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先導部分

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惡鬼屋并不恐怖。

大廳裏鋪着柔軟的地毯,牆壁上挂着古老的油畫。長長的餐桌中央點燃了一排蠟燭,紅色的,燭光溫暖,更顯得餐盤裏的菜肴精致而誘人。

琴酒進門時,以為自己來到了哪座中世紀的古堡,連門把上的雕花都帶着貴族的考究與優雅。

餐桌旁坐着三道身影。

主位上是一具骷髅,這麽稱呼它似乎不大禮貌,應該說,那是一位骷髅小姐,或者亡者的女王。

以人類的想象力很難理解一架骷髅如何會有如此驚人的美感,它只是坐在那裏,就有睥睨一切的傲氣。

但人類的視覺感官會覆蓋掉想象力的貧瘠,只要能夠親眼看見它,就會明白這所有加諸于它身上的贊美從何而來。

骷髅的左手邊坐着一位堕天使。他的形象實在太鮮明了,因此琴酒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認出了他的身份。

漆黑的優美的六只翅膀,深邃的黑瞳,烏黑的長發。他生得英俊,氣質天然帶着地獄系的詭魅與冷酷,舉手投足間仍能看出堕落前的神性,卻不會讓人将他錯認為天使。

堕天使的對面是一名惡鬼。

青面獠牙,猙獰可怖,拍個側臉傳到網上都能讓沙雕網友編出兩百萬字的恐怖小說,當之無愧的惡鬼界顏值C位。

可是它身披破舊的袈裟,手上拈着佛珠手串,雙掌合十閉目誦經,如同一個得道多年的隐士高僧,佛光普照古堡,甚至依稀能夠聽見從它體內傳出的梵唱。

三名屋主,各有千秋,雖然都有元素堆疊的痕跡,但它們确實足夠特別——特別到琴酒想轉身就走。

“歡迎你,尊敬的客人。”骷髅端起紅酒,向站在門口的琴酒舉杯示意,“你是最近兩個紀元裏第十位進入惡鬼屋的旅人,我很榮幸又能認識一位新朋友。”

止住後退的步伐,琴酒頓了頓,還是朝餐桌走了過去,在僅存的一張椅子上坐下,正對着舉杯的骷髅。

身前的桌面上放着一盤牛排,九分熟,配有一小撮意面和西藍花,幾乎是普通西餐廳普通牛排套餐的标配。

牛排旁邊有半杯酒,是瑰麗的煙紫色,像西西裏島的晚霞。

“你可以嘗嘗這盤食物,它叫牛排,我應該沒有記錯。”骷髅修長的指骨輕敲杯壁,酒水光潤的色澤襯得它的骨色白璧無瑕,“這是游樂園創始‘人’留下的菜單之一,我們很喜歡。”

“多謝,但不必了。”琴酒視若無睹,語氣淡漠地婉拒它的美意,然後直入正題:“我不清楚前九個人到混亂游樂園做什麽,也無意深究,我來這裏的目的很簡單——”

“我知道,獲得混亂游樂園實際掌控權,來這裏的旅人都有這個想法。”骷髅放下一口沒喝的紅酒,拿起銀制餐具,将盤子裏的牛排優雅地切割成大小相近的塊狀,“我們不會攔着,當然,也不會幫你。”

“理應如此。”琴酒耐着性子答複道,“所以我現在需要做什麽?”

“這取決于你——”骷髅手中的餐刀繞着指骨轉了一圈,刀尖指向他,“你想從我們這裏得到哪些信息?”

琴酒毫不猶豫:“獲得掌控權的方法。”

“太急了,前置條件不滿足,這部分信息暫不開放。”骷髅搖搖頭,空洞的眼眶裏幽藍的火焰閃了閃,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意味,“你應該從這個世界的起源開始詢問。”

起源?真是直白得毫不做作的提示。

琴酒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掩去眸中的若有所思。

“好,那就從起源問起。”他雙腿交疊,手掌相握搭在桌上,身體微微前傾,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這個世界最初是什麽樣子?為什麽會變成現在的樣子?”

“我喜歡這兩個問題。”骷髅敲了敲颔骨,低沉的嗓音帶着不加掩飾的笑意,“惡鬼,你來跟他說說吧。我畢竟不是這裏的原住民,很多細節說不明白。”

聞言,惡鬼停下轉動佛珠的手,一臉慈悲平和相望着琴酒。

琴酒拉了拉披風的兜帽,半張臉藏入陰影,叫人看不出深淺。

“這個宇宙原名是蘇利唯亞,在我們的語言中,這個詞代表着希望與勇敢。”

惡鬼的開場白平平無奇,它看着就不像善談的樣子。

“很久以前——抱歉,我并不是不想給出确切的時間,只是我也忘了已經過去多久。在我生活的那個年代,蘇利唯亞已經進入大航海時期,向着宇宙的深處和邊際探索,試圖沖出孕育我們的搖籃。幸運的是,我們成功摸到了宇宙邊緣,而不幸也在于此。”

“古神。”琴酒不假思索地道出造成後半句話的原因。

“是的。古神睜開眼,注視了蘇利唯亞一瞬,然後再度陷入沉睡。那一瞬于祂而言不過是睡覺中途眨眨眼,但卻讓蘇利唯亞做了一個漫長的噩夢,直到現在也不曾醒來。”

惡鬼掌心相貼,佛珠懸在指間搖晃,靜默地哀悼着逝去的過往,與它的身份格格不入。

“後來古神葬身于一位強者刀下,它的軀體四分五裂,大部分鎮壓在刀痕深淵中,小部分四散各方,成為這顆僅存的星球上又一難以磨滅的災難。混亂游樂園,是蘇利唯亞餘晖下最後的淨土。”

淨土?

琴酒的思緒不合時宜地偏向初入游樂園時看見的光景。

血色彎鈎般的月亮,永恒矗立的黑暗,沒有盡頭的荒野,以及那三樣奇奇怪怪的娛樂設施……或者說混亂生物。

好硬核的淨土,菩薩聽了直呼我佛慈悲。

琴酒收回心神,卻見惡鬼沒有再繼續往下講,反而定定注視着自己。

疑惑了片刻,他驀然想到前兩個問題已經回答完了,當即又一次開口:“混亂游樂園是什麽跟腳?與從前的蘇利唯亞有關嗎?”

惡鬼點點頭:“有關。這裏其實可以算是蘇利唯亞最後的……‘遺産’。”

“這個問題我來回答吧,安安靜靜坐着怪無聊的。”骷髅擡起右臂擺了擺,手上不知何時多了個金絲疊扣的手镯和兩只紅寶石戒指,在燭火中反射着幽微的光。

“古神不再注視蘇利唯亞後,這片宇宙的異化并沒有停止,而是維持了極為漫長的歲月,直到祂消逝才停止變化。在異化前夕,蘇利唯亞的宇宙學家們留了一份遺産給當時唯一能夠嘗試反抗的最高人工智能——智腦,可惜它的反抗失敗了,它也跟着整個世界一起扭曲,只不過在徹底堕落之前,用一種原理和威力都難以形容的武器解決了自己。”

“當然,在此之前,它把宇宙學家們留下的東西放入地底深處,逃過一劫。直至古神湮滅,這份‘遺産’才浮上地表,根據芯片裏的資料發展出現在的混亂游樂園。”

骷髅撥弄着手镯,金絲纏花下點綴的鈴铛叮當作響:“你知道為什麽這裏是游樂園,而不是別的場所嗎?”

“……”

琴酒沒有回答,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見狀,骷髅輕笑一聲,收攏指骨在桌上輕敲三下。紅寶石戒指擊打着木制的桌面,燭光微顫,整張桌子從中裂開,一團裹着黑色絲線的六菱形物體緩緩自地下升起。

齒輪艱澀卡頓的“咔嚓”聲不絕于耳,那物體起得十分艱難,卻仍然出現在了琴酒面前。

琴酒下意識後仰了幾寸距離,很快又恢複原本的姿勢,仔細打量着眼前的物品。

從外表上看不出這是什麽,只能看到它渾身都被沾了濕泥的樹根的東西包裹着,那些“樹根”還在輕微蠕動,仿若活物,一眼望上去令人眩暈,精神層面倏然一暗。

這不是錯覺,而是真正的精神污染。

好在系統的混亂抗性猶在,替琴酒擋住了這一波無形的攻擊。不過這也讓他明白,碳基生物正面對上古神相關的物品,到底是一件多麽危險的事。

耳邊的低語遠去,眩暈和混亂感一掃而空,琴酒閉了閉眼,若無其事地問:“這是什麽?”

“星網核心,蘇利唯亞的最後‘遺産’,也是混亂游樂園的核心。”骷髅看着那六菱形物體,語氣裏充滿了懷念。

琴酒一挑眉:“你的意思是——”

骷髅平靜地接上:“得到它,你就是混亂游樂園的實際掌控者。”

“……”

琴酒細細打量着這六菱形物體,看了一會兒後頭腦隐隐作痛,連忙別開目光。

雖然有混亂抗性保護,但這東西看久了,還是不免會被影響。

由此可見古神的強大與詭異。

“我該怎麽做?”底牌已經亮出來了,琴酒也不用再思索問什麽問題,直切主題。

“很簡單,把裹在星網核心外面的東西清除幹淨,它就是你的了。”惡鬼勾起嘴角,硬是用猙獰的面孔擠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笑,“不過有一點你要知道,那些東西來自古神遺骸,在古神被完全毀滅之前,它們是除不掉的。”

“……所以?”

“所以,親愛的勇士,你要拿起長劍,拿起盾牌,帶上勇氣和信念,前往刀痕深淵覆滅下方的古神遺骸,抹去祂在這世上最後的痕跡——也是幫祂解脫。”

骷髅仿佛在唱詠嘆調,誇張地起身做了一個舞蹈轉圈的動作,手臂優雅地在頭頂畫了個圓,神似芭蕾舞結束動作。

從惡鬼和堕天使的表情,琴酒大概猜出這個動作的含義,肯定與舞蹈無關,因為它們滿臉殺意,而骷髅的尾音也是十足淩厲。

這大約是圖窮匕見,只不過它們是給圖的人,而琴酒是持匕的殺手。

“在那之前,”

堕天使忽然說話了,聲音清澈得像一泓破冰的清水,有一瞬間壓下了星網核心上古神遺骸的影響。

“先看看這個。”他把一個陳舊的筆記本扔給琴酒。

琴酒接住本子,打開一看,卻發現字跡是模糊的,仿佛一把黃沙塵土,又像自然風化的紙張碎屑。

這是想讓他看什麽?

琴酒疑惑地皺眉,指尖撫上頁面,卻見被他碰過的地方,那些模糊的字體逐漸變得清晰起來,仿佛風吹去掩住石碑的沙土,露出底下千百年前的遺跡。

系統提示:恭喜宿主完成永夜之夜[先導部分]。

系統提示:已觸發永夜之夜[祝福環節],請完整修複,并閱讀筆記本中的內容。

……

這個單用PV引爆游戲區,暫命名為“紀元修複師”游戲的預約頁面已經開啓,支持PC和手機雙端運行,概念海報與第一次測試的時間也已定下。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近,就在三天後。

“紀元修複師……單聽名字,不像MMO也不像競技類游戲,這是個什麽游戲?”

赤井秀一躺在床上,拿着手機刷官方發的第二個帖子,将那幾張概念海報看了幾遍,然後把有“主角”的兩張保存下來。

最後一張海報是游戲簡介和測試時間。

——紀元修複師,穿梭于不同宇宙,尋找已逝去的文明,修複并記錄它們最後的遺産。

——這并不是一個簡單的目标。過程中,你将遇到無數危險生物,只有打敗它們,才能得到遺産,獲取獎勵。

——高清3D建模,全自由戰鬥操作,廣袤地圖無限探索,超多支線等你觸發!九月十五日第一次删檔內測,期待您的加入!

內測海報下方配了個“主角”Q版建模的動态表情,“修複師”繃着小胖臉舉着小胖手面無表情地轉圈撒花,可愛到想rua。

赤井秀一彎了彎嘴角,手指戳上去,真的rua了幾下。

要是和他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那個人能像這樣躺平任rua就好了……

赤井秀一嘆了口氣:“人應該有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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