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将軍何畏戰
劉焉手下有一員大将,雖是年少,卻悍勇異于常人,因曾經做過江寇,人稱“錦帆賊”,此人姓甘名寧字興霸,性格急躁暴烈,手下人人畏懼,并不算很好的将帥之才,但由于他的神武非凡實在叫人驚嘆,劉焉招降他之後一直頗為重用。
這次遠在成都的劉焉聽聞武都郡大散關之事後,就想着要派他和趙韪出戰,滅了那來路不明的敵軍。只是這兩人之間前不久才出了點事鬧得差點打起來,沒有擺平之前,他們無法出戰。于是劉焉才先派了個先頭部隊李勍去,他給的人馬并不算少,而且這還是在益州境內,想着就算無法立即大獲全勝,阻擋一段時間給後續軍隊到達應該沒有問題。誰知他居然一點兒都不頂事,很快就吃了敗仗,算是全軍覆沒了。
由于消息被唐瑩等人禁止外傳,又有意截斷了許多情報,劉焉聽到消息已經是數十日後。他不禁大怒,可這時說什麽也晚了,當即下了命令從各郡縣召集兵馬,把蜀郡東邊北邊都守了個嚴實。同時派幾個謀士想法子迅速解決了甘寧與趙韪之間的矛盾後,以甘寧為主将,趙韪為副将,兩名謀士随行,領十萬號稱二十萬兵馬,往敵軍所在方向而去。
他們到達涪縣不過兩天,這時益州的富足就充分凸顯了出來。一個小小的涪縣各處倉庫都被源源不斷運來的糧饷堆滿,處處被重新布防,城牆上準備了許多東西,巨石滾木甚至菜油都有,箭矢更是準備了數十萬之巨,其它更不必多說。
劉焉這是下了決心要拒敵于此地。他更是有些小瞧了來敵,只是一心想着,能夠任由敵軍一路打到了梓潼郡,全是因為他沒有得到消息,沒能早早迎敵的原因。一旦他派兵出去,那自然是沒有失敗的道理。故而,他派了甘寧趙韪出戰,法真、張松之類的頂級謀臣,卻是一個都沒有随軍出征。
中軍營帳內。
一個看上去健壯非常略顯粗犷、身形高大的青年人,着一身甲胄,正坐在案幾後瞪眼看某人,粗聲喘氣。坐在他左下方的人另一個人,年歲稍長,一張馬臉留着不算短山羊胡,狹長的眼睛眯着,時不時露出狡詐的光芒。與上座的青年人相比,他就顯得淡定多了。
帳中其他人都是拼命在心裏念叨着“你看不見我你看不見我”,低頭作裝死狀,心中滿是怨念——這兩個人明明就快要成了死對頭,為何主公一定要二人同時領軍出征呢?此二人這般情狀,再繼續下去,敵軍中若有能人看了出來,加以利用……則此戰欲勝,難也。
他們不是沒有試着勸過,可這兩人一個是只不折不扣的笑面狐貍,當着面直點頭答應,轉過身就沒這事了,該怎麽做就繼續怎麽做,另一個則是個爆竹似的人,一點就着,動不動就要跟人動手,不管人說話的态度怎樣。之前就有一位上前去說了幾句話勸阻的人,不幸被他一拳打飛出去幾丈遠,當場就被摔得歇菜,到現在還躺在榻上修養呢。
是以,現在他們誰還敢再試圖上去勸阻?
這兩人,當然就是劉焉派來涪縣的甘寧和趙韪了。
自從接到了情報說,敵軍就在涪縣數十裏外之後,甘寧召集衆将議事,趙匙當着衆人的面,總在一旁不冷不熱地說些讓甘寧想要發脾氣的話。甘寧的性子,忍了一次忍了兩次,哪裏還能忍得下第三次?可他這人很顯然是不善口舌的……他的長處是動手。
于是就成了現在這場面。
忽然,甘寧揚手掀翻面前的案幾,猛地站起身,咬牙道:“趙韪!你這不陰不陽的混賬!膽敢諷刺本将軍擔了虛名?本将軍這就帶兵出戰,把敵軍殺個片甲不留!讓你看看主公為何命我為主将!”
“恭候甘将軍佳音。”趙韪果然是皮笑肉不笑,不陰不陽地回了一句。
甘寧取了盔甲,奪路而出。
衆人這時才發覺大事不妙,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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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珊大軍安頓下來後,并沒有準備要偷襲或者如何。涪縣人馬已經是在以逸待勞,她們現在無論采取什麽行動,都不占優勢。當務之急是讓大軍休息好,再去論怎麽作戰。
高順的一隊騎兵說是出去刺探軍情,可大軍都已經安營紮寨完畢,他人卻還是不見蹤影,也沒有任何消息傳來。
關珊找到了賈诩的營帳裏,直接說道:“先生,現如今的形勢不用我說您也知道,這會兒您總不會再想着藏拙了吧?”
“臣似乎聽不懂主公的話。”賈诩揮了揮寬大的衣袖,滿面笑容地眯着雙眼道。
關珊愁眉苦臉了一陣,見賈诩神色不改,只能端正了面容道:“先生,這種時候您就別再跟我開玩笑了吧?如今敵軍人數未知,但我想,肯定比我們的人馬多,我方又要攻城,根本無任何優勢可言……您有什麽計謀就趕緊說出來吧?咱們好好合計合計能不能用。已經走到了這裏,我們就決不能一事無成,還累得這好幾萬人吃苦喪命。”
賈诩點頭:“主公說的是。”
“……”關珊無奈了,“先生啊,您這是……”
“辦法不是沒有。臣有一計,可使我軍不損一兵一卒,大敗敵軍。只是……”賈诩忽道。
關珊一驚,連忙喜道:“是什麽計策,先生快說來聽聽。”興奮之下,她竟完全沒有多想,賈诩的名號是什麽,他的“只是”哪能小觑。
“只是,此計一出,便是再難回頭,涪縣經此一役,數年難以恢複。主公的名聲甚至也會因此有損。”賈诩捋着胡子,不緊不慢道。“主公可是決意要臣說嗎?”
關珊一怔:他的意思是,會死很多人?百姓也會跟着遭殃?
靜默了一會兒,關珊朝着賈诩一點頭:“我明白先生的意思了,請您容我再考慮考慮。”說完微微低着頭,若有所思地走出了他的營帳。
她在一座座白色的營帳中走來走去,邊走邊想着賈诩的話。
人說慈不掌兵義不掌財,要是按照這說法,她也是不适合做這發號施令的人的。這樣數十萬人命壓下來,她豈能不慎重,每走一步都必須經過再三思慮?
“将軍。”
走着走着,卻聽到熟悉的聲音,她擡頭一看,果然是唐瑩,不禁笑了一下,叫道:“阿瑩。”
唐瑩走過來,仰頭看她。關珊這将近一年來,個頭長了不少,身形也不再像兩人初見面時那麽單薄,這會兒再也沒人會當她是小孩子了。其實唐瑩也一樣,十歲一過,在這古代就不能算是小孩子了。
“怎麽了?有什麽很為難的事嗎?”唐瑩細細打量關珊的神色,輕聲問道。
關珊想了想,默然點頭。又過了片刻,把賈诩的話大致說了出來。
唐瑩聽完,亦是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大事我無法替兄長拿主意,但我有一言想告訴兄長——別忘了我們的路。我想,只要是能夠肯定,日後對今時今日的抉擇,無悔無愧,那便可行。”
關珊沉思了一會兒,擡起頭:“我知道你的意思了,讓我再——”
“轟隆——”
關珊話沒說完,猛然間聽到巨響傳來,腳下大地都開始顫動,很快的,只見幾裏外有煙塵高高揚起。她收回目光,和唐瑩對視一眼,快步往中軍營帳跑去。
劉焉派了的大軍居然出來拒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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敵軍來得突然,關珊匆忙間聚集衆将士,一條條軍令傳下去,點齊兵馬,她穿了一身盔甲,緊握長槍,率領衆将士往外走去。
這毫無疑問是一場苦戰。
而關珊一方連日行軍,甘寧大軍卻是以逸待勞,首先就占了幾分優勢。更有,兩軍皆未能傾巢而出,但甘寧帶來的人馬本就比關珊多上整整四萬,差點就是一倍了。這樣一來,關珊的人馬在人數上也被甘寧大軍壓制一籌。
可兵臨城下,已經不是她能夠選擇要不要出戰的了。
兩軍短兵相接之處,距離涪江不遠。并沒有什麽大将掠陣的說法,甘寧直接扯着嗓子吼了一聲,“賊人膽敢犯我益州,本将軍這就殺你個片甲不留!”完了就是一揮手,旗語傳下去,他一馬當先,揮舞着長矛就沖着關珊大軍過來了,他的幾萬大軍嘶吼着緊跟其後。
關珊亦簡短地大喊了一聲“劉焉□,我等實難再忍!衆兒郎跟他們拼了!”随後一扯缰繩打馬率先沖了出去。
兩軍混戰到一處,霎時此處塵土飛揚,戰鼓喧天,震耳欲聾,喊打喊殺聲不絕于耳。
甘寧大軍自诩驅逐外賊,保衛家園,又個個都是吃飽喝足了的,自然精神十足,戰意盎然。而關珊大軍這一路已經被唐瑩賈诩等人的各種方法完全洗腦,一心奉關珊為主,對她唯命是從。這時見主公親自迎敵,已經是精神大振,見敵軍來的兇猛,他們自然也是毫不畏懼地拼命往上沖。
此時此刻,軍令都已經難以有效傳達下去,沒有任何花樣計謀能玩,完全靠硬拼。
毫無疑問,這是一場苦戰。
每過一分,厮殺就更加慘烈一些,每一秒都有人死去,鮮血漸漸染紅了這一方土地,血腥味沖天而起。
萬人之中,關珊和甘寧戰在了一處。兩人在馬上過招,你來我往打得激烈異常,周圍方圓數丈再沒有其他活口。
“哐當——”又是一聲響過後,兩人駕馬交錯而過,策馬回身,盯着對方。
甘寧戰到酣處,汗水不停地順着臉頰往下滴落,他卻是擦都不擦,一臉興奮地道:“你是何人?竟能與我對戰三百回合?!”
關珊緊了緊手中兵器,沉着臉反問:“你又是何人?”
甘寧橫眉豎目,毫不猶豫地大聲答道:“甘寧!”
關珊恍然大悟——難怪這麽能打,竟然也是一員三國時期有名的大将。她揚了揚眉梢:“本将關珊!”
“爽快!看你也是個人物,我們再戰三百回合分個高下!”甘寧大笑一聲,一夾馬肚,再次朝着關珊沖了過來。
關珊卻是四周掃視一圈,只見橫屍遍野,地上全被染上了赤色,再難找出一坯幹淨的黃土來。她暗自咬了咬牙,扯了馬缰,大喝一聲迎了上去。
作者有話要說:V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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