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四福晉知道弘輝要送進宮裏啓蒙, 心裏滿是不舍。
不過她也明白,能被皇帝欽點太傅單獨為小阿哥啓蒙,除了當年的皇太子之外, 就只有弘輝這個長孫了, 實在是莫大的榮幸。
他們別說拒絕,還得感恩戴德地應下此事來。
四阿哥安撫四福晉道:“高太傅是個好的, 弘輝去阿哥所那邊住,福晉看着身邊帶上什麽人過去。一個嬷嬷和一個太監還是可以的, 需要精挑細選忠心之人。”
四福晉點點頭, 又問道:“爺為何說這位高太傅是個好的?”
畢竟高太傅可以說是在朝中最四平八穩的人了, 什麽都不反對, 什麽都不會第一個同意, 就是随大流。
大家都同意了, 他就跟着同意,上朝老神在在的,總是一聲不吭,以前年輕一點的時候還被叫啞巴高。
實在是這位高太傅不愛說話, 也不愛發表意見,不知道怎的慢慢高升, 如今竟然坐上太傅之位, 實在叫人驚訝。
四阿哥就笑道:“有些人急功近利, 什麽話都敢說,只想着能引起皇阿瑪的注意。然而對皇阿瑪來說, 其實并不是那麽在乎臣子們說什麽。”
皇帝在乎的是,臣子們是不是贊同他的想法和做法, 這就足夠了。
畢竟皇帝問大臣的意見, 是真的想要聽不同的聲音, 還是只想聽見他們高呼萬歲英明?
不用說自然是後者,而高太傅這一點上做得簡直不要太好了。
有人當出頭鳥,其他人就摸清楚了皇帝的意思,大部分都是聰明人自然是贊成的,高太傅就跟着贊同,總歸是絕不會出錯。
至于有人反對,高太傅也是在旁邊看着,從不多說一句,免得多說多錯。
四福晉是聽明白了,這位高太傅就是保命的高手。
要耿奕在的話,就得說這位是躺平高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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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着躺着,把其他人熬死了,高太傅就被提拔上去的。
他不亂說話,也不亂反對,該贊成的時候贊成,雖然沒什麽特別的地方,卻讓皇帝心裏舒服。
皇帝也是人,哪裏喜歡那種說什麽都反對自己的大臣,當然願意提拔什麽都贊同的。
而且高太傅也不是盲目贊同和谄媚的那種人,很懂得審時度勢。
他總能精準把握到皇帝的偏向,哪怕不是完全一樣,卻也差不離。
皇帝的心思那麽深,就連四阿哥一直在皇帝身邊都無法每次都精準猜測得到,高太傅卻能做到,足見他的厲害。
如今再也沒人敢叫高太傅是啞巴高了,因為那些私下叫的人不是死了就是被外放或者貶官,幾乎沒有留在朝堂上的。
唯獨高太傅還屹立不問,甚至步步高升到如今這個位置上,就不是一般人了。
四阿哥道:“我不求弘輝特別優秀,只想他懂得審時度勢,以後才能過得好。”
看看皇太子當年不夠優秀,不得皇帝寵愛嗎?
在看看如今,皇太子被圈禁在宮裏,這輩子恐怕到死才可能出來。
弘輝身為長孫,也必然會得到皇帝的偏愛,但是他就要拿捏住其中的度了。
要是過了,弘輝被皇帝厭棄就麻煩了,高太傅确實是很适合的啓蒙先生。
聽見四阿哥的話,四福晉贊同地點頭。
畢竟她也想弘輝變得出色,卻更想讓他平安長大。尤其在宮裏,伴君如伴虎,懂得審時度勢才能知道什麽該做什麽該說。
四福晉最後點了廖嬷嬷和吉祥跟着弘輝進宮,廖嬷嬷是她的心腹嬷嬷不說,吉祥也是在弘輝身邊伺候的,既熟悉也忠心:“也不必怎麽敲打你們要對弘輝如何忠心耿耿,而是你們進宮後,一言一行都代表弘輝的意思,甚至代表四阿哥的臉面,絕不能有一點行差踏錯,明白了嗎?”
廖嬷嬷和吉祥連連應下,就差沒指天發誓了。
四福晉又緩和臉色道:“此事重大,你們是我最信任之人,只能把弘輝交托給你們。有什麽事可以跟弘輝商量,他拿不定主意就找四阿哥,要是宮裏的事也可以找李伴伴轉告皇上。”
她又摸了摸弘輝的小腦袋道:“有事別憋在心裏,解決不了就求助其他人,知道了嗎?”
弘輝乖乖點頭,四福晉就拿出兩個錦盒,一個裏面是一疊銀票,一個裏面是大大小小的碎銀子。
“這是給你在宮裏打點人的,銀票交給廖嬷嬷,這打賞的銀兩就交給吉祥随身帶着用來賞人。”
吉祥作為小太監在宮裏行走比廖嬷嬷方便,他帶着碎銀子也能各處打點好。
四福晉都打點好了,弘輝第二天就要進宮住,衣服鞋子等物和習慣的被褥和枕頭都得帶上。
弘輝挺舍不得的,偷偷去看幾個弟弟。
弘時爬得飛快,一見到他就過來一把抱住弘輝的大腿,扶着人慢吞吞站起身。
弘輝就驚訝道:“二弟能站起來了,會走了嗎?”
身邊的嬷嬷就笑道:“弘時阿哥暫時只能扶着人慢慢走兩步,還不能自個走了。”
弘輝點點頭,想着以後再回來,弘時可能就會走會跑了。
他又去看了弘歷,這個三弟正抓住奶娘的頭發使勁拽。
奶娘哎喲吃疼,卻不敢拽開弘歷的小手。
旁邊的婁嬷嬷正小聲哄着弘歷松開手,一邊的小太監機靈地搖起撥浪鼓,弘歷聽着聲音手松了一點,奶娘的頭發才逃出生天。
見着弘輝來了,弘歷伸手一把抓住他的袖子也是不放了。
婁嬷嬷只好道:“弘歷阿哥這是喜歡弘輝阿哥了。”
弘輝聽着挺高興的,另外一只手摸着弘歷的小腦袋道:“以後再來看三弟,可不能再這麽調皮了。”
弘歷“啊”了一聲,也不知道是在回答弘輝的話還是随意應的,弘輝還是摸着他的腦袋,一副小大人的模樣道:“這就對了,三弟要聽話。”
看完弘歷,弘輝又溜溜達達去看了弘晝。
比起前面兩個要皮得快上天的弟弟,這個四弟就要安靜得多了,因為他基本上都在睡覺。
弘輝感覺弘晝醒來的時間就沒多少,不是說孩子長大點之後醒着的時間就會越來越多嗎?
耿奕都不想說自己兒子的壞話,他就是懶的,躺着就要睡,哪怕醒了也懶得睜開眼。
她知道弘輝特意來看弟弟,然後明兒就要進宮了。
這孩子邁着小短腿一路過來,弘晝還閉着眼睛裝睡就太過分了。
耿奕在弘晝身邊久了,都能分辨出這小孩究竟是真睡着還是在假睡。
她輕輕捏了一下弘晝肉肉的胳膊,弘晝依舊沒動,就用指尖撓了撓弘晝的腳底。
可能太癢了,弘晝縮了縮腿,不情不願睜開眼,哼唧兩聲表示不滿。
耿奕瞅着這孩子簡直無語了,看我不把你弄起來!
弘晝睜開眼就不能繼續裝睡了,看了一眼旁邊站着的弘輝哼了兩聲,算是勉強打招呼了。
弘輝剛才看見耿奕的小動作,抿着唇想笑又不敢笑,又覺得耿奕和弘晝這對母子的相處挺有意思的。
畢竟他和四福晉之間一向是恭恭敬敬的,這樣特別親昵的動作很少見,更別提是四福晉這樣作弄一下弘輝了,根本不會發生。
耿奕就笑道:“弘晝總是睡,這會兒也該起來了。”
她抱着弘晝坐起身,抓着小胳膊對弘輝揮揮手:“來,弘晝跟大哥打招呼。”
弘晝嗚嗚哼哼的,耿奕感覺他不會說話,但是在罵罵咧咧,可能在罵自己打擾他睡覺。
不過弘輝握住他的小手的時候,弘晝也沒甩開,算是挺配合的。
弘輝沒呆多久就回去了,耿奕低頭對弘晝道:“剛才做得不錯呀,真乖!”
她伸手摸了摸弘晝的小腦袋,弘晝枕在耿奕的肩窩裏嗚嗚了兩聲。
耿奕就再摸了兩下,弘晝這才算是滿意,沒再哼哼唧唧的了。
胡嬷嬷在旁邊看着小阿哥雖然還不會說話,卻一臉聰明勁兒,笑眯眯地特別欣慰。
晚飯自然是豐盛極了,有弘輝最喜歡的紅燒豬蹄膀。
這豬蹄膀煮得軟綿,筷子一夾就能骨肉分離,吃着入口即化,最得弘輝喜歡。
第二天他就帶着自己最喜歡的小文房四寶,正是四阿哥小時候用的那一套,然後帶着一車穿的用的進宮去了。
四阿哥特地陪着弘輝進去,還去看了阿哥所。
二十阿哥和二十一阿哥都出來跟四阿哥見禮,兩人都是漢嫔的孩子,地位不高,年紀也小,對四阿哥有點戰戰兢兢的,一個勁保證會好好照顧弘輝。
四阿哥就笑着謝過,讓廖嬷嬷進去阿哥所整理,蘇培盛就帶着吉祥在宮裏走一圈,讓他把各處記熟了。
禦膳房在哪裏,學堂在哪裏,要怎麽走,跟誰打交道,誰才是主事能做主等等,蘇培盛雖說已經跟着四阿哥出宮多年,然而他身為四阿哥的心腹太監,自然去哪裏都有人巴結。
蘇培盛親自帶着吉祥走動,既讓這些人眼熟吉祥,以後知道這是弘輝小阿哥身邊的人,不至于為難,也能行個方便。
另外也讓吉祥熟悉這些人,免得有什麽事也不知道該找誰。
吉祥走了一圈,暗暗記熟了,也把路記住了。
回來的時候阿哥所整理了一半,四阿哥就先帶着弘輝去見皇帝。
皇帝讓高太傅過來跟弘輝見一見,以後弘輝就是他的學生了。
說真的,高太傅其實很想直接告老還鄉,就不用教弘輝,摻和進皇家的事來。
想想前頭的皇太子,當啓蒙的老師以前有多風光,如今是夾着尾巴做人,很多還已經去地府團聚了。
可惜高太傅的年紀不算很大,皇帝這會兒也不可能讓人告老,他只能硬着頭皮收下弘輝這個學生的。
他原本覺得就幾歲的小娃娃,這時候啓蒙也太早了一點。
也就三四歲的樣子,能自個走路吃飯和說話就不錯了。
就高太傅的孫子跟弘輝差不多大,還要奶娘追着喂飯呢!
哪知道一見面,弘輝一個小小人兒正正經經行禮,這禮數是一點不差,小臉繃得緊緊的,還能背誦三字經和千字文,着實鎮住了高太傅。
他有點明白皇帝為何會選自己來給弘輝小阿哥啓蒙了,無他,這孩子太早慧了。
這樣早慧的孩子要沒早早請個先生來教導,實在太浪費了他的才能。
然而也是慧極必傷,這樣早慧的孩子就該早早有個正經的先生引導,才不至于讓他誤入歧途。
想來皇太子以前也是早慧,後來卻變成這樣,皇帝心裏依舊有一根刺在,所以才想要把弘輝這個長孫早早接到宮裏來撫養。
也給弘輝請一個四平八穩的先生,一個沒有野心,又知道審時度勢的人,高太傅确實是最适合的。
高太傅收了弘輝這個學生,也明白了皇帝的用意,沒有急着帶他讀書學習。
讀書對弘輝來說不是難事,只是時間問題,重要的是引導。
高太傅先是讓弘輝看看人間百态,去了前院的閣樓,看着花園裏來來去去的太監和小吏們。
弘輝起初不明白,看久了就知道高太傅想讓自己看什麽。
太監們有互相看不順眼的,也有彼此打機鋒,還有隐晦打聽消息的。
小吏們居然也會拉幫結派,沒那麽明顯,還得細細分辨才會發現他們誰跟誰是一夥的。
未必整天走在一起,或者關系近就是一夥的,小吏還可能是另外一邊的人,就為了打入這邊好探聽消息。
前院還有大臣偶爾留宿,卻并不多,見面的時候都客客氣氣的。
有些人轉過身就沒了笑容,有些人一直等着對方的身影消失後才換了一張臉,也有自始至終沒有變化的,眼神卻透露着一絲不滿。
弘輝以前只在後院,從來沒見過這麽多人,觀察起來還挺有趣的。
這麽小的孩子,高太傅也沒有長篇大論,而是讓他親眼看,然後簡單說說自己的看法。
高太傅是聽說過那位四阿哥府上,後院幹幹淨淨的,相處融洽,想必弘輝在這個環境長大,見到的都是善意。
他要繼續在四阿哥府上平平安安長大,那沒什麽,如今進宮來,那就要用眼睛看清楚宮裏的情況。
弘輝見識了善,那麽高太傅就讓他看看什麽是小惡。
太厲害的他還不敢,生怕吓着孩子了。
就從最簡單的開始,比如兩個太監之間表面稱兄道弟的,轉頭其中一個送膳的時候不小心摔了,就推到另外一個人身上去。
小吏彼此關系不錯,轉身就能把對方的秘密告訴另外一個人。
高太傅什麽都沒說,這課上得尤為輕松,只讓弘輝慢慢看就是了。
弘輝心裏有疑惑也會問出口,不過更多是安安靜靜地看。
這是弘輝沒見過的世界,因為在雍親王府,四福晉把府裏打理得井井有條,下人們都是敲打過的。
躲懶的、給人上眼藥、到處胡說八道、捧高踩低的事都沒出現,弘輝自然就沒見過了。
然而進宮後,他感覺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人并非都是帶着善意的,面上笑着心裏未必在笑,大聲呵斥也未必就是厭惡而是在幫對方。
弘輝人小,只能領會到一點點,就是不能只相信自己眼睛看見的。
高太傅摸着胡子,覺得這孩子還是很通透的。
他也沒瞞着四阿哥,把自己授課的方式告知了,也說道:“四阿哥不可能護着弘輝阿哥一輩子,他要在宮裏生活,就必然要先看明白,以後就不容易犯錯。”
要是天真爛漫,那麽進宮很可能就會被人忽悠住了。
哪怕廖嬷嬷和吉祥守在弘輝身邊,總有他們兩個都不在的時候。
弘輝要不知道怎麽處置,看不清楚對方的用意,那麽就麻煩了。
四阿哥并不覺得弘輝需要那麽早接觸這些,然而高太傅說得也有理。
并非要弘輝去對別人做什麽,而是有分辨是非和自保的能力。
在皇帝的眼皮底下,自然不會有人敢對弘輝下手,讓他有性命之憂,卻很可能會左了他的性子。
那些谄媚的宮人可能會用各種移了性情的東西讓弘輝玩物喪志,弘輝要是不拒絕或者沉迷,廖嬷嬷和吉祥真的能阻止得了嗎?
宮裏的消息沒那麽快傳出去,四阿哥也不可能隔三差五過來看弘輝。
等弘輝真被人誤導長歪了,四阿哥要知道的時候可能太遲了一點。
四阿哥聽後挑眉道:“弘輝不還有高太傅這個先生在嗎?自然不會讓弘輝學壞長歪了。”
高太傅摸着胡子笑道:“微臣有自知之明,能做弘輝阿哥多久的先生呢?微臣之後可能會是別的大儒當先生,他們未必會在意弘輝阿哥長成什麽樣子,只要他們授課的時候沒出錯就足夠了。”
不得不說,高太傅這話真實得一針見血。
大儒們當先生素來不管學生變成什麽樣,因為這個學生的身份比他們要高,想管也管不了。
真管得厲害了,惹得小主子們不高興,大儒們就要倒黴的,還不如一開始就不看不管,只注重功課就足夠的。
不然先生和小主子的關系過于親近,也會惹來皇帝的不快。
真當小阿哥們是孫輩一樣對待,大儒們是不要命了嗎?
小阿哥就是主子,大儒們只能供着了!
四阿哥看了高太傅一眼,猜測到他的心思。
這位從來不站隊的高太傅,難得竟然對自己隐隐有靠近的意思。
是高太傅看出什麽來了,還是他對自己更有信心,又或者看見聰慧的弘輝有了想法?
不管是什麽樣,四阿哥的神色絲毫不變道:“太傅有心了。”
他的語氣跟以前沒什麽變化,對高太傅的态度也沒有一點改變。
高太傅拱拱手算是回應,心裏卻對四阿哥更看高了一點。
他看中的就是四阿哥這份沉穩,真的太沉得住氣了。
大阿哥一向不得皇帝喜歡,皇太子又倒了,三阿哥沉迷修書,又隐隐被皇帝排斥在權力之外,在翰林院算是過得輕松自在。
接下來就是四阿哥了,他得皇帝重用,前面的兄長沒了希望,那麽他就是最大的可能。
然而四阿哥依舊用心辦差,從不跟朝臣走得太近,也沒有籠絡誰的意思。
該做什麽就做什麽,沒差事就在家裏呆着,也不催促不急着出來,跟八阿哥是完全不一樣。
就沖着四阿哥這份不動如山,哪怕高太傅也忍不住高看幾分。
皇帝年歲漸長,皇太子不在,他沒有重新立新太子的意思。
然而皇帝之前病了一場之後,精神頭是大不如前了。
高太傅哪怕不為了自己,為了子孫後代,還是忍不住有些心動,想要在阿哥裏面重新物色一個新主子。
他也不必做什麽惹來皇帝不快,只需要稍微有點意向就足夠了。
四阿哥仿佛并不驚訝,只摸着弘輝的小腦袋問道:“在宮裏住着還習慣嗎?跟着太傅上課,可有什麽疑問?”
弘輝有很多疑問,在高太傅這裏不知道該怎麽問,被四阿哥問起就忍不住仰頭問道:“阿瑪,宮人們互相傾軋,勾心鬥角的,需要管一管嗎?”
他的小臉上有困惑,卻先想的是解決的事。
四阿哥眼底閃過一絲笑意:“那弘輝自己覺得呢,需要管嗎?”
弘輝板着一張小臉道:“阿瑪,兒臣覺得他們要鬧得太厲害就管,不太厲害可能就需要管了?”
因為他見着宮裏人似乎沒誰會管這個,好像只是稀疏平常之事。
四阿哥就點點頭道:“他們會相争,就是因為在主子身邊伺候的位置是有限的。他們削減腦袋擠過去,就為了出人頭地,可能為了名可能為了利。你要做的就是冷眼看着,有能力者勝之。”
“若是有人用下三流的法子來争得這個位子,你也得出手阻攔,不能讓這種風氣助長起來。”
沒有能耐,就用陰招把有能力的人弄下去,那麽得到的也不是什麽好人,只會做這種下三流的事,品德也過不去。
他今兒能為了争搶位置對別人下狠手,那麽以後為了自己也可能對主子反咬一口的。
這種人沒必要放在身邊,更不能讓別人覺得他這樣做是對的,助長這種歪風。
可以有手段,也未必一定特別的光明正大,但以誣陷莫須有罪名和私下弄殘弄傷對手之類的事是絕不能發生。
一旦開始了,那麽身邊人也會效仿,那就永無寧日了。
這些人只盯着身邊人來禍害,他們還有能用的嗎?
不是死了就是殘了,彼此互相殘殺,那麽多差事誰來辦?
弘輝還小,聽得有點迷茫道:“阿瑪,那他們怎麽做才不算過分了?”
四阿哥就耐心答道:“可以用的手段很多,比如先拉盟友。兩人或者三個人結隊,一起聯手的話必然比單打獨鬥要更好一點。幾人可以分工,或探聽消息,或長袖善舞,或一起做一件差事,就能比別人更快,等贏了之後他們彼此之間再競争。若是位置足夠多,這三人可以一起上。”
這就是良性競争了,而不是惡性的,以彼此消耗為主。
弘輝這才有點明白了,點了點腦袋。
高太傅在旁邊摸着胡子看得有點驚訝,四阿哥對弘輝完全不是對着一個不大的小孩一樣哄騙,而是有理有據說明白。
弘輝可能無法吃下全部,小小年紀卻能記住一點,不能讓身邊人惡鬥!
當初皇太子就是被皇帝保護得太好了,身邊人出現一點不好就被皇帝徹底換掉。
皇太子壓根不需要操心身邊有沒盡忠之人,也不會費心思去培養,因為他們很可能就皇帝一句話全部換掉,根本不可能留下,何必費心呢!
也正因為皇帝什麽事都管了,讓皇太子對身邊人掌控不了,也不知道如何辨別。
誰能用,誰不能用,誰的品性好,誰的能耐厲害,他通通都一無所知。
于是對巴結讨好的人,皇太子聽得十分受用,随手就把人提拔起來。
比如他奶娘的兒子淩普,就因為皇太子一句話被提拔,就因為他會阿谀奉承,而不是他的品性和能力。
不懂識人,這就留下了弊端。
皇帝哪怕一直盯着,國事繁忙,不可能從早到晚都盯着,就讓這些人有了可趁之機。
他只能偶爾看看,讓人盯着一點,沒有犯大錯都不會輕易動手。
四阿哥就不一樣了,恐怕在送弘輝進宮的時候,得知他的先生是高太傅,就能隐約猜出高太傅會怎麽做。
果然不出他所料,四阿哥還能順勢給弘輝稍微整理一番,讓這個孩子的印象更為深刻。
只能說不愧是高太傅看中的阿哥,果真厲害。
四阿哥又低頭道:“你進宮才幾天,內務府那邊也該送人過去阿哥所,到時候你親自挑一挑人。”
弘輝身邊有廖嬷嬷和吉祥這個太監,那麽內務府那邊還會送兩個宮女和一個太監過來的。
四阿哥稍微跟十二阿哥提了提,晚了幾天送來,就是讓弘輝先親眼看看宮裏的情況,然後再來選人比較好。
弘輝點着小腦袋道:“阿瑪放心,兒子會好好選人的。”
他握着小拳頭,打算好好看看這幾天學習的成果!
高太傅自然跟着,四阿哥卻準備出宮離開。
這讓高太傅有些驚訝,他還以為四阿哥哪怕不幫着弘輝選人,也會在旁邊盯着一點。
四阿哥看出他的疑惑就解釋道:“弘輝既是跟着太傅學習,該是學有所成了,有我在的話,弘輝就會扭頭看我的臉色和眼神來判斷,這樣對他不好,也對那些人不好。”
要弘輝面露遲疑,轉頭看四阿哥來做判斷,那些人就會覺得小阿哥好欺負了。
畢竟四阿哥不可能一直留在宮裏,等他一走,那些人不就能左右弘輝了嗎?
一個還需要看阿瑪臉色的小阿哥,那簡直不要太好糊弄了!
得讓弘輝親自挑選,也讓宮人明白誰才是他們的主子才行。
高太傅點點頭,也明白四阿哥是真的相信弘輝能夠挑選出适合的人,更是讓弘輝自個有信心。
四阿哥直接走了,內務府那邊就送了好幾個宮女和太監來給弘輝挑選。
廖嬷嬷站在弘輝身後瞪大眼盯着這些人,生怕漏了一點。
弘輝板着一張小臉掃了一圈,就讓這些人先說說自己的年齡,去過哪裏當差,最擅長的是什麽之類的。
他看着這些人或是侃侃而談,或是說得簡單,或是磕磕碰碰的,臉色一直都沒有任何變化。
高太傅遠遠站着,沒叫內務府的人看見,只盯着弘輝,就覺得果真是父子,弘輝這表情跟四阿哥是一模一樣的,雖然還帶着點稚嫩,不過這麽小就明白不能讓人看出心中所想了。
內務府的宮人原本還覺得小阿哥該是身邊人來挑選才是,誰知道是弘輝親自來挑選。
他還有模有樣聽了一圈,又問了幾句,這才選了幾個人出來。
其他人有些失望,到底也只能退下了。
弘輝看着挑的兩個宮女和一個太監,宮女長得只是清秀,一個性子穩重擅長女紅,一個要活潑一點,說話卻頗有分寸。
小太監的年紀不大,身子瘦削,臉确實天生圓圓的,看着就無害親切,還特別愛笑,笑起來還真誠,小嘴又會說話,去外邊走動是最為适合的。
廖嬷嬷站在後邊,心裏暗暗點頭,弘輝選的這幾人确實都合适,不由滿心欣慰。
四阿哥離開後沒急着走,等了一會知道弘輝選了什麽人,這才點點頭。
十二阿哥就無奈道:“既然四哥擔心,怎的不進去盯着呢?”
四阿哥搖頭道:“弘輝一個人在宮裏,總要開始适應起來,不能事事有我盯着。”
十二阿哥就道:“四哥放心,弘輝那邊有我盯着點兒。”
四阿哥就笑道:“那就有勞十二弟了,也不必多看顧,免得耽誤了你的事。”
畢竟十二阿哥如今管着整個內務府,還得清理三院的事,忙得腳不沾地,特地幫着掌眼後才送人去弘輝那邊,已經是擠出時間來了,四阿哥自然不能讓他再多費心。
十二阿哥聽着就笑道:“四哥說什麽耽誤,弘輝就跟我親侄子沒兩樣,哪怕沒時間怎麽都要多問兩句也是應該的。”
那邊有管事來找十二阿哥,四阿哥就沒跟他多留了。
十二阿哥歉意地笑笑,目送四阿哥離開後,轉過頭來臉上的笑容就收斂了下來:“查清楚了?”
管事低頭連忙答道:“是,武備院那邊舊盔甲和武器,數量和賬目對不上。”
武備院這些舊武器,就該徹底報廢之後才能換。他們就把報廢的數目說多一點,要錢換新的,多出來的錢就能放進自己的口袋了。
十二阿哥心下冷笑,武備院那麽多人,從上至下該是都伸手了。
畢竟換新武器不是一件小事,就不可能徹底瞞着的。
十二阿哥冷着臉道:“武備院上下都抓起來送去慎刑司,那邊安靜了許久也該活動活動了。”
管事的腦袋更低了,幾乎要貼到心口去:“主子,武備院上下都抓了,那換誰來管着?”
十二阿哥看了他一眼:“新舊武器還需要人查點,七司底下的管事要願意去幫忙就把名字記下來,回頭去幫把手,誰做得好,誰就有可能是武備院的新管事。”
他沒有直接挑人,而是讓管事主動報名過來。
管事心裏面明白,能在七司混得好的,哪裏舍得放棄原本的職位過來武備院?
必然是混得不好,或者根本無法繼續往上爬的,才會來武備院搏一搏出路。
這樣的人若是留下,那就跟七司那邊沒有太大的瓜葛,又因為沒有後路,比誰都要努力辦差才是。
管事以前還覺得十二阿哥年紀小,在他出手把七司狠狠整頓之後就不這麽想了。
如今聽着十二阿哥的吩咐,管事心裏更是覺得這位十二阿哥以前默默無聞,壓根是因為皇帝沒重用罷了。
這一出手顯然是一舉兩得,既把七司的人員精簡了,免得內部惹來不必要的争鬥,又讓武備院重新進了人,還是跟各司沒有瓜葛還奮力辦差的人。
這些人哪怕不受重用,對內務府上下還是要比外人熟悉得多,上手容易不說,還能輕易抓住武備院那些管事的小辮子。
一邊讓慎刑司審問,一邊讓這些人找到證據,雙管齊下,武備院那些人就不能不認罪了。
根本不需要十二阿哥多操心,這些人為了能呆在武備院就會把差事辦得妥帖漂亮。
管事越發慶幸自己的眼睛雪亮,早早就決定跟着十二阿哥辦事,越發謹慎忠心了。
上驷院和奉宸院暫時沒查出什麽不對來,只奉宸院稍微懶散了一些,皇帝不去的園子,修繕方面沒有那麽勤快。
不過七司的事一出,奉宸院那邊立刻就動起來了,十二阿哥就不打算動手,讓他們有将功補過的機會。
沒有犯下大錯,十二阿哥就打算輕輕放過,免得給自己找更多的事,還讓人以為他過于苛刻的。
四阿哥出宮後沒急着回府,而是去了十三阿哥那邊。
十三阿哥正在府裏收拾行裝,看見四阿哥來了趕緊到門口迎,滿臉歉意道:“弟弟原本打算收拾好東西就親自上門找四哥的,倒是叫四哥特地過來了。”
四阿哥就笑道:“知道你忙,我就過來看看。這次去俄國辦差,估計一時半會回不來,你要準備得就要多一些。”
保暖的東西是最需要的,畢竟北上之後,俄國邊境比這邊要冷得多了。
一般的披風都不夠,得多疊加好幾層皮子才行。
上衣和褲子,哪怕鞋子也一樣,鞋底都得添上皮子才暖和,免得凍着了。
四阿哥還怕那邊時常有大風雪,會凍掉耳朵,四福晉就讓繡娘做了幾個厚實的帽子,戴上後能遮住耳朵和整個後腦勺,連後頸都包裹在內。
耿奕則是提供了驅寒的藥膳湯方和藥酒,還有藥浴的方子,內外都兼顧上了。
前前後後的,四阿哥就讓蘇培盛直接拉了幾車東西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