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衆人都說着一連串的吉利話, 府裏熱熱鬧鬧的。

弘晝還好,在奶娘懷裏坐着一會就昏昏欲睡。

弘歷就不樂意了,哼唧兩聲沒人理會, 扁着嘴就哭了起來。

奶娘趕緊抱着小阿哥哄了又哄, 鈕钴祿格格生怕他鬧騰,也擔心孩子是不是人多給吓着了, 趕緊抱着出去後邊走來走去,看看花看看池子什麽的。

弘歷抽抽搭搭停下來, 還是不太高興的樣子。

鈕钴祿格格就有點擔心, 這孩子不是真吓着了吧?

她悄悄請耿奕過來看一眼, 耿奕摸了摸弘歷的小手, 手心不涼, 摸了下肚子, 肚子也不鼓,摸着腦袋,弘歷還蹭了兩下, 看着也不像是吓着的樣子。

“妹妹放心,弘歷瞧着不像吓着的。”

反倒他一個勁努力扭頭, 似乎還想回去。

耿奕就讓嬷嬷往回走了兩步, 弘歷瞪大眼一副高興的模樣:“不像吓着,反而是想回去。”

鈕钴祿格格一看也納悶了:“要想呆在裏頭, 剛才他怎麽哭個不停了?”

耿奕也不明白,畢竟小孩子又不會說話,她又不懂讀心術, 光靠猜就太難了, 只能讓弘歷回去看看究竟怎麽一回事。

四阿哥正招呼其他阿哥們, 卻也留意到鈕钴祿格格帶着弘歷去後邊, 後來身邊的丫鬟請耿奕去後頭了,就讓蘇培盛去看看。

蘇培盛過來,耿奕就知道四阿哥哪怕跟人寒暄還留意着她們,趕緊解釋道:“弘歷小阿哥哭了一會,就過來後邊哄了一下,這會兒已經好了。”

鈕钴祿格格跟着點頭,讓奶娘抱着弘歷回去,耿奕在旁邊看了一會,發現弘歷的眼睛一直盯着一個地方。

她順着弘歷的目光過去,就看到了弘時手裏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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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歷是想要撥浪鼓,還是那個毛筆?

她們帶着弘歷過去,李側福晉看見兩人就笑了。

弘歷哼唧兩聲,伸出小手就要抓住弘時手裏的撥浪鼓。

弘時一愣,“啊”了兩聲後就收回手不讓拿。

弘歷當場就扁嘴要哭,耿奕趕緊讓胡嬷嬷去問有沒第二個撥浪鼓。

幸好四阿哥之前買了很多,還有剩,很快就送了一個過來。

耿奕撥弄了一下,撥浪鼓的聲音一響,弘歷就看了過來,總算不哭了。

李側福晉看着這才又笑了:“看來弘歷很喜歡這個撥浪鼓。”

耿奕就笑道:“可能有聲音的緣故,孩子們都挺喜歡的。”

她帶了一個撥浪鼓回去,弘晝沒完全睡着,見耿奕回來就睜開眼慢吞吞看過來。

耿奕搖了搖撥浪鼓,弘晝的眼睛就跟着撥浪鼓動了一會,慢慢又閉上眼似乎要睡過去了。

她就納悶了,看弘時和弘歷那麽喜歡,還以為小孩子都喜歡這個會響的撥浪鼓,怎麽看弘晝一副不怎麽喜歡的樣子?

耿奕就停下手,剛要胡嬷嬷收起來,弘晝的眼睛又睜開看過來,哼唧兩聲似乎有點不滿意。

她就無語了,這孩子敢情是懶得伸手拿,甚至懶得睜眼看,還得聽個響兒才行!

弘晝不動,但是撥浪鼓得給他動!

胡嬷嬷也是看出來了,笑着接過耿奕手裏的撥浪鼓開始搖起來,弘晝這才滿意了,聽了一會就閉上眼仿佛又睡着了。

不過耿奕知道,這孩子就是閉目養神聽着響,不然老盯着撥浪鼓也會累人的。

要命,這孩子就懶成這樣了?

她都擔心等長大點,這孩子是不是都懶得走懶得跑,走路得讓人抱着走了?

耿奕開始憂心忡忡,弘晝這個樣子,四阿哥以後見了是不是又要生氣了?

她示意胡嬷嬷停下,這邊一停,弘晝那邊就慢吞吞睜開眼看了一下,可能奇怪怎麽沒聲音了。

耿奕就把撥浪鼓塞到弘晝懷裏道:“來,你抓着動一動。”

她抓着弘晝的小手輕輕搖了搖,撥浪鼓就重新響了起來:“是不是很有趣?你自己動一下?”

撥浪鼓很輕,做得也不大,弘晝被耿奕托着小手搖了兩下,似乎感覺确實挺有意思的,又搖了搖,然後翻了個身,抱着撥浪鼓就閉上眼睛。

耿奕看他玩了一會就困,抱着撥浪鼓不撒手就睡過去了,無奈讓奶娘先抱弘晝回去。

大福晉遠遠瞧着,見耿奕過來就笑着道:“瞅着弘晝乖巧得很,也不怎麽哭,看着身子骨也壯實,你這給我說說,到底怎麽養的?”

她家弘昱的小身板不如弘晝壯實,吃得不算少,大福晉還覺得自個養得不錯,過來看見四阿哥後院的小阿哥們一個比一個壯實,就實在坐不住了。

耿奕感覺自己養孩子也沒什麽特別的,加上弘晝吃了就睡,睡了就吃,懶洋洋的也不愛哭,就實在說不出什麽來。

大福晉就感慨道:“四弟家的孩子養得真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食比較好吃的緣故。”

四阿哥這邊的馬廚子的手藝在幾個阿哥嘴裏都是贊不絕口的,大福晉嘗過也覺得很不錯,都懷疑是不是夥食好,讓後院她們幾個身子骨好,生養的孩子自然也跟着好了。

三福晉深以為然:“是啊,三爺回去後也對馬廚子贊不絕口。對了,還說側福晉的醍醐酒十分好,喝醉後也不上頭。”

三阿哥那天喝得醉醺醺回去,倒下就睡着了,也沒來得及喝一碗醒酒湯。

三福晉還擔心他第二天早上起來就要頭疼,誰知道三阿哥不但沒頭疼,還神清氣爽的,比平日的臉色都好了一點,她就不免心動了。

耿奕就笑道:“這酒的工序有些多,回頭在家裏也能做,喝着對身子骨确實不錯。”

她把釀酒的幾道工序都寫了下來,一張紙幾乎都寫滿了,大福晉看了一眼就咂舌道:“這酒看來不太好做,光是這麽多做下來就得費工夫了。”

三福晉湊過來一看也驚訝:“難怪喝着不上頭,确實是難得的好酒。”

好酒就是難做,越是難做才越是好喝。

這麽難做的酒水,她們自然不好來蹭耿奕做的,讓人謄抄下來就準備帶回去自己試着做一做。

哪怕做得不夠好,多做幾次就行了。

大福晉和三福晉開了口,五福晉也厚臉皮來要的。

七福晉也腼腆來要了一份,九福晉和十福晉也要了。

八福晉猶豫了一會,也過來想要一份。

耿奕看了八福晉一眼,心裏略過驚訝。

紅光又出現了,這次在八福晉周身轉了一圈後就一分為二,然後落在八福晉身後的腰上兩側,然後才消失不見。

耿奕不動聲色地打量,八福晉比上回見的時候臉色要差多了。

哪怕是厚重的胭脂水粉都遮不住八福晉臉色的蒼白,嘴唇還微微有些紫紅色,眼底又透着青。

想到紅光消失的位置,她心裏暗暗有了猜測。

耿奕猶豫一會沒直接開口,轉頭借口要更衣,悄悄讓如穗問一問四阿哥在哪裏,說有重要的事情商量。

如穗找到蘇培盛偷偷說了一聲,蘇培盛就進去在四阿哥耳邊低語兩句。

四阿哥就讓九阿哥幫忙繼續招呼其他人,他去去就回。

九阿哥知道他可能有點事走開,笑着應下,三言兩語就讓場子又熱了起來。

四阿哥直接去了書房,耿奕已經等在那邊了。

看見他,耿奕快走了兩步,因為急着過來,額頭都帶着一點薄汗,也不知道是熱還是急出來的。

四阿哥連忙扶着耿奕安撫道:“我來了,別着急,慢慢說就好。”

耿奕這提起的心才慢慢落下了,看着門口只有蘇培盛守着,這才壓低聲音跟四阿哥道:“爺,我剛才看見八福晉的臉色,懷疑她可能是……中毒了。”

這話讓四阿哥吓了一跳,他皺眉問道:“你确定她這是中毒了?什麽時候下的毒,中毒多久了?”

耿奕發現自己這話可能有歧義,讓四阿哥以為八福晉是在這邊吃錯什麽東西中毒,又或者誰對八福晉下手了,連忙解釋道:“爺誤會了,八福晉這不是直接中毒了,而是藥毒。”

四阿哥點點頭,神情總算沒剛才那麽緊繃了。畢竟那麽多阿哥和福晉請到府裏來吃宴,八福晉竟然中毒的話,那就跟他撇不清關系的,可以說是太失責了。

耿奕繼續道:“我猜着八福晉喝了很多湯藥,還喝了很長時間。可能每一種湯藥都是好的,也是滋補的,沒什麽問題。但是藥和藥之間有相克之處,再就是一錢的藥材用了沒問題,疊加上三錢五錢就會讓身體受不住而中了藥毒。”

因為慢慢疊加的關系,本人可能都察覺不了。

尤其看八福晉的樣子,該是找了很多不入流的大夫,又或者打聽來的偏方就直接用了。

沒有正經大夫盯着,她暫時還沒感覺身體哪裏不舒服,就會忽視掉了。

哪怕紅光沒有出現,耿奕看見八福晉的臉色就十分不對。

有了紅光提示,她再仔細一瞧就發現了端倪。

畢竟耿奕離得近,一般的大夫不可能離八福晉那麽近,還仔細打量她的臉色。

“我想着此事可大可小,要直接說了,八福晉可能不信,還惹來紛争就不好了。若是不說的話,我這心又有點過意不去。”

耿奕到底是醫者,看見病人就在跟前,發現了問題還不說出口,她這心裏就難受壞了,以後也會內疚的。

她猶豫不決,索性來找四阿哥想辦法了。

四阿哥就摟着耿奕道:“你做得對,此事發現了告訴我,徐徐圖之比較好。”

他知道自己要直接告訴八阿哥,對方也可能多想。

要忽然請女醫去給八福晉請脈,八阿哥也可能多思。

四阿哥在原地沉吟片刻,讓蘇培盛悄悄把四福晉也叫過來書房。

四福晉聽着這事,面色也漸漸凝重了起來。

四阿哥就道:“剛才幾個福晉不是要醍醐酒的方子,我打算借口說這得謹慎點,看誰不适合喝。”

聞言,四福晉附和着點頭道:“爺這個法子好,也不引人注意。”

四阿哥一向都細心謹慎,讓女醫給福晉們把脈看看适不适合喝醍醐酒也是應該的。

不比阿哥們,福晉們一個個大多生完孩子後就不如以前了,謹慎點總是沒錯。

四阿哥讓四福晉主持此事,耿奕則是去跟曲娘私下叮囑兩句,讓她心裏有數為好。

曲娘聽得心裏一跳,她曾經聽說過有人湯藥喝多了中毒,但這事是極少的。

除非對方喝了很多不同的藥方,長久喝下來,這身子骨原本就單薄,底子不厚的人就容易中藥毒了。

起初中藥毒也不明顯,只會有些愛睡。

要是個原本睡不好的人,這反倒以為是喝多了湯藥,這睡得反而好了,完全沒有察覺出不對來。

曲娘點點頭表示知道了,耿奕就帶着她一并過去。

四福晉神色如初,回去後就跟妯娌們提起此事來:“爺素來謹慎,想着還是讓女醫把脈看看。”

大福晉爽快點頭道:“好啊,早聽說你家這個女醫厲害得很,也能幫忙把脈看看。”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畢竟女醫是不少,但是大多數卻只會接生,會把脈開藥的就不多,更別提是醫術高明跟曲娘一樣的了。

讓女醫看看身上有什麽小毛病,她們心裏也有數得很。

曲娘很快跟着耿奕過來了,先跟福晉們行禮,也沒只盯着八福晉,而是從外邊一圈開始把脈。

先是大福晉,接着是三福晉,然後是挨着她的五福晉和七福晉,再是九福晉和十福晉。

八福晉坐在最後邊,她跟妯娌們實在沒什麽話說,免得尴尬,自己就坐在邊上。

十福晉的滿語說得磕磕碰碰的,擔心八福晉一個人落單,還會偶爾跟她搭話兩句。

八福晉就不必在那邊跟好幾個妯娌一起聊天,自己沉默就顯得奇怪了,還不如跟十福晉有一搭沒一搭地說幾句。

曲娘看了一圈,福晉們大多生完孩子後保養得不錯,有也是小毛病,沒什麽不妥之處。

很快就輪到八福晉了,她其實不太想讓曲娘把脈,生怕這個女醫說出什麽驚人之語來。

因為八福晉找大夫太多次了,每回把脈都說她身子太弱不好積聚胎氣什麽的。

哪怕說得隐晦,八福晉心裏還是不太痛快。

但是八福晉這事是藏藏掖掖着來的,沒叫人發現,就連八阿哥也不知道她在求生子湯藥,只以為八福晉喝着的是溫補身體的湯藥罷了。

她還真擔心這個女醫要厲害,就會發現自己喝了不少生子秘方的湯藥,嚷嚷出去就不好了。

曲娘的兩指穩穩放在八福晉的手腕上,一會兒後低聲問道:“八福晉之前是不是入睡有些難,最近一陣子白天睡得不少,夜裏還睡得很沉?”

八福晉有點驚訝,感覺這醫女确實有些能耐,心裏更緊張了,點頭道:“正是如此,我之前睡不好,就找了不少大夫看看,開了些溫和滋補的方子喝了好幾個月,睡得就越發好了。”

曲娘感覺到指腹下的脈象虛浮,就快要懸空起來,險些沒能維持住臉上的表情。

也不知道哪個庸醫開的方子,完全是虎狼之藥,藥量實在下得太重了一點。

可能看八福晉一直不見好,生怕丢了這個出手闊綽的客人,這大夫下的藥量就開始逐漸加大。

然後八福晉睡得比之前好了,還覺得這個大夫得用,就沒再換人,一直喝着對方開的湯藥了。

曲娘壓低聲音道:“恐怕這醍醐酒,八福晉是不能飲用的。奴婢才疏學淺,八福晉這脈象有異,恐怕還得請太醫來看看才是。”

她的聲音很低,只有八福晉才能聽見。

八福晉眯了眯眼,心裏對曲娘有些半信半疑。

然而她剛才一把脈就能看出自己以前睡不好的事來,這事除了八阿哥,再不會有人知道。

加上八福晉跟妯娌們都不怎麽來往,身邊人也甚少出去,曲娘一個小女醫根本不可能打聽到,然後跑來糊弄自己。

她只把曲娘的話記在心上,面上神色都沒太大的變化,沒叫其他人看出什麽來。

剛才曲娘把脈都是小聲跟福晉們說,既妥帖又沒讓其他人知曉,所以她跟八福晉低聲說話,其他人也沒感覺哪裏不對。

曲娘告知八福晉後就能功成身退了,臨走前她看了耿奕一眼,耿奕就明白曲娘已經辦妥了。

妯娌們熱熱鬧鬧坐下,阿哥們在另一邊也坐下了,中間隔着屏風,一道道菜如水一樣送過來。

先上的是一道紫氣東來,其實就是炸茄盒。

茄子切開幾段,中間再切一刀,沒完全切斷,再塞了剁碎又腌制過的肉進去,然後先蒸再炸。

炸過後茄子外邊吃着焦脆的,也能定型不會散掉,一個個跟小盒子一樣好看也好吃。

接着是送來一道翠玉鑲明珠,其實是一道釀黃瓜。

黃瓜中間掏空,塞上肉末、豌豆、玉米粒,隔水蒸一刻鐘就好。

上面再添些蔥花,澆上醬汁。一口下去有肉,又有黃瓜的清爽,絲毫不膩人。

福晉們都很喜歡這兩道菜,阿哥們就是一口一個,吃着也挺痛快的。

接着開始上大菜,紅燒肉、珍珠蒸鴨、香芋扣肉、響油鳝絲以及金桂飄香。

珍珠蒸鴨用的珍珠其實就是鹌鹑蛋,點綴其中,小小的猶如珍珠一樣。

金桂飄香其實就是用山藥切成薄片,在盤子上擺出花瓣盛開的形狀,中間添上時蔬做花心,再澆上桂花醬汁,吃着甜絲絲的,滿口花香。

衆人吃得挺滿足,耿奕有點心不在焉,不過她掩飾得挺好,就身邊的鈕钴祿格格隐約瞧出來了。

鈕钴祿格格知道耿奕剛才去找四阿哥了,肯定是有大事,這時候就沒敢多問,只默默示意身後的丫鬟給耿奕布菜。

不然大家吃得熱熱鬧鬧,耿奕的動作慢一點像是發呆就有點突兀了。

耿奕回過神來,對鈕钴祿格格感激得笑了笑。

好不容易熬到宴席結束,阿哥們紛紛跟四阿哥道別,帶着自家福晉和孩子一起回家去了。

弘時早就瞌睡得不行,宴席太熱鬧,他死活不肯睡,非要留下聽聽,李側福晉也是無奈,等宴席一散,就跟四阿哥說了一聲,帶着孩子先回去休息了。

鈕钴祿格格也是如此,帶着睡過去的弘歷回去了。

四福晉一看耿奕的神色就安慰道:“我們已經盡力提醒了,要八弟妹那邊不相信,也是無可奈何。”

曲娘把脈後跟耿奕的猜測差不多,也是懷疑八福晉喝了所謂的生子偏方,反倒把自己喝壞了。

八福晉不敢找正經大夫,畢竟一般大夫壓根就不會有這種偏方,只能找一些不入流的,說祖上有秘方的人。

他們不是圖名就是圖利,八福晉肯定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

然而對方都是人精,一眼就看出八福晉的身份不一般,還是個有錢的婦人,自然逮着就不肯放手,卯着勁能多訛一點是一點。

這秘方可能是真也可能是假的,他們為了留住八福晉恐怕還擅自加大了藥量,才會把八福晉的身子骨給弄成如今這個鬼樣子。

中藥講究的是四平八穩的,五行相輔,哪怕對方這麽亂來,只要八福晉喝幾次的話就無妨。

然而八福晉太相信對方,也可能太求子心切,這喝了至少好幾個月甚至半年以上,這就壞事了。

四阿哥也打算讓人稍微盯着點,要八福晉不相信,毫無動靜,他就只能隐晦跟八阿哥提一提了。

他有些惱怒八福晉不珍惜自己的身子骨亂來,又不想真的看八阿哥這個弟弟一直膝下空虛。

就八福晉這樣,回頭還要調理許久,也不知道八阿哥什麽時候才能有孩子了。

八福晉回去後不動聲色,也沒跟八阿哥提起,只讓人留意其他幾個妯娌。

畢竟曲娘跟其中幾個說的時間稍微長一點,肯定也是有點毛病的,不管是什麽,對方要請太醫,然後真的跟曲娘說的一樣,那她就得請太醫也看看了。

幾個妯娌不管信不信,回頭還是請了太醫來把脈,跟曲娘說得是一模一樣。

她們也沒藏着掖着,對曲娘是贊不絕口。

八福晉聽說後心裏咯噔一跳,趕緊讓人去宮裏請了太醫過來。

八阿哥見她去請太醫,頓時有些擔心道:“怎麽了,是哪裏不舒服嗎?”

八福晉不知道從何說起,吞吞吐吐提了自己私下偷偷喝的生子秘方,曲娘把脈的時候說有些不好之類的。

八阿哥吓了一跳,對八福晉是又心疼又無奈:“你啊,怎的如此亂來。”

哪怕生氣,八阿哥卻更擔心那個偏方是不是有問題。

等太醫過來把脈後,一向不動聲色的太醫竟然開始皺眉,八阿哥一顆心更是提了起來。

他有心帶着太醫去書房說,八福晉去把人攔下了:“就在這裏說吧,讓我也心裏有數。”

八阿哥猶豫一會,還是重新坐下。

太醫摸着胡子斟酌着道:“八福晉最近可是喝了什麽湯藥?藥方能給微臣看一看嗎?”

八福晉就讓丫鬟遞了藥方過來,太醫一看就微微皺眉了:“這藥方原是溫和滋補的,只是藥量添得太多,反倒不美。”

何止太多,都翻好幾倍了。

看着那藥量,太醫眉心一跳,只覺得棘手:“若是微臣沒看錯,這藥方已然讓八福晉中藥毒了。”

八阿哥驚得站起身:“中毒了?這如何是好?”

太醫解釋道:“八阿哥莫驚慌,藥毒并非真的毒藥,只是藥量太大,身子骨無法內耗,也不能自個排出去,長久積累在體內,對身子骨不利所以叫做毒。”

是藥三分毒,八福晉這喝的九分毒都有了,身體原本就弱,如今壓根排不出去,積累久了,人都變得昏睡起來。

八福晉臉色慘白,喃喃道:“我還以為最近睡得好些了,是因為這藥方有用的緣故。”

太醫心裏一言難盡,還是解釋道:“八福晉這藥毒不算重,暫時只會嗜睡。幸好發現得早,要是嚴重一些,就會出現腹脹腹痛,再嚴重點會昏迷不醒。”

八阿哥知道太醫說話都是三分話留一分,要輕症肯定會往重裏說,但是重的就會往輕裏說,免得太晦氣叫貴人們怪罪。

所以太醫這還是往輕說了,後面的未盡之意,恐怕發現遲了,八福晉就有性命之憂了。

八福晉也是一陣後怕,咬牙切齒道:“那個庸醫,竟然害我!”

八阿哥也是滿臉怒容,派心腹去跟京兆尹說一聲,直接去抓人,絕不能輕易放過這庸醫了!

八福晉氣得心口疼,八阿哥連忙摟着人安撫,卻見懷裏人忽然臉色一白就暈厥了過去。

八阿哥吓了一跳,太醫趕緊上前把脈後道:“八福晉這是怒急攻心,加上身子虛弱,得針灸才行。”

他讓學徒遞上銀針,轉身就在八福晉的手腕上紮了兩針。

等了一會,太醫就拿起銀針,血珠從針口流了出來。

這血不是鮮紅色的,而是黑紫色,八阿哥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好在只幾滴之後,血就變回了鮮紅色。

太醫這才用帕子擦掉血跡,上了藥膏止血:“八阿哥莫擔心,八福晉該是很快會醒來了。”

話音剛落,八福晉就已經慢慢睜開眼,只是渾身沒力氣不能坐起身。

她滿臉茫然,臉色猶如白紙一樣,八阿哥嘆氣,都不忍心苛責了。

畢竟八福晉如此心急,不還是想跟自己有一個孩子嗎?

太醫留下藥方,只說用半個月後再來換藥方。

這事是瞞不住的,太醫回宮後就被皇帝召見,一五一十就禀報此事。

皇帝大發雷霆,只覺得八福晉不知道珍惜身體,瞞着八阿哥去喝什麽生子偏方把身子骨弄壞,之前她還攔着八阿哥不去後院其他人那裏,獨占八阿哥一個,這是要他絕後嗎?

他之前沒說什麽,是因為八阿哥很喜歡八福晉。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兩人感情也深厚,皇帝就放任着了,想着孩子不急,以後總會有的。

但是八福晉這次胡鬧就不一樣了,太醫的意思是八福晉得調養一兩年才可能恢複,卻不可能恢複到原本的樣子。

八福晉原本身子骨就有點虛弱,還恢複不回去,這子嗣必然更加艱難。

皇帝把八阿哥叫進宮裏來,有意讓他休妻。

八阿哥直接跪下請求道:“皇阿瑪,福晉是被人糊弄了,她求子心切也是為了兒臣。”

皇帝滿臉怒容道:“她這次能瞞着你喝什麽生子偏方,以後會不會瞞着你再做別的什麽?”

八福晉膽子實在太大,還敢瞞着八阿哥擅自做主,這才是皇帝最不能忍受的。

這次她只是瞞着人喝生子偏方,如此心裏有注意,以後是不是暗地裏也能替八阿哥做主了?

八阿哥依舊跪着哀求道:“皇阿瑪,福晉這身子骨只要調養好就行,若是休妻,她肯定要活不下去的。”

八福晉的娘家都沒人了,休妻後她能去哪裏,以她的心性不可能是尼姑庵過下半輩子,而是直接了斷自己的。

皇帝看着八阿哥皺眉道:“你這是堅持要留下她了?想清楚了嗎?”

八阿哥毫不猶豫道:“是,兒臣想明白了。”

皇帝心裏有些失望,揮揮手道:“也罷,既是你堅持,那人就暫且留下。不過她一直霸占着你的事,以後是絕不能繼續了。你能等一兩年,但是一兩年後她真的能恢複然後懷上嗎?”

之前幾年八福晉都沒能懷上,以後恐怕就更難了。

皇帝絕不能讓八阿哥真的絕後,比起八福晉,他當然更偏心自己的兒子。

八阿哥聽明白了皇帝的言下之意,以後他想繼續只跟八福晉一起是不可能的,怎麽都要重新踏進後院,好歹有那麽一兩個孩子才行,不然八福晉恐怕就不能繼續留下了。

他謝恩後,渾渾噩噩回到府裏,對上八福晉滿含淚水的雙眼,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告訴她,只得道:“放心,皇阿瑪雖然生氣,但是沒責罰你。”

八福晉卻沒八阿哥那麽天真,明白皇帝大發雷霆,不可能就這樣輕輕放過的,于是就問道:“爺可以直接告訴我的,我心裏隐約猜出來了。皇上是不是讓你休妻?然後你拒絕了,又讓你去後院,盡快有子嗣?”

八阿哥沉默了下來,八福晉苦笑着頹然坐下道:“幾年來沒消息,我也是孤注一擲,想着要是能賭贏就好。不能的話,也就是如此地步了。”

她沉默片刻後道:“我這身子骨需要休養一兩年,打算在西苑住下。”

八福晉搬出了主院,去了府裏最偏僻冷清的西苑住。

除了西苑由八福晉的嬷嬷自個管着,掌家權都交到了側福晉手裏,俨然是不打算再管貝勒府裏的事了。

八阿哥在主院獨自住了半個月後,這才開始踏足後院的。

耿奕聽說這事還有些唏噓,知道八福晉這是想豪賭一把,可惜卻輸得一塌糊塗。

這世上根本沒什麽生子偏方,八福晉其實心裏也明白,卻也沒其他更好的法子。

她已經拖了好幾年,不可能繼續拖下去,要麽懷上,要麽就只能放手,讓八阿哥踏足後院。

幾個月後,張格格就傳來好消息,八阿哥就沒繼續往後院去了。

耿奕感覺八阿哥對八福晉确實癡心一片,有了子嗣就不再去後院的。

她跟鈕钴祿格格做女紅的時候就提了兩句,鈕钴祿格格點頭道:“是啊,八阿哥還只讓張格格懷上。以後她要是生下小阿哥,就能過繼到八福晉名下去。”

要是側福晉懷上了,那麽就不可能這樣做了。

耿奕一怔,頓時開始同情起這位張格格來的。辛辛苦苦懷胎十月,孩子卻要送給別人養嗎?

她稍微留意了一下,八阿哥後院那位側福晉還真是遲遲沒有好消息傳來。

顯然八阿哥是聽從皇帝的話去後院,也留下了子嗣,卻沒打算給八福晉找不自在。

要是側福晉有了,那麽就很可能會威脅到八福晉的地位。

八阿哥為了八福晉,也是盡心盡力了。

連耿奕都看出來了,皇帝自然也是清楚的,對八阿哥有些一言難盡,卻也明白這是他願意退讓一二的緣故。

四阿哥帶着弘輝進宮來,想讓小阿哥進學堂開始啓蒙。

皇帝問了幾句,見弘輝搖頭晃腦背書,一點都不磕碰,甚至游刃有餘的聰明勁兒,他的臉色這才陰轉晴了:“很不錯,這孩子跟老四小時候一樣聰慧。”

只是弘輝到底太小了一點,跟着其他阿哥去學堂并不适合,但是耽誤了吧,也浪費了他的聰慧。

皇帝沉吟片刻,點了高太傅給弘輝單獨授課,這樣就不怕耽擱了他的聰明,也不會在學堂跟不上其他人的功課了。

能讓太傅單獨授課,以前就只有皇太子一人。

四阿哥有些驚訝,還是趕緊帶着弘輝謝恩了。

弘輝奶聲奶氣謝恩,雖然人小小的,行禮卻正兒八經,絲毫沒一點錯處,顯然是練習過很多遍了。

就這一絲不茍的性子都像足了四阿哥,皇帝無奈笑着搖頭道:“弘輝人小,來回跑也累,不如就直接住在宮裏。就住在阿哥所那邊,旁邊住着小二十和二十一,也能照應一二。”

四阿哥有些舍不得年紀小小的弘輝要一個人住在阿哥所裏,不過皇帝已經注意到年紀小的阿哥被養在生母身邊容易被寵溺長大,像十四阿哥這樣鬧騰的,皇帝是不想再看見一個了。

還不如讓這些小阿哥單獨住在阿哥所裏,也有專門的宮人伺候着。

隔着一個月才見生母一次,也能隔絕他們對生母的過分依賴。

尤其後邊這些小阿哥,生母都是漢嫔居多,把這些小阿哥送到其他滿妃底下養就不合适了,索性都送到阿哥所裏一起長大,不至于被寵壞了,兄弟之間感情也要好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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