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言哥?楚芮是在叫他嗎?(小修)
(一)
楚芮的手機打不通,一直提示不在服務區,廣浩波在房間裏打了十幾通電話,最後徹底坐不住了,換了衣服跟鞋,拿了酒店房間裏自帶的雨衣跟雨傘出了門。
廣浩波問了酒店前臺,但他們也不可能知道楚芮去哪兒了,廣浩波無頭蒼蠅一樣見人就問,最後實在沒人可問了,穿上雨衣拎着傘出了酒店,站在酒店門口的臺階上,一道雨簾遮在眼前。
閃電把他的臉照得一片白,就在廣浩波在想去哪兒找楚芮的時候,酒店門口停了一輛車,車上下來一個男人,是楚亮。
廣浩波終于見到認識的人了,撐着傘跑下臺階,也顧不得之前想的楚亮不是好人了,抓着他就問,“堂哥,你見到楚芮了嗎?”
楚亮是被老爺子叫來的,老爺子聽到項目部的人跟他說楚芮冒着大雨執意進了山,酒店裏只有廣浩波自己,又聽說他就在青林山旁邊不遠的一個市,一個電話打過去,讓他來看看楚芮是什麽情況。
他現在正煩着呢,前幾天他跟公司裏其他幾個董事的職位都被楚芮給撤了,別說冒雨來找楚芮,他現在恨不得把楚芮大卸八塊。
他沒想到從楚芮那拿到的文件是假的,假文件裏很多數據都有很大問題,漏洞百出,他還以為找到了楚芮的把柄,青林山正在開發的那幾塊地皮,是他跟公司裏另外兩個董事合夥當地村民一起給壓下來的,本來想只要攪黃了楚芮的項目,好讓公司董事對他發難,結果楚芮竟然找到了當時他們跟村民交易的錄音。
楚芮來青林山考察之前開了董事會,直接把交易錄音發給了每一位參加會議的董事成員,還直接把沒有一絲纰漏的真文件拍在了桌子上。
現在他什麽都沒了,爸媽的職位也被楚芮撤了,爸媽還罵他是廢物,他晚上正在跟小情兒潇灑放松呢,爺爺一個電話就把他叫來了。
楚亮想到這些,一下車就對着腳底下的雨吐了口唾沫,他想随便找個理由,說雨太大了開不了車跟爺爺搪塞過去,他才不會真的去找人。
結果剛一下車,就碰到了傻子,廣浩波抓着他就問看沒看到楚芮。
楚亮上下打量一遍臉色發白的廣浩波,想到什麽,突然笑了,“你想找楚芮啊?”
廣浩波用力點點頭,“我找他,周叔說,他可能進山了。”
“不是可能,他已經進山了,”楚亮上了車,又讓廣浩波上車,說要帶他去找楚芮,“你說,楚芮現在進山,是不是不要命了?”
廣浩波越聽越害怕,路燈穿過雨霧透過車窗滑在他的臉上,昏暗的光線裏,照得廣浩波臉又白了一層。
楚亮讓司機順着路一直往進山的方向開,還時不時找話跟廣浩波聊天,三兩句就把話給套出來了,确定了之前廣浩波跟他說密碼是楚芮授意的,也是楚芮告訴廣浩波,要是他再問,就直接告訴他。
之前楚亮還只是猜測,現在算是确定了,楚芮是利用傻子在騙他呢。
楚亮從後視鏡裏發狠的眼神廣浩波沒看見,他們的車在進山路口就停了,前面密密麻麻堵了一排車,有交警在指揮交通,有幾輛車正在掉頭往回開。
“下大雨,前面肯定是封路了。”楚亮說完,又讓前面的司機下車去問問。
“那怎麽辦?”廣浩波扒着車玻璃使勁兒往外看,雨裏車燈亂閃,汽車喇叭聲不停在咆哮,雨聲裏混雜着沖天的幾聲咒罵,他們車後面又很快堵上來幾輛車。
“車肯定是開不進去了。”楚亮無聊地敲了幾下車窗,打了個哈欠。
廣浩波着急地一直在搓大腿,早上他們跟溫澤軒吃飯時候說的話廣浩波還記得,山裏下雨可能會有泥石流。
司機很快就回來了,果不其然,說是進山的路封了,只給出不給進,進山只有這一條路,不一定什麽時候能解封。
楚亮雙手懶懶地抱着腦後,轉了轉脖子往後仰躺在座椅上,邊打哈欠邊說,“那也沒辦法了,封路了我們也進不去,除非我們長了翅膀,要不,先回去吧。”
廣浩波聽他們掉頭要走,伸手拉車門要下車,車門是鎖着的,他用力敲了敲車窗,“我要去找楚芮,開門,我要下去。”
楚亮讓司機打開車鎖,扭頭問他,“你認識路嗎?”
廣浩波下車的動作一頓,眼巴巴瞅了瞅楚亮,抿着唇說了句“不認識。”
“來,我跟你說,”楚亮降下車窗,手伸向外面的雨,一開始他的手指順着前面擁擠的車流往前指,指了一會兒又笑了,手指轉了個方向,指了指右邊的一個小村子,“從這裏下車,順着前面的小路往前走,穿過那個村子,再翻過村後的那座山,就是進山了,這是一條近路,車開不進去,只能徒步……”
“不過,”楚亮頓了頓,“這條路可能會有點兒危險,你自己考慮清楚。”
廣浩波管不了那麽多了,“只要進了山就能找到楚芮了嗎?”
“或許吧。”楚亮點點頭。
只要能找到楚芮就行,楚亮已經給他指了路,廣浩波撐着傘下了車,又怕自己記不住,又讓楚亮重複了一遍,下車之後跟楚亮說了聲謝謝,轉頭往村子走。
楚亮看着在雨裏一點點變小又變沒的人影,升上車窗,抽了張紙擦了擦手指跟袖口上的雨,“還真是傻子,可真固執,我明明跟你說了現在進山有危險,我說了你也不聽,那我也沒辦法了。”
進村的路還算好走,村後就是一座不高的矮山,廣浩波不停地往前走,嘴裏也不停念叨着楚亮剛剛跟他說的路線——
“只要穿過這個村子,再翻過前面的山就算是進山了,只要進了山就能找到楚芮了。”
“只要進了山就能找到楚芮了。”
“可是,楚芮為什麽進山呢?”
廣浩波嘀咕了一句,早上吃飯的時候楚芮跟溫澤軒說,他考察的幾個地方就在市區周邊的幾個村子,對了,溫澤軒是要進山的,楚芮會不會進山找溫澤軒去了?
廣浩波想到這就打住了,又開始重複路線,穿過村子,翻過山,穿過村子,翻過山……
穿過村子之後的路并不好走,寬敞的路變成了泥濘的土路,下了雨的地面黏膩濕滑,走一腳就是踩出來的腳印坑,到處都是深深淺淺的水窪,一個上坡路,廣浩波沒注意一腳踩上了一塊青綠苔藓,腳下一滑踉跄了幾下,整個人從山坡上摔了下去,手裏的傘掉了,被風吹着往下滾了幾圈,停在旁邊的草地裏。
廣浩波身上的雨衣很薄,已經被樹杈劃破了,蹭了一身黑雨泥,他顧不上那麽多,站起來又去追傘,傘骨斷了兩根,勉強撐着繼續往山上爬。
再往上是幾段青石板路,比剛剛好走一點兒,雨砸下來裂成幾瓣兒,廣浩波一步一步順着臺階往山上走……
終于到了山頂,廣浩波站在山頭喘了幾口氣,他站在山頂往下看,山的那頭還是山,是連綿不斷的山,但仔細一看,山下隐隐約約能看出一條彎彎曲曲的公路,伸向那片連綿起伏的山裏。
廣浩波裹了裹身上的雨衣,翻過山就算是進山了,順着這條路往裏走就行了……
(二更)
楚芮找到溫澤軒的時候他一個人在車裏,楚芮的車跟溫澤軒的車中間被山頂滾落的巨石擋死了,一個開不進去,一個開不出來。
溫澤軒受了傷,他的車停在山路邊,車頭已經被滾下來的石頭砸得嚴重變了形,駕駛位的車門外也被大石頭死死壓着打不開,溫澤軒一條腿被壓住了,他出不來。
楚芮從副駕車門鑽進去,确定只有他自己是沒法救溫澤軒出來的,山頂的石頭随時還可能再滾下來,溫澤軒情況不太好,額頭跟手臂也受了傷,還在不停淌血,精神狀态有點差。
“軒哥,你別睡,醒一醒,跟我說說話,你先忍一忍,我給你包紮一下胳膊跟頭,疼的話你就喊出來。”
溫澤軒動了動眼皮,看清來人,“楚芮?你怎麽來的?”
“下雨了,我看你一直沒回去就進山來找你了。”楚芮又仔細檢查了下車裏的情況跟溫澤軒身上的傷,如果不盡快,溫澤軒可能會有危險。
溫澤軒用胳膊推了一下楚芮,“楚芮,你先走,可能還有落石,你先走,別在這待着,太危險了。”
楚芮沒聽,從溫澤軒後備箱裏找了應急包,裏面有急救藥箱,他找出消毒酒精跟紗布,給溫澤軒包紮好額頭上跟胳膊上的傷。
“林助呢?”楚芮問。
“林助已經去叫人了,”溫澤軒說一會兒話就喘幾口氣,“待會兒救援的人就能來了,你先走。”
“我不走。”楚芮壓着聲音,又翻了一遍急救箱,又從裏面找出止血的藥,他在車裏找了半瓶礦泉水,喂溫澤軒把止血藥吃了。
“我吃了藥就沒事兒了……”溫澤軒又推了楚芮一把,想讓他走。
楚芮額頭起了青筋,摸出裝在褲子口袋裏平時用來哄廣浩波吃的草莓糖,剝開一顆塞進溫澤軒嘴裏,想讓他先補充下體力。廢話選手
楚芮大半個身子露在外面,早就被雨淋透了,溫澤軒看他不走,跟他說座位底下有雨衣,楚芮找出雨衣穿在身上,靠着副駕車門,不停掏手機來看,但他手機一直沒信號。
林助很快就回來了,還帶了一個人,三個人合力,好不容易把溫澤軒從車裏拉了出來。
楚芮剛把溫澤軒扶進自己車裏,林助就說,“只能往前開三公裏,前面的路也被落石擋住了,我們的車開不進來。”
“那我們先開過去,然後再換到你們車裏,得快點兒,軒哥失血太多了。”
中間換到林助理車上,還是楚芮開車,再往前開幾公裏就能出山了,他幾次聽到車後石頭滾下來的聲音,楚芮一陣陣後怕,車也越開越快,就快出山了,他突然看見車燈前的雨幕裏多了一個緩緩往前走的人影,雖然看不清長相,但他還是一下子就認出來了,貼着山路往前走的人是廣浩波。
楚芮一分神,方向盤一歪,又猛地踩了個急剎車。
“怎麽了?”後排林助問。
“前面有人,是我認識的,”楚芮把穩方向盤,又往前開了一小段路,停穩之後解了安全帶,“我下車看看,馬上就回來。”
雨比剛剛小了一點兒,但風沒停,楚芮下車就喊了聲廣浩波的名字。
他的聲音順着風吹下來,廣浩波聽見了,是楚芮。
廣浩波剛剛就看到了車燈,認出那輛車不是楚芮的,正往山邊靠想讓讓路,沒想到開車的人就是楚芮。
“楚芮,楚芮……”廣浩波也喊了兩聲。
楚芮跑了兩步,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你怎麽來了?”
廣浩波找到楚芮了,臉上堆着笑,“我是來找你的。”
“誰讓你來的?”楚芮臉黑得跟山裏的雨夜一樣,沒多說一句,拉着廣浩波就快步往車邊走,“快點兒,軒哥受傷了還在車裏,我得趕緊送他下山。”
廣浩波剛想說自己腿也受傷了,楚芮一催他沒再開口,被楚芮用力一拽差點摔在地上,好在楚芮扶了他一把,一秒也沒多停,又被楚芮拽着往前走。
兩個人沒走幾步就聽到了頭頂石頭撞擊山體的聲音,廣浩波順着聲音一擡頭,看着一塊黑漆漆的石頭擦着傾斜的山石正在往下落,就在他跟楚芮頭頂,他想都沒想,就撲在了楚芮身上,把他壓在身下。
後背一陣劇痛,胸口也疼,腿也疼,渾身都疼,廣浩波疼得眼前都黑了。
“小波,小波……你怎麽樣?”楚芮扶着廣浩波往旁邊走了幾步坐在路邊,摸了摸他腦後,“石頭有沒有砸到你?”
廣浩波擡頭,沖他咧嘴笑了笑,喘了幾口氣,“楚芮,我沒事兒。”
廣浩波一說話,腦袋裏一陣陣嗡鳴,像是一群蒼蠅圍着他耳邊不停地轉,趕都趕不走,嗡嗡嗡地叫得他頭疼,快裂開了一樣的疼,好像還有石頭在往下落,不是他們頭頂,是前面車燈的方向。
廣浩波低着頭坐了一會兒,聽力徹底消失之前,他隐隐聽到了楚芮的聲音。
“言哥,言哥……”
言哥?廣浩波眨眨眼,心想,楚芮是在叫他嗎?
但他只聽到了楚芮的聲音,沒感覺到楚芮在自己身邊,楚芮好像走了,剛剛握着他手的溫度也已經不在了,只有砸在他手上身上的冰涼的雨。
廣浩波冷得實在坐不住了,往後一仰歪在了地上,強撐着一股力氣睜開眼,喇叭聲在耳邊蒼蠅聲裏亂竄,前面的車燈還在閃,楚芮逆着光的方向在跑。
廣浩波張了張嘴,想開口說一句“楚芮你小心啊”,可最後什麽聲音都沒發出來。
車燈照着他,車燈下離他越來越遠的身影看得他眼睛疼,廣浩波閉了閉眼,眼前徹底黑了。
作者有話說:
來了來了~有點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