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四阿哥一怔, 他離開京城,卻不等于兩耳不聞窗外事,還是留下人手, 把重要的消息送過來,免得自己兩眼一抹黑。
誰想到第一個傳來的消息, 竟然是皇帝廢太子嗎?
皇帝對太子的不滿已經早有預兆了,四阿哥依舊想不到皇帝真的會動手。
蘇培盛見四阿哥久久怔住不語的樣子,腦袋就低了下去:“主子?”
四阿哥回過神來,搖搖頭道:“不必做什麽,也不必打探, 有什麽消息送過來就是了。”
他只需要靜觀其變就行,太子被罷黜之後,恐怕京城就要熱鬧起來了。
“爺?”耿奕迷迷糊糊醒來, 發現身邊空了,看着窗外時間已經不早了, 她慢慢坐起身還有些迷茫自己在哪裏。
四阿哥進來看着滿臉茫然的耿奕就好笑道:“我也是剛醒,昨晚睡得不錯,是因為吃了水晶雞的關系嗎?”
耿奕一愣,笑着點頭道:“有可能, 确實一覺起來, 我感覺渾身都比昨天輕松了一點。”
沒想到水晶雞那麽給力,今兒她得再讓馬廚子做一次才行。
兩人洗漱後,十三阿哥也匆匆趕來,臉頰上還有痕跡,顯然也是剛睡醒。
他滿臉不好意思道:“四哥, 弟弟睡過頭了。”
四阿哥就笑道:“沒有的事, 我們也是剛起來。趕路累了, 今天原本就是要好好休息的,難得睡晚點也沒什麽。”
十三阿哥看他懶洋洋的樣子确實是剛起來,這才放心坐下一起用早飯的。
早飯是生煎包和疙瘩湯,熱乎乎的疙瘩湯一喝,渾身都暖和了起來。
生煎包不大,可以兩口一個,皮薄餡厚,一口咬下去就有肉汁溢出來。包子底還煎得脆脆的,有種焦脆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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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兩人分別幹掉了十幾個生煎包,耿奕吃了六七個就差不多了。
她見四阿哥似乎有話要跟十三阿哥說,就識趣地起身要退下。
四阿哥攔下耿奕道:“不必,這些話你聽着也沒什麽。”
他讓耿奕重新坐下,就轉向十三阿哥道:“我剛得到消息,皇阿瑪要廢太子。”
十三阿哥驚得險些跳起來,看着四周沒人,這才小心翼翼問道:“是因為弟弟那件事嗎?”
四阿哥搖頭道:“皇阿瑪對太子早就不滿了,索額圖是一件,還有就是放縱他奶娘的丈夫、內務府總管大臣淩普敲詐勒索屬下,聽聞太子甚至還私下截留了蒙古的貢品。”
耿奕在旁邊聽得咂舌,太子真是仗着皇帝從小寵愛他,這完全是肆意妄為。
貢品只能是皇帝的,太子截留是幾個意思,當他已經是皇帝了嗎?
十三阿哥還是第一次聽說這些事,滿臉驚愕之色,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太子二哥真是糊塗了……”
耿奕卻不覺得太子真是糊塗,只可能是他剛開始的時候越過線了,皇帝沒有制止,就一年比一年膽大起來,以為做什麽皇帝都不會怪罪。
然後太子這樣一年年積累下來,就慢慢消磨掉皇帝對他的寵愛和信任,甚至是期望。
十三阿哥被太子忽悠去見索額圖的事,很可能就成為最後壓壞兩人父子情的那個小石頭。
尤其皇帝先是皇帝,然後才是阿瑪,他對太子這個儲君失望,連作為阿瑪的寵愛都無法再彌補下去了。
十三阿哥感慨完,又正色道:“四哥,京城要亂了嗎?”
四阿哥也不确定:“得看看再說了,如今我也只是告訴十三弟這些,免得十三弟從別人嘴裏聽說這個消息。”
誰知道人雲亦雲,最後會傳出什麽東西來呢?
十三阿哥點了點腦袋,四阿哥就讓蘇培盛拿出越河的示意圖來,開始給他講解了起來。
耿奕這次是适時退了下去,只交代蘇培盛注意時辰,別叫他們一讨論起來就什麽都忘了。
她出去就見胡嬷嬷過來禀報道:“主子,當地官夫人們遞了帖子想登門拜訪。”
要是只有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官員們是不太敢過來拜訪的,畢竟四阿哥如今還有着鐵面無私到冷酷的名聲,他們哪裏敢呢!
但是有耿奕這個側福晉在,讓夫人來拜訪就可以了,還能順便打探點什麽那就更好的。
耿奕想了想搖頭道:“不見,你都給我回絕了。”
胡嬷嬷就立刻道:“是,主子。”
反正耿奕說什麽就是什麽,不想見就完全不必見的。
倒是如穗有些擔心道:“主子,咱們得在這裏住上好長一段時間,不跟他們稍微打好關系嗎?”
耿奕笑着搖頭道:“打什麽關系,是我們需要主動跟他們打好關系,還是他們需要跟我們攀關系了?”
四阿哥哪裏需要跟當地官員打好關系,難不成關系不好,這些人就能使絆子不叫他能好好辦差了?
信不信四阿哥一個折子遞進宮裏給皇帝,這些官員不死也得脫層皮。
耿奕跟這些官夫人們更沒必要打好關系了,反正四阿哥這差事辦成了,必定就能回京的,又不可能一直留在這裏。
就算四阿哥帶着她要一直留在這裏,這些夫人們敢為難自己嗎?
不給吃的穿的,還是能怎麽的了?
耿奕作為四阿哥的側福晉,也壓根就不需要跟這些官夫人打交道的。
畢竟當地官員大多是芝麻小官,她還需要給這些夫人們賠笑臉寒暄嗎?
耿奕還不如回去睡個回籠覺,再喝點奶茶舒舒服服享受一個人的時光呢!
跟一群陌生人有什麽好聊的,尴聊不浪費時間嗎!
官夫人還以為耿奕跟着四阿哥出來,如今四福晉不在,側福晉的她就該是幫忙打理人脈,然後好好招呼她們的。
誰知道耿奕直接就一個都不見,把人全都攔在門外。
有人不理解,有人就十分生氣,認為耿奕不會來事,出門在外不跟當地人打好關系想什麽呢!
四阿哥知道後倒是贊同耿奕:“不錯,你不想見就不見,沒必要讓她們來打擾你。”
反正跟當地人打好關系怎麽樣,還能幫四阿哥直接把差事給做好了嗎?
別開玩笑了,能做好當然是四阿哥的能耐,跟這些人有什麽關系?
十三阿哥倒是擔心耿奕之後一個人在家會不會無聊,也沒個能說話的人在,想着要是這些夫人當中有那麽一兩個能說會道的,還能給耿奕解悶子。
耿奕擺擺手道:“十三阿哥不必擔心,我一個人在家裏也能自娛自樂,至于外邊的消息,我會讓春喜去留意的。”
春喜是二等丫鬟,年紀不大,長得不是特別漂亮,臉圓圓的,看着就特別和善親切的模樣,嘴皮子還利索會說話,是耿奕特地從丫鬟當中挑出來然後帶過來的,就為了能讓她出去打探消息。
她特意從後門出去,穿得也不是特別好,像是不起眼的低等丫鬟,提着籃子轉了一圈,找了個面善的婦人問了附近的市集。
春喜因為嘴甜,一路又十分乖巧的樣子,利利索索就把婦人打探清楚,知道是當地人,不動聲色問了當地的事。
婦人十分健談,又看春喜年紀小小就去當丫鬟,肯定身世一般,也就熱心給她指路,一路還主動攀談,甚至還隐晦道:“你這丫頭長得好,平日少點出來,哪怕不能不出,這臉也得用煤灰弄黑一點。”
這話十分奇怪,但是春喜想繼續問,婦人就搖頭一副不敢多說的樣子,就沒再為難了。
她回去後就告訴了耿奕這件奇怪的事,耿奕挑眉道:“總不會當地還有強搶民女的人在?”
不然那婦人怎的特意提醒春喜,讓她糊黑臉再出去的?
不過謹慎為上,下回春喜再出去的時候,耿奕就讓胡嬷嬷跟着,總算能放心一點。
就是耿奕沒想到胡嬷嬷當天跟着春喜也沒回來,讓人去打聽,她們居然被抓進打牢去了。
她都要氣笑了,大白天的有人當街想搶春喜,被胡嬷嬷攔下,還把家丁打得滿地打滾,官差不抓住這個強搶民女的人和随從,竟然抓了胡嬷嬷下獄?
要不是胡嬷嬷死命拽着春喜一起走,那些官差還想讓春喜給對方帶回去嗎?
這究竟是官差,還是助纣為虐的?
耿奕氣得都想撸袖子沖出去救人,被出去視察河道的四阿哥回來看見,不由驚訝。
畢竟他還真沒見過耿奕生氣成這樣,氣得整個人都在哆嗦了,一邊摟住耿奕問道:“這是怎麽了?”
耿奕就趕緊把胡嬷嬷和春喜的事說了:“我也沒想到他們竟然如此大膽,明知道爺在這裏也不見收斂。”
四阿哥冷笑一聲,轉頭就讓蘇培盛叫了當地縣官過來。
縣官姓張,心急火燎過來,也不知道四阿哥為何突然召見自己:“微臣拜見四阿哥,不知道有何吩咐?”
四阿哥板着臉問道:“我還想問張大人為何抓了我的下人,他們所犯何事?”
張縣官這次冷汗都下來了,他沒想到派人抓的竟然會是四阿哥帶來的下人,他就說怎麽會忽然出現陌生面孔,以為是外地來的,于是立刻告罪道:“肯定是差役弄錯了,微臣這就讓他們放人。”
四阿哥卻攔下他道:“張大人不問究竟所為何事就讓差役随便抓人,如今想抓就抓,想放就放,當律法是兒戲嗎?”
張縣官想把人直接放了,然後當什麽事都沒發生過,這可能嗎?
四阿哥攔着他不讓放,怎麽都要個明白的說法。
是犯事了,犯什麽事給抓進去,又用什麽理由把人放歸的?
四阿哥哪怕把春喜和胡嬷嬷繼續關在牢裏,也得張縣官說清楚明白了,不然此事就僵着。
張縣官擦着冷汗道:“是犬子不懂事,平日縣裏很少有陌生面孔,就上前詢問,這位嬷嬷人高馬大的就對侍從們動手,差役們就把人都帶回去詢問了。”
耿奕在屏風後邊聽着,都忍不住想冷笑了,這位張縣官颠倒是非的能耐倒是厲害得很!
她在後邊就開口問道:“張公子倒是厲害,縣裏來個陌生面孔一眼就能認出來,是不是把縣裏年輕姑娘的臉都記住了?”
張縣官一愣,哪裏敢答,冷汗出的更厲害了,四阿哥出行就帶着一個側福晉,不用說就能知道屏風後坐着的人是誰了,于是支支吾吾道:“縣裏人的長相不大一樣,側福晉這位丫鬟自然能一眼看出是外邊來的了。”
耿奕就追問道:“有什麽不一樣,多一只眼睛還是多一個鼻子來着?”
張縣官是徹底接不下話,四阿哥就擺擺手道:“此事我必然要遞折子進宮給皇阿瑪看看,原來外面的人過來,還得張公子過問了才能留下,不然就要被抓起來,真是好大的威風!”
聞言,張縣官腿一軟就直接跪下了,欲哭無淚,什麽都願意說了:“犬子頑劣,見着年輕貌美的姑娘家就邁不開腿的,還請貝勒爺贖罪,回頭微臣會好好教訓他的。”
話音剛落,蘇培盛就從外邊進來,對四阿哥禀報道:“主子,張公子的院子裏面有一條暗道,通向地窖,裏面藏着兩三個年輕姑娘,一個個遍體鱗傷。”
不用說,這都是姓張的搶回家去的姑娘了。
張縣官是徹底腿軟跪在地上,知道自己這時候說什麽都沒用的。
四阿哥直接讓人把幾個姑娘救出來再送回家,另外派侍衛把張縣官一家都關起來等待發落,轉頭就寫折子快馬加鞭送進京城。
皇帝還以為四阿哥在河道上出了什麽事才急匆匆送折子來,看完後眉頭一皺,搖頭道:“老四這較真的性子真是……”
要換做其他人,比如大阿哥遇到這種事,可能直接就地解決了,哪裏會像四阿哥這樣較真,先正兒八經先把人關起來,再寫折子問過皇帝後才發落呢!
不過四阿哥這樣公事公辦又不擅自做主的态度,皇帝還是很喜歡的,轉頭就寫了回複,讓四阿哥不必動手,會派人過去收拾的。
換個縣官不是什麽大事,讓新縣官審張縣官就是了,沒必要耽誤四阿哥的正事。
四阿哥巴不得如此,回頭直接把張縣官一家交給新來的縣官去審問,只讓蘇培盛繼續留意,自己就帶着十三阿哥繼續盯着修繕河道之事。
把張縣官一家關起來當天,胡嬷嬷和春喜就給放了回來。
春喜有些害怕,胡嬷嬷倒是一臉淡定,在牢裏就安撫春喜說耿奕很快就會派人來救她們的,根本不不必擔心。
果然前後才沒多久,半天都不到,兩人就回來的。
耿奕安撫了兩人幾句,還給了一個厚實的荷包給她們壓壓驚,此事算是過去了,更是大功一件。
每天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兩個一大早就要出門,中午可能回來歇一下,有時候懶得回來就讓廚房那邊做點幹糧帶上,快天黑的時候才回來。
耿奕想着兩人每天消耗大,營養得跟上。
早飯晚飯就得吃好的,尤其早飯要吃好一點,才能精神抖擻去幹活。
每天就讓廚房變着花樣給他們做早飯,全是高熱量的,各種包子、面條、燒麥甚至炒飯,務必填飽肚子才出門去。
晚飯是葷素搭配,今晚耿奕讓廚房做一道酸梅蒸鴨。做法不難,就是用馬廚子親手做的酸梅醬在鴨肉上塗滿再一起蒸,之後鴨肉就是酸酸甜甜的味道,特別開胃。
另外是一道耿奕以前最喜歡的梅菜扣肉,切片的五花肉和梅幹菜分別炒過後擺在大碗裏隔水蒸一個時辰,出鍋後倒扣在盤子上就行了。
這菜不難,唯獨五花肉要切得薄,不能太薄不然一夾就破掉,太厚的話就很難入味,要剛剛好才行,需要廚子刀功了得。
做好的扣肉入口即化,因為有梅菜幹的味道絲毫不膩人,十三阿哥尤其喜歡,頻頻下筷子的。
最後是一道釀豆腐,在豆腐上切一刀,把切好的肉碎塞進去,澆上醬汁,然後再隔水蒸。吃着的時候豆腐裏有肉香,可以一口一個。這道菜就很得四阿哥喜歡了,清淡而不肥膩。
第二天就換一道雪裏藏珍,用的是蝦肉和魚肉一起隔水蒸,另外再放蛋清和火腿,吃着極為鮮美。
還做了一道素的佛跳牆,用的是筍片、冬瓜、豌豆、素雞、胡蘿蔔、香菇和芋頭等等,把芋頭放在蒸碗的最下面,其他食材一點點整齊壘上,然後加上調料後隔水小火蒸。
哪怕沒有一點葷菜,這道素的佛跳牆依舊是不輸的鮮味。
還有醉蝦、雪菜蒸黃魚,雖說大多是河鮮,卻每天都不重樣。
十三阿哥感覺每天雖然累,但是想着回去能有好吃的,渾身都充滿了幹勁,人都比之前壯實了不少。
他忍不住對四阿哥感慨道:“有小嫂子在,都不用擔心會瘦了。”
十三阿哥比較擔心自己這麽吃下去,會不會要變得圓潤起來?
等以後回京的時候,皇帝看見他來受罰不但沒瘦還胖了,會不會覺得自己辦差不夠用心的?
吓得十三阿哥晚上吃飯的時候都比平日少動筷子,耿奕還以為今晚的飯菜不合他胃口,還是四阿哥問了才好笑道:“十三弟胡思亂想什麽,你這是壯實了,哪裏就圓潤了?”
就十三阿哥這年紀吃得多動得多,想胖是不太可能的。
而且耿奕注重養生,晚飯也不上重口味的大魚大肉,白肉為主,偶爾有紅肉,分量剛好,不會吃不飽,但是也不會吃撐了,根本不會有積食的可能。
加上兩人白天一直在河岸來回走活動,根本停不下來,消耗也大,怎麽可能變胖呢?
十三阿哥這才放心下來,又恢複了原本的好胃口。
白天去河邊督工,晚上他們吃完飯後,四阿哥就會帶十三阿哥到書房來分享得到的新消息,又或者說說工程進度的問題。
十三阿哥感覺在這裏比在宮裏還自在,每天晚上四阿哥都會耐心教導和指引,讓他每天都過得很充實。
今晚也不例外,十三阿哥跟着四阿哥進書房後,蘇培盛就在門口候着了。
四哥把手裏的信箋遞過去給他:“十三弟看看這個。”
十三阿哥看着信箋上寥寥幾句話漸漸皺眉道:“太子二哥剛被廢,不是大哥先出頭,而是八哥嗎?”
這實在出乎他意料之外,想一想卻也在情理之中。
大阿哥一直不得皇帝喜歡,最近終于得了兒子,整天圍繞兒子轉悠,根本就沒有争的心思。
三阿哥如今沉迷修書,每天除了去翰林院就在家裏逗弄兒子,壓根對外邊的事不感興趣的樣子。
五阿哥是皇太後養大的,滿語都說不利索,就更別提了。
七阿哥跟個隐形人一樣,從來不怎麽在人前出現,更因為腿腳的問題早就歇了心思。
八阿哥一直争強好勝,又是當初最年輕的貝勒爺。雖說生母的出身不夠高,但是他早早就被抱到惠妃那邊養大,身份上也算過得去。
要是大阿哥那邊的人願意支持他,那八阿哥的勝算就很高了。
十三阿哥掃了眼後邊就問道:“四哥,八哥這是打算拉攏九哥、十哥和十四弟嗎?”
看到八阿哥最近頻頻去宮裏找這幾個阿哥,他就有這樣的猜測。
四阿哥輕輕點頭:“不錯,我剛接到消息,八弟去找九弟,是希望九弟能出錢幫忙。十弟的話是拉攏他母族的人支持自己,十四弟在武藝上十分有天賦,皇阿瑪也有讓他掌兵權的意思。”
金錢、人脈、兵權,這三個阿哥都有了。
只要把他們幾個拉攏住,八阿哥的贏面算是穩穩妥妥的。
十三阿哥皺着眉頭,他不在乎八阿哥是不是會贏,而是在乎另外幾個阿哥會不會因為八阿哥而被卷入這旋渦當中:“四哥,要不要寫信提醒他們幾個?”
剛說完,他又覺得不妥。這信箋送進宮裏,要是被誰看見都不好。
而且他們兩個遠在越河這邊,卻那麽快得到京城裏的消息,皇帝知道後會不會多想呢?
四阿哥看着十三阿哥一張臉皺成一團的樣子就笑道:“放心,小九他們幾個會處理好的。”
十三阿哥一臉“他們真的可以嗎”的表情,四阿哥就好笑道:“他們就是小事糊塗,大事上不會犯傻的。”
反正十三阿哥還是有點擔心,卻沒想到宮裏的九阿哥前陣子見八阿哥忽然登門來也是一臉疑惑。
後來聽着八阿哥的來意,九阿哥似乎不意外,卻露出為難的表情道:“八哥該知道我之前因為當鋪的事給國庫填補了一筆錢。”
八阿哥點頭道:“此事我知道。”
就是九阿哥一直做買賣,手裏的錢應該不止填補國庫那些,其他的呢?
九阿哥就繼續道:“四哥不是去越河,那麽遠的地方怎麽能沒有銀錢傍身。但是八哥你知道四哥一向過得儉樸,買賣也剛做起來,我擔心四哥錢不夠花,送行的時候就把我手裏頭的錢都送給四哥了。”
所以他如今身上沒剩下多少錢,九阿哥讓金福送來賬本道:“下月分紅該是有一些,八哥到時候還需要的話來找我就是了。”
九阿哥聳聳肩,又讓人拿來錢匣子,裏面只有一張銀票:“我只有這麽多,八哥先拿去用着吧。”
八阿哥哪裏能伸手,就剩下這麽一張他要拿走,九阿哥以後用什麽?
在宮裏哪怕吃喝不愁,光是打點上面的花費就不少。
九阿哥這一張銀票,估計湊合到下一次拿到分紅的時候是差不多,顯然是算好了的。
八阿哥無奈道:“九弟哪裏的話,要是你這邊不夠用,可以派人跟我說一聲。”
九阿哥笑道:“那就先多謝八哥了,我湊合用着應該行的。”
不夠用就去十阿哥那邊打秋風就行了,當然這話他沒跟八阿哥說。
因為八阿哥轉頭就去找隔壁的十阿哥了,推心置腹一番,婉轉說了自己想要争一争,希望十阿哥能夠支持一二。
十阿哥不太聰明,卻也不傻,明白八阿哥是想要借用他母妃留下的人手了。
這些人是他在宮裏保命的關鍵,有什麽急事才會用上,如今被八阿哥借走之後真會還回來嗎?
但是八阿哥都開口了,十阿哥也不知道該怎麽拒絕。
好在十福晉遠遠見十阿哥一臉為難的樣子,就佯裝不舒服讓身邊的宮女去叫他過來,然後把十阿哥留在房裏。
八阿哥遲遲不見十阿哥出來,無奈告辭,又去了十四阿哥那邊。
誰知道他剛說完,十四阿哥就一臉苦惱道:“八哥,我每天要上堂讀書練武,回來還得做功課,又沒到上朝的年紀。”
聽着十四阿哥的語氣有些松動,八阿哥就笑道:“不必十四弟做什麽,偶爾在皇阿瑪面前給我美言幾句就好。”
十四阿哥就點頭答應了,送走八阿哥沒多久,九阿哥和十阿哥就過來了:“怎麽樣,你答應八哥了嗎?”
聞言,十四阿哥就奇怪道:“八哥就讓我在皇阿瑪面前給他美言幾句,這事不難,我就答應了。”
九阿哥坐下後就道:“原來如此,八哥剛去我那邊是借錢的,去小十那邊是借人。”
十四阿哥一怔,來回看着兩人問道:“你們沒借吧?”
九阿哥搖頭:“我送行的時候把剩下的錢都給四哥了,畢竟四哥去那麽遠的地方,沒點錢就手怎麽行。”
十阿哥就道:“我正不知道怎麽婉拒八哥,福晉就把我叫進去了。”
九阿哥就笑道:“十弟妹倒是比你機靈。”
畢竟八阿哥怎麽想追問,也不可能真跑進去問的。
就是這次沒問到,下次估計八阿哥還是會去找十阿哥。
十阿哥皺眉道:“怎麽辦,真要借嗎?”
九阿哥敲了敲他的腦袋:“小十你這裏面裝的是水吧,晃一晃看看能不能聽個響聲?”
十阿哥氣得拍開他的手道:“九哥,認真點,我們在說正經事。”
聞言,九阿哥就嘆道:“你真借了,那就是跟八哥站在同一條船上了,小十你想清楚了嗎?”
比起他們兩個,十阿哥的身份更加敏感,也就是在太子之下。
如果他站在八阿哥身邊,就等于給了八阿哥一大助力。
十四阿哥抿唇道:“要是八哥贏了,十哥你就危險了。但是八哥要沒贏的話,十哥你也不怎麽安全。”
十阿哥摸着腦袋道:“我幫不幫都危險,你們說怎麽拒絕比較好?”
十四阿哥就提議道:“不如我們跟皇阿瑪說說,也一起出去辦差什麽的?”
九阿哥搖頭:“十四弟就別想了,我們幾個光頭阿哥能辦什麽差事?再想想別的法子。”
總不能每天躲開八阿哥,幾人正發愁,好在皇帝一道聖旨下來救了他們。
皇帝把八阿哥後邊的阿哥們都開始封爵,說明他們能夠出宮建府了。
除了十阿哥被直接封為敦郡王,九阿哥、十二阿哥、十四阿哥都被封為貝子。
九阿哥看弟弟居然超過自己一頭,也怪郁悶的,不過也能明白十阿哥的身份自然跟他們不一樣,很快就釋然了:“快收拾東西,我們能出宮建府了!”
他們終于能出宮了,心心念念多少年的事,總算能實現了。
幾人的府邸早些年已經開始建了,這會兒只要打掃幹淨就能帶着行裝直接入住。
九阿哥的府邸就在八阿哥旁邊,大門和府邸的規格要小一點,不過他還是很滿意的。
既然幾個阿哥被封為郡王和貝子出宮,就不必繼續在宮裏上課讀書。
九阿哥簡直心花怒放,然後皇帝冷不丁道:“秦先生跟小九十分談得來,他對西洋器具也頗為熟悉又感興趣,以後就跟着小九吧。”
他一愣,連忙謝恩,把秦然接進自己府上。
自己跟秦然的關系确實不錯,但是秦然也沒忽略另外兩個阿哥,關系都頗為親近,并沒有偏頗。
不過皇帝還是看出來,秦然更偏向九阿哥一點。
九阿哥有點納悶,皇帝究竟怎麽看出來的?
還是說,在宮裏面的事,有什麽是皇帝不知道的?
思及此,九阿哥想到八阿哥去找他們三個阿哥說的事,皇帝是不是也已經知道得清清楚楚了?
他頓時慶幸三人都沒答應八阿哥,回頭還私下跟十阿哥和十四阿哥偷偷提了此事,讓兩人更是暫時避着八阿哥比較好,別是被皇帝誤會他們三個真要跟着八阿哥大幹一場!
九阿哥索性帶着十阿哥出門去各個買賣巡視一番,交代門房說他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産業太多令人頭疼估計要出去好多天之類的。
八阿哥每次派人來都是白跑一場,十四阿哥索性就留在校場練武不怎麽回來了,恨不能跟武師傅回家繼續指點的。
校場到處都是人,人多嘴雜,還隔牆有耳,八阿哥也不可能跑去跟十四阿哥私下說什麽,只好作罷,心裏別提多郁悶了。
他忍不住跟八福晉抱怨道:“明明以前我跟他們三個的關系不錯,這才多久的功夫,他們幾個就對我避而不及了?”
八福晉挑眉道:“有些人只能共患難不能共富貴,爺就別白費功夫了。牛不肯喝水,你還能強行按下它的頭嗎?”
九阿哥、十阿哥和十四阿哥明顯是不想跟着八阿哥去争,八阿哥三天兩頭去找他們有什麽用呢?
八阿哥有點心塞,畢竟他這些兄弟裏面,竟然就沒一個要站在自己這邊的,除了算是表态的大阿哥了。
幸好還有張明德在,自己迷茫的時候,還能指點一二。
另外有明珠在,哪怕明珠如今失勢,但是受死駱駝比馬大,總歸有些用處。
明珠多年來的人脈也能用上,起碼讓八阿哥也有了不少幫手。
思及此,八阿哥心裏頭才舒服了一點,打算找張明德問一問,身邊這幾道紫光代表的阿哥們沒能籠絡住,是不是能另辟蹊徑?
沒等張明德掐指算出什麽來,心腹侍從就慌張進來,被門檻絆倒直接摔在八阿哥面前,把他吓了一大跳:“冒冒失失做什麽……”
侍從連忙爬起來小聲禀報道:“主子,大事不好,納蘭大人病倒了!”
八阿哥大驚失色問道:“什麽時候的事,太醫過去了嗎?”
侍從摔狠了爬不起來,索性趴着答道:“聽聞納蘭大人在家中忽然暈了過去,府裏已經遞牌子請太醫過府。”
至于明珠如今究竟怎麽樣,他就探聽不到了。
八阿哥心神不寧,轉頭進書房見了張明德:“納蘭大人病倒了,還請張先生算一算。”
張明德一愣,掐指算了算後搖頭道:“納蘭大人這次十分兇險,還請八阿哥心裏有數才好。”
這話一出,八阿哥更是心亂如麻。
他讓人留意明珠那邊的消息,一等就是三天。
太醫過去了一個,後來又去了兩個,再之後就是傳來明珠病重的消息。
八阿哥還想着會不會是人雲亦雲,誰知道半個月之後,明珠就藥石無醫,病死在府上。
他久久坐在書房當中沒能回過神來,一時覺得張明德确實有幾把刷子,竟然真的說中了,然而心裏擔心明珠一死,兩人之間的合作就到此為止了。
明珠的三個兒子,長子和幼子早早去世了,只留下二子納蘭揆敘倒是官運亨通,并沒有受明珠被皇帝厭棄所影響,如今已經是工部侍郎了。
此人的才學不如長子,是個沉默務實之人,卻有幾分迂腐之氣,未必會願意幫八阿哥一把。
但是八阿哥不願意放棄,打算前去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