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滿天星
◎這就開始潔身自好了啊。◎
第二天回去後,陳景遲又十分貼心地給劇組放了一天假。
原因就是爛醉如泥的邰蓉不省人事地睡了一晚,醒來後整個人依舊處于半待機狀态,別說拍戲了,估計臺詞都說不利索。
再加上許蔚那邊大概也和同學出去熬夜慶祝了,一大早就打電話來告了假。
相比于她們困倦疲憊,譚卿安然且舒适地睡了一整晚。
照理說應該是精神充沛,但實際上,狀态比她們更迷糊。
誰能想到自己早上會在他房間醒來呢?
那一刻,腦子一片空白,就好像記憶、思緒都被一道齒輪緊緊卡住了。
一直到回家,獨自在房間書桌前坐了很久,甚至還從抽屜裏摸出許久未碰的煙,點燃一根,袅袅的煙霧游走過身體,才将那脫離夢境,鮮活清晰的感覺一點點重新聚攏起來。
所以,是他把自己抱上樓的?
應該是,自己又沒有夢游的先例。
這個猜測一旦成立,那些原本只是盤旋在腦海裏的想象,突然有了畫面。
她摁滅快燃盡的煙,又擡手看了看手腕上那一條漂亮的手鏈,在窗外灑進的強烈光線下閃着細碎的光,不自覺地彎起唇,打開手繪板。
大概是昨晚給她的靈感太充沛了。
一坐下,就是太陽在地平線上走過一天的生命。
等她從自己的畫中擡起頭,窗外的天際已經彌漫上大片的赤紅,像落日最後停留的餘溫,也像她手中浪漫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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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卿靜靜看了一會,登上自己的貼吧號。
因為毫無預兆的斷更,有不少嗷嗷待哺的粉絲着急地發來了私信,她簡單回複了兩條,然後快速把新的一話上傳發布。
很快,評論如雨後春筍冒出。
【抱住失蹤人口,太太你要是再不出現,我們就要去報警了!!】
【哇偶~新的一章好甜啊!西牆你老實交代到底挂了多少袋葡萄糖才畫出這種絕世小甜餅,我們言寶是不是馬上要告白了(激動戳手jpg)】
【不行!絕不能我女兒主動!學長呢?是時候讓他站起來了。】
【就是,都送手鏈了,悶騷男人的心思現在十層窗戶紙也遮不住了。】
【誰表白我都愛,就是說雙向暗戀什麽的也太好磕惹。】
........
譚卿沒想到會在這種奇怪的地方産生争論,思索了一會,慢吞吞敲字:【如果言寶想回禮的話,送什麽比較好?有人給建議嗎?】
【這題我會,洗白白~擦香香~把自己送給學長~】
【樓上能控制一下嗎?口水已經流到我這了。】
【男人,愛他就帶他去海瀾之家。怎樣?】
【你真的好土,救命!】
【言寶,送他離開千裏之外,然後來我懷裏,我不僅給你買手鏈,還給你買大房子,帶泳池花園的那種哦~】
那一層很快堆出高樓,大多是不正經的回複,個別耍寶得得譚卿都忍不住笑出聲。
終于在刷了許久之後,出現了一條認真得不合群的。
【送耳機?鞋,或者手表?反正送男生禮物,挑他平時感興趣的或者和職業相關的最好。】
認識他以來,他對一切的态度都随和又包容,從來沒表露過自己的喜惡,職業相關的話,拍攝設備嗎?
自己大概暫時買不起,而且他也不會收吧。
真是好難啊。
譚卿揉了揉酸痛僵硬的後頸,沒想出個結果,還是在評論底下禮貌地回了一句“謝謝”。
時間很快來到填報志願的日子。
餘惠萍剛好在這天回來,不過也沒有插手她的任何選擇,只是單純地帶她去市中心新開的一家西餐廳吃了個飯。
一起的還有在她琴行工作比較久的幾位老師,以及那個很可能會結婚的男人,魏歷華。
魏歷華三十四五左右,很斯文的長相。
兩年前經人介紹來餘惠萍的琴行教小提琴,後來因為兩人性格相合互補,慢慢走到一起。
去年琴行擴招,餘惠萍在黎川師大校區附件開了一家更大的分店,他就主動調去那邊負責招生和管理了。
師大離十三中挺遠的,譚卿和他沒見過幾次,加上兩人都不是熱絡的性格,算起來,和陌生人也相差無幾。
但今天,大概是餘惠萍的授意,又或者是為之後兩人的關系轉變提前給自己一點心理鋪墊。
魏歷華給她帶了一份貴重的禮物,某大牌的一個新款手镯。
譚卿其實對這些首飾不感興趣,但當着衆人的面,還是說了聲謝謝後客套地收下了,不過只是放在手邊,沒有要拆開看一眼或者試戴的意思。
魏歷華倒沒什麽意見,又笑着說了一些祝賀她考得不錯之類的話。
其他人面面相觑了一眼,跟着附和着誇她優秀,就算不藝考,這成績也妥妥能上個重點大學。
譚卿把功勞都歸結于餘惠萍教育得好。
她不愛這些夾雜着繁瑣又複雜的人情世故,但并不影響她能扮演好乖乖女的形象。
飯局接近尾聲,手機震動了兩聲,她粗粗掃了一眼,和餘惠萍打了個招呼,先行離開。
邰蓉早就等在樓下,一見到她立馬慘兮兮地撲上來:“你這頓飯吃的可夠久啊,我餓得胸都小了。”
“......誰讓你不上來一起吃點。”
“你媽,還有那魏什麽都在,我哪好意思,是吧。”不清楚形式,邰蓉也不敢随便叫後爸,輕飄飄地帶過,拉着她往外走,“對了,你今晚在你媽這住還是——”
“回去。”
餘惠萍在琴行附近也有一套房,為了照看生意,她平時基本都住在這邊。
而譚卿因為老小區離十三中近,一直沒搬過來,偶爾在周末過來吃個飯住一晚,不來的時候,餘惠萍會抽空回去看她。
邰蓉:“行,那就陪我去羅烏巷那家燒烤。”
“不去。”
那家人特別多,尤其是夏天,裏面坐不下了,一張張桌子就全部擺到門口,又熱蚊子又多。
邰蓉:“真的不去嗎?可是潘潇已經在等我們了。”
潘潇在,那是不是代表某人或許也——
邰蓉見她剛才還拒絕得幹脆利落的,現在又遲疑起來,看出點端倪,調侃道:“走啦,你的陳景遲也在。”
“......還不是我的。”
好啊,現在都懶得狡辯了。
邰蓉有點恨鐵不成鋼:“遲早是你的行吧,不過你現在可把持住啊,千萬不能——”
“不能先表白,不能先示好,男生要是真心喜歡一個女生,一定舍不得讓她先開口的。”
自從上次那晚回來,邰蓉徹底看出她對陳景遲的心思,就天天對她耳提面命這幾句話。
譚卿都能倒背如流了。
雖然她是覺得感情這種事,誰先表白都可以,和真不真心也沒有必然聯系,反倒是受性格影響比較大。
就好比她自己,這幾天和陳景遲在微信上聊天明顯比以前頻繁不少,隐約能察覺出彼此的感覺。
但一見面,她又完全不敢越界去戳破那層窗戶紙。
怕是自己會錯意,怕被拒絕。
因愛生懼,所以也很難有坦白的勇氣。
而邰蓉是怕她吃虧:“你記得就好,我是覺得陳景遲肯定對你也有意思,不急,等他忍不住了,自然會開口。”
譚卿:“你問過潘潇?”
“沒有啊,誰找他問這個,你別看他表面上總是一口一個陳狗,心裏鐵定向着他兄弟,我和他說,他絕對猜到什麽意思,花花腸子那麽多,到時候說不定慫恿陳景遲怎麽拿捏你呢。”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譚卿覺得他大概已經知道了。
只不過和她們一樣裝傻而已。
邰蓉:“反正我會堅定地站在你這邊。”
“...我也不是去打仗。”
“我說立場!”
兩人到燒烤店,潘潇已經就着香味飄出十裏地的各種串喝上了,還特別識趣地空出了陳景遲身邊的位置。
譚卿面不改色地坐下,給自己開了一瓶冰汽水。
滋滋的氣泡刺得舌尖發涼。
她放下罐子,吐了吐小舌頭。
一擡眸,剛好和陳景遲的視線撞個正着,他沒忍住,唇角彎起肆意又有些溫柔的笑。
譚卿一開始還有點尴尬,但對上那雙清透又張揚着上挑的桃花眼,也不自覺地跟着笑起來。
潘潇沒眼看,狠狠咬了一口手中的羊肉串,把一疊盤子都攬到自己和邰蓉面前:“他倆不用吃了,我們吃。”
邰蓉納悶:“陳導也吃過晚飯了?”
“秀色可餐懂不懂?”
“什麽玩意兒?”
潘潇服了:“沒什麽,來,吃點豬腦。”
“......”
邰蓉忍着把盤子砸他頭上的沖動,不和他計較:“對了,你不是說叫了許蔚嗎?她怎麽沒來?”
“她說準備睡了,不想動。”
“這麽早啊,”邰蓉感嘆了一句,“我怎麽感覺她是心情不好呢,你沒覺得她最近都有點不對勁嗎?”
“有嗎?”潘潇看向陳景遲。
陳景遲懶懶地敞着腿,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不知道,我沒太注意。”
潘潇視線轉到譚卿身上,意味深長地“啧啧”了兩聲:“這就開始潔身自好了啊。”
譚卿聽出他意有所指,嗆了一口,趕緊轉回話題:“好像是有點,她最近在片場好像都...很少說話。”
潘潇:“你這麽說,我有點感覺到了。她這兩天都是下了戲就馬上走了,按理說她不是考得很不錯嗎?怎麽會心情不好,來大姨媽了?”
邰蓉:“這種事,我們怎麽會知道,你應該問她男朋友。”
“別,我怕周協連夜回國把我打死。”
說到這個,潘潇突然想起什麽,“陳狗,你有沒發現周協最近也很暴躁,我前天給他打電話被他罵了一頓,難道說小情侶連心情不好都是同步的嗎?”
“......”
邰蓉:“你有沒想過一種可能,他們吵架了?”
“不會吧,許蔚性格那麽好,而且你別看周協平時總是一副你他媽欠我八百萬的樣子,在許蔚面前,就完全一黏人沒脾氣大金毛,是吧,陳狗?”
“不知道。”
“再和你說話,我是傻逼。”潘潇又被潑一頭冷水,不再理他,“對了,譚卿你A大第一志願填的什麽專業?”
“數字媒體藝術。”
潘潇愣了一下:“你怎麽想到報這個的?”
按理說,A大最好的是幾大設計類專業,她的分也完全夠上,就算不選這些,他也以為會選油畫這一類純美術的。
誰知道會選這種偏向現代信息媒體的。
譚卿也怕被看出破綻,盡量不漏聲色地解釋:“就挺感興趣的,想試一試。”
“是嗎?但選專業這事還挺重要的,你之前有了解過嗎?別因為那什麽,就一時沖動,不然可能會後悔的,是吧?”
他說着,意有所指地看了眼陳景遲,希望他能識相點,客觀地說句話。
結果話音剛落,沒等來他的配合,反倒被他在桌子底下暗戳戳地踹了一腳凳子腿。
“操,”潘潇手快地扶着桌沿穩住,“居心不良的狗東西。”
邰蓉愣了一下,轉頭瞪他:“你才狗東西呢!”
“......”
潘潇懷疑自己真的和邰蓉天生氣場相沖,怎麽一開口就都能惹到她。
偏偏罪魁禍首的某人還裝的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勸他:“吃東西安靜點,不然容易消化不良。”
邰蓉:“就是,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再說譚卿愛選什麽專業選什麽,你哪來這麽多意見,家住海邊都沒你管的寬。”
“......”
口舌之能實在逞不過她。
潘潇只能選擇閉嘴,等着回去後再算賬,但沒等到散場,陳景遲中途接了個電話,交代他待會把兩人送回去,自己先走了。
他不在,譚卿也興致缺缺。
好在潘潇和邰蓉兩人也沒太能耗時間,有來有回地互相傷害了幾個回合也就累了。
回到家後,譚卿點開陳景遲的微信,糾結了一會,還是敲出“我到家了”幾個字,發送。
那邊沒回。
走得那麽着急,應該是真的有事在忙吧。
她等了大概十幾分鐘,揉了揉有些酸澀的眼睛,放下手機,轉去浴室。
洗完澡出來,又懷揣着一絲小期待,摁亮屏幕看了眼。
還是沒回。
有點沮喪,她拉開書桌的抽屜,拿出裏面的一包煙,靜靜地看了一會,還是沒打開。
其實她自己也記不太清什麽時候開始抽煙的,期間也被餘惠萍撞見過。
當時的第一反應也是藏,但餘惠萍對此似乎沒有任何意見,也就沒那麽收斂着了。
到了高三去集訓,她發現班上那些美術生大部分也抽。
尤其是有個高複的學長,抽得尤其兇。有天半夜,煙頭忘記滅,差點把畫室都給燒了。
後來,他就退出了集訓班。
走之前,譚卿還撞見過他一次,去畫室取東西,他和自己說了句“對不起,燒了你的畫”。
譚卿一臉平靜地回了句沒關系。
然後,他就崩潰地紅了眼眶。
他說自己是第三次複讀,家裏人都不理解,就連他的老師也不止一次隐晦地說過他沒天賦,讓他早點換個方向。
他說自己也迷茫了,分不清自己的堅持是出于熱愛還是不甘心。
照理說,熱愛不應該是充滿希望嗎?怎麽會讓人變得這麽痛苦又煎熬呢!
譚卿在這條路上一直順風順水,其實不太能理解他的感受。
她也不擅長安慰人,只是在安靜地聽完他的發洩後,拿出了一盒煙,問他:“抽一根嗎?去外面。”
然後,兩人誰都沒說話,在四下無人的走廊裏抽完了一根煙。
這次沒着火,他說了聲謝謝後離開了。
對她來說,抽煙并不像有些青春期的學生,為了叛逆,為了裝酷,而是一種排解情緒的方式。
暫時,這種方式還挺适合自己的。
但接觸陳景遲之後,她發現對方不抽煙,身上永遠是那種幹淨好聞的淡淡薄荷香。
她又開始覺得這是個壞習慣,得改掉。
所以這段時間以來,除了上次,她再也沒碰過。
譚卿放下那包煙,又翻出了房間裏剩下沒拆開過的,一并裝進塑料袋裏,扔進了最下層的抽屜。
等明天,再問問邰蓉她爸要不要,要就悄悄送過去處理了,不然就給門衛大爺。
這麽想着,她抱着手機,坐回床上。
一邊刷着貼吧,一邊時不時地切回微信看一眼有沒有新消息。
困意逐漸襲來,就在眼皮子差點合上時,消息提示音在安靜中突然響了一下。
c:【好。】
只有簡單的一個字,但足以讓她那顆失落的心又重新染上一層溫度。
不甘心對話就這樣結束,她斟酌着打字:【你,回去了嗎?】
c:【還沒睡?】
0:43,好像确實有點晚了。
q:【嗯,睡不着。】
那邊又沒了音訊,大概是去睡了。
譚卿有些洩氣,慢吞吞敲出“晚安”,正要發送,語音通話先一步跳了出來。
她手一顫,接起。
“怎麽睡不着?”好聽的聲音在聽筒裏,染上幾分勾人的磁。
譚卿捏了捏手心,總不能實話實說吧。
大腦飛速轉動。
“我睡前看了一部恐怖片,然後就失眠了。”
“這樣啊。”那邊低低嘆了一聲,譚卿因為把聽筒拿得離耳邊近,聽到有沙沙的風聲走過。
“你還沒回去嗎?”她試探着問。
那邊沒說話。
耳邊只剩下清淺的呼吸聲,譚卿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問錯了什麽,一時不知道怎麽轉圜話題。
大概過了一分鐘,磁沉的聲音又響起:“譚卿。”
“嗯?”
“我在你家樓下。”
作者有話說:
陳狗,你大半夜狗狗祟祟,蹲人家樓下,居心何在!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莓莓不卡拉5瓶;比心!
◎最新評論:
【這不在一起能收場】
【陳狗沖!!!給老子表白!!!】
【今天陳景遲和譚卿在一起了嗎】
【這是要告白了嗎】
【媽耶媽耶!好激動好期待】
【幹什麽陳狗淩晨十二點半站在我們卿卿家樓下是不是想拐我們卿卿一起看日出看日落看星星閃爍】
【啊感覺是不是陳家裏出事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