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計

“你做什麽？”路楠納悶兒。這人，問什麽都當沒聽到，什麽都不肯說，總是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老實說，他已經快脫離了她的偶像行列啦。

高順沉默着，手掌一翻，果子被放在路楠手中。她有些哭笑不得，片刻後，認真地道：“我沒有嫌藥苦啊，又不是小孩子，将軍你不用每次來都拿甜滋滋的果子給我吃的。”

高順搖了下頭，端起食案上的碗，拿著，面無表情地開吃。

路楠僵了一會兒，抵不住誘惑，三兩口吃掉果子，一面含糊不清地說謝謝一面拿過飯桶木鏟，埋頭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兩人安靜地吃過飯，路楠站起身，露出滿足的表情。她走動了幾步，扭頭說：“将軍有把握退敵嗎？遲則生變，我們與劉焉大軍一戰，宜早不宜遲。我想了很久，還是不知道該怎麽才能做到盡量減少傷亡的戰勝。”

高順起身負手而立，沉默了一會兒，他才淡淡地道：“你可有想清楚，為何要退益州軍？退去之後，又當如何？沒有糧草，死守在這關上非長久之計。”

想不到高順會說這些話，路楠看着他一下子睜大眼，不過她沒有猶豫地立即就用力點了點頭，語氣堅定地說：“為什麽要退敵，退敵之後怎樣，我都已經想清楚了。這一仗勝了之後，我們就下山去，不再守在散關上了。”

高順微微颔首表示聽到路楠的話了：“我會助你。”四個字說出來的時候，他看向路楠的眼神一瞬間有些奇異，之後就走開了。

有侍從進來手腳麻利地收拾東西，路楠垂着頭，往外走去，邊走邊想，等下去找唐瑩該說些什麽。

其實有些事，她早就清楚是自己在自欺欺人。

高順來時，她一心覺得是一別經年的關羽來了。可真的是嗎？

唐瑩沒說，趙雲也沒說，不代表她想不到。先不提關羽怎麽會知道她在這裏，就算真的知道了，也沒多大可能會來，有心也沒有那個實力。關羽現在是跟着劉備的，而劉備……基本算是自身難保。諸侯讨董時關羽就只是個馬弓手，這才過了多久，他有能力帶兵來解她的困局嗎？

這樣去找關羽，真的對她、對他好嗎？他跟着劉備時就下定決心奉獻他一生的忠誠與仁義。她其實一直不太願意去想，就算找到了關羽又如何？如果是前世的她，絕對會毫不猶豫地排除萬難一直跟着自己世上唯一的親人。可事實卻是，她已經在這個與前世截然不同的古代世界生活了十幾年，那些給人做仆人的生活，讓她原本有的許多東西都在無形中被消磨或者吞噬掉，以一些其它的東西代替了。她，早已不能再是前世那個單純幸福的人。

找到了關羽，跟着他，被劉備帶着再過上不知道多少年颠沛流離的生活嗎？她自問，而後想要堅決地自答一句，有她唯一的血親在，她也許什麽都可以忍受。可試了又試，卻愕然發現，自己做不到了。她沒辦法在心底給自己這樣一個堅定不移的答案。

該怎麽辦，其實逃避完全沒用，這是必須面對的問題，她早該開始思考了。

更何況，她有想要保護的人，如果她覺得自己未來怎麽樣都無所謂，那也決不能任人魚肉下決心要保護的人。

所以現在，她該想清楚自己要怎麽走未來的路了。一旦決定之後，就再不會想要回頭或者後悔。

其實，這是件很簡單，又很困難的事情。

前路冥冥中已經被鋪好，若是不想太多，她只要順着走下去，中途多些努力、多些堅持，也就夠了……

×××

東面牛輔被趙雲于亂軍之中殺死在馬下，取了首級幾番宣揚之後，其他兵将大多數都繳械投降了。根據一直派出去關注長安消息的軍報上傳來的信息，董卓方面一直到這邊戰事鬧大都沒有什麽動靜，更沒有任何要派援軍來的意思。

故此，東面憂患算是徹底被解決掉了。

而西面。

劉焉的大軍在李勍将軍的帶領下，安營紮寨于大散關原有駐軍不遠處，兩軍對峙，暫時相安無事，卻因為兩位領軍将軍的仇怨而氣氛緊張，隐隐有着劍拔弩張的氣味兒，不知道何時就會一戰。

實際上，李勍手下的大軍在出發前被動員時就接收到一個信息——他們是保家衛國、保衛自己的家園去的。意思就是說，這一次的敵軍原本也跟自己一樣是益州兵，但卻投降了想要攻打的益州的人，叛徒當然該受到懲罰，大散關是他們益州的門戶，當然要守住不能給外來人占了……是以他們打得是叛徒！由于自認了是正義之師，自然就氣勢滿滿，毫無畏懼。

而餘廉手下的大散關駐軍，根本不清楚自己已經真算得上是投降了別人，不再屬于劉焉手下的益州軍了。他們被那個讓人有心教導過的餘廉一番話完全糊弄住，另一方面也是因為覺得自己有六萬大軍，怎麽可能就莫名其妙的投降個突然冒出來的人了呢。于是，他們就想當然地以為自己還是辛苦守關的益州兵。既然大家都是一處的，你憑什麽上來就要打我？想內讧，老子可也不怕你。他們對新來的李勍軍師敵意十足，對于兩軍交戰大部分人早已經是躍躍欲試。

餘廉與李勍怒氣上頭，本打算立即大打一場，結果李勍被手下幾位軍師竭力勸住，而餘廉這邊，因為高順路楠等人的意思是讓他不要主動宣戰，既然已經算是降将，即使不願意，也只得聽令行事，忍了。

到了傍晚時候，李勍的營寨就紮好了，三軍将士一路急奔而來，今夜自己是要好好休息的。又因為兩軍距離過近，夜襲實在太容易，故而兩方都是暗自提高了警惕注意着對方的一舉一動，防止彼方趁夜過來偷襲。

趙雲上午打了勝仗，下午回去與将士們接受了犒賞之後，就與他的兵将們一起，全都回去休息了。

路楠找到唐瑩直接說出了自己的意思，繼而主動與人一起出謀劃策，想要弄出個萬全之策來，以最小傷亡吃了山下的李勍軍。高順劉征等人都在一旁聽着，高順自然是沒有說話，而劉征卻大大咧咧地贊了路楠一聲好。

路楠的意思很簡單，擒賊先擒王。

今夜先分組折騰對方軍隊一下，讓他們一夜不得好眠。明天一大早就叫陣于彼方營寨前，屆時先派人上去試一試李勍的底子，如果可能，必要在數萬人眼前斬殺了李勍，震懾住他手下一幹将士，再去收服就會容易許多。

唐瑩低着頭沉思了片刻，點頭同意了這個想法。坐得離她們兩人很遠的高順什麽都沒說直接走了，算是默認。劉征笑眯眯地站起來拍了拍路楠的肩膀，再次大贊了她一聲之後緊跟上高順離開了屋子裏。

幾位在座的将軍軍師之類，默然地點了點頭，算是認可這個行動，反正他們現在都是一群吃白飯的，基本沒有話語權，有話也得在肚子裏憋着，所以也都很是識相地走開了。

路楠努力端正了神色，放輕了聲音柔聲對唐瑩說：“阿瑩，你好像還有其它話要說？”

唐瑩擡臉，微微一笑：“阿姊，我覺得你的計劃挺好的，也許比我想的那個更加可行。你不用想太多，明日咱們暫且一看，若不能成功，再用我的幾分謀算不遲。”

“可是……面對這種事，我總覺得自己的腦子不夠用。你知道，我并不聰明……”路楠很苦惱地說。“我在這兒把我的想法說出來，就是想讓你們都知道了之後看看有什麽不對就點出來糾正，然後咱們再去實行。可你們怎麽都什麽都不說？”

唐瑩臉上依舊帶着淺笑，眼神卻不由得更加溫柔了幾分：“阿姊不要妄自菲薄。你聰不聰明，大家都能看得到。方才你說的的确不錯，也沒有什麽大問題，是以大家才沒有什麽話說。咱們也不要在這裏多呆了，你方才那計劃裏的第一條，是不是需要你現在就趕下山去，與劉将軍說清楚之後，備齊了東西，開始行動？”

路楠這才朗然而笑，點頭道：“是啊是啊，要去騷擾得他們無法休息，當然要好好準備一下再行動。而且我和劉将軍要趁夜把關上的士兵們帶到山下去，這也得小心些呢，被山下的敵軍發現了可不好吧……”

唐瑩只是稍稍沉吟了下，就笑微微地說：“阿姊難道沒想到，以山上現有的士兵，再給山下敵軍加一層壓力。”

“啊？”

“你們大可以帶着今日東面作戰的将士們，大張旗鼓地下山去，故意給山下敵軍看到。他們原本以為山下營寨中駐軍有六萬，再加上這三萬，便是九萬，數量上壓了他們太多，自然就不敢輕舉妄動，甚至會因敵我懸殊過大，還未戰心裏首先就會生了怯意。”

路楠立即點頭，笑容滿面地說：“阿瑩果然腦子比我好使太多！”

唐瑩搖了下頭：“我只是這麽一說。大張旗鼓也許會适得其反呢？敵軍有可能便會因此而覺得你們是虛張聲勢，故弄玄虛，他們接着就會想，這些自然都是因為你們沒有必勝的把握而做出來的一種姿态。如此，敵軍會信心倍增，軍心大振吧？”

“啊？”路楠很專注地看着唐瑩，聽她一會兒這樣一會兒那樣，又開始頭疼地覺得自己的腦子不夠用了。“那我到底要不要用？”

“所以，還有一個方式是，帶兵下山時，做出小心翼翼不想被人發現的姿态，當然還是要裝作無意給敵軍發現你們帶兵去山下了。這樣他們就會開始想，你們這樣偷偷摸摸從哪裏弄來的數萬援軍，既然不想被他們發現，一定是打算悄悄用上給他們狠狠一個悶棍讓他們吃大虧。當然，這樣一來，弄得不好也會有上面我說的那個負面影響……總之，計策多得是，端看你敢不敢用，會不會用，能不能用好。”

路楠擰起了眉頭，想了好一會兒，才站起身往外走，毅然決然道：“我知道怎麽做了，這就去找劉将軍一起下山。阿瑩你去準備休息吧，等我們的好消息。”

“嗯，阿姊珍重。”

“我知道我知道，你別耽擱了，快去休息啊。”

這人，竟然自始至終忘了問，如果她的計劃失敗，唐瑩的計劃是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周三本來應該有更新的，但我過生日，就想給自己放下假，好好玩了于是又拖了一天。。。哭泣，評論越來越少……你們為啥都這麽愛霸王呢打滾求花求包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