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樓上
關珊挺直了腰身坐在案幾後,盯着那正在為甘寧診脈的大夫。他已經是她帶了甘寧回州牧府之後,請回來的第十七位大夫了……
沒多久,這位大夫也跟之前來的一樣,搖着頭沉吟道：“這人，腦袋受過重創,又沒能及時得到醫治,硬是拖了好幾個月。如今再用藥，已是晚了。”
次數多了，關珊也沒什麽特別的情緒，只是照例問：“那他會這麽一直傻下去？再也不能想起以往的事了？”
于是這位大夫也是給出了跟之前來過的那些大夫相似的答案：“難說，也許過段時間他就會自己好起來。”
“大夫你的過段時間是指多久？”
“也許一兩個月，也許一年兩年,也許……唉。”白胡子大夫說不下去了，搖頭嘆了一聲，站起身。“老朽醫術不佳，難以醫治這位公子，還請關益州另請高明吧。”
說起來，賈诩猜測的果然沒錯。董卓對她這個“自請上任”的益州牧，并沒有太為難，很直接就讓宮裏傳了聖旨下來。關珊這個益州牧，算是做定了。如今她住在這州牧府名正言順，蜀地百姓都已經知道了這位關益州。
關珊目送老大夫離開，又小小地郁悶了一下。甘寧沒了記憶是小事，有點傻呆呆的也不算大問題。關鍵在于……這人即使傻了也很有眼色！
三天前，關珊帶了他回府。看他比五個月前瘦了不止一點半點的樣子，猜測他可能這些天都沒吃飽過。她是個食量超級大的人，餓肚子對于她來說就特別痛苦。是以特別同情有可能餓了很久肚子的甘寧……而且這間接來說，也就是她給害的。要不人家風風光光的做人家的大将軍，怎麽可能淪落到這步田地？于是想都沒多想，一進府第一件事就是吩咐人給甘寧弄一頓豐盛的飯菜。
誰知道，這傻了的甘寧也是個有趣的。吃完飯之後一抹嘴，就這麽認定關珊是他的金主了。什麽都不說，就要跟死了她。無論誰上來誘哄偏說，或者威逼利誘，都完全沒有用，他是一口認死了——怎麽都不肯離開關珊三步遠！
原本只是府裏的衆人，範覓顧九陳萸等人為這事兒急得差點兒連把甘寧綁起來這樣的方法都想要試試了。可惜被關珊阻止。她一開始是無所謂，在被甘寧跟了一天一夜之後，終于急了——怎麽說她也是個女子啊！這大塊頭老跟着她算怎麽回事兒？夜裏關珊睡覺，甘寧也得要守在她門口不肯走。他就靠着她的門睡一夜，第二天精神十足地繼續緊跟着她四處跑。
于是關珊找大夫找得更加頻繁了。
這才三天，成都城裏稍微有名點的大夫，都已經被州牧府請了個遍。
到了最後，大概确定了甘寧這毛病是藥石難醫，非得靠他自己好起來才行了。關珊也習慣了甘寧這個十分顯眼的跟屁蟲，現在是一副愛咋地咋地的态度。不這樣也沒辦法啊……總不能真拿繩子一天到晚把這家夥綁起來。
關珊郁悶過後，站起身來喊道：“阿萸？”
門外候着的陳萸立即進來，彎了彎腰道：“公子，有何吩咐？”
關山無精打采地道：“沒什麽事，你跟我出去走走吧。”要是不叫上阿萸，保準又是她跟甘寧兩個人“出去走走”了。這活生生是一塊黏上了就甩不掉的牛皮糖啊……
“是，公子。”陳萸溫順地說道。
關珊打頭，甘寧神情傻呆呆的，卻一見關珊往外走，立即就站了起來跟上去。陳萸深深地嘆了口氣，也走出了房門外。
×××
繞過庭院與花園，關珊看到一處閣樓從來沒見過。住了有數十天，這州牧府她還沒有逛遍呢。她對這府邸別的想法沒有，只是覺得太大了。可又沒精力沒時間，更不願意勞民傷財地去重新整改，或者換地方重新起宅子，于是就只能盡量無視了。
“我們上去看看吧？”關珊指了指閣樓道。
甘寧傻乎乎地哦了一聲。陳萸暗惱地瞥了他一眼，低了低頭乖巧地說：“聽公子的。”
說來挺可笑，關珊來這個世界有十幾年，竟然還沒能真正見過這樣的古代閣樓。剛穿來關家是小戶，沒有閣樓一說，後來做了孤兒三歲起就去大戶人家做奴隸，更不可能有這樣的機會。于是就直到如今……
關珊站在樓上的屋檐下，往下俯瞰，意外發現這裏居然可以把整座府邸盡收眼底。庫房，倉房，馬廄，庭院，前庭，後院，還有一個偌大的花園……她再一次确定，這座府邸真的很大。
視野開闊，這麽看了一會兒，關珊心情漸漸恢複了些，笑着回頭道：“阿萸你也上前來看看啊？這裏景色不錯。”
陳萸斂眉道：“阿萸不敢。”
“又沒有別人，什麽敢不敢的，過來啊。”關珊說着，随意招了下手。然後……
陳萸還沒動作，某個傻大個呆愣愣地上前幾步，與關珊并肩而立了。
“呃……”關珊摸了摸鼻子，決定無視掉是誰比較聽話這個問題。一扭頭，頓時嗆到——
樓下不遠處，高順和範覓，還有顧九三人正往這邊走，範覓跟着高順的身後，一邊走一邊往上看，表情有點兒怪異，分明是已經看到這邊樓上的人了。
高順和顧九兩人倒不愧是主仆，兩人都是目不斜視地走路，沒有發現這邊。
可是很快，關珊就發現不對了……他們拐過一個彎兒，身後又露出一大批男男女女的仆役，居然都是一眼就發現了站在了樓上的關珊。
這這這……被圍觀了啊！
她忍不住後退了一步，囧了。随後更囧，看到就看到，沒什麽大不了吧？她為什麽下意識不想給人看到？這樣想着，關珊糾結了一下。
×××
在範覓的指引下，高順帶着浩浩蕩蕩數百人找到了關珊所在的閣樓上。其他人在樓下等着，高順三人上了樓。
見到關珊和甘寧憑欄并肩而立，陳萸一個人反而在後面，高順依舊面色淡然，範覓帶着點了然又幸災樂禍的表情。反而是顧九，上樓一見這場面，立馬瞪起了眼睛，粗聲粗氣地道：“公子怎麽跟他一起？”
看看看……就是在這種眼神！關珊霎時明白了自己剛才為什麽下意識就不想給人看到她了。別人還無所謂，可範覓顧九兩人都知道她是女子的，見她跟甘寧獨處（陳萸只是個侍女，被所有人自動無視），就會露出這種讓她難以理解、卻不大樂意看到的眼神。
關珊清咳一聲，問道：“顧九範覓，你們跟着将軍找過來做什麽？”
高順一瞥眼，範覓機靈地上前一步，躬身說道：“公子，您不是說沒時間，要小人自己在前幾日買來的那些人中，挑出一個管家的來嗎？”
是有這事，這都是給甘寧童鞋鬧的啊，不然她哪會這樣……關珊點頭。
“小人試了幾次那些人，從其中挑出了幾十個人品德才能都可以的，準備今日再選最後一次，挑兩個管家的出來。高将軍看到，說是帶了人來找公子您。小人這就……”範覓解釋道。
這一解釋，關珊就明白了。要是別人想在這座府裏找到她，還真的費些功夫，可範覓卻不同。他進府沒到兩天，就已經對這裏了如指掌，連哪座庭院中更衣處在哪裏都一清二楚。所以說，他要在這座府裏找人，肯定會最快找到。
不過……高順讓範覓帶了人來找她？
關珊目光看向高順：“将軍？”
高順擡手随意地一指：“顧九可以管家。”
被指住的顧九愣了一下，連忙低頭：“是。”
“啊？”關珊也愣了愣，繼而擰起眉頭，“顧九？他的性子比較悶，不善口舌，性格又一板一眼，不适合做管家吧？”
“無礙。”高順淡淡地說。
只是被他的視線鎖住一瞬，關珊就抑郁地發現了一件自己早該察覺的事情：她沒辦法拒絕這人的要求。因為他林林總總救了她好幾回嗎？似乎也不全是……
于是她眼神看向範覓，誰知範覓居然也毫不猶豫地同意了：“公子，顧九是挺合适的。之前聽您說要選個管家出來，小人沒提顧九，是以為您要留着顧九使喚。”
“啊？”關珊有點驚訝，“既然你們都說合适，那就讓顧九做咱們府上的管家吧。那，既然管家有了，範覓你再去挑一個副管家，主要管一些顧九平日裏照顧不到的小事就行，這個人就不需要太挑剔了，過得去就行。”
範覓彎腰施禮道：“是，小人明白。那，小人先告退了？”
關珊揮手：“嗯，你趕緊去吧，早點把這事弄完，我還有件重要的事交給你來做。”
範覓退下去之後，樓上就餘下高順顧九，以及關珊甘寧陳萸五人。
陳萸這會兒呼吸都放輕了，毫無存在感，跟沒這個人一樣。
甘寧傻乎乎地站着不動，看看高順，又瞄瞄顧九，再瞅瞅關珊，完全不明白發生什麽事了，只是一臉呆呆的樣子。
顧九依舊瞪着眼睛，看向關珊的眼神竟然隐隐有質問的意思——他可是高順派給關珊用的，雖然将軍說過他去了關珊那兒，以後就是她的侍從了，可他從來沒忘了将軍的恩德。……公子怎麽能這樣！
關珊雖然不明白顧九為什麽這樣的眼神看自己，卻被他看得莫名心虛，于是摸了摸耳垂道：“将軍有事？”
這話一出，顧九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一向木讷的臉上也逐漸開始有了發青的顏色。
高順卻似乎一無所覺，只是點了下頭，神色冷淡地答道：“是。”
這明顯沒有多一個字的回答，讓關珊只能幹巴巴地問道：“那，是去前庭商議，還是就在這裏？”
高順沒說話，踏前幾步坐下來。這意思很顯然了，就是要在這裏議事……
顧九立即上前一步，眼睛盯着甘寧，硬聲道：“公子與将軍有要事商議，閑雜人等退開。”
陳萸立即輕聲說了聲是，施禮之後就下樓去了。
甘寧垂着頭，根本沒察覺顧九的眼神定在他身上。
關珊毫無所覺地坐在高順對面，等了一會兒，不見高順說話，一擡頭，卻見顧九氣得臉色發青，惡狠狠地盯住了甘寧。
“呃……怎麽了？”
顧九粗聲說道：“公子，這人之前還是敵将，怎能讓他聽到您和将軍議事？”
“可是……他根本不聽我的，也不聽任何人的啊。”關珊無奈地說。
顧九猛一點頭，上前一把扯住甘寧衣襟：“小子！跟我下去！”
甘寧這才發現不對，立即扭頭看關珊，見她轉過臉好像沒看到，立即梗着脖子叫：“不走。”
這樣的情景三天來時常發生，已經眼熟的不行了……關珊一臉苦悶，慢吞吞地轉頭看甘寧，用商量的口吻說：“你就去樓下等我，我很快就下去，行嗎？”
被人揪着領子的甘寧眼睛都不眨一下，果斷而冷酷地拒絕了關珊：“不。”
“……”關珊以更加苦悶的眼神看向顧九，一臉“我無能為力”的表情。
顧九怒氣沖沖地揚起手就要揍人，甘寧腦子是傻了，卻對動手打架十分敏感，當即揚手準備還擊。
“砰”地一聲，高順站起身來。
作者有話要說：JQ了有木有JQ了有木有！
就要放十一假了俺也很忙趕作業啊，還在保持日更的有木有！
童鞋們爪印也要給力點兒喲~不然不然……
群親給俺留評的童鞋~~~~
