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解謎世界(九)

三棟,地下一層,59號。

琴酒沿着一樓左側的樓梯下到地下一層,在走廊盡頭看到貼着寫有“59”兩個數字門牌的鐵門。

門是鎖着的,門鎖并未生鏽,門上幹幹淨淨,一點灰塵也沒有,和其他明顯久無人居的房屋相比,一看就知道還有人居住。

琴酒用鑰匙開門,看見玄關旁的鞋架上并排放着兩雙拖鞋,門前鋪了一張出入平安的地毯,擡頭一看,前方就是窗明幾淨的客廳。

走進房中,琴酒感受到了一種久違的溫馨和溫暖,仿佛跨越時空,誤入了一戶生活平淡幸福的人家。

茶幾上有水果熱茶,沙發上的毯子和抱枕散亂地堆在一起。牆上挂着幾幅油畫,窗臺擺着一瓶剛剛摘下插瓶的紅梅花。

客廳後方是廚房,廚具、食材、調料等一應俱全,料理臺上還有一壺熱水,砧板洗淨擦幹立在消毒櫃側邊。

卧房的門虛掩着,琴酒推門進去,陽光與微風呼嘯而入,他恍惚間似乎看到有人躺在淩亂的枕被中,再一晃眼,發現只是錯覺。

這是一間“人味兒”十足的屋子,像字面意義上的“家”,雖然此時空無一人,但随時都可能有人回來,讓這裏重新變得熱鬧起來。

明明是如此溫馨的地方,琴酒卻感到後心發涼。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是莊無梅的私宅,而莊無梅已經失蹤五年了,可為什麽這裏會有這麽多的生活痕跡。

還是兩個人的生活痕跡。

拖鞋、杯子、常用的碗筷等生活用品成雙成對,都有使用過的跡象,書架上的書雖然種類繁多,卻能從書籍的磨損中看出兩種迥異的閱讀喜好。

床頭櫃上的相框裏放着雙人照,即便是背影,也看得出照片上的人就是蘇斐和莊無梅。

有人費心在這間房子裏營造出了兩位主人都未曾離開的假象。

當然,也可能不完全是假象,或許有一半是真的。

忍着內心強烈的不适感,琴酒屋裏屋外都轉了一圈,并沒有看到什麽可怕的東西,只是在書架第二層幾本商業類書籍中間找到了一個記事本。

翻開記事本,第一頁标記的時間是五年前的十一月底。

十一月二十九,風雪交加。

我在結婚這天擁有了另一份記憶。那份陌生又熟悉的記憶中,站在我面前,讓我為他戴上戒指的是個男人。他和我未來的妻子擁有同一張臉,這讓我分不清他們到底是不是同一個人。

或許……他從前是女扮男裝來接近我?

看到這裏,琴酒知道,這一天就是蘇斐記憶分叉的開始。

翻到下一頁,時間已經到了三年後,日期卻是同一個日期。

十一月二十九,風雪交加。

替我調查他的偵探失蹤了,管家告訴我在他住的旅店客房裏只發現了一份調查報告,內容很簡單,沒有關于我另一份記憶産生的原因,只是進一步證實我有病。

第一個失蹤的偵探嗎?

琴酒繼續翻頁。

一年後,十一月二十九,風雪交加。

這是第五個偵探了,還是在報告出來的前夜失蹤,還是與之前一模一樣的報告,除了那張臉,這些偵探一無是處,難道管家是靠臉雇人的嗎?

下一頁,又是一年後,也就是今年的昨天,同樣是十一月二十九。

十一月二十九,風雪交加。

為什麽,他還不是他?啊,我忘了,他來晚了好幾日。

看到這裏,琴酒忽然遍體生寒。

昨天晚上并沒有下雪,唯一與風雪有關的只有他被催眠前聽到的風雪聲。

所以,連着五年同一天,同樣的風雪交加,就是這樣來的?

琴酒合上記事本,冷不防回頭一瞥,就看到門邊不知何時開始,安靜地站着一個人。

他吓了一跳。

蘇斐攏着薄薄的披風,像一抹靜默的陰影立在門邊,神色平靜得毫無波瀾,雙眸如一潭靜水,淡漠孤遠,仿佛被放逐進荒無的人。

“我晚了一些時辰,沒攔住你。”

蘇斐往前邁出一步,分明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病弱書生樣子,卻讓琴酒心頭劇烈一震,下意識往後退去。

蘇斐對他的反應視若無睹,一味地依照自己的安排:“你還不該到這裏來。你還不是他。”

“你……”

琴酒瞳孔驟縮,用力抓緊記事本:“之前那九個偵探,是不是也是查到這裏,就失蹤了?他們根本沒來得及回旅店對嗎?”

失蹤在調查結果出來的前夜,說明他們是那時發現的真相。

所以每個人失蹤的節點才會如此相似,跟他們的面容一樣。

其實住哪間旅店根本不重要。

“為什麽你們不僅總是早到,還喜歡問我相似的問題?而且每次都只改了數字?”蘇斐不悅地蹙眉,緩緩步入房間,反手帶上門,“跟着我的引導去走不好嗎?走完流程,你們的就能找回我的情人,任務自然而然就完成了,何必自作聰明?”

“引導?”

聽到這個詞語,琴酒終于明白自己為什麽總是覺得在往別人設的套裏走。

“你給我的所有線索,包括昨晚在新旅店對面的咖啡廳裏交給我的那些,都是引導?”

“不然呢?你們的聰明都是選擇性的,一邊對我有兩套記憶的說辭深信不疑,一邊又總能跳脫引導,打亂我的計劃。”

蘇斐慢慢靠近琴酒,不大的房間正方便他行動。

經他這麽一說,琴酒頓時驚疑地問:“剪貼報……”

“假的。”蘇斐微笑道。

“裴宇和張珂……”琴酒又想到讓自己相信兩套記憶的存在的兩個人,“他們的記憶也是假的?”

“我找的演員而已。你打出去的電話,坐的兩次車,都是我的安排。”蘇斐的笑意加深了幾分,透着股怪異的寵溺,“你們啊,為什麽就愛相信與全世界相悖的說法呢?因為那比較浪漫嗎?當你看見所有人都在逆行時,你不該立刻反應過來逆行的其實是自己嗎?”

是了,利用白貓的反應和裴宇張珂的一面之詞讓他堅信兩套記憶的說辭,順勢用張珂的一番話引他去莊家舊宅,緊接着“正好”遇到小偷江屠蘇,又被引去了新旅店附近,拿到第二份重要證據。

而這份證據讓他再度前往蘇家大宅,注意到蘇家的管家,為之後江屠蘇的二度引導打下鋪墊。

确實是步步算計,環環相扣。

琴酒雖然被算計得沒脾氣了,但也不會坐以待斃,左手轉到身後甩開了折刀:“那記事本裏的記錄?”

“要想騙過別人,需得先騙過自己。我學的是催眠,可以催眠別人,也能催眠自己。”

蘇斐輕輕笑了起來,他生得俊美,現在眉目舒展笑得開懷,卻并不賞心悅目。

“我每年只有十一月的三十號清醒,其他時候确實是被催眠的狀态,只有他回來,才能真正喚醒我。可是我試了九次,用了五年,還是沒能把他找回來。”

“你們……”

蘇斐笑容猶在,眼神卻漸漸冰冷:“真是可恨,為什麽不能照着引導去走?只要有一個人走完,只要有一個……他就回來了!……”

他的話還沒說完,琴酒就沖向他,扣着他的脖頸壓到牆上将他制住。

“你……确實是個瘋子!”琴酒一邊說,一邊四處找可以綁住他的東西,“那些偵探呢?不會都死了吧?”

他的手勁很大,并且毫不收斂,蘇斐被掐得面頰通紅,呼吸都困難。

可蘇斐不慌不忙,反而艱難地伸手指着窗戶:“你聽……雪、下雪了……”

“你說什……”

琴酒現在聽見“雪”字就頭皮發麻,條件反射地打斷了他的話,然而下一秒,窗外竟真的響起了風雪拍打窗戶的聲響。

“你……”

他扭頭去看,外面并沒有下雪,那聲音卻越來越大,好像有人在他腦子裏裝了個音響持續不斷地播放同一段音頻,喧嚣、吵鬧、嘈雜……

虛幻。

恍然中,琴酒看見一朵梅花從眼前飄過,墜入一人發間。

那人躺在地上,銀發鋪陳,恍如沉睡。

……

系統提示:主線任務[第二環]完成度百分之八十,已解鎖[普通結局]。

系統提示:正在結算獎勵——

系統提示:結算完成。宿主以最低程度[百分之五十]完成本世界主線任務,無功無過,不獎不罰,但下一個世界的主線任務完成度下限将提升至百分之六十。

系統提示:你可再次抽取本世界,并更換視角重新完成任務。

系統提示:抽取次數2/3。

備注:這一次,他仍然沒有等回他的情人。

……

現實世界,今天是十一月二十一。

琴酒從沙發上驚醒時,日歷已翻過整整兩個月,可他在“天行雙星”世界滿打滿算才過了兩天。

主線任務[竊心者]的完成度只有百分之五十,說明還有一半的故事沒被挖掘出來。而且他主要在天行鎮調查,對于同在世界名稱中的雙星鎮毫無涉獵,這應該也是完成度低的原因之一。

怎麽說呢,他不在意完成度高低,卻很在意自己這百分之五十的完成度幾乎都是從蘇斐設下的“套”來的。

有機會再去那個世界轉一圈。

琴酒坐起身,甩了甩昏沉的腦袋,踩着拖鞋去廚房裏找吃的。打開冰箱時,他肩頭微微一沉,是再次脫離系統的兔子蹲在了他肩上。

“怎麽樣?這個解謎世界有意思吧?”兔子嘚嘚瑟瑟地甩着耳朵,“整個世界被平分成兩個小鎮,每一個與‘偵探’相遇的人都有自己的故事線,不同視角,不同真相,錯綜複雜,信息量巨大。可惜你只走了其中一條線,打出的還是普通結局。”

說到這裏,它拍拍琴酒的後腦勺:“不過沒關系,等你完成剩下三個新手世界,就能再回天行雙星體驗其他支線……要是你不想等那麽久,也可以看看‘紀元修複師’的游戲實況,新開的版本劇情內置完整的故事,只是不知道玩家們能挖掘出多少。”

“你在跟我打廣告?”琴酒斜它一眼,從冰箱裏拿出一瓶罐裝啤酒。

“我有必要打廣告嗎?二測消息和預告一發布,SE論壇直接沸騰,短短兩天時間,預約人數已經破百萬了。”

兔子昂首挺胸,雙爪叉腰,把“高傲”刻進每一根兔毛。

“是嗎?”

琴酒不置可否,邊喝啤酒邊點進SE論壇,果然在游戲區找到人工置頂了兩天的“紀元修複師”二測預告帖。

打開帖子,率先映入眼簾的是黑體加粗三號字體的二測開啓日期,就在明天。日期下方則是一測的存檔賬號,競技場的前十和觸發全服唯一任務的十一人賬號可以正常登錄,不必從頭再來,算是為之後的競技場活動預熱。

再下方,則是本次更新的內容與完整版二測PV,一貫的暗黑詭異風,将莊無梅與蘇斐跑偏了的愛情故事濃縮在兩分鐘內,播放量已有上千萬。

這兔子誤打誤撞的,居然弄出了一個熱度這麽恐怖的游戲,要是在商城裏多塞幾個氪金禮包或者出點卡,一定流水驚人。

琴酒這邊心不在焉地看着PV,思忖着日後游戲的盈利問題,另一邊的赤井秀一已經預下載安裝完畢,一遍遍觀看開篇CG。

在天行雙星的主線故事裏,莊無梅五年前就不知去向,很可能已經不在了,蘇斐也因此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執着于讓和莊無梅長着相同面孔的偵探沿着調查軌跡探知他們的過去,在适當時機以催眠的手法将記憶植入他們的腦海,達到“尋回情人”的結局。

琴酒猜測,這條的故事線其中一個結局就是偵探被多次催眠後擁有莊無梅的記憶,用另類的方式完成自己的任務,然後留在蘇斐身邊當人形手辦。

以蘇斐的瘋勁兒,這個結局絕不是喜劇,因為他很清楚,假的就是假的,真正的莊無梅不會回來了,所以他“得償所願”後,說不定死的人會更多,甚至包括他自己。

總之無論結局怎麽變換,故事本身都是悲劇。

但這一點琴酒很清楚,赤井秀一卻不知道。

兔子在制作PV時,故意只放了莊無梅與蘇斐的過去,他們相遇、相識、相連,雖然濾鏡和音樂詭谲暗黑,營造出的卻是美好被打碎,但仍有挽回餘地的意境。

赤井秀一坐在電腦前,看着屏幕裏與琴酒相貌氣質相仿的莊無梅同蘇斐卿卿我我,面無表情捏扁了好幾個啤酒罐,比老鹽檸檬水裏的檸檬還酸。

但酸歸酸,這不妨礙他開局選擇“蘇斐”視角,在游戲裏圓一個親自将“心上人”找回來的夢。

“游戲嘛……”

赤井秀一長出一口氣,心平氣和地道:“開心就好。”

此刻的他,還不知道自己将會經歷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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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評論區一位小天使基本已經猜出內情了,誇誇!

之前有小可愛說想看赤井秀一看莊無梅和蘇斐的愛情,我覺得你們很大膽,但還不夠大膽,我要讓他親自揭開蘇斐線的真相。

無獎競猜:真正的莊無梅去哪兒了。友情提示,去看蘇斐見到某對戒指的那段劇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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