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解謎世界(一)

原來是個解謎任務。

想起先前玩過的解謎游戲,琴酒調了調圍巾松緊,不着急行動,而是先在自己身上搜尋一番。

他先翻找幾個口袋,多數是空的,只有上衣胸前的暗袋裏塞了張紙條,寫着一串數字:03059。

将紙條放好,他又打開公文包,從中取出一張車票、一個錢包、一份調查委托書。

車票上寫着他的名字:黑澤陣。錢包內除了些許零錢之外,還夾着一張泛黃的照片,是他站在雪地紅梅樹下的身影。

至于調查委托書……

這應該是他手頭目前最重要的線索,不過他也不忙看。車票上的發車時間是晚上七點,系統顯示現在已經六點十五分了,他必須在四十五分鐘內趕到車站,否則後續調查肯定會很麻煩。

在盡可能允許玩家自由探索的情況下保證線索環環相扣,這是一個優秀的解謎游戲需要具備的特點。

把東西收進公文包,琴酒點開面板上的地圖,根據指引匆匆跑向車站。

這裏離車站還有很長一段距離,時間緊張,他的動作必須要快。

跑了半個小時穿過荒野,琴酒眼前出現了一座古樸熱鬧的小鎮。

鎮子外立着一塊刻有“雙星陣”的大石,黯淡的餘晖摻着濃烈的夜色在石頭後方拉出長而深的陰影,正斜照在通往前方的道路上,更遠處有百家燈火,有歌舞廳內飄出的輕盈舞曲,曼妙且纏綿。

車站就在這條路的盡頭。

琴酒把車票捏在手裏,加快腳步,一鼓作氣跑進了車站,踩着發車前的最後一分鐘檢票上車,沖入既安靜,又嘈雜的車廂。

鳴笛拉響,尖銳的笛聲刺破夜空,車輪傾軋鐵軌發出令人不安的咔噠聲,卻被緊閉的門窗攔在迎面襲來的風裏。

總算趕上了。

琴酒松了口氣,拿着車票一排排對照過去,走到這節車廂末尾時才發現自己買的是卧票,于是他只能掉頭往前走,去與這裏隔了三節車廂的五號車廂。

火車上的人出奇的多,每一節都塞得滿滿當當的,不但位置全滿,車廂連接處的小空地中也擠滿了買站票的人。

琴酒艱難地擠到五號車廂,大冷天出了一身汗。好在買卧票的人不多,五號車廂靜得針落可聞,除了他,只有五個房間裏傳出人聲。

他記下了那五個房間的門牌號,再提着公文包走進屬于自己的那間。

509。

房間狹窄,只有一張單人床和一張桌子。桌子幾乎與牆并長,以至于門只能推開一半,琴酒是側着身子擠進去的。

把門關上,落鎖,琴酒坐到床上,解開圍巾疊好放在床頭,然後從公文包內拿出那份沒來得及看的調查委托書,順便抽出大衣口袋中的鋼筆方便随時取用。

委托書是用淡黃色的牛皮紙書就,筆跡清瘦秀逸,像蒼山翠竹,不是普通人常用的那些字體。除此之外,紙上的寥寥數行字還透露出了不少細節。

尊敬的黑澤陣先生:

我是蘇斐,蘇家行九,你可以稱呼我蘇九先生。此番來信,我想委托先生替我調查一件事,具體內容還請你在十一月三十日之前到天行鎮蘇家大宅,我們當面詳談。

落款:蘇斐。

日期:十一月二十日。

今天是二十八號,這趟火車正是從雙星鎮開往天行鎮。

車票上的到站時間寫的是二十九號早上七點整,這意味着琴酒要在火車上度過十二個小時。

這是一段不短的時間,他直覺一定會發生點不好的事,于是把桌子挪過去頂住房門,再将公文包放到床的內側,面朝外躺下。

七點到十點,車廂中很平靜。

走廊裏常有人走動,或是上廁所,或是接水,也有人出來點餐、煮速食面,動靜一直沒停,卻也不算吵鬧。

可能有人帶了孩子,九點剛過的時候,琴酒聽到外面有男人厲聲呵斥“管好你的女兒”,但也只有這一句,之後又安靜下去。

十一點半,所有的動靜都消失了,乘客都回到房間,外面的燈也熄滅大半,只留下幾盞暖黃色的壁燈亮着,光線如水流絲絲縷縷滲入門縫,在車廂客房也熄燈之後格外刺眼。

十二點零一分,撲簌簌的落雪混雜着狂風拍打在車窗上,琴酒乍然驚醒,卻不是因為風雪聲,而是隔壁房間的門開了。

萬籁俱寂的夜裏,尤其是黑暗中,一切細微聲響都會被極限放大。

原本有風雪聲掩護,琴酒應該是聽不到開門的聲音的,可他的五感遠超常人,加上他本就警惕着周遭的一切,因此隔壁的人雖然盡可能放輕了動作,卻仍是被他捕捉到了那極輕的動靜。

他把鋼筆攥在手裏,緩緩擰開筆蓋。

門開後沒有立刻關上,大概是怕重複的響動會引起別人的注意。

有人從房間裏出來,踏着貓一樣輕巧的腳步由遠及近,一步,一步,一步地走到琴酒門口,停在了外面。

未知的危機蟄伏在薄薄的門扉外,琴酒的後頸汗毛直立,将鋼筆筆尖藏在衣袖之下,繃緊了渾身肌肉,一雙冷厲的眼死死盯着房門。

停在外面的人安靜了很長一段時間,不知是在觀察還是試探房中的人是否有發現自己,等了足足十分鐘,他才開始下一步動作。

他好像掏出了什麽東西探入鎖孔,緩慢而精準地撬開緊扣的鎖舌,轉開門鎖。

鎖開的瞬間,那人猛然推門,仿佛想趁琴酒不備沖進來速戰速決,卻沒料到門被桌子頂住了。

他這一推,門重重撞在桌上發出一聲巨響,驚醒了整個五號車廂的人,一時間開門聲、腳步聲、詢問聲四起,車廂這時才真正熱鬧起來。

那個人也因為這一變故呆了一下,正好給了琴酒反應時間。他一把拉開桌子擠出門,扣着那人的手肘和後頸,将他整個按到牆上。

“天哪!這是在幹什麽?”

“抓賊嗎?”

“大晚上的怎麽這麽吵?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乘客探出頭來,對着兩人竊竊私語,嘈雜得令人心煩。琴酒無心關注他們,按着被自己鉗制的人轉過頭來,一張模糊得看不出五官的臉映入眼簾。

“年輕人,你不該探聽這個故事。”

那人瞪着看不清的雙眼,張開嘴,層層疊疊的回音像波濤一般從四面八方傾覆而來。

“砰砰——”

琴酒霎時驚醒,“騰”地一下從床上彈坐了起來。

“客人,客人醒醒……”

列車員焦急的聲音伴随着接連不斷的敲門聲傳入琴酒耳裏,他剛睡下,又做了個奇怪的夢,現在太陽穴突突地疼,根本不想起身,只隔着門冷漠地問:“有什麽事?”

“頭等座一位乘客的貓跑進了這節車廂——那是一只昂貴的雌性森林貓,不知你能否讓我們進去找一找?”列車員問道。

“我的房門從上車開始就沒再開過,貓不可能跑進來,你到其他地方去找吧。”琴酒不耐煩地駁回去。

“這……”列車員猶豫着不肯離開,“實在是非常抱歉,因為這只貓價格不菲,而且貓的主人也是一位大人物,所以……還請先生可以讓我進去看一看,不會耽誤太多時間的。”

“……”

煩躁的琴酒因這幾句話冷靜下來,忽然想起他在一個解謎任務裏,所有的變故和突發事件都有可能是線索,而他的每一個反應都會導致事态往不同方向發展。

那麽這個時候,他應該拒絕還是接受?

不必多想,他起身拉開桌子,正要打開房門的時候,卻發現原本鎖着的門鎖不知何時打開了。

琴酒瞳孔驟縮,迅速蹲下觀察鎖孔,果然在裏面看到了極細微的被撬過的痕跡,像鐵絲留下的劃痕。

剛才真的有人來撬他的門鎖,而他居然在那個時候睡着了!

冷汗從額頭沁出,琴酒深吸一口氣,灌進肺部的空氣讓他渾身一冷,幾乎是立刻就鎮定下來。

他套上圍巾,把公文包藏進大衣,然後拉開門。

門口,一位列車員正滿臉歉意沖他露出一個微笑:“感謝先生的配合,請給我一分鐘時間,我檢查完馬上離開。”

“你檢查吧,我去趟洗手間。”

琴酒不欲多說,快步走向廁所,進去時下意識把門鎖上,擰開水龍頭用冷水洗了把臉。

水真的很冷,仿佛剛剛從冰融化而來,琴酒的腦子前所未有的清醒,盯着鏡子裏的自己開始複盤那個夢。

夢确實是夢,但從哪裏開始,卻不一定。

從夢中驚醒時,他第一反應是從發現撬門的動靜到後續的抓住撬門的人都是夢的內容,可現在想想卻不一定。

他的鎖是真的被撬開了,但什麽時候入睡的他并沒有印象,所以更大的可能是,他聽到了撬門的聲音,在門開的那一刻睡着了——被動地睡着。

不對,琴酒記得撬門聲開始之前,他還聽到了風雪聲,可是現在……

他看向窗外,外面并沒有下雪。

難道他更早的時候就睡着了?

也不對,如果他在之前就睡過去了,為什麽以他的警覺性會沒有聽到撬門的聲響?

“系統,我的入睡是否有人為影響?”琴酒百思不得其解,決定場外求助。

系統提示:存在人為影響,具體原因請宿主自行尋找。

果然。

找到方向,琴酒稍稍松了口氣,卻并未糾結在自己是如何入睡這件事上。他回憶起夢中那個被自己抓住的人,沒有臉,卻有清晰的身形和聲音,說的話還是系統的備注,說明自己不認識,但有可能見過他,甚至聽過他的聲音。

因為見過,所以有模糊的印象。因為不認識也沒有注意,所以記不清臉。

系統的備注從來不是廢話,這句話會出現在那個人口中,說明他和這句話指向的對象有關。

——年輕人,你不該探聽這個故事。

“想阻止我?”

琴酒勾起嘴角,鏡面上映出他的笑臉,冷淡中帶着一絲極具欺騙性的儒雅。

驀地,他覺得小腿被什麽毛茸茸的東西蹭了一下。

琴酒皺着眉低頭看去,一只通體雪白的長毛貓倚着自己的腿,像冷極了似的瑟瑟發抖。

雌性,森林貓。

看到這只滿眼驚懼的貓,琴酒的第一反應是:線索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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