人都知道了。

後院女眷們一聽,自然就派人急着來多采買一些,生怕以後店面搬走了,她們就很難買到了。

誰知道有些女眷輕易就買到了,有些卻遲遲沒有,頓時有些惱了,派了貼身嬷嬷上門來問。

耿銀就做出為難的樣子,把人請到後邊去單獨說了難處:“這倉庫裏的雪玉膏已經不多了,給誰不給誰也叫人左右為難。”

貼身嬷嬷再逼問兩句,耿銀才無奈說出真相。

你們家的老爺不還錢讓四阿哥為難,這店面好歹跟四阿哥沾了關系,耿銀當然先賣給那些沒欠錢的人家,要是有餘下的雪玉膏,回頭還會再賣給欠錢人家的女眷們。

這話說得貼身嬷嬷的臉頰火辣辣的,畢竟耿銀也沒說不賣,而是貨不夠,他自然是緊着那些沒為難自家貝勒爺的,這有錯嗎?

而且耿銀還好聲好氣,說是餘下還有雪玉膏的話一定給她家夫人留着,但是到時候真的還有剩嗎?

貼身嬷嬷回去一說,夫人們也恍然大悟。

姑奶奶們一個比一個彪悍,當晚好幾家都鬧騰起來,老爺們好聲好氣都沒能勸得住,最後也無奈道:“誰要當這第一個還錢的,不就是最大的靶子了?”

夫人們一想也是,好幾家商量一番,就做了個決定,他們一起還不就完事了?

要是這幾家不夠,再說動其他人不就好了?

老爺們被女眷鬧得雞犬不寧,只能厚着臉皮跟欠錢的同僚聊一聊,還真有幾個想還,卻也是不敢當出頭鳥的,于是一拍即合,一下子十幾家一起登門來找四阿哥還錢了。

四阿哥是驚住了,他沒想到耿奕這個招數還真能讓對方還錢,還是客客氣氣招呼了這些人家,想設宴招待,對方是擺着手一點都不敢多留,只苦笑道:“四貝勒這個設宴招待就不必了,回頭讓店面那邊給夫人們送雪玉膏就好。”

聞言,四阿哥一怔,當面就吩咐蘇培盛去跟耿銀說一聲,這些人才心滿意足離開了。

他疑惑地回去見耿奕,告訴了她這個好消息,還納悶道:“居然真的管用,雪玉膏就這麽重要嗎?”

耿奕知道四阿哥還是想象不到女子對美的追求有多狂熱,就笑着解釋道:“想必除了夫人們,小妾們對他們家的老爺都沒好臉色的,他們哪裏能受得住?”

阻攔她們變美的通通都是敵人,哪怕這些妻妾平日互相看不順眼,這時候必定會聯手一起對付自家老爺的。

要麽還錢,要麽就別想進院門了!

老爺們能怎麽辦,就只能乖乖上門來還錢了。

反正大家一起來,誰都不是第一個,就不怕被當做靶子的。

四阿哥一天就收回十幾份欠款,就連皇帝都驚動了,忍不住叫他進宮問了問,聽後就笑了:“朕沒想到,居然能這麽辦。”

別說皇帝,四阿哥也沒想到還能這麽來,不過欠款能收回來十幾份就是個好的開始。

十幾戶人家一起還欠款,其他人還能坐得住嗎?

有錢的都紛紛過來還了,實在還不起的也上門來跟四阿哥說清楚,願意一點點還上。

四阿哥都記錄在冊,每個人什麽時候還款,還了多少,餘下多少,餘下的多久還一次都寫得清清楚楚,然後交到皇帝手裏。

皇帝看着十分滿意,八阿哥折騰一個多月都沒收回來多少,四阿哥一出手就收回來一半,确實了得。

早知道上回就讓四阿哥來辦,就不必再折騰一回了。

八阿哥知道四阿哥居然短短半個月就收回了一半的欠款,郁悶得不行,在家裏忍不住喝起悶酒來。

他一趟趟上門,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都沒能說服這些勳貴,四阿哥居然用雪玉膏就成功了?

四阿哥的手段簡直是兒戲卻成功了,八阿哥感覺自己才成了所有人眼中的笑話!

再就是太子側妃前幾天生下一個小阿哥,是太子的長子了。

大阿哥的長子也出生了,四阿哥有一兒一女,李側福晉如今肚子裏還有一個,很快就會有第三個孩子的。

唯獨八阿哥膝下別說兒子,連個女兒都沒有。

八福晉的肚皮始終沒動靜,而那位被指婚進來的側福晉,八阿哥至今都沒踏進她的院子一步。

八阿哥忍不住多喝了幾杯,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還有點恍惚,然而很快他就清醒過來,因為下屬剛遞來消息,皇帝下旨賜死索額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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