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大難不死
那把差點要了自己性命的長劍掉落在地時,月清川心裏的石頭也随之落了地,看着倚靠在柳懷亦肩頭悲憤隐忍的白君漠,心裏百感交集,終究是他對不起他,這筆賬,不知這輩子是否能還的清。
命是暫時保住了,就是不知剛才白君漠嘴中所說,要讓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活着,會是何種的生不如死,自己的這條命,今後會是如何的命運多舛,又會被如何折磨。
事情有了轉機,月清川死裏逃生,唐澤心裏一陣欣喜後怕,顧不上渾身被束縛的繩索,像一只沒手沒腳的笨拙爬行動物,一扭一扭的從屋子裏拱了出來,艱難的繞過白君漠和柳懷亦,邊爬邊喊:“将軍,你怎麽樣,沒事吧?”
月清川輕輕搖了搖頭,忍着強烈的暈眩感:“我沒事,不用擔心,你呢,還好嗎?”
“我沒事,将軍不用挂心,你趕緊上來,水裏涼,小心別感染了傷口”
月清川點點頭,卻發現腿上沒有一點力氣,身上更是多處傳來刺痛,這才意識到自己渾身上下似乎早已布滿大大小小幾十處傷口。
疼痛猶如海嘯翻江倒海而來,月清川只覺腦袋一陣天旋地轉,身體猶如浪潮翻湧中一只渺小破敗的孤舟,搖搖晃晃,站立不穩。
整個人像被人突然抽去筋骨般綿軟無力,下一秒,毫無意識直直摔進了水池裏,被血染紅的淡紅色水花漸起了數米,漸濕了岸上人一身水漬。
柳懷亦郁悶的皺了皺眉,看了眼自己被水染的斑斑點點的紅衣,不悅的回頭:“幹什麽?”
見月清川突然暈倒,唐澤顧不上自身安危,忘了自己被束縛的手腳就要往水裏跳,卻突然被柳懷亦一腳踩住後背摁在原地。
“你幹嘛,找死啊”
“将軍,将軍,你醒醒啊,趕快起來啊”
唐澤的聲音焦灼中帶着嘶吼中特有的沙啞,奮力掙紮的身子讓一只腳踩着自己的柳懷亦險些摔倒。
柳懷亦皺了皺眉,厲聲道:“別喊了,你家将軍還沒死了”
“水月公子,你行行好,好人做到底,救救我家将軍好不好”
看着被水淹沒的月清川,柳懷亦無奈的眨了眨眼,正要下去将人撈上來,突又想起什麽似得倏地停了下來,回頭看了看白君漠躊躇了一會。
“那個......我去救人了!”
唐澤一愣,不安的看了眼快要沉底的月清川,不去理會白君漠冷如冰窟的神色,焦灼道:“水月公子快啊,在等下去,将軍不死也會被淹死的”
“你家将軍,為什麽要我去救,怕他淹死,自己去”
水月說着,退到了白君漠身邊,手握羽扇,裝模作樣得輕輕扇着,眼尾餘光心有餘悸地瞟了眼身旁的白君漠。
白君漠面無表情的盯着水裏的月清川,額前的發絲沾着幾滴晶亮的水珠,一雙深邃的眼眸此刻看不出一絲情緒波動,仿佛眼前的一切都與自己無關。
唐澤看了眼白君漠,緊張的幹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道:“水月公子能不能先将我松開,等我救上了我家将軍,公子要殺要剮,我唐澤悉聽尊便”
“呦,沒想到,你還挺重義氣的麽”
柳懷亦挑了挑眉,勾唇一笑,抛出手中羽扇,精巧絕倫的羽扇接近唐澤身上鐐铐時瞬間從扇骨中分化出數把削鐵如泥的利刃。
铛铛铛幾聲,唐澤身上的鐵鏈麻繩應聲而斷,四肢重獲自由,唐澤一躍而下,三兩下趕到月清川身邊,将人從水裏拖了出來。
月清川額頭上的傷口還在往外流着血,臉上的血污被水沖洗掉後更顯蒼白,唐澤一顆心早已提到了嗓子眼,拍了好幾下月清川的臉都沒将人喚醒,好在行軍打仗數十年,對于緊急情況的處理有着不少經驗。
看着唐澤因為緊張而發抖的手,卻依然有條不紊的一項一項做着月清川的施救工作,柳懷亦不禁笑了笑,沒想到,這個看着五大三粗的漢子,還有如此細心周到的一面。
将月清川胸口的積水按壓了出來,探了探他慢慢恢複的氣息,唐澤大大松了口氣,一雙滿含感激又略顯害怕的眼掃了眼身後二人,道:“将軍身上傷口頗多,又泡了水,很容易感染,勞煩水月公子幫忙找幾件幹淨的衣服給我,我好幫将軍換上”
柳懷亦有些為難的看了眼白君漠,見他面上依然毫無感情波動的盯着月清川,心裏不禁納悶糾結,這人什麽情況,是在醞釀如何将人折磨個半死,還是默認了要讓他救他,不吭不哈沒有任何示意的樣子,搞得自己真的很為難,誰知道自己會不會一會又哪裏做錯,觸了他的逆鱗。
見白君漠半天沒有異動,柳懷亦掩嘴輕咳了幾聲:“好吧,我就做回好人,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給你找幾件衣服,再騰間客房出來”
“謝謝”
“不客氣,記得付錢就行,我這裏可不是白住的,一天一百兩,不包夥食,如何?”
“啊?”
唐澤嘴角不自在地抽搐了兩下,這不明擺着趁火打劫麽,一天一百兩,自家将軍一月的俸祿也才四百多兩,還不夠在這住幾天的,居然還不給吃的,這無憂閣還真不是一般的黑。
可眼下月清川的情況,又實在不宜來回挪動,迫不得已,只能硬着頭皮點頭答應,仔細想想,好像還欠藏劍山莊容霖少莊主五百兩銀子呢,也不知道等将軍醒來,知道自己又多了好幾百兩的債,會不會一氣之下扒了自己的皮。
見唐澤表情變換莫測,為難痛苦的樣子,柳懷亦繼續勾唇道:“要不要我在幫你家将軍請個大夫過來啊?”
柳懷亦目光悠悠的從月清川身上掃過,複波瀾不驚的轉向了唐澤,殷紅的嘴角浮現出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
唐澤心下咯噔一下,被柳懷亦這突然的好意吓住,不知他請個大夫又會問自己要多少錢,心裏突然升起一股無聲的涼意,只想盡快離開這吃人不吐骨頭的無憂閣。
唐澤雖不認識白君漠,可剛才柳懷亦和他的對話他聽的真切,眼前氣宇不凡的人是當朝太子,剛才駭人的一幕從眼前一掃而過,他就是再笨,此刻也猜到了個大概。
不管以後如何,先過了眼前這關再說,是福是禍,以後全看自家将軍造化了,唐澤深吸口氣,盡可能的不去看白君漠那冷的吓人的臉,心虛道:“那就多謝水月公子了”
“說了不用謝,給錢就行,我是商人,沒有人情,只認錢”
柳懷亦也說到做到,安排了客房給月清川和唐澤,大夫檢查了月清川身上的傷口,好在都是皮外傷,擦了些藥,開了幾副滋補的湯藥便離開了。
柳懷亦将白君漠安排進了自己的卧房,看着那人從剛才到現在都一言不發的樣子,心裏不免有些擔心,端着讓下人準備的安神茶,躊躇了許久,小聲道:“別想了,既然人找到了,以後你想怎麽處置他都行”
“......”
見白君漠依然不說話,想着他多少對自己也有些怨氣,柳懷亦有些為難,遞過手中溫度适中的茶盞:“喏,先喝點吧,那月将軍雖說罪該萬死,可看他的樣子,似乎真不是有意的......你們那晚都喝了不少酒,不省人事的,發生那種事情也不能全怪他一人......”
白君漠冷的讓人發抖的視線突然轉向柳懷亦,柳懷亦心裏腹诽自己多嘴說錯了話。
柳懷亦啊柳懷亦,你就這麽不怕死嗎,說什麽不好,非要往人心窩子上捅,那種事能怪白君漠嗎,當然不能,就算是他的錯,你也不能這麽說,那明擺着,就是那月清川一個人的錯,不是嗎?
“啊,我是說,那個......”
“不用說了,我累了,你出去吧!”
“......”
柳懷亦還想說些什麽,幾次想開口,卻終是無話,看着他愣神發呆的樣子,罷了,也好,讓他自己一個人靜靜未嘗不是件好事,總能想的通的,免得一直這麽鑽牛角尖。
柳懷亦嘆了口氣出了房門,擡頭看了看天空一輪殘月,長籲了口氣,算算時辰,月清川這會也該醒了,這一天,可真夠折騰的。
見到柳懷亦唐澤警惕的站了起來,微微緊張道:“水......水月公子,你怎麽過來了”
“這裏可是我的地盤,我不能來嗎?”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看着唐澤緊張的樣子,柳懷亦擡了擡手:“好了,不逗你了,怎麽樣,還沒醒嗎?”
唐澤搖了搖頭。看着床榻上面色蒼白的月清川,憂心道:“還沒有”
“好吧,既然沒醒,我就先走了,有什麽問題随時叫我”
“水月公子”
柳懷亦剛要踏出房門,卻突然被唐澤叫住,好奇回頭:“怎麽了?”
“剛才那位公子,真的是太子?”
柳懷亦嗤笑出聲:“南越國誰有那麽大的膽子,敢冒充當朝太子殿下”
“那......将軍他......真的是和太子......”
唐澤不好意思說出口,确切的說他不敢說出口,如果這件事的主角真是太子,那月清川以後的日子可真不知道要怎麽過,或許真會像白君漠所說,生不如死。
“是......還有什麽疑問嗎?”
“嗯,沒......沒有了”
唐澤有些無措,現在的狀況似乎比他在戰場上吃了敗仗還讓人害怕,這可怎麽是好,月清川酒後亂性睡了個男人也就算了,特麽居然還是當朝太子爺,這種讓人震驚的情況,恐怕民間流傳的話本都不敢這麽寫吧!
次日一早,柳懷亦便直接去了月清川房間,一進門便見月清川撐着桌子再喝昨夜的涼茶,唐澤則趴在床邊打着呼嚕。
柳懷亦見狀連忙将他攔下,拿過他手中冰涼的茶水:“你幹什麽了,你現在這樣子還喝涼茶,當真是不想活了”
月清川有些怔愣,擡頭對上柳懷亦那張絕色蹙着眉的臉,須臾,輕聲道:“水月公子早,殿下呢?怎麽樣了?”
“想必昨天累着了,還沒醒了,怎麽,你擔心他?”
“我......終究是我對不起他”
“呵......你還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以後的日子,怕是不會好過了。”
“嗯,我知道,昨日救命之恩,月某無以為報,日後若還有機會,月某定湧泉相報。”
“诶!可別,我可擔不起這人情,我只不過就事論事而已,更何況,殺了你,對他沒什麽好處,我也只是為他好罷了”
“日後若被殿下折磨的生不如死,月将軍別怨怪我就行,咱們以後,井水不犯河水,互不幹涉,各自兩清”
月清川微微一愣,勾唇淺淺一笑,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