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39章
未幾, 向藥拿了一小碟肉湯進來,放在偏殿角落裏。
小狐貍已經快餓癟了,當即撇下油鹽不進的魔君大人, 鑽進角落小口小口地舔食着肉湯。
暖熱的食物入腹, 蘇漾感覺好了一些, 就聽一道聲音從門外傳來:“師兄——”
說話的人踏進門:“你還在喝?又喝不醉, 何必這樣灌自己。”
小狐貍扭頭去看, 見是葉寒,懷裏抱着一大摞書。
他把書搬到榻邊放下, 蘇漾這才看見那裏原本就散落着一大堆書, 大部分書頁攤開, 顯然是翻過。
方才進門就見到裴凜,他沒有分神留意這些東西。
葉寒道:“喏, 照雪仙宗的, 我都給你弄來了。不過我覺得師尊……呸, 玉隐道君那樣的人,藏書裏不會有你想找的東西, 多半還是白費工夫。”
裴凜淡道:“總要試試。”
“你這嗓子都啞成什麽樣,別喝了。”葉寒是了解自己師兄酒量的, 和蘇漾是兩個極端,一個酒量差得要命, 一個千杯不倒。
別人借酒澆愁, 裴凜喝了酒至多麻痹一下自己,神志仍是很清醒。
看他這幾日邊喝邊把書翻了個遍就知道。
葉寒伸手想拿走酒壺, 沒得逞,只得無奈道:“罷了,你愛喝就喝吧。那些書你都翻過了?”
裴凜:“嗯。”
“我就說, 古書閣這些我當年翻了個遍,若有能複活蘇漾的法子,我豈會不知道。”葉寒說着嘆了口氣“仙狐死後沒有靈魂留存,複活裴昭的禁術也救不了他。”
Advertisement
裴凜沒有接話,拎起酒壺到榻邊,拿起一本書來翻看。
“若這裏也沒有呢?”葉寒問“你打算怎麽辦,往後就日日把自己泡在酒裏?”
裴凜道:“這裏沒有,就再去旁的地方找。”
葉寒嘆了口氣。
他能理解裴凜的心情,知道現在怎麽勸都沒用,便道:“說起來,蘇漾原本住的月沉山裏好像有不少書,是古書閣沒有的。”
裴凜翻書的動作一頓。
比起照雪仙宗的藏書,顯然月沉山裏有他想找的東西可能性更大。
小狐貍邊喝肉湯邊聽他們對話,這會兒也明白過來,裴凜沒有認出自己。
仙狐的外表由元神決定,他出生時長什麽樣,現在就什麽樣,比裴凜第一回 見他要小得多,而且跑了這一路還鑽過牆洞,鼻子耳朵和臉上都蹭了灰,看起來确實和從前不一樣。
蘇漾正打算去浴池洗幹淨,就見裴凜放下書,對葉寒道:“帶我去月沉山。”
葉寒愣了愣:“現在就去?”
“嗯。”
“好吧。”知道他是想早點找到辦法,葉寒也沒再多說“那我們這就走,正好如今臨界崖合上了,過去不算遠。”
兩人便提步向外走去。
見狀,小狐貍也快速喝幹淨肉湯,跳出殿門跟了上去。
蘇漾如今只能用跑的,裴凜和葉寒卻會飛,一眨眼人就沒影了。
多年沒有體會過這種短腿生物的苦惱,小狐貍茫然望着他們飛走的方向,在原地打轉。以他現在的速度跑到月沉山,裴凜都回來了。
想不到旁的辦法,蘇漾只好放棄,掉頭去浴池洗澡。
趕到月沉山時,仙童正一邊收拾折蘭君的遺物,一邊抹眼淚。
見到葉寒,他們趕緊擦幹眼淚,恭敬行禮道:“掌籍仙官。”
“這位是……”
葉寒介紹:“這是我師兄。”
仙童長年住在月沉山裏,沒見過魔君,也沒多想。只是裴凜衣着不似尋常仙門中人,面容深邃英俊,卻不知何故縱橫了一道可怖的傷疤,他們便忍不住多看兩眼。
一位仙童小聲道:“我總覺得在哪裏見過這位……”
“我也覺得。”
葉寒生怕他們把魔君認出來,忙道:“我帶他過來,是想借閱你們山裏的藏書,找一找是否有能将你們師尊複活的方法。”
聞言,仙童們互相看看,其中一個遲疑道:“師尊從前不讓月沉山外的人進他書房。”
另一個嘆了口氣:“若真能找着法子救回師尊,要罰便罰吧。”
他說着道:“你們随我過來。”
葉寒松了口氣。
若月沉山不是蘇漾的地盤,恐怕他師兄招呼都不打一聲便會破門而入。
到了書房,仙童推開門:“藏書都在這兒了。”他說着,瞥見桌上摞了一堆未來得及收起的畫像,神色一變。
仙童快步走過去,想把畫像收拾起來,期間慌忙瞥了門口兩人一眼,動作忽然頓住。
他知道為何覺得那黑衣男人面熟了,因為師尊的畫像上畫的就是這位。
裴凜也看見他手裏的畫,眼神一暗。
仙童知道藏不住了,此時只好問道:“這位……可是與我們師尊有什麽淵源?”
葉寒道:“他從前和折蘭君是一對。”
“原來如此。”仙童恍然,拿起桌上一個盒子“師尊把這個翻出來,應當是想給你的。”
裴凜問:“那是何物。”
“是很久前玉劍宗的宗主送給師尊的靈脂膏,可以煥容複顏,聽說萬金難求。”
“不過師尊從前用不上,就一直放着,現在翻出來應當是想給你,可惜……”仙童嘆了口氣“既然你來了,便把這個拿去吧。”
“……多謝。”
葉寒聽出裴凜的聲音有些微顫。
他早該想到,來月沉山看見蘇漾從前留下的東西,師兄心裏一定更不好受。
葉寒本想勸慰兩句,瞥見裴凜發紅的眼睛,又把嘴閉上了。這種時候,說什麽都沒用。
月沉山有不少仙狐族留下的古籍,兩人翻看許久,仍沒有找到辦法。天黑後,他們向仙童告辭,彼此分道揚镳。
裴凜帶着靈脂膏和一摞畫像回到魔界。
他先去了魔宮主殿的書房,把畫像妥帖收好。
裴凜已三日沒有來主殿,忽然發現書房和自己離開時有些不同——桌上的硯臺裏有墨,筆散落一旁,紙上也留下些淩亂痕跡,隐約能看見一兩枚小小的,花朵一樣的足印。
他猜到是白日見到那只狐貍搗的亂,此時也無心多想,給存放畫像的黑匣施了封印,就離開書房。
回到偏殿,裏頭靜悄悄的,角落裏盛放肉湯的小銀碟幹幹淨淨,還有點反光。裴凜想那只狐貍吃飽喝足,應當是走了。
它确實和蘇漾很像,看見第一眼,裴凜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可仔細端詳過後,發現并不是。
若他糊塗一點,或許會将那只狐貍留下來悉心照料,然而裴凜清醒地知道,再像也不是他那只。
他已經三日沒有合過眼,此時走到榻邊,拿起離開前沒有翻完的書,打算上榻去看。
裴凜一手拿書,一手掀開榻上鋪好的錦被。
只見被子底下躲着一只雪白的小狐貍,狐貍下邊壓着一張白紙,紙上墨筆歪歪扭扭塗了兩個大字:蘇漾。
裴凜又将被子蓋上了。
他定了定神,過了一會兒,才又掀開。還是和方才看見的一樣。
而且狐貍被這一掀一蓋弄醒了,睜開濕潤的眼睛。見是裴凜回來,小狐貍忙用爪子點了點紙上的字,再點點自己。
裴凜:“……”
“你是說,你是蘇漾?”
小狐貍點點頭,朝他舉起爪子,粉色的肉墊上赫然印着墨黑的痕跡。裴凜下意識遞出手,肉墊就在他寬大的掌心碰了碰,像是在說:答對了。
殿內陷入沉寂。
半晌,裴凜面無表情地擡手,在自己手臂上狠狠擰了一把。
生疼。
并不是在做夢。他身體有些控制不住地發顫,彎下身,把小狐貍緊緊抱在了懷裏。
裴凜摟得太用力,小狐貍幾乎喘不上氣,四腳并用地掙紮片刻,才探出腦袋,趴在裴凜肩頭。
他聽見裴凜啞着嗓聲說:“蘇漾,別再離開我了。”
作者有話要說:完結倒計時QWQ大家可以提想看的番外啦,能寫出來的就會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