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傍晚時分，布萊塔捧着手上最後幾朵白玫瑰，四處小心地張望着，恰好走到地下城的入口。
基地分別有四個區域入口，都能通過電梯下往深至地下二十層樓，是米克斯基地最繁華熱鬧，也最魚龍混雜的地方。
此刻，地下城入口，站着幾個穿着厚衣短打，長相兇狠，身側別着短刀的強悍男人在那閑晃。時不時有下了工的男人結伴從入口走進去。
“先生，您需要一朵白玫瑰嗎？”布萊塔站在附近，怯生生地向趕着去下面取樂的行人兜售，獵鹿帽下一張白皙的小臉被寒風凍得有些發紅。
冬日裏，這個長相秀麗的日耳曼血統男孩總會吸引到一些人的注意。
一個瘦高，鹳骨略凸的中年男人不懷好意地笑着走上前，佯裝紳士地低頭詢問：“小家夥，陪我下去玩玩，我買你一朵花怎麽樣？”
布萊塔一怔，似乎從男人身上嗅到了一股食物的味道，忍不住興奮起來：“好的，先生。”
瘦高男人挑眉，伸手攬過男孩的肩膀，帶着他走進地下城的電梯，電梯裏漸漸湧進一些滿嘴粗俗的男人，不少人注意到這個唇紅齒白的男孩，毫不掩飾地貪婪打量着。瘦高男人嘴角輕勾，伸手箍緊了男孩，更加得意洋洋。
布萊塔不喜歡這種感覺，微蹙眉頭，動肩膀想要掙開男人的動作，這時電梯門“叮”地一聲在地下十八樓打開。
遠處拳場上拳手獲勝後的嘶吼聲、噪雜的鼎沸人聲夾雜着無數失去理智的叫嚷聲，如洶湧駭浪的潮水一樣瞬間亂哄哄地湧入耳膜。
布萊塔趁機前靈活地掙脫開男人的束縛，往前走出電梯。
地下拳場門口，很快有人調出虛拟收款碼上前，向排在他們前面的人微鞠躬致意：“先生，兩位中排座，八個奉獻點，謝謝。”
布萊塔驚奇地看着，對方輕輕松松就要到了八個奉獻點。
學到了。
等到他們的時候，瘦高男人低頭看着眼前這個不谙世事的漂亮男孩，心想十個奉獻點就能嘗嘗味道，值了。
“中排兩個。”
“先生，兩位中排座，八個奉獻點，謝謝。”
他爽快地欲付款時，少年突然站到對面拳場收門票員身邊，有模有樣地學着調出收款碼，道：“先生，一朵白玫瑰，十個奉獻點，謝謝。”
門票員：“……”
瘦高男人：“……”
他憋屈地迅速付了兩份賬單，手上被塞上一朵白玫瑰。
怕少年立刻逃跑，他趕緊伸手将人攔住，皮笑肉不笑道：“票都給你買了，進去玩玩吧。”
走進這裏，布萊塔愈發能嗅到身邊這人身上那股食物的芬芳，他亮晶晶的眸子盯着男人，點點頭：“嗯嗯！”
這個眼神給予了瘦高男人極大地滿足，帶着他來到了中排座位上。
恰好有認識瘦高男人的熟人，見他帶來個漂亮男孩過來，吹了個口哨眼神肆意打量着揶揄道：“毛瑞爾，哪騙來的？”
拳場內正在進行一場拳賽，滿場突然爆發一陣沸騰的叫嚷聲。
在拳場左側走廊角落，那個一身黑色作戰服戴着帽子看不清臉的男人，此刻手中正持着的槍支，身形挺拔地背靠在牆上，看似在閉眼小寐。
實則側耳微動，感知到整個場館內人們揮手波動時空氣的流動，年輕人仰頭喝酒精飲料時液體與瓶身的撞擊，場上拳手揮拳打在對手肌肉身上的震動。
他微微蹙眉，眼皮子慵懶困倦地低垂着，不知在想什麽。
他身邊很快走過來一個身形健碩，剃着板寸的亞裔男人，低聲在他旁邊私語：“上校，亞聯盟那邊已經确認了您的犧牲信息，看來已經有人按耐不住了。”
“嗯。”帽檐下只露出堅毅俊美的下颔線，男人微微颔首，不以為意。
“程誠，之前吩咐你的事怎麽樣了？”
叫程誠的板寸男人點頭，拿出一份ID卡證件遞給他。
男人看了眼ID卡上的卡號和姓名。
【ID：0837611172453 姓名：林悼】
他接過來，塞入口袋。
程誠擡頭向下掃了一眼拳場說：“這裏幾次探測到有異動，暗地裏似乎有什麽東西在流通，可畢竟是混合界基地，沒人願意主動趟這兒的渾水。”
男人微微擡了下頭，露出深邃俊美的五官，沒什麽表情，神情冷淡，似還有些困倦，沉聲道：“不是一向如此嗎。”
程誠一怔，他盯着面前的男人，發覺自那場死裏逃生之後，上校似乎……變了一些。但具體哪變了，他說不上來。
他正欲再開口，被人打了岔。
“誠爺！您和您朋友來了？您看下面亂的，托您照料照料？”拳場老板上前點頭哈腰，最近拳場連環出現拳手暴動，好不容易聯系到一隊雇傭兵幫他鎮場子。
背靠牆壁的男人，一張臉全都隐藏在黑暗，只露出淩厲分明的下颔線，薄唇微動：
“知道了。”
布萊塔怔怔地看着前方拳臺上愈演愈烈的暴力沖突，比賽已經宣告結束，可打紅了眼的拳手幾乎咆哮着将另外一人按在地上一拳一拳死死錘得陷進地面。
他身邊那個叫毛瑞爾的瘦高男人得意地翹着二郎腿，向身邊的男孩炫耀道：“我就知道他會給我贏來不少錢。”
“砰——！”一聲槍響，讓周圍瘋狂叫好的喧嚣聲頓時消失殆盡，可臺上那個拳手完全像聽不到似的，猶如野獸一般繼續揮拳，恨不得将手底下的獵物撕食吞腹。
“砰！”直到又是一梭子彈直接從發瘋拳手的右手擦邊燎過，那拳手才終于被痛覺驚醒，恍然低頭，看到手下被打得半死的對手，有些茫然驚慌，忙站起來退後。
與此同時，一個渾身黑色迷彩作戰衣，戴着頭盔，穿着軍制長靴，顯得修長挺拔的高大男人手持一把突擊□□，領頭其身後數個同樣裝扮的雇傭兵，邁步走上前來。
凜然的氣場讓現場一度不敢再有任何聲音。
那個拳手更是驚恐地倒在地上，忍着手側的劇痛，仰頭看着面前渾身散發着危險氣息的男人。
開完槍後的林悼沒有再看他一眼，冷冷吩咐：“拖下去。”
身後的人動作利落幹脆，一群雇傭兵呼嘯而來，又裹挾着冷風迅速撤去，下一場比賽很快繼續開始。
布萊塔被剛剛那兩聲槍聲驚到，數月前的記憶隐約翻湧着。
穿着防護服被救出來的布萊塔和一群面容狼狽的人類坐在車廂後座，隐約聽到聲音：
“上校！一共解救出十二名人員，已安排機坦車送往附近基地……”
布萊塔低頭嗅着旁邊男人捂着胳膊隐藏住的味道，一發子彈破空而來，穩穩擊中男人的額頭正中央。男人臉上驚恐的表情還未完全表露出來，一滴血滴下來。
剛離開實驗室的小白鼠清晰地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懼。
他聽到男人冷漠的聲音：“現在是十一名。”
坐在觀衆席上的布萊塔再次無名地從那個領頭的雇傭兵男人身上感受到了危險，他不敢再逗留，迅速捧着手上剩下的幾朵白玫瑰，起身站起來要離開。
對，他的花還沒有賣完。
他身邊的瘦高男人陰狠狠地瞪了一眼領頭的雇傭兵，伸手摸了下褲兜裏森綠色的液體藥劑，低頭啐了一口。
他擡頭發現這男孩被吓到了要跑，站起來一把手伸過去攔住他，他竟然忘了還有這盤小點心沒有品嘗。
“去哪兒？”
“先生，我、我還要去賣花。”他今天一天滴水未進，賣不完就沒有吃的，正想着，肚子已經咕嚕咕嚕叫了起來。
瘦高男人聽到動靜，眼神黏稠地将他上下看了一眼，說：“餓了是嗎？我帶你去吃點好東西。”
布萊塔确實餓得夠嗆，又忽聞到對方身上那股隐隐散發出來的“食物”氣息，暗自咽下口水，點點頭，跟着他往拳場一側走去。
對方将他領到一間男士廁所門口時，見他面露難色，不肯進去，催促道：“進來啊？”
布萊塔手上還拿着幾朵花，猶豫半晌，開口：“先生，我沒辦法和您一塊吃屎……”
“……”
瘦高男人正想惡狠狠警告他一番，想想還是壓着抽搐的眉頭忍住了，誘哄道：“……當然不是，是讓你會流口水的好東西。”
饑餓讓布萊塔對“食物”的氣息更加敏感，他已經隐隐感知到了在男人哪裏，目光下移，跟進去。
才剛進去到洗手臺處，布萊塔就率先盯着他褲兜那露出森綠一角的地方，一派天真地問：“那是什麽呀？”
瘦高男人一怔，挑眉，将褲兜裏那管藥劑摸出來，在兩眼發光的少年面前晃晃：“這個啊……可是好東西。”
是好喝的！布萊塔記得從前在實驗室他每天都要喝很多這個東西。
思及味道，他口水已經忍不住從嘴角滑落下來。
瘦高男人正欲想笑，看着少年的臉上神情突然一僵，接着露出受到驚吓難以置信的表情來。
只見少年的口水滴落在地板上，地面當即腐蝕出了一個黑漆漆的洞，滋滋作響。
偏偏少年還不斷靠近他，一臉令人毛骨悚然的懵懂天真問道：
“可以給我喝一口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怪物！你是怪物！！！”
男人驚恐地叫着從布萊塔身邊跑着沖出去。
張着小嘴滴口水的布萊塔：“……”
哪知道那男人跑出去沒多久，自己猛地摔在地上。
“啪”地一聲脆響，他的臉埋在滿地液體和玻璃渣裏。
那些黏稠的綠色液體就像活了一樣往他臉上的孔裏鑽去。
他來不及害怕，在短短幾秒後，趴在地上的身體以一種人類難以做到的扭曲姿勢詭異地站了起來，發出骨節錯位的“咯吱”聲。
布萊塔走出來，見他還在，而那股誘人的味道更加芬芳馥郁，不禁小心地走上前，吶吶地問：“先生，就一口好不好？”
扭曲的男人聞言，緩緩以180度角扭過頭，露出一張被綠色液體侵蝕得面目全非的臉來，原本的眼睛化為一雙複眼，而嘴部異化出口器，喉嚨裏發出低啞的“嗬嗬”聲，下一瞬，身體兩側迅速向布萊塔的方向爆發出三對前端腿節折疊，長有利刺，鐮刀狀的節肢。緊接着身後展出呈扇狀，薄而透明的前後覆翅，振翅展開。
這一番畸變讓它立馬拔高到了整整快三米多高，龐然大物籠罩在布萊塔面前。
布萊塔看着眼前的異種，睜圓了眼睛，發出驚嘆：
“哇哦～”
他饑餓到興奮地舔舔嘴唇，開心道：“你看起來好好吃啊。”
異種：“？”
你禮貌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