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自看見容闕的時刻起,系統就在力挽狂瀾,它将梅伊說到一半的話都給消音了。
容闕其實只能夠聽見前半截:“但我愛她什麽?愛她那張常年零下二十度的臉?愛她這破爛的一無是處的技術?”
再後面,就只有梅伊開開合合的唇,因為沒有發出聲音,配上那張過度失望的神情,倒像是因情緒過度、無聲地在罵些什麽。
及至轉身看到容闕之後,恍惚的模樣,還有唇不斷開合、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的樣子,還有滿臉的不可置信,像極了因對愛人失望而躲起來發洩、卻無意間被對方撞個正着的不知所措。
容闕自父親抵達醫院之後,就争分奪秒地驅車往婚禮現場趕。
她打從梅夫人那裏知道了梅伊手機沒電的事實,抵達酒店樓層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想當面找到梅伊,給她當面為家裏的突發情況道歉。
可她聽見了什麽?
梅伊将自己關在洗手間裏,失望地說不再愛她。
非但如此……
還有那句“破爛的一無是處的技術”。
前段時間和諧的夜晚生活還停留在記憶中,對方竟在極度的氣憤中,開始胡言亂語了起來?
容闕深吸一口氣。
她頭頂的數字堪堪維持在65,彰顯此刻心中的郁悶。
趁着好感度跌停,梅伊總算回過神來,趕緊将劇情暫停,手撫在胸口上,隔着婚紗表面的碎鑽與珍珠點綴,給自己順着氣,腦子裏轉瞬間想出了數十種方法。
她轉頭看系統:“你覺得我現在裝個精神分裂,跟她說剛才那些話都是我表妹說的,她會信嗎?”
結果系統的電子音跟她的話語撞在了一塊兒。
“我剛才給您消音了!”
“嗯……嗯嗯?”
梅伊趕緊讓系統調出方才那一段的畫面,清楚地聽見自己的末音結束在“一無是處的技術”,後面所有的字句都只剩口型。
看完這段回放,梅伊面上的表情從死裏逃生的放松逐漸變成困惑。
系統:“?”
梅伊用下巴示意它去看這一段,一臉深沉地問:“她是不是有什麽毛病?說一句技術不好,當場就掉5個點?”
人不能,起碼不應該……這麽拒絕現實。
剛才數字嘩啦啦一串掉的時候,梅伊還以為自己前功盡棄、只能馬上開始第十四次攻略了。
系統小心翼翼地問她:“那現在,您有解決的辦法了嗎?”
容闕的唇間只來得及洩出一個字:“你……”
懷中便猛地撞入一道溫度。
漂亮的新娘三兩步前來,無意間踩到地上長長的裙擺,幾乎以一種半撲的方式,傾向她這兒,牢牢抓住她的手臂,眼淚落下,将睫毛、眼影都要暈染,偏偏襯得眼睛前所未有的明亮。
“你終于來了。”
梅伊的聲音裏已經帶上哭腔,“我以為你又不來了,我等了你好久。”
也許是太過傷心,她邊哭邊打嗝,聲音很快變得斷斷續續的:“你知道剛才他們都怎麽笑我嗎?他們說我腦子有病,這場婚禮根本就是家裏同情我,特意為我辦一場滿足我心願的……還有人剛才跟我朋友在現場打起來、嗚嗚……”
她哭得實在太傷心,成功讓容闕将注意力轉回現實來。
擡手替梅伊揩去面頰上的淚,容闕低頭看着她,眼神逐漸變得溫柔,“好了,別哭,我不是說過家裏有事所以晚到一會兒嗎?”
梅伊淚眼蒙蒙地看她,“可我不知道是什麽事情,我以為你是後悔了。”
容闕一怔。
她已将事情完完整整告訴了梅夫人,因為當時根本打不通梅伊的手機,她以為梅夫人早替自己解釋過一遍,但看梅伊這副模樣,分明是絲毫不知,所以惶惶然地在酒店裏等了她一上午,期間還經歷了旁人的嘲諷。
一時間,容闕心疼至極,她将梅伊往懷裏攬了攬,雖然不知道梅夫人出于什麽原因隐瞞了她的事情,但她還是将事情重複一遍:
“我母親昨晚上突發腦溢血,進醫院了,家裏沒人,我得陪着照顧。”
梅伊後知後覺地眨了下眼睛,連哭都忘了,不自覺地打了個嗝。
她沒想到是這個原因,趕忙從容闕的懷中出來:“那、那你還……你現在過來,母親那邊不要緊嗎?”
“沒事,”容闕握住她的手,神情緩和:“早上父親快來的時候,她正好醒來,腦溢血的區域比較小,沒有影響到重要的功能區,也沒有留下麻煩的後遺症,就是之後吃降壓藥要随時注意情況。”
梅伊趁機看完她頭頂的好感度,發現已經到了75。
……好離譜,好随便。
她看不透這女人的心思,于是重新把腦袋埋進容闕的懷中,做小鳥依人狀:“是我錯怪你了,對不起。”
容闕指尖勾住她的下巴擡起來:“我技術真的很差嗎?”
梅伊:“……”
這茬我們過不去了是嗎!
在梅伊眼淚加撒嬌的攻勢下,危機有驚無險地被度過。
等容闕進入房間換衣服、化妝的時候,梅伊坐在她的休息室裏,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仍然沒從這柳暗花明的情況中緩過來。
她的妝容早就補好了,現在梅夫人在外頭跟婚禮司儀确定流程,作為伴娘的彭幼也要給來幫忙的朋友們吃定心丸,替她們解釋婚禮推遲至今的緣由,而系統因為內疚剛才突然出現給她帶來的麻煩,現在也躲了起來。
梅伊就偷得這片刻閑,趁着屋裏沒人,懶洋洋地往沙發上趴,甚至沒辦法躺,因為頭上的飾品和禮冠好不容易才做好。
曾經她對婚禮所有的期待,就是洞房花燭夜。
現在梅伊已經沒有那麽天真的想法。
她只想趕緊把容闕的好感刷完,趕緊卸載游戲!
“咚咚。”
輕輕的、禮貌的敲門聲拉回了她的注意力。
梅伊偏頭去看,不由坐直了些,因來人身份太過特別,她一時半會兒還沒反應過來,對方就已經走到了面前。
聲音遲鈍地從喉嚨裏冒出:“……奇奇?”
過往所見女孩兒時,對方總是穿着工作制服,藍的、棕的,那些粗糙的、版型寬大的衣服将女孩兒特色遮掩許多,唯有一張清純陽光的臉蛋給人留下印象。
但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人卻穿了一身金色的小禮服裙,精致的打扮風格像是天上的太陽突然掉到凡間,照亮了梅伊的雙眼,以至于她有些不敢認。
曾經她還用土味情話對容闕說,自己是她的太陽。
可直到如今見到奇奇,梅伊才知道……太陽該有何等閃耀的光芒。
面前的人俯身看來,對她露出個淺淺的微笑,“聽說依依姐姐要結婚了,婚禮的另一位主角還放了你的鴿子,我本來是想來幫忙的——但現在,似乎只有祝福的餘地了。”
幫忙?
梅伊恍恍惚惚地想,這是要怎麽幫忙?
但看到她身上這件做工細致、一看造價就不便宜的禮服裙,梅伊情不自禁地睜大了眼睛,喉嚨動了動,冒出個大膽的猜測。
奇奇她不會是想臨時出演另一位主角吧?
梅伊不敢說,也不敢問,眼瞅對方頭頂那圓滿的‘100’從未變過,她只能嘆一口氣,出聲道:“謝謝你來參加我的婚禮。”
雖然她并沒有給奇奇發請柬,也不知道奇奇是怎麽進來的。
奇奇在她面前半蹲下來,因為與她離得很近,耳墜長長的流蘇,涼涼地從梅伊肩頭拂過,那片肌膚也像是通了細微電流一樣,蹿起稍許酥麻,又搭上對上有意壓低說出的一句:
“可我很不甘心。”
“我可以比她對你更好,依依姐,如果今天跟你結婚的人是我,我不會讓你這麽委屈、受盡別人的嘲諷和難堪。”
距離太近。
梅伊依據翻車多次的經驗,本能擡手想将奇奇推開一些,她甚至主動想往後撤,但手剛碰上對方肩膀使力,就聽見一聲短促的叫聲:
“啊!”
她立即不敢動,垂眸才看見是自己婚紗的結構太過複雜,前襟上的碎珠串與她耳墜的金屬細鏈勾到了一塊兒,奇奇側了側腦袋,視線只往低處一掃,就趕忙挪開。
梅伊擡手想捂,但這動作勢必要牽扯到奇奇的耳朵,此刻對方耳垂已經被耳墜牽累得發紅,像血滴。
“沒關系,姐姐慢慢來,我不着急。”站在跟前的人緩聲應她。
梅伊:“……”
你不急我急啊!
根據翻車定律,我踏馬每次遇上你,就總是會得罪容祖宗!
她手中急得都在抖,但那些糾纏越是着急就越解不開。
将她身形都擋住,側着頭的人本來唇角噙着笑容,用餘光見到離自己這麽近的梅伊,她心情好極了,但視線忽然瞥見門口進來的人。
對方也看見了她,潋滟的神态登時一收,冷卻幾分。
還沒等容闕發問——
奇奇突然裝作不經意地跟梅伊搭話:
“聽說姐姐婚後的夜生活不太和諧?”
梅伊;“!”
她差點将這人的耳朵扯下來,而後震驚地擡頭看着面前的人,不知這家夥到底是哪來的消息渠道。
偏偏奇奇斜睨過來,笑眯眯地歪了下腦袋同她建議道:“現在逃婚,好像還來得及哦。”
坐在椅子上的新娘正想讓她別開這種玩笑,屋裏卻有第三道聲音驀地加入話題:“她不會跟你走的。”
梅伊:“!!!”
在她因受驚控制不住力道前,奇奇眼疾手快地低頭,将自己耳環整個取下,重又站直身子,往旁邊讓了讓,由梅伊看清楚門口的人。
随後,奇奇故作不經意地垂眸朝梅伊示意:
“看來姐姐的婚紗很喜歡我這只耳環,那就送給姐姐,不用還給我了。”
梅伊順着她目光低頭看去,見到那流蘇耳環挂在自己婚紗的前襟位置,還在因她的呼吸而輕微搖晃,長長的流蘇晃啊晃,像極了蕩漾的一顆心。
再擡頭看,不遠處的容闕仍處于一言不發的狀态,而惹出這些的罪魁禍首還在旁邊拱火,臉上的笑容絲毫沒有收斂,就差在旁邊點串鞭炮,假惺惺地配一句:“你們別吵啦,不要因為我離婚,這樣我會心疼姐姐的。”
梅伊霎時間仿佛看到了連串彈幕從面前劃過,每行都是相同的四個字:吾命休矣。
腦海裏也出現一句合乎眼下情境的戲文:
“孫答應的赤色鴛鴦肚兜,還挂在那狂徒的腰帶上。”
現在。
奇奇這狂徒的耳環,就挂在她的婚紗上,而這一切,都被容闕捉了個正着。
死寂。
休息室內的空氣一片死寂。
作者有話要說: 沒1:如果上天再給我重來一次的機會,當初我死都不會招惹這個女人!
“狂徒腰帶”這一句,好像是甄嬛傳裏面的,反正是引用。
來猜咱們容龜毛會有什麽反應?
順便,下次更新在26晚上十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