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在關上門的一刻起我就後悔了。
——我剛才……好像做了非常不得了的事情……
是的……我也覺得我這兩天的心情不太正常……
自從一回來看見爹的鋪蓋在我房裏，聽見他們又在說“麻煩你”、“謝謝”、“不客氣”……我就開始煩惱開始郁悶開始想起至今依然晃點我的那個老沒天良的如月影……
——這種拖泥帶水黏黏糊糊不乾不脆的做派我實在是太厭惡了啊啊啊啊啊啊
爹……我不是在說您……真的……
其實娘最怕的就是閑。
——這點看我就知道啦，我就是個坐不住的。
現在他還肯坐在家裏，是因為傷勢還沒有痊愈；
待他好了，還是要跑出去的。
這就是來自血緣的了解，我就是有這份自信和直覺。
剛才娘在外面練功，爹出來之後就一直站在客廳的窗下看，我叫他吃飯他也就是随便應兩聲。
昨天晚上不知道他們兩個又怎麽了，今早晚起得史無前例，一出來卻就是這種狀況……
我想說：就只是一味的看看看……是看不出結果來的好吧……
——爹什麽都好，就是太不曉得啥叫主動争取了。
說好聽的是尊重娘的想法，說不好聽的不就是好是歹都撒手不管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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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都“随緣随緣”、交給天意來決定——但老天也是會不公道的。
我跟爹說，看着娘的傷都好得差不多了，你就跟他四處去玩玩嘛~娘他呀……最是閑不住的……
爹就只說，等他好了再說吧。
結果等娘真說要走了，爹竟就真的讓他走了……
——不可以這樣的好嗎？！
於是我就翻了我就爆了我就拿自己的爛心情來對着他們發作了……
現在想想……我到底說幾句該說的、幾句不該說的啊……
——娘啊，你要相信我其實不是那個意思
我在門外站了一陣。
本來想他們要是出來把我訓一通好了……偏偏卻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我只能走回客廳，坐到桌子旁邊，看着那扇關着的門發呆。
或者，爹跟娘關上門之後就能好好談吧。
有面對面的機會，大概也能說得比較通透，總比現在不清不楚的來得好。
其實我對自己未來的幸福已經不指望了；
但我們這一家三個……總不能就這樣全軍覆沒了吧……
——不知道爹跟娘是在聊什麽呢？
好像也過去了頗有一段時間了……
不過以他們那種每天早晚都念經的高深功力，其實聊個幾日幾夜是沒問題的吧……
我看見窗外的天色慢慢就暗了下來——那我現在是該去準備晚飯呢……還是直接去做宵夜好了……
就在我打算走進廚房的時候，忽然聽見他們房間裏傳出“咣當”一響。
——發生啥事了
我本來是想過去看看到底是出了什麽狀況的，誰知道那扇關着的門伴随着排山倒海的力道突然打開………………
“我去做飯了！！！！”
——我的娘喂……………………
我捂着鼻子，差點沒摔倒。
要不是本少爺好歹練過，這一撞豈不得五官全挪了位置……
剛才……好像是有個誰從裏面沖出來又沖去廚房了？
看影子貌似是娘……？？
是吵架了嗎？0.0？還是……
我正想進房去給它關心一下——
“我說爹啊……”
砰——！
……這門……怎麽又自己開了……………………
我全身上下，充分感受到了地板的冰涼，整張臉都麻掉了……
真是好……好深沉的內力……
這一下打得更結實……結實到直接讓我趴在地上爬不起來了……
等到眼前的太陽月亮星星消失得差不多之後，我才能慢慢從地上爬起來。
剛站起，連轉了幾個圈才終於站穩
——不虧是高手……絕招的後勁就是足啊……
我一邊感慨一邊伸手擦臉上的灰。
——哎？怎麽濕濕黏黏的感覺不怎麽對……
連忙把擦臉的手攤開一看：血？！！！=口=！！！
不會吧………………
我又往臉上摸了一把，才發現原來是鼻子淌血淌不停！=口=！！！！
鎮定……鎮定……
現在首先是要先止血……
我記得……我記得那些藥草和棉紗是在廚房的櫃子裏。
於是我仰起頭，一路憑記憶摸着牆壁打算摸到廚房。
——爹跟娘應該都在廚房裏吧？
看在兒子我已經鼻青臉腫的份上，大事化小、小事化無，都不要生氣不要吵了啦
就在我終於摸到廚房門框、正打算松一口氣時，忽然——
锵——這啥聲音
锵锵锵——好像是啥東西掉地上了……鍋鏟嗎？
淅瀝沙啦乒乒乓乓喀嚓！——這…………菜籃簸箕掃帚杯碟…………有漏嗎？
——等等！現在不是練聽力的時候！
爹娘不會已經吵架吵到開始摔東西了吧=口=！
……不對，要是吵架的話怎麽沒聽見說話聲……
反而……好像……有一些非常之……特別的……聲響……
難道是——
…………不…………會…………吧…………
我吓得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跑開，差點還絆到桌子旁的凳子
——我好像是幹壞事了嗎
他們……真的把我的話當真了………………嗎？
我、我原來真的不是這個意思啊;;>口
——於是現在該怎麽辦……
我扶起翻倒的凳子，坐在上面，然後無語仰望天花板。
我依然能感覺到血腥味在我喉嚨間翻湧……
爹跟娘一時半會肯定是出不來了……
所以……既然不能靠藥草和棉紗，我惟有靠窗外這淩亂的晚風來風乾了嗎……
如果這裏有鏡子的話，一定能看出我的側影此時是何等深沉……
話說……以我現在這副模樣……
他們出來後會以為我是看到啥不該看的嗎？
不過，如果爹跟娘問起來……我一定要說：
這房子的隔音……該改善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只知道我的鼻血已經風乾得差不多了。
是說……我是不是應該回房去算了呢……
——在這邊好歹坐了這麽一段時間了，非禮勿聽這個理由好像也很站不住腳的樣子……
正當我起身準備出去的時候，忽然看見廚房裏有人走出來。
——糟糕！
我連忙呼一下躲到桌子底下，隐約看見了一個人從廚房走回房間。
在我這個角度只能看見一雙腳在走動，從衣服的顏色看，大概是爹吧。
——不過……娘呢？
只見人走到過道的拐角處，身一側，我才發現在他手臂上挂着的另一雙腳。
直到聽見房門關上的聲音，我才敢從桌子底下爬出來。
——呼，總算結束了嗎……
現在天已經全黑了，我點起桌上的燈拿進廚房。
經過一個下午和黃昏的亂七八糟事件，我承認我現在已經要餓扁了
我昨天才去買過菜，所以還剩下不少能吃的……
應該有剩吧……
大概有剩吧……
也許有剩吧……
燈光映照之下，整個廚房一片狼藉，菜梗草葉攤了滿地，鍋碗瓢盆七零八落……
——這，就是所謂的“戰場”嗎
我在遍地殘骸之中發現了一根白紗帶子——看起來……好像就是爹平時紮頭發的髪帶……
原來他們的行動力和爆發力……是比我想象中還要強的……嗎？
把廚房清理完之後，我的肚子感覺更餓了……
沒關系……沒關系……
蒙頭睡上一覺，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是的……一定會是這樣的……肯定會是這樣的……
嗚嗚……肚子好餓……鼻子好痛……
……
……
……
“小草~”
“小草~~~”
“怎麽把頭都蒙進去了？唉……還裹那麽緊……這孩子……出來~~~不會悶到嗎？”
我模模糊糊感覺到有人将我翻出了溫暖的被窩，於是下意識地就想把棉被扯回來。
“別碰我~~痛痛痛痛……T T”
“乖~~讓我看看~~怎麽就傷成這樣了……看這腫的……”
我覺得臉上涼涼的，好像真的就沒那麽疼了。
睜開眼才發現，原來是娘
他一邊抱着我，一邊就給我塗藥，那神态那表情……好像都有柔光覆蓋似的
“嗯？怎麽了？疼就說一聲，不然我不知道下手輕重……”
——其實我只是想說：娘~~~~你今天真的好美哦
雖然平時也很美，但今天特別美啦
“上完藥之後先躺着別動，別蹭被子，等藥水乾了之後再下床。”
——原來爹也在旁邊……
他們是什麽時候進來的啊？
“我跟你爹要下山去買東西，你就再躺一會兒吧，我們很快就回來了^-^”
娘重新放我躺下，站起來後爹牽起他的手，他也很自然地握過去了。
真好呢……不管怎麽艱難，其實希望一直都在的吧……
——而我，也應該一樣不是嗎？
這日子一天沒結束，我仍然還是應該去争取的。
走到門前，娘忽然回頭說：
“對了，我在鍋裏放了早飯，你要起來就去吃吧^-^”
——哦~~~早飯~~~飯
這個詞聽起來實在是太感動了……感動到讓我的肚子也很配合地咕咕響起來……
“昨天晚上辛苦你了……你娘親自動手，你就多吃一點吧。”
——哦哦哦~~~~我會的我一定會的！
哎……但是廚房裏不是已經沒菜了嗎……
我記得裏面唯一沒翻掉的只有放在角落的那一缸米……
這個早飯……莫非是……難道是……
“你很久沒吃過白粥了吧？這是特別做給你的哦^-^”
——老天你到底還要玩我玩到什麽時候？！>皿
這，就是我命運轉折的又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