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婚禮前一夜,容闕接到家裏的電話,是她的母親在家裏突然暈倒,雖然被保姆及時送往醫院,但卻查出來是因為高血壓引起的腦溢血,直接送進了ICU。

容父正在國外出差,即便跨越半個地球連夜飛回來,也沒辦法及時處理事宜,家裏迅速聯系了容闕,等她去到醫院,時間已經走向了淩晨。

想到梅伊跟在自己身邊時的作息——

容闕站在醫院走廊上,指尖從兜裏的手機邊緣上劃過,最終還是沒有給梅伊發出任何消息。

想到上一次婚禮給對方留下的陰影,她閉了閉眼睛,祈禱父親能夠在明早七點前趕到醫院。

容家上下都知道她要在第二天跟梅伊補辦婚禮,甚至容母在突發高血壓之前,都還在房間裏看那對祖傳的帝王綠镯子,預備之後挑個時間送給梅伊。

面前浮現出梅伊坐在梳妝臺前,眉飛色舞地跟她說婚禮程序的模樣:

“我要告訴那些不看好這段感情的人,我跟你在一起了!還辦了一場盛大的婚禮,告訴所有人我們特別恩愛!”

“我還要請幾個知名媒體人過來報道這場婚禮,讓他們都知道成為你的妻子有多麽幸福。”

……

回憶都是熱烈溫暖,現實卻是充斥鼻尖的消毒水味道。

容闕坐在重症監護室外的椅子上,失眠了一整夜。

連醫院走廊都變得熱鬧起來時,她摸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忍不住給容父身邊的助理打了個電話:“你們現在到哪兒了?”

“今早機場這邊出了點事情,路上有點堵,”助理據實已告:“抵達醫院最少還需要半個小時。”

容闕這頭只剩下呼吸聲。

聽筒那邊傳來一陣窸窣動靜,随後,容父的聲音傳了過來:“剛才下飛機的時候,我給院長打過電話,你母親的具體情況還得醒來才知道,現在人還沒醒嗎?”

“沒有。”她平靜地回答。

容父嘆了一口氣,語氣裏滿是疲憊:“抱歉,你跟小梅的婚禮,也許要往後推遲一些時間……我已經讓司機盡量挑選不堵的路了。”

“您注意安全,”容闕垂着眼眸,看着自己的掌心,慢慢應答:“母親這邊,我會時刻關注情況。”

頓了頓,她又說:“梅伊是很通情達理的人,她不會怪我的。”

等電話挂斷。

容闕回身看了看身後這間重症監護室,隔着厚重的牆壁,沉默許久,還是重新将手機屏幕按亮,修長的指尖撥出一個號碼。

手機被放到她耳邊,很快就得到了應答: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七點三十分。

酒店豪華套房內。

梅伊顧不上自己臉上都幹得有些難抹開的粉底液,急急忙忙去找手機,拿過椅子旁邊的珍珠手包,頭也不擡地與梅夫人道:

“她有事為什麽不直接跟我說呢!”

“早跟我商量的話,昨晚我們就能跟司儀、酒店經理溝通,增加一些流程讓賓客們打發時間,現在到場的都知道婚禮九點開始,她想推到什麽時候?”

梅夫人無奈地看着她,直到梅伊摸出手機,摁了半天,屏幕還是漆黑一片。

哦。

昨晚在家裏難得享受自由的睡前時刻,她太過興奮,玩了一宿的手機,忘了充電。

舔了舔唇,梅伊朝左右借充電寶的同時,又巴巴地望着梅夫人方向:“那……她家是出了什麽事情?今天能到嗎?”

她趕忙補充一句:“只要她能到就行,我可以一直等,真的!”

梅夫人嘆了一口氣,無端端覺得自家孩子命苦,人生統共就辦了兩次大事,結果回回都不順利,分明都是精挑細選的黃道吉日,怎麽還這麽坎坷呢?

就像……

她倆八字不合,天生不配。

心中如此嘀咕着,梅夫人頗有些不安,但想到梅伊對容闕的那份感情,面上還是堆出笑來,坐到孩子身邊,拍了拍她的手,“她會來的,你放心,先把妝化了,你這臉上都跟個花貓似的了,快坐好——有媽媽在呢,今天你就負責當個漂亮的新娘,其他什麽都不用想,什麽都別怕,嗯?”

梅夫人沒說容闕母親生病的事情。

她總覺得以梅伊對容闕這份心思,說不定能做出跑出去宣布婚禮當場取消的舉動。

今天到場的媒體很多,又将兩家的親朋好友都請過來見證,真要讓梅伊這麽鬧,傳出去以後孩子的名聲可怎麽辦?

難道讓人笑話她跟同一個人婚禮辦了三次?

聽起來就晦氣。

梅夫人決不能讓這事發生。

九點十分。

會場依然不見兩位主角的身影。

路嘉吃着堅果,椅子好端端的四條腿,被她坐得只有一條支棱在地上,其他三個角晃悠半晌,她目光始終盯着婚禮臺的位置,不知在想什麽。

直到旁邊人用胳膊肘碰了碰她:

“哎,嘉嘉,聽說另一位主角現在還沒來呢,你知不知道是什麽情況?我可是昨天連夜把她的紅毯造型都給補完了,好期待她今天的驚豔出場。”

路嘉驀地前傾,等椅子腿四平八穩落在地上,不由冷笑一聲:“什麽情況?有人吹牛吹上天了呗?指不定是舔太久沒舔着,精神出問題了,你們平時不看娛樂圈新聞嗎?”

“什麽新聞?”身邊朋友好奇捧場。

“類似‘一女子因沉迷追星,出現妄想症,對身邊親朋好友都說自己的老公就是大明星’,又或者‘瘋狂粉絲在一明星發布會上跳上臺,公然丢出玫瑰花當場求婚’……例子太多,自己去看。”

她将手裏的堅果碎屑拍了拍。

坐在她旁邊那桌的人幹笑一聲,“不可能吧,梅家應該不會讓她這麽胡鬧。”

“你不信?”

路嘉驀地站起身,在會場裏看了一圈,正好見到從外面進來的彭幼,對她笑眯眯地招了招手。

等彭幼走近,她故意揚聲,讓同桌的人聽得清清楚楚:

“彭彭,我問你,前段時間梅子是不是腦子出了點問題?”

彭幼:“?”

她舌尖頂了頂牙齒,皮笑肉不笑地伸出手指警告:“路嘉,需要我教你怎麽說人話嗎?什麽腦子出了問題,她只是臨時失去了記憶,現在已經恢複正常了。”

“啪!”

路嘉兩手一拍,朝周圍人聳了聳肩,拖長了語調重複:“失憶難道不是腦部功能受損、也就是腦子出現問題的表現之一嗎?”

“我幾天不收拾你,你皮癢了是吧?”

彭幼擡手勾住她的脖子,試圖把她拉出人多的會場。

路嘉撲騰半天沒将她扒拉開,被卡着腦袋,歪着脖子警告道:“你動我一下試試!”

彭幼直接給她腦門上呼了一巴掌。

有賓客鬧起來的事情很快傳入梅伊耳中。

見到梅夫人拍桌瞪眼的模樣,她抱着自己的婚紗裙擺,努力挪了幾步,忙不疊阻止道:“媽媽媽!別急,是我的朋友,我過去看看有什麽誤會,您都忙活一早上了,坐這兒歇歇吧。”

說完沒等梅夫人阻攔,她就以這副團抱婚紗的模樣,往門邊走去,梅夫人哭笑不得,只好趕緊吩咐人去幫她提婚紗下擺,免得等會兒在外面磕碰絆到。

不多時。

梅伊有些氣喘地将朋友們都帶到僻靜角落,擡手從路過侍者的托盤中取下兩杯果汁,挨個塞進彭幼和路嘉手中,而後自己端了杯雞尾酒。

“說說吧,兩位大小姐怎麽在我大喜的日子鬧起來了?”

“想讓我見點兒紅,圖個吉利?”

路嘉新做的發型都被破壞了,這會氣的眼睛都紅了,還是旁邊有朋友不斷地替她拍背,另一邊彭幼那兒也有人不斷把她往後拉,免得戰局白熱化。

“你先問問她這張破嘴都在造什麽謠!”

彭幼指着路嘉的方向,仍覺不解:“梅子,你就不該讓這種人來參加你的婚禮,簡直晦氣!”

“來參加神經病的婚禮才是我晦氣!”路嘉看她被拉住,嘴上又行了起來,不忘朝梅伊的方向看去,将她一同嘲諷:“你剛不是很能炫耀嗎?這就是你的應有盡有?你不會以為婚禮是一個人就能辦的吧?”

梅伊沉默半晌。

然後她将這杯雞尾酒倒在了路嘉頭上。

四下皆驚的氛圍裏,她擡手讓保安過來,十分禮貌地将路嘉這個攪-屎-棍請走換衣服。

随後又看向彭幼的方向,見她臉都紅了,不由出聲道:“別生氣了,她嘴一直都這麽碎,你不是知道的嗎?”

彭幼看了她半天。

忽然擡手戳了下她的額頭。

“你啊!”

她忍不住道:“我是在氣她嗎?我是在氣你!你怎麽跟我保證的,說容闕變了,不是以前的樣子,請我一定要來祝福你們的婚禮,結果呢?”

彭幼說的胸膛不住起伏,又氣又怒,反而讓她的妝容顯得更加精致,但她此刻心思全不在這上面,只拉起梅伊的手,語重心長道:

“梅子。”

“對象不行咱就換,我們不受這委屈了,不行嗎?”

梅伊低着頭,眼眶都紅了。

一滴滴淚從眼睛裏掉下來,将她剛上好的妝都暈染開來,本來彭幼還覺得今天一定要罵醒她,但看她這無聲息哭泣的模樣,又有些心軟,趕緊找人要了紙巾,替她擦臉。

梅伊接過她的紙巾,擡起發紅的眼眶,咬了咬唇,重又開口:

“不……她不是這樣的人,她沒來肯定、肯定是有事情在忙,你別說了,我愛她,她也愛我。”

她還強調了一遍:“真的,你相信我。”

但越是在這時候回護容闕,就越顯得她可憐。

周圍還有其他的賓客朋友看過來,想知道發生了什麽,梅伊頂不住他們的視線,攥着紙巾倉皇地逃跑。

洗手間裏。

梅伊撐着洗手臺,雪白的婚紗裙擺散落一地,只聽她深吸一口氣。

系統出現在她身邊,試着安慰:“她的好感度已經70了,可能這次真的有急事呢?你這次替她說話也許沒錯。”

“誰知道呢?”

梅伊面無表情地擦掉自己的眼淚,想要重新補妝,“但我愛她什麽?愛她那張常年零下二十度的臉?愛她這破爛的一無是處的技術?愛她給了我十二次BE?她有什麽值得我愛的?”

她對着鏡子,仔細檢查自己模糊的眼線。

瞥見系統突然被定格、仿佛卡機的動作,她出聲問:“怎麽?”

系統:“……”

梅伊若有所感,目光往旁邊一轉——

洗手間的門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打開,門外站着一道搖曳而豔麗的身影,黑漆漆的眼眸看向這邊,不知道已經聽了多久。

梅伊:“!”

等等,她剛才到底有沒有點暫停!

很快,事實就告訴了她答案,因為對方頭頂的好感度數字,正在一點點地往下掉。

梅伊的臉色也跟着一點一點變得更白。

她腦袋空白,一時間忘了怎麽反應,本能地呢喃出一句:

“再、再給次機會?”

作者有話要說: 這兩天因為想上一個榜單,所以更新都是十二點,辛苦大家。

忍我兩天,更新時間就會調整回來的,麽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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